第16章 弟弟【一更】 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

怎麽看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非要說的話,南栀是屬于那種特別會哭的女人。不是動不動就掉眼淚,而是輕易不掉,真要掉起來,也是安安靜靜無聲無息。像一場默劇,安靜得讓人心疼。

她就站在門口,臉被玄關射燈照得白無血色。長發散了,有幾縷沾濕了貼在臉頰上。素着臉不說話,只是睜着一雙漂亮的眼睛看他。

是一種很自然很無遮無掩的狀态。

要是以前,見到女孩子掉眼淚,季尋會第一時間轉身就走。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受歡迎,學生時代那個年紀,比起好學生,大多數女生都會喜歡張揚又野痞的男生。他常年霸占話題中心。

朋友說他太欠了,目中無人,拒絕起女孩子來一點不知道憐香惜玉。也正是因為說話不知委婉,在他面前掉眼淚的女生一茬接一茬。

他很煩女生哭,沒別的原因,就是見多了心煩。

季尋抿着唇,神情肅冷。

但他此時不至于心煩,他感知到的情緒只是很沉。她應該是哭過了,哭累了,所以在他面前一點都沒有再掉眼淚的趨勢。

季尋并不是第一次見她哭。

兩年前在教會醫院,他遠遠見過。

那時候因為事态緊急,偌大的等候室裏臨時安置了許多病床。醫生、警察、記者、大使館工作人員在這片敞開的區域裏腳下生風,來回穿梭。

他就站在大廳這端,看到她坐在病床上,右肩還不能動,只是用左手抱着自己的膝蓋,神色發空。她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像一幅靜止的油畫,只有眼淚安安靜靜、大顆大顆滾落。

時隔兩年,再一次見到是在這種情況下。

季尋握着手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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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有猶豫的時候,也就是那麽幾秒鐘,手機裏的聲音傳了出來。

“阿栀,怎麽了?為什麽不接電話?”

是周遠朝的聲音。

好久沒聯系上南栀,他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聲音有些焦急。

季尋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此刻耐心也差不多耗盡了。

他把手機遞到她面前:“找你的。”

過了好半天,南栀才反應過來。

她下意識伸手去接手機,但伸到半空,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表情閃過一絲嫌惡和慌亂,又猛地縮了回來。

“周遠朝。”

她聲音啞了,像很用力才念完他的名字,然後當着季尋的面說:“我們分手吧。”

“什麽。”對面仿佛沒聽懂,急急問道:“南栀,你今天到底怎麽回事?”

南栀用力喘了幾口氣,努力維持住平靜:“中午你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意大利時間應該是清晨五六點。你忘了嗎。”

“我什麽時候——”

南栀沒等他說完:“我幫你回憶回憶。”

她千挑萬選,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似的挑了那句最惡心的話:

“你也很舒服,不是嗎。”

電話那頭徹底靜了。

不止是那頭,連電話這邊都像在頃刻間進入了個無聲世界。

季尋下意識擡眼看她,她還是那副安靜無害的表情,說這句話時的神情也同平時的溫柔沒幾分區別。他擰眉,莫名覺得不爽。

但南栀仿佛免疫了,聲音淡淡的:“挂了吧。”

并不是命令的語氣。

季尋還是第一時間切斷了電話。

看了一場分手戲碼,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不對。

直到南栀開口:“還有別的事嗎?”

“……”

季尋不答反問:“你真沒事?”

剛才敲開門,問的第一句“你沒事吧”是純粹看了她的狀态而提出的疑問。至于現在這句,語氣裏的肯定更重了一些。

目光越過她往裏看,最終落在廚房移門邊。

那裏有幾處烏糟糟的痕跡,像血混了水流到地上,又被踩出了拖鞋印。

再回到她身上重新打量一圈,雖然狀态很糟糕,卻也不像哪裏受傷的樣子。

“我沒事。”南栀答。

兩人目光長久地對接了一會兒,季尋說:“哦。”

他轉身回去,手機在口袋裏震了起來,被他不動聲色切成了免打擾模式。

走了不出幾米,忽然有人叫他。

叫的還是他不怎麽用的英文名。

“gene老師。”

