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韓嘉果然沒有再出現，尤津總是走在路上的時候恍然回頭卻只看到空蕩蕩的街道，他呆了許久才沉默地繼續向前走，上課的時候也心不在焉地不自覺望着校門口的方向發呆。真是奇怪，韓嘉在的時候他避之不及，恨不得那人快點消失在自己面前，韓嘉不在的時候他卻總覺少了點什麽。

這種狀态讓他瞬間回到了一年半之前，最初離開韓嘉躲在這個小城裏獨自生活的日子，他常常半夜醒來後迷迷糊糊地小聲道：“我渴了。”然後屋子寂靜了許久後他才慢慢意識過來，盯着只有自己單薄呼吸的空間茫然無措，再輾轉反側都難以入睡。

每天醒來後沒有人再為他做早飯，沒有人會在他出門前為他攏攏衣領溫柔地送他出門，沒有人等着他放學和他并肩回家，也沒有人在孤單冰冷的夜裏緊緊摟着他讓他窩在溫熱的懷抱裏安然入眠。

沒有人，會認真專注地靜靜看着他，墨黑清冷的眸子裏只映出他一個人，他像被捧在手心裏的星辰，被溫柔寵愛的目光深深浸潤。

他驚懼于自己的這種控制不住的煎熬般的罪孽想念，只拼了命咬牙驅逐這種陌生的奇異的感覺，把韓嘉留在自己生命中的刺青一點一點剔除。他幾乎快要忘記韓嘉了，真的，可是當他重新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尤津忽然無比平靜，似乎從一開始他就預料到他們還會再次遇見，他們注定不會分開。

只是這份漸漸軟化的難以說出口的情愫終究還是被自己親手毀掉了，尤津，你真是個殘忍的人，懦弱地不肯直面自己的內心，也無情地永遠都在傷害別人。

他渾渾噩噩過了幾天後打電話給尤安想要接小童回來，尤安從他的語氣中似乎聽出些什麽，只是假裝若無其事地和他談笑。下午小童便被送了回來，尤津全心照顧他，讓自己忙碌地沒有時間去想其他的事，只是偶爾半夜驚醒還是會靠着窗戶默默發呆良久。

心裏莫名空了一部分，他不敢去回想最後韓嘉離開的背影，仿佛一根針梗在心裏隐隐作痛。

小童回來後他便告訴了關關，關關興奮地不得了，總是期期艾艾地邀請他去自己家玩。小童從小身體不好，也很少有什麽同齡的朋友，尤津想着關關性子溫順，兩個人可以做朋友，便常常帶小童去關斐家裏玩，兩個小孩子的關系越來越好，他和關斐之間的交往也越來越密切。

這天關斐又邀請他帶着小童去自己家裏玩，尤津卻笑着說去了他家裏那麽多次，這次也該來自己家裏做客了，關斐欣然答應。放學後關斐已經在校門口等着了，尤津牽着關關帶兩人回家。

小童打開門口愣了一下，明顯欣喜又故意兇巴巴地一把拽過臉紅撲撲的關關就往自己屋子裏走，“走，給你看看我的玩具，你家真是無聊死了！”尤津看着兩人走進了小童的房間後笑着關了門，回頭自然對關斐道：“家裏有點小，你随意坐吧。”

尤津走進廚房去做飯，怕油煙闖進來便關緊了門，留關斐一人在客廳裏。關斐擡頭微笑着打量家裏的布局，雖然不大卻極其溫馨。

忽然門被鑰匙擰開，一個身材修長的青年低着頭散漫地抱怨道：“小津，我餓……”話沒說完，一雙溫潤的眸在看到客廳中坐着的關斐時瞬間變得警覺敵意，“你是誰？怎麽會在小津家裏？”他厲聲質問，關斐溫和一笑立起身來，“你好，我是阿津的朋友。”

衛恩聽他叫尤津如此親密，不禁皺起眉冷冷地盯着他，一副完全不信任的模樣。尤津聽到聲響從廚房裏探出個頭，見到衛恩後很是驚喜道：“你來了！”

