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占有 從占有她的時間開始,占有她

她是個騙子。

第一個二十四小時沒見到南栀的時候,季尋是這麽想的。

給了她一晚上的時間整理思緒,她卻學會了東躲西藏。

那天出門的時候,明明就已經看到他了,可電梯門還是毅然決然地阖上。等他下到地下車庫,見到的也只是車尾氣而已。

顯而易見,她在躲他。

季尋知道那天晚上的自己過于沖動,提前暴露了想法。

但這件事總是要說出口的,無關早晚。

他反倒是釋懷了,換來的卻是對方的躲躲閃閃。

呵。

還好意思說比他大四歲,這點膽子,算什麽姐姐。

見不到她,消息也石沉大海。

心高氣傲的少年總是會生氣的,何況他本身脾氣就不好。

那天晚上,朋友叫他出去玩賽車。他們有個玩極限運動的俱樂部,裏面年輕人居多,不少還是剛步入社會的年輕社畜。沒家庭沒顧慮也沒人管,這些人平時都靠玩些極限刺激的東西釋放壓力。

最近沒有小長假,這些人就趁周五夜晚組了個市郊的賽車局。

零點以後的盤山公路空無一人,成了年輕野獸們的天下。

季尋到的時候發現丁思賢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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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吹薄了半山腰的霧氣,也吹散了山腳下夜宵小攤的燒烤味。丁思賢叼着一串羊肉串,像大熊貓似的正在被圍觀。

昏黃的街燈把這一片人影照得霧蒙蒙的,帶了些暖調。

那些和季尋還算熟的遠遠就跟他笑:“來了啊,尋仔。你這朋友有點意思,來飙車就光來個人。”

“我頭次見打車來飙車的哈哈哈哈——”

丁思賢壓根不在乎,吃完羊肉串把簽子往桶裏一擲:“誰規定飙車一定要帶車,我是來當美女的。”

說完,他帶着滿嘴油大搖大擺擠到路邊那輛高配跑車上去。

這輛車季尋不怎麽開,油門給勁太足,在市裏開實屬浪費。光能聽到流暢的音浪聲,表盤卻轉不起來。

他開這輛車來是真要來體驗速度感的。

但同樣證明,他确實心有不快。

丁思賢頂着被嫌棄的目光擦了擦嘴:“走不走啊,四弟。”

“以你這個噸位坐在這。”季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到山頂起碼耽誤我三分半。”

丁思賢一米八一百五十五斤好男兒被這麽嘲諷,卻滿不在乎:“耽誤就耽誤呗,咱是來吹風的又不是來送命的。慢點兒,別急。”

引擎爆起一聲巨響,風從天窗呼呼往車裏灌。

起初丁思賢還能感受到急速轉彎時靈魂和胃液跟着一起漂移,慢慢地,他以為自己練成了天下武功之最,因為眼前的一切在他眼裏變得慢了下來。後視鏡裏的飛速而過的每一顆樹,每一條道路标志都愈發清晰。

丁思賢高呼一聲:“尋!這個世界變慢了啊,我他媽藤原拓海第二啊!”

“智障。”季尋冷冷回敬,“你爹我開了八十碼。”

沒有練成一身神功的丁思賢照樣很開心,“兒子長大了,知道爹坐副駕知道照顧人了。”他笑眯眯地問:“說吧,今天又哪裏不爽了。”

“……沒哪裏。”

丁思賢:“跟你爹還整虛的呢?你在群裏說一個‘來’字,爹都能看明白。說說吧,乖寶,戀愛的煩惱跟爸爸談談。”

“……”

季尋算是明白了。

這麽些年還能跟他做朋友的,要麽實在是容忍度高,要麽就比他還欠。

他踩下油門加速,丁思賢的聲音在短暫的高昂過後又變得聒噪起來。

“是不是上次那個小姐姐?”

“你跟人告白了?被人拒絕了?”

“人家壓根不喜歡你這個類型的?”

“還是你對人家做了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你沒經過人家同意摸人家小手了?親小嘴了?還是……咦——”

随着最後一聲咦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季尋一腳剎車停在路邊。

“閉嘴。”

丁思賢憑死纏爛打的本事套到了季尋不開心的原因。

特別純情,就是因為人家小姐姐快一天沒搭理他了。

他都不知道這有什麽值得不高興的,這小眼神冷的,就跟數九寒天裏的大風似的。不搭理,那就找不搭理的理由呗。

丁思賢問:“你對人家做啥了?”

車停靠在路邊,季尋點燃一根煙,百無聊賴地把玩。

他在煙氣騰騰裏忽然開口:“我拉她手了。”

“嚯,那你确實是不該——”丁思賢陡然回身,“才拉個手?”

“嗯。”

“……那,那可能是人家是特別保守的那種。”他出了個主意,“你先道歉吧。先道歉總歸沒錯。再說點好聽的,哄哄人家。”

“說什麽。”

丁思賢恨鐵不成鋼:“人家愛聽什麽就說什麽啊!”

“……”

啧。她喜歡那個綠茶男叫她姐姐。

這怎麽可能……叫的出口。

可他最終還是屈服了。

在第二個二十四小時過後,在看到綠茶小白臉頻繁出入她家之後。不是嫌她聒噪嫌她煩的那種叫法,而是正兒八經地,叫了一聲——姐姐。

當然,只是在郵件裏。

郵件沒有已閱讀提醒。

在等待許久之後,他特意申請了個郵箱小號。同樣的郵件轉發到小號上,小號能正常接收。這證明他的郵箱沒問題,上一封發出去了。

可為什麽遲遲不見回音。

是她還在生氣?