南栀看着他,問:“合同簽了,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工作。”

季尋:“……”

他長長換了口氣,才忍住沒在三更半夜,對一個突如其來事業心的女人發出質疑的聲音。最後他表情麻木地回:“都可以。”

這話說完,季尋即刻後悔了。

就算他沒談過戀愛,也知道忘記上一段感情最好的辦法,不是時間,就是開啓下一段。顯然現在兩者都不滿足條件。

那只能足夠忙,忙得難以抽身。才能讓自己的腦子和精神都清淨一些。

“但不是現在。”季尋擡了下手,示意她注意時間,“淩晨一點半,我困。”

南栀道:“那明天。”

***

第二天一早。

早到季尋以為自己上一秒才沾了枕頭,下一秒就被弄醒了。

他黑着臉起床開門,如他所想,門外就是南栀。

她穿了身運動服,長發綁到了腦後,應該是剛跑完步,渾身還冒着朝露的氣息。唇色不點自紅,臉頰也不像昨晚那麽蒼白,不知是運動過後殘留的紅暈還是擦了淡腮紅。

挑不出瑕疵,只是嘴角沒有帶着一如既往的淺淡弧度。

看到他已經完全清醒,南栀正色道:“該工作了。”

季尋:“……”

我他媽。

他把罵人的話都自我消音了一遍,聲調拉成平直一條:“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八點半。”南栀說,“正常這個點我已經跑完步洗完澡去舞團了。”

季尋用最後的耐心說:“那你今天怎麽不去。”

“和你商量編舞內容也是工作之一。”南栀認真答。

季尋:“……”

我真他媽。

他咬着後槽牙,說:“今天不想寫。”

好像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南栀盯着他想了一會兒,然後拒絕:“不行。”

“憑什麽?”季尋氣笑了。

“……因為我是甲方。”

南栀很少露出這麽任性的一面。

她現在被情緒沖昏了頭,渾身上下冒着一種愛咋咋地我破罐子破摔的氣息。今天就偏想工作,偏要工作,誰攔都不行。

很顯然,對方是個硬脾氣,并不想遷就她。

眼看他扶着門就要摔,南栀快速伸手堵住了門縫。她倔強地盯着他,就像在同他無聲對抗,是賭你先摔門還是我先收手。

也是這一瞬間,在看到對方流露出愠色時,她忽然後知後覺錯了。

她覺得自己有病,病得莫名其妙。

為什麽要無端端把脾氣遷到別人身上,為什麽要做這種無理取鬧的事情,為什麽以前總有人遷就她,為什麽遷就她的人轉而又可以把性和愛分離去睡別人,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為什麽。

南栀委屈極了。

因為倔強而灼灼有神的目光倏地黯淡下來。

她收回手,輕聲說:“算了。”

手是松了,可門沒摔上。

季尋已經徹底沒脾氣了,揉了揉亂發:“行,工作。”

南栀是正兒八經來談工作的,她從兜裏摸出個U盤。

“你可以先看下原本那段編舞。這段配樂比較經典,是這些年藝考的模板。我們對外演出的獨舞也是這一段。”

“哦。”季尋從客廳晃到吧臺,擰了瓶冰水,又從吧臺晃到客廳,好像在靠短短幾步路的運動振奮自己快要倦懶過去的眉眼。

“哦,你是不是沒電腦。”南栀一板一眼地問,“那我去家裏拿。”

“不用了,我有。”季尋道。

南栀擡眼,又聽他懶着嗓音說,“又不是時時刻刻需要防摸魚。”

U盤連到工作間的三聯屏上,跳出影音畫面。

南栀說:“你可以先感受一下整體氛圍,古典舞的配樂其實很簡單。但也是因為太簡單了,所以再怎麽好的作品總是那麽回事。慢慢會沒當初登臺時那麽驚豔。當初我……我們舞團另一位老師一直在找合适的編曲老師重新改編。”

她垂了下睫毛,“他挺喜歡你的,大概覺得你不太一樣。”

季尋好像沒在聽她說話。

他認真地看着視頻,黑色布景,空曠的舞臺,只有一個窈窕身影在畫面上旋轉,翩若驚鴻。水袖流雲似水般飛舞,仿佛以一己之力帶動起空氣流動。

流暢,有力,精妙絕倫。

他一開口,換成了另一個話題。

“跳舞的是你?”