衛恩笑意立即湧上來，走過去揉揉他的頭寵溺道：“恩啊，最近回去了一趟，所以沒有來找你。”他眼色沉下來些，淡淡問道：“怎麽我不在家裏倒也沒少人呢。”尤津好笑地回答道：“阿斐是我一個學生的家長，人很好的。”衛恩仍是不悅地去捏他的鼻子，“好啦好啦，快去做飯，我都快餓死了。”“知道啦。”尤津甕聲甕氣地瞪他一眼匆匆跑進去繼續做飯。

衛恩看廚房的門關好了後笑容慢慢淡下來，漫不經心地插着褲兜靠着客廳突出的門框看也不看關斐，聲音帶着冷意。“你有什麽目的。”關斐依舊溫和一笑，“我和阿津是朋友，朋友之間哪有什麽目的。”衛恩冷哼一聲，“韓嘉查過你之後告訴過我，你很有能力，卻住在這麽一座小城的郊外，你知道你做的事情都是違法的嗎？”

關斐表情不變，“我做什麽就不勞您操心了。至于韓嘉，他們之間已經沒有關系了，你總這樣提來提去的就不會招阿津煩嗎？”衛恩神情一變，幾乎是惡狠狠地盯着他，“你要是敢對小津有什麽企圖，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關斐毫不在意一笑，“那不如拭目以待。”衛恩還想說什麽，卻聽見裏面尤津關了油煙機，只好立即不再說話，只笑意融融地看着端着菜走出廚房的尤津歡呼道：“終于要吃飯啦~”尤津騰不出手，瞪他一眼道：“還不快去端飯。”衛恩立即去廚房端飯，關斐也起身去幫忙。

五個人坐在餐廳吃飯，衛恩風趣輕松，關斐風雅有度，小孩子天真活潑，晚飯吃得倒也其樂融融。吃過晚飯後尤津留他們住宿，衛恩冷着臉陰陽怪氣道：“這房裏除了小童的屋子就只有兩間屋子，你要怎麽分配？”尤津想了想，有些為難地不知所措，衛恩不忍看他為難，便無奈地嘆口氣，“我和他睡一間。”

尤津遲疑道：“你們會不會太擠了…….”衛恩和關斐都生得高大，擠在一間單人床有點勉強。衛恩大大咧咧捏他的臉，“放心，我盡量半夜不把他踹下去。”尤津無奈一笑，只好去給他們鋪床。

不放心地又叮囑了幾句後尤津才離開，門一關，裏面的兩個男人迅速收起笑容，徑直漠視掉對方。衛恩始終覺得關斐看似溫良無害，實際卻陰險狡詐，沒有好臉色給他。關斐猜到他是怎麽想自己的，面色自如地看書睡覺。

終究一夜安穩過去。

第二天關斐早早地便帶關關離開了，衛恩直到盯着他的車消失後不高興的臉色才緩和了些，一旁收拾桌子的尤津不禁無可奈何道：“你怎麽那麽不喜歡阿斐？”衛恩随口道：“哼，他一看就不是好人。”

略微熟悉的話語讓尤津不禁一怔，他喃喃道：“你是第二個這樣說的人了…”衛恩沒有聽清，再問他卻只得到一句“沒什麽”的回答。衛恩不在意地摸摸鼻子，看了他一眼後猶豫着開口：“過幾天A城會舉行訂婚宴會，你表哥也會去，可能參加完後就直接回美國了。”

尤津全身的神經繃直，過了許久才慢慢緩下來，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訂婚宴會，誰的訂婚宴會。”

衛恩看着他遲疑一下，有些不忍地開口，“是韓嘉和成莉莉的訂婚宴會。”說完後又立即補充道：“當然如果你不想去……”

“我去。”尤津打斷他，擡起頭淡淡一笑重複道：“我想去。”

他面容平靜，如同一汪深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