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叛逆 把煙掐了
從南栀家回來,手機的防摸魚軟件到點結束。
季尋半躺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刷了一會兒。他有屏蔽群聊的習慣。直到某個小群消息已經高達幾百條,似乎因為某個話題争論的不死不休時,他才有興趣點了進去。
群是丁思賢建的,群名很惡心,叫【德育F4】。
包括丁思賢在內,群裏這幾個人都同季尋交情匪淺。這個群有些年頭了,從高中起就一直存在。德育就是他們高中的名字。
當初在學校,女生情窦初開,總喜歡相貌看起來又野又痞的。丁思賢無視季尋的高人氣,很不要臉地稱自己為德育第一大校草,簡稱大草。
于是群裏邊一溜兒往下,分別是二草,三草,四草。
季尋生日最靠後,被群主硬生生套上了四草的名號。
群裏的話題從大草那句【我們直男小尋寶談戀愛了呢】開始的。
季尋眼皮跳了一下,往下翻。
大草:【難怪他之前眼比天高,屁都不拽一個,原來喜歡的類型……】
二草:【?】
三草:【???】
大草:【姐姐款】
大草:【性格溫柔,長得漂亮,身材一級棒的姐姐[臉紅]】
三草:【有照片嗎rwkk】
大草:【當時環境太昏暗了,尋沖過來弄死我的眼神太強烈了,沒來得及拍。但用我項上人頭擔保,句句屬實。PS:純素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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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草:【蕪湖!難怪他最近鬼影都不見一個。不過,你會不會搞錯啊?我怎麽也想象不出尋喜歡女生的樣子,有點難頂】
這些狐朋狗友長期混在一起,完全摸透了對方性格。
頭頂三草昵稱的這個一直表示質疑,于是大草就越透漏越多,甚至添油加醋起來。
大草:【哦對了,前一天晚上他還古裏古怪地說他讨厭一個人——】
聊天記錄的走向最終發展成“季尋可不可能談戀愛”的正方反方辯論現場。
二草半天沒吱聲,看夠了之後陰恻恻地冒出來。
二草:【@大草,你的文字很優美,你的私信記得關】
于是時隔幾個小時之後,丁思賢收獲了翻完聊天記錄後、季尋的私信。
語言樸實平淡,四個字。
季尋:【我***】
丁思賢說的話有誇大的成分。
季尋卻像被洗腦了似的,心裏的浪潮逐漸洶湧起來。
他睜眼盯着天花板,半宿沒睡。
第二天頂着黑眼圈開門,來人還是南栀。
他下意識擡手遮了下眼下青灰,幾秒後,意識到此番動作多餘,又放了下來。他在南栀面前的形象向來不是什麽偉光正。充其量就是個脾氣怪、性子野、過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的……弟弟。
想到弟弟這個稱呼,煩躁的情緒春筍般破土而出。
他往後退開半步,沒歡迎她來,不過也沒拒絕。
南栀已經是正常行走的模樣,腿恢複的不錯。
她提了同昨天一樣的保溫盒進來,拎高舉到他眼前:“看,早餐,西式的。”
每個字從她嘴裏吐出都帶上了愉悅的氣息,季尋偏頭望向窗外,忽然覺得眼前的女人和今天的日光一樣燦爛奪目。
他哦了一聲,開始後悔昨天的無理取鬧。
也不是非要吃西式早餐……
就她昨天那個哄孩子的語氣,莫名讓人不爽。
季尋抓了兩把頭發往回走,徒留一個孤傲的背影。
今天做的是三明治。
南栀已經沿着斜對角切開了,能看到夾在裏面滿滿的食欲。紅的西紅柿片,綠的生菜,黃澄澄的煎蛋,赤白相間的培根。
保溫盒下一層還有兩個奇形怪狀的玩意兒。
季尋抿了下嘴:“這什麽。”
“可頌啊。”南栀答得理直氣壯,“總不能是油條吧?”
如果她不說,還真有可能被當成是油條。
兩坨麻花似的,扭得亂七八糟的東西。
季尋把即将脫口而出的諷刺收了回去,揚了下眉。總歸是他耍脾氣在先,于是這頓早飯吃得格外乖順。
到了收拾環節,南栀才發覺出他今日的反常。
即便這麽同昨日一樣慢吞吞,竟然沒被人催着往回趕。她磨蹭了幾分鐘,用餘光睨他:“哎,你今天怎麽不趕我走了?”
季尋只是淡淡道:“愛待哪待哪。”
南栀挑了個挑戰難度最高的,想探探他的底線。
于是她問:“那我能進錄音室嗎?”
“……”
她等待的回絕半天不來,繼續瘋狂踩他的底線:“好歹我是甲方嘛,你要不就當……甲方視察?”
少年吃飽喝足,眉眼有些倦怠,也顯得比平時更柔和一些。像是堅冰初遇暖春,陸陸續續融開了水。他聲線變得有些慵懶:“随便。”
說完頭也不回往錄音室走。
南栀立馬提腳跟上。
她在錄音室厚重的大門關上的前一刻,安全踏了進來。
昨天他應該工作到很晚。
手指碰了下鼠标,屏幕就亮了。軟件一晚沒關,仍舊停留在音軌上。南栀微微眯眼,看到底下有一排最小化的窗口,标題都是同《洛神》有關。
她找了把椅子挪到他斜後方,坐下:“原來的編曲你都分析完啦?”