南栀愣了下,點頭:“是。”

這是好幾年前的視頻,那時候她在主舞團風頭正盛。并不是因為南啓平的關系,而是靠實力,她就是擔得起舞團的門面招牌。

別說商演獨舞,多數宣傳視頻都是找她錄的。

這支《洛神》的資料片拍了很久了,當時為了看清全舞臺效果,攝像頭推的很遠。所以當他一針見血點出視頻裏的人是她時,南栀不免有些愣神。

但接下來,他什麽都沒說,面無表情地看完了整個片段。

南栀站在他身後,問:“我已經問舞團的鄭老師要了配樂的原始資料,她晚點就會發給我。如果你還想看點其他的東西找靈感的話也可以跟我說。我那邊能調取的資料都會給你找過來。”

南栀說完依然不見他有什麽反應,甚至連多餘的目光都沒給。對着她的始終是冷漠的後腦勺,以及隐在頭發深處的,刀鋒似的小疤痕。

她張了張嘴,剛想再說點什麽,他終于舍得開口。

“你不想講話可以不講。”他說,“你說得累,我聽了也累。”

“……哦。”

以她今天的心情,确實不太适合說話。

才過去幾秒,剛才那一段又一段的話稿在她腦子裏已經飛過無痕了。

南栀如釋重負般閉了嘴。

他工作起來和平時不一樣,收起了随性的态度。就這麽戴着耳機,默默盯着屏幕,一點都不分神。

這個姿勢像雕塑,竟然能維持一上午一動不動。

只有鼠标反複在視頻裏切換,發出嗒嗒嗒的清脆響聲,似乎在尋找背景樂的節點。

而一上午,南栀能看到的就是他的背影。

有些偏瘦了,隔着單薄短袖,仿佛能看到烙在衣料上的一節節脊骨。

她的手機摔壞了,也沒有其他娛樂方式,只能安靜地等到他起身。

可能是忘了房間裏還有另一個人,季尋推開椅子點煙的時候顯然愣了下。

他下意識擰滅那支剛燃起的煙頭:“你怎麽還在?”

要不然呢?

她應該送完U盤即刻消失嗎?

南栀昨晚沒睡,現在顯然覺得腦子已經産生了卡頓的反應。

她只知道這人随手扯了件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仿佛是要出門。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緊随其後:“你去哪?”

“有事,出去。”季尋看她一眼,“你确定你今天沒別的安排?”

他問得突然。

南栀搖頭:“沒有。”

“但我有。”他說,“陳導找我。”

靜了一秒、兩秒、三秒……

南栀如夢初醒:“我也是。”

兩人一前一後下到車庫。

唯一不同的是,南栀往自己車位上走,而季尋有趙哥來接。她摸了摸口袋,原本習慣放手機的地方空落落的,很不習慣。

她去摸車把手,解鎖的瞬間,有引擎聲停在了身側。

“喂,反正順路。”有人叫她。

趙哥也探出頭:“南老師也要去劇組?那一起啊,我們車裏空着呢。”

南栀精神狀态渾渾噩噩,也知道自己最好別開車。

她點點頭,默默坐上後座。

車裏放的是搖滾,趙哥邊開車邊随鼓點律動,沒動兩下,季尋用兜帽蓋住臉:“關了,吵。”

“哪裏吵了?!”趙哥無語,“你現在怎麽連自己都開始嫌棄了?”

季尋和他争得有來有回:“早期黑歷史,不想聽。”

“……OK,行。下一個你就該嫌棄我了。”

他們倆沒再說話,一個認真開車,一個終于陷入補眠。

好幾次紅綠燈口,趙哥想回頭找南栀說兩句話。一轉頭,感受到後車廂安安靜靜仿佛過清明的氣場,他又只好轉過頭繼續盯着前面。

好不容易送到劇組,南栀剛下車,趙哥就忍不住小聲噗呲了幾下留住季尋:“那誰,南老師今天心情不好啊?”

