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咖喱【二更】 “我不和吃胡蘿蔔的人做……

季尋如果第一時間知道的話,大概會直接出去弄死他。

但他并不知道,此時的他還被南栀按頭坐在吧臺邊吃早餐。青菜碎肉粥,煎蛋,桂花糕,燒麥,一小杯黑豆漿……品種豐富得讓人覺得在酒店吃早餐自助。

他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于是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

“不吃了。”

“啊?你就吃這麽點啊?”南栀支着下巴,“你是喝露水長大的吧?”

季尋下意識反駁:“你才喝露水。”

“對啊。”南栀顯得心情不錯,“喝露水長大的都是仙女。”

季尋已經完全搞不懂女生……

不,他搞不懂的是略微比他年長幾歲的這個女人。

“你到底為什麽老來盯着我。”季尋往後靠了靠,小臂搭在旁邊那張椅子的椅背上,“我沒記錯的話,合同上的期限寫的是三個月內。”

“早點完成不好嗎?”南栀掰着手指跟他算,“等你寫完,我還要跟着你的節奏來排舞,排完得練習。畢竟是獨舞,練習結束還得競争上崗。到時候選定獨舞人選了,要是趕不上今年年末的商演,就得到來年開春。”

她把一套流程說完,提醒他:“你忘啦?《洛神》正式商演後的十個工作日內才結算尾款。”

明明是在給舞團壓縮時間,字字句句說完,倒像是在幫他早點收回合同款一般。

季尋哼了哼氣:“我又不缺錢。”

南栀抓住他的命脈:“可趙哥說你還得對整個工作室負責呢。”

季尋:“……”

Advertisement

他有一種背後被趙哥捅了一刀的錯覺。

不過趙哥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趙哥一定沒和南栀說過,只要他進入工作狀态,效率就奇高。像這種程度的編曲,三四個晚上足以。

什麽三個月的期限,用來唬人罷了。

還是趙哥那套理論,外人看到你付出的時間和精力越多,就越是會潛意識覺得這錢花的值。他談的合同向來很會玩這些無傷大雅的“騙術”。

長此以往,形成了季尋喜歡擦着死線作曲的習慣。

劇組那次是例外。

那會兒他還不是很願意見她,于是第一時間交了曲。

季尋自顧自走了會兒神,絲毫沒被她話裏的緊張感給渲染到。

看他氣定神閑,南栀打聽:“你一般多久能弄完?那天我聽劇組的人說你就花了一個晚上。連陳導都唏噓感嘆了半天。”

季尋故意道:“別做夢了,那是我超常發揮。”

“原來如此。”南栀微微抿唇,做思考狀,“我就想怎麽會這麽神。”

“嘶——”

季尋倒吸一口冷氣,一時之間不知道她是有意無意。

這會兒心口燃的郁氣更甚了。

他像個要不到糖又偏偏想吃的孩子,心浮氣躁地站起來,撂下話:“我工作了,你走的時候把門帶上。”

南栀态度溫吞,只道了聲好。

她一層層收拾着桌上的保溫盒,收拾到一半,本該進工作間的那人沒進,又原路返回到跟前。

他的脾氣來的莫名其妙,垂着眼皮看她:“你怎麽這麽慢。”

南栀把吃剩的,還算單獨完整的燒麥一個個裝進盒子裏,然後擺到一邊,其他東西歸整到另一邊,裝進袋子。

她朝燒麥努努嘴:“一會兒餓了還能吃。”

季尋說:“多管閑事。”

南栀原地張望一圈,發現沒有落下東西,才假裝幽幽嘆了口氣:“給我們gene老師做好後勤工作怎麽叫多管閑事呢。”

他還是那副不知冷嘲還是熱諷的語氣:“你這甲方當得可真不錯。”

“是吧,我也覺得。”女人眸光微動,嘴角微微上勾。

她大概就是來送一趟早餐的,收拾完絲毫不留戀地往外走。

腳踝使不上力,從背後看她的走路姿勢有些奇怪。先是左腳輕微點地,緊接着右腳立馬跟上,略略緩一緩繼續重複這樣的節奏。

季尋雙手抄兜從後面看着,忽然覺得像在看五線譜。

二分音符加八分音符。噠——噠。

重音落在二分音符上時,她突然暫停,回頭問:“那你下午想吃什麽?”

“……”

為了讓他放心自己真的沒有借機監督工作的意思,南栀補充:“我一個人也是做,加你一個不多。”她突然想到,“對了,要不要吃咖喱?我咖喱做的還不錯。”

這個時候南栀表現得和賀濛如出一轍。

雖然沒人接話,但她自己能圓回來,還圓得無比順暢。

南栀:“那就吃咖喱吧。晚點我來找你。”

早飯吃得太晚。

南栀估算了正常人會餓的時間點,做好咖喱雞去敲門。

她腿腳不便,就沒帶着鍋,硬是把人叫到了自己家。

屋裏的淺淡熏香味被濃郁的咖喱所覆蓋,挑足了食欲。兩個白瓷盤面對面擺在餐桌兩邊,還各有一個鑲金邊的玻璃小碗放了水果。

碗是一對的,筷子也是一對的,連一藍一黃兩個餐墊都像情侶似的緊緊挨着。季尋心煩,使勁搓了搓頸後。

南栀從廚房出來,眼尾一掃詫異道:“你脖子怎麽又紅了。”

季尋生硬地回:“癢。”

南栀連忙把香雪蘭挪到離他最遠的一邊,猜測:“你不會鮮花過敏吧。”

借口送到面前不用白不用,他悶了一會兒,含糊不清地答:“嗯。”

南栀不放心,索性一蹦一跳把花瓶挪到了視線外。

等她回來,剛好看到季尋在挑胡蘿蔔。胡蘿蔔孤零零地排在餐盤另一邊,和不想吃它的某人相看兩生厭。

哦,不吃甜糕,也不吃胡蘿蔔。

南栀想,小臭脾氣可真挑食。

本着不浪費原則,她坐下後把胡蘿蔔夾到自己碗裏。某人的視線也順着胡蘿蔔一起落在了她身上。

他從鼻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氣。

南栀問:“幹嗎?”