他把耳機挂到後頸,“嗯。”
“怎麽樣?”南栀忍不住問。
少年不冷不熱地評判:“老土。”
要是換了別人就生氣了。
南栀卻格外豁達,很認同似的點頭:“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原先我們舞團想要的就是讓人耳目一新的東西。得承認過去的東西确實過時了需要改變,才會做出亮眼的東西,不是嗎?”
她這段話說得很熨帖。
季尋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單手推着耳機往上,貼在耳骨上,另一只手在鍵盤上随手敲了幾個音。
南栀看不懂這些專業操作,只知道看着屏幕。
音軌從單一一條變為了數條,而後又合成了一股。
他靜靜地聽了數十秒,随後偏頭,朝她揚了揚下巴:“聽下。”
南栀伸手去接他遞來的耳機。
耳罩部分是黑色軟真皮,捏在手裏柔軟,幹淨,像聚攏的浮雲。她在裏面聽到了一段足以讓人驚豔的前奏。
短短十幾秒,從微末到逐漸擁有存在感。完全不一樣的音樂,卻都能和原來的舞蹈動作卡上點,她幾乎能在腦海中築造起舞臺,同鼓點聲一起迅速進入全新的狀态。
“這個好聽诶,才十幾秒嗎?”她詫異。
季尋難得飛了下眼尾,嘴上卻依舊一副你真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淡淡道:“随手寫的,也就打五分吧,不能再高了。”
南栀被少年心氣感染到,忍俊不禁:“那是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吧。”
他執着于唱反調:“行,那我要求放低,随便弄一段糊弄糊弄。”
“哎別別別!”南栀認輸了,“還是要求高點好。”
她嘴上這麽說,但其實很信任季尋。
他雖然總是表現出野性難馴,随性不羁的樣子,但能看出來他是個對工作極為苛刻的人。如果放手去做,必然會做到極致。
他可以坐在同一個位置半天不挪,像老僧入定似的千萬分投入。
肉眼看到的是靜止畫面,如果腦電波能具象化的話,她看到的大約就是瀑布海嘯,雷鳴電閃。
南栀就撐着下颌坐在他身後,一聲不吭,也不去打擾。
時間在指縫間緩慢流動。
直到她頭一歪,差點睡着,對方終于又有了動靜。他拎着耳機往後遞過來,身子卻沒轉動,留在原地:“再聽下。”
配合了鼓點,比剛才更為抓耳。
而且如她所想,他确實萬分苛刻地修了多處細節,能聽出銜接過渡如同大河東流似的奔騰流暢。
南栀已經把滿意值提升到了頂點,而他卻表現得依然不滿意的樣子,上身後仰,手指煩躁地連續敲擊起桌面。
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下意識去勾右手邊第一個抽屜。
空落落的抽屜盒裏只放着一包煙,金屬殼的。是南栀見過的那種白色細長的煙。她見過幾次他抽煙,也聞過他身上淺淡的煙味。有時候是薄荷的,有時候是藍莓,比起嗜煙,更像是為了提神醒腦而存在。
他在指尖把玩了一會兒,歪頭把煙咬在唇邊。
某些人就是天生的好皮相,叼煙的樣子像極了學生時代的壞男孩,痞氣十足,又沾染了些頹。他側過身子,手指在抽屜裏摸了好一會兒,應該是在找火機。
他沒點暫停,于是十幾秒的音樂聲就一直反反複複在她耳邊重複。
南栀在音樂間隙推開耳機:“能把煙掐了嗎。”
她不喜歡別人抽煙,問得很坦誠。
只是問的時候他已經咔噠一聲将煙點燃。明亮火光消散,煙氣徐徐彌漫起來。在封閉的空間一點點滲透進鼻息。
季尋愣了一下,似乎剛被人從深思中拉了出來,意識到房間裏不止他一個人。他動作快于大腦,手腕一翻,是要擰滅煙頭的姿勢。
南栀的下一句也同煙氣一樣徐徐袅袅飄了過來。
“你這麽小就一直抽煙,以後肺會出問題的。”
“……”
季尋的點完全落在了
——你這麽小……這麽小……小。
呵。
他冷哼出聲,叛逆心起,索性把金屬盒裏剩餘的煙都倒了出來,七零八落散了一桌。一根接一根點上,不抽,夾在指尖,只挑釁看着她。
像一排加-特-林。
南栀被滿屋子煙味嗆得幾乎睜不開眼。
她慢慢冒出個問號,到底哪裏又說錯了?至今她都沒弄懂小臭脾氣的點,會忽然生氣,會忽然耐心,會忽然做些意味不明的事情。
反複無常得如同小朋友。
她連續咳了好幾聲,投降:“我雖然理解你們藝術家都需要……咳咳……但是這也太誇張了吧……咳咳咳。”
“我樂意。”少年冷了臉。
南栀撇撇嘴,決定給藝術家留點個人空間。
她指指門外:“我出去透個氣兒,我們回見。”
從錄音室到客廳,南栀熟門熟路把對流的窗都一一打開。
她站在窗口深深換了口氣,幾秒後,大腦牽着手腳轉身往回走。
錄音室的大門被她拱開。
她倚在門口,在滿室煙熏火燎中再次規勸:“真的對肺不好。”
“你管我?”他滿眼都是桀骜。
她退了一步:“你要是不喜歡別人管你,我就……”
“……就?”
“輕點管?”南栀打商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