“眼力見不錯。”季尋哼氣。

“你惹的?”

昨晚上被周遠朝搞醒,今早補眠被南栀弄醒。

季尋怨氣纏身,狠狠磨牙道:“有人自家後院起火了。”

他用力碰上車門,補了一句:“一會記得,別他媽提周遠朝。”

***

陳導找他們過來是說要多增加一條舞蹈片段,想讓南栀幫忙編排編排。至于叫上季尋,就是覺得有一必有二,舞和曲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南栀自然沒什麽問題,她現在最想要的就是忙碌的狀态,好讓自己少想點亂七八糟的事情。

這段舞戲是配給楊茜的。

導演叫來楊茜,讓她向南栀好好學習。楊茜慣會做人,仿佛上次的不愉快都是過眼雲煙,過來就笑靥如花:“肯定的呀,就是怕南老師嫌我笨。”

“姐,笨到不至于。”旁邊人接茬,“你那是耿直的可愛。”

楊茜笑:“哎你們過分了啊,我可聽說一般誇一個女人,首先是漂亮,不漂亮的誇可愛,不漂亮也不可愛的誇氣質好。你們見了南老師就說我可愛,我生氣了啊。”

他們說的話都沒有惡意,但是南栀今天實在沒心情搭話。

她表情很淡,總有種距離感。

幾個人調笑幾句就各自忙自己的去了,只有楊茜纏着南栀不放,直到木子下戲。

只要來劇組,十次能碰到八次聚餐。

今晚也不例外。

場務通知大家飯店地址的時候,木子偷偷翻了個白眼。

她們倆走在人群最後,木子拉着南栀,低聲問:“你眼睛怎麽了?昨天沒睡好?”

“和周遠朝分手了。”

“啊?”木子這才察覺到自己驚叫的太大聲,立馬收了音,“怎麽會?”

南栀已經比昨天平靜了許多,說:“我被綠了。”

“……操。”

一肚子罵人的話說不出口。

木子指着自己的腦門,罵:“他這裏有事沒事啊?”

南栀沒說話,木子嘆了口氣:“難怪你今天這麽素,就當給周狗屁過清明了。晚上放開了吃,反正是陳導請客。”

他們去的不是之前那家飯店。

影視城周邊的小飯店很多,今天這家看起來檔次稍微高點,包間裏還帶卡拉OK。非常适合陳導這種愛熱鬧人士。

今晚氣氛不錯。南栀忽然就和陳導感同身受了。熱鬧沒什麽不好,總比一個人待在家要輕松得多。

她沒推拒,面前被滿上了紅酒。

木子同她碰杯:“開心點,栀。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嘛。”

南栀悶了大半杯:“我也沒那麽不開心。就是還沒緩過來。”

“那我幫你緩緩。”木子偷偷在桌子底下指方向,“你看那個,我們劇組男三,長得不錯吧。據我所知身心幹淨,無不良嗜好。”

南栀朝那個方向看過去,看到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孩子。

五官有些太精致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她哦了一聲:“就那樣。”

“那你看那邊。”木子又一指,往旁邊歪了歪。她倆現在屬于閨蜜私底下的口嗨模式,一點都沒顧忌:“濃眉大眼那個,鼻子又高又挺,活兒應該不錯。”

南栀:“……”

見她不說話,木子繼續往後拉郎配。

這次季尋坐在另半桌,木子的魔爪指着指着就停在了他身上:“你的鄰居弟弟。看了這麽多次我還是想說,長得是真不錯。這眉毛,這眼睛,這嘴巴,怎麽就配得這麽冷感呢,呼倫貝爾小野狼。而且……鼻子也很高啊。”

大概是注意到她們的目光。

季尋往這方向掃了一眼,木子捂了下胸口:“姐姐中箭了。他真的可以。”