還是,又被那個綠茶男捷足登了先?

她就……真喜歡那樣的嗎?

季尋被自己的想法氣得靈魂出竅。

他敞開腿腳躺在沙發上,把自己擺成了大字型,臉上蒙了個抱枕。不甘又咬牙切齒的鼻息隔着抱枕悶悶地往外冒。連頭發絲都寫滿了不高興。

在這種低迷的氣壓裏,手機忽然響了一聲。

他驟然坐起,終于在那條【你在躲我】之後看到了後續。

南栀:【x】

G:【?】

南栀:【還沒睡?】

G:【沒】

G:【x是什麽】

南栀:【沒打完不小心按了發送,是謝謝的開頭~】

G:【……】

哦。

那應該是看到了他的郵件,并選擇原諒了他。

然後呢?還會回到那天晚上的話題嗎。

季尋不确定,他不懂女人在想什麽。

G:【你還在生氣嗎】

南栀:【沒有了,我又不是氣筒,幹嗎要一直生氣?】

G:【那我明天去找你】

季尋看着那行“正在輸入”皺眉。

她沒再回得那麽快,還說不是在生氣,還說沒躲他。

他咬咬牙:【有段旋律要改,我當面跟你确認】

等了好久,她才回:【那行】

逗她開心的那首小和弦是花了半小時寫的,即便是《洛神》的重編也不過就是靈感好的時候信手拈來。

對于季尋來說,要重新找點能說道的東西太簡單了。

他連夜圈點了數十處自己也在模棱兩可的地方,從占有她的時間開始……占有她。

***

南栀沒敢想将來會有一天,是季尋一大早來敲她的門。

她這會兒處于沒太睡醒的狀态。開門時罩了件外衫,裏面是長即膝窩的睡裙,整個人帶着天朦胧地朦胧的迷蒙氣息。

六點半。

南栀擡眼望向挂鐘,甚至還沒到她出去跑步的時間。

她第一反應是:“出什麽事了?地震了?着火了?”

“沒。”季尋面不改色,“昨天說好來找你的。”

“……”

那也不用六點半吧?

生怕她跑了麽。

南栀一時語塞,只朝鞋架點了點下颌,示意他自己找鞋換。

家裏清一色都是女生的東西,居家拖鞋只有小號。鞋架側邊抽屜象征性地擺了幾雙還未拆封的一次性大號拖鞋。季尋來吃過飯,自然知道。

他熟門熟路換好鞋進門。

屋裏靜悄悄的,只有廚房的煮蛋器在啵啵啵冒泡,讓還未蘇醒的房子染上了生活氣。他的到來就像一粒石子入水,水面逐圈泛起波瀾。

而波瀾中心的南栀此時正在裏間洗臉,被冷水一刺激,她終于清醒地意識到,那天讓她心悸的人來了。他在客廳,與自己不過是幾米的距離。

他的存在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那天晚上的事。

南栀做不到完全平靜,就像剛去開門,她的眼神一次都沒有停留在他臉上。不知為什麽,她就是心虛。

再次回到外間是數分鐘後。

煮蛋器在廚房滴滴作響,她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刻。

南栀目不斜視穿過客廳,只用背影問了一句:“你吃了沒。”

“沒。”他答。

她抿了下唇,沒再說話。

煮蛋器降了會兒溫重新被熱上,裏面是兩枚新放進去的野雞蛋。

冰箱裏有新買的小米糕,櫥櫃裏還有賀濛送來的郊區大豆。南栀索性就不出廚房了,安安靜靜蒸上糕,打上豆漿。

待她把所有東西端上餐桌,忽然感覺到身後壓了道影子。

“你不是說不生氣了麽。”

聲音從頸後傳來。男生應該是弓身靠了過來,才讓氣息與她那麽近,仿佛直接粘在了皮膚上,像更深露重的水霧。

他不太高興地問:“那為什麽不跟我說話。”

南栀縮了下脖子,有點賭氣的味道:“我在弄早飯。怎麽說話?”

“弄完了會跟我說話嗎。”

“……會。”南栀覺得自己在騙小孩,說完立馬後悔了,迅速補充:“但是食不言寝不語。”

他小聲嘟哝了一句,說的好像是“借口”。

南栀沒聽仔細,也沒開口再問,只是覺得語氣莫名委屈。她這才扭頭看了一眼,倏地發現這人不知昨晚幹什麽去了,滿眼頹靡,一向驕傲的眉眼往外流露的盡是疏懶,連下颌都冒出了新鮮胡茬。很短,寸寸的,遠看只有一片青灰,和他的脾氣似的。

現在只懷疑他昨晚沒睡,要不然怎麽六點半就來敲門了。

如果換做平時,這時候南栀是要問“你昨晚幹嗎去了”的。

為了讓自己顯得正常一些,心裏沒鬼。她果然用往常的模式這麽問了:“你昨晚幹嗎去了,跟沒睡一樣。”

“嗯,沒睡。”

經歷過那天意外說出心聲後,他好像連遮掩都懶得遮掩了,破罐子破摔地坦然承認:“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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