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S城是南方一座很小的城，人民安居樂業，生活安逸平和。這裏最有名的是落葉，整個城市都種着尤津說不出名字的樹，一到秋天就簌簌落下來，像是走在雨裏，又像是踩在細碎柔軟的雲端之上，美得驚心動魄。

當初衛恩問他想要去哪裏的時候，他在地圖上随意指了這個地方，然後他就來到了這裏。他沒有打莉莉留給他的那個電話，直覺告訴他這個表裏不如一的女人并不是真心想要幫他的，也許會讓接應的人把他丢在荒郊野嶺裏也不一定。

在離開的前一天，尤安出現在他面前。和三年前幾乎一模一樣，青年漫不經心靠着藍色的門框咬着一根煙，面容年輕細致，表情在煙霧中變得模糊遙遠。

尤津的心髒一瞬間被狠狠揪起來，他掉頭就走。青年像感應到一樣立即擡頭，急急地便追上來。

“小尤！”胳膊被拽住，尤津氣憤地一把甩開，“走開！”“小尤，你別走，我有事說。”尤安有些虛弱地喘着氣，擋住他的去路。

尤津咬着唇不說話，只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強忍着不讓壓抑許久的眼淚掉下來。尤安雙手按住他的肩膀，輕輕的卻又微微顫抖，“小尤，對不起，我現在才回來。”

尤津賭氣般僵硬着身體，依舊繃着臉不說話。

尤安遲疑着默默摸他的頭，親昵而愧疚。久違的溫暖讓尤津猶如被刺傷的小獸一把推開他怒目而視，聲音尖銳，“你現在還回來做什麽！當初丢下我和小童不管，現在又假惺惺地出現，你以為你是誰！現在我不需要你了！你滾！”

尤安白着一張臉被推得後退幾步，臉色黯然，勉強平靜道：“小尤，這次我不會再走了，真的。”

尤津咬牙瞪着他，“我才不會相信你。”

尤安淡淡一笑，認真看着他，目光憐愛而堅定。“小尤，這次我會保護你的，無論什麽。”尤津不說話，只死死盯着他。

尤安忽然痛苦地捂着胸口彎下腰，指尖緊繃，似乎搖搖晃晃就要倒下，卻還硬撐着勉強站立起來。尤津不明所以，一下子緊張地看着他。

尤安臉上像被抽去所有血色般煞白，他似乎極為勞累地看着尤津溫和說：“小尤，我會幫你的，無論什麽事。”說完他急匆匆地就轉身離開，很快就消失在人群裏。尤津茫然地想要開口叫他，卻礙于困住自己的心結而沒有出聲，最後只能恨恨地一跺腳轉身就向回走。

轉角的路邊停着一輛黑色的加長林肯，尤安勉強穩住腳步打開車門立即低聲哀求道：“Nate，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一雙戴着白色手套輕柔地撫上他的臉，主人的聲音優雅溫柔，“Seven，你要乖。”

密密麻麻的疼痛從胸口蔓延至全身，尤安頭皮發麻，溫順地擡頭吻上對方涼薄優美的唇，“Nate，我很痛。”對方欣然接受他的主動，大發慈悲地摸摸他的頭發。“Seven，只有你痛了才會記得什麽不該做。”尤安茫然睜着雙眼，瞳孔空洞，眉目柔順。

第二天，他離開的時候是韋恩來接應的他。他忍了好久才終于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尤安在哪裏，韋恩一頓，笑意不減地說：“等你到了想去的地方，他會去找你的。”

尤津有些氣悶，悶悶地不說話。

韋恩善解人意地補充道：“你表哥這次能夠回來……很不容易，他有他的苦衷，你要理解他。”“理解他？他怎麽都不理解我！”尤津還是憤憤嘟囔着，顯露出真正的孩子心性。

韋恩微微一笑，愛屋及烏地寬容道：“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以後你想過怎樣的生活就去過，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

尤津忽然沉默下來，緊緊抿着唇盯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裏一瞬間閃過韓嘉的面容，針紮一樣的痛。對不起，但是我還是要離開你。他閉上眼睛，釋然地笑了。

他在S城找了一份幼兒園美術老師的工作，每天教童稚的孩子們學習簡單的繪畫，色彩明亮，笑聲叽叽喳喳，日子久了便也覺得十分安穩。衛恩倒是常常來看他，雖然為人風流沒正形，總是留戀不同的人，但對他卻像哥哥一樣不加掩飾地關心。尤津雖然對此莫名其妙，但也知道他是真正地關心自己，日子久了便覺得十分溫暖。

而對于最初幾次見面的故意調戲，衛恩只是理直氣壯笑眯眯解釋道：“我這不是看看你警惕心怎麽樣嘛，萬一你一不小心就被別的男人拐跑了，我可怎麽向你哥交代。”

尤津無奈撫額，竟無言以對。他算是看清楚了，衛恩根本是為了尤安才幫他的。尤安如今半個月來看他一回，雖然尤津對此仍是悶悶不樂，但兩人之間的關系已經是緩和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