南栀想,一定是木子吹的太過了。

季尋坐在那半桌,恰好在一盞射燈底下。皮膚白,眉眼野,好看是真的好看。可她看來看去,卻看不出其他的味道來。

一個野性難馴的弟弟,只是弟弟而已,沒別的想法。

木子越說越嗨,酒比話還多。

她失戀,木子卻喝趴下了。

南栀暈暈乎乎地起身,想去外面透透氣。一站起來,天旋地轉。

她想,完了,不只是木子,連她都喝多了。

步履蹒跚到包廂外。

走道外面是一條很窄的人工溪流,有一條石子路,一直通到溪流對面的八角亭。各個包廂裏觥籌交錯,很少有人逆着光往黑暗裏去。

南栀躲到亭子一角,屈腿坐在八角亭的石棱上。

她看着溪流底下的彩燈折射出各種斑斓色彩,眼睛同大腦一起暈眩起來。

包廂裏好熱鬧啊。

和她所待的地方仿佛不在一個世界。

南栀抱着腿縮成一團,有些貪睡般垂下頭,額頭抵着膝蓋。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有別人來亭子裏躲酒。

腳步聲停在身側,來人問:“你喝多了?”

是個有些熟悉的年輕聲音。

南栀朦胧着醉眼擡頭。

她和每個喝多的人一樣,都喜歡說:“沒有。”

亭子裏燈火闌珊,把人的五官襯得格外柔和。南栀仰着頭,今天一整天都沒化妝,純素顏,兩頰被酒氣暈紅了,眼睛含了一汪水,說是面若春色也不過如此。她重複強調:“沒有。”

說話都大舌頭了,還沒有。

季尋暗罵一聲,沒搭理她,面朝燈火熱鬧處而坐。

他是出來躲清淨的。換做往日,早該走了。但一想到今天下午,是他的車把這個女人帶了出來,他就覺得氣結。

總不能抛下她自己先走。

身後有條手臂伸過來,軟綿綿捏住了他的衛衣下擺。

“哎,我見過你。”

季尋沒好氣道:“我也見過你。我他媽住你對面。”

“我見過你。”她重複了一遍,中間的停頓像在思考,然後說:“兩年前。”

季尋突然就僵住了。

他垂下眼,看着女人素白纖細的手指一點點攪弄自己的衣擺。因為緊張,他聲音都啞了:“你……”

攪動衣擺的手指驟然停了。

她揚起下颌,露出不開心的神情:“哎,你。”

“……”

“我困了。”南栀道。

季尋深吸一口氣,就聽她說:“你送我回家。”

他今晚就是莫名其妙參加了酒局,莫名其妙要等一個醉鬼,莫名其妙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

季尋黑着臉等來趙哥,把人弄上車。

等到了小區樓下,趙哥停好車,回頭問:“那個啥,要不要幫忙?”

“不用了。”

季尋幾乎沒費什麽力就把人從座位上扶了起來。最先是搭在肩上,嫌搖搖晃晃不夠穩當,他就把手往下挪了點,幾乎卡在腋下那塊位置。

他扶着她用力站直,手腕觸及到一片柔軟。

“操。”季尋罵了一句,脖子倏地從下紅到了上。

最後手足無措又無可奈何地挪到了腰上。

可即便這樣也不好受。

女人不知道是什麽做的,軟軟綿綿,渾身沒骨頭一樣。頭發垂散在肩頭,夜風一吹,撩撥到他鼻尖,把空氣都染上了果木香。

怎麽會這麽煩!

今晚如何能比夏夜還悶熱。煩透了。

頭頂攝像頭仿佛是一雙随意偷窺的眼,把少年人的秘密照得無所遁形。他死死盯着電梯按鍵板,一刻都不敢挪開,可手心的體溫卻在提醒他,此時此刻他确确實實和某個女人肌膚相貼。

無法消退的存在感,無法忽視的溫度。

在電梯到站的那一刻,季尋如釋重負。

他扶着女人邁出電梯,仿佛聞到了十六層走廊上殘留的煙草味。

夜色把剛出電梯的兩人纏繞到了一起。

隔着半條走廊,周遠朝眯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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