“胡蘿蔔這種東西也有人吃?”少年不屑。

“胡蘿蔔多好吃啊。”南栀現場給他表演了個吃胡蘿蔔節目,咀嚼完示威,“還能補充維生素B呢。”

季尋把剩下幾個挑完,垂眼:“哦,那我不和吃胡蘿蔔的人做朋友。”

“沒關系呀,我可以做你姐姐。”

“……”

這天真的就沒法聊下去。

季尋沉默,但南栀有辦法繼續往下聊。

她又找到了新話題:“你還有什麽不吃的?”

季尋:“很多。”

“比如呢?”

季尋貫口似的報了一大串,差點把人類所有能吃的食材都囊括進去,重點尤其落在餐桌上已經出現的那幾種食物上。

南栀意識到她被诓了,故意揚起語調:“哦,你說的那些都是吃了又長個子又聰明的。”

小時候她挑食,南啓平都是這麽哄的,南栀信手拈來。

但她算錯了對面這小破脾氣的毒舌。

季尋慢悠悠擡眸,“你這麽愛吃怎麽不見的有多高,有多——”

聰明。

“停,打住。”南栀遏制了他接下來要說的兩個字,敲了敲桌沿,“食不言寝不語,好好吃飯。”

在口舌之争上,她不輸別人,但總是在季尋這兒甘拜下風。

接下來這頓飯果然吃得悄無聲息,只有瓷器相碰發出的清脆響聲。

男生吃的要快一些,除了胡蘿蔔其實什麽都沒挑,吃得幹幹淨淨。他坐了一會兒起身把餐盤端進廚房。回來的第二趟,看到南栀意外又驚喜的神情,他顯得不太高興:“看我幹嘛。”

“沒什麽啊。”南栀噙着笑,“用眼神誇誇你。”

南栀想一定是因為她腿腳不便,對方主動承擔了洗碗和收拾的工作。

他動作很生疏,卻不顯得笨手笨腳。

不用南栀指揮,他自己摸索得很快,迅速進入了節奏。而南栀需要做的就是捧着一碗水果,坐在餐廳邊吃邊欣賞。

木子說的對,抛開身份,季尋确實是個很抓人眼球的男生。

他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瘦。

從滑雪場看他極限表演就知道,他很有運動細胞。能控制住那麽危險的極限操作,肌肉線條應該也不賴。身高一樣在線,放在人堆裏大概是一眼就能捕捉出來的高度。而引人注目的又不僅僅是因為身高,還有棱角分明的少年氣。

南栀咬着一塊蜜瓜,看着他的方向:“怎麽長的,那麽高。”

她聲音很輕,但背着她的那人顯然聽到了。

他很欠地拖了下尾音,說:“基因好。”

“你爸媽也很高嗎?”南栀是純屬好奇,但話剛從嘴邊出口,她忽然意識到什麽似的掐了自己一下,旋即道歉:“對不起。我……随口一說。”

當初她還沒從情緒裏緩過來時,是不願意聽到別人提起南啓平的。

這個名字一出現,她就會黯然幾分。

思念是種很玄妙的東西,或許會随着時間慢慢淡化,但永遠不會消失。大概就像快刀剁肉到鈍刀磨肉,一點點一點點沉進身體裏。你以為感覺不到痛了,已經沒事了,但偶爾它也會蟄一下,然後就發現刀已經長進了肉裏。

南栀對他知之甚少,只曉得他爸媽在那場意外中雙雙離世。但她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離開,會讓他整個人這麽沉,這麽無法同過去釋懷。

沉默了些時候,嘩嘩水聲卻沒停。

她終于在水聲間隙聽到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嗯,我爸很高。”

南栀舒了口氣,緩解氣氛道:“那一定也很帥。”

少年一點不給面子,接話說:“我長得像我媽。”

他是個實打實的話題終結者。

洗好碗出來時,南栀已經捧着水果碗轉戰到了客廳沙發。電視上在放綜藝,她單腿曲起搭在抱枕上,顯得臀部線條格外飽滿緊致。連簡單的看電視,她仿佛都要比別人更認真一點。

季尋撇開眼,“沒別的事我回去了。”

“要走啦?”南栀很快回神。

季尋拎起外套往門外走。

身後突然有人喊。

“gene老師?”

她這麽稱呼,一定是為了工作上的事。

季尋在夜色的包裹中看到女人瑩亮的雙眼。

和名字一樣,她确實像朵潔白無瑕的栀子花,漂亮,幹淨,亭亭玉立。

對上這樣的眼神,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萬分不耐,卻只能毫無章法地應對:“在弄了,別催。”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