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幽會

冰冷的海水讓餘景年覺得手腳都變得沉重起來,可是人魚的雙臂緊緊攬着他的腰,飛快地朝岸邊移動。小艇在身後發出喑啞的聲音,慢慢砸向海底,海面上産生一個小小的漩渦,墜着餘景年的腿,水鬼一般的将他拖進深海。

人魚和自然的逐力給飛廉帶來了沉重的負擔。他要擔負的不光是餘景年的體重,還有小艇沉沒所帶來的慣性。手臂上的傷口似乎變得更疼了,飛廉咬着牙,奮力地擺着尾巴,沒有痊愈的魚尾很難如往常一般讓人魚在海中肆意,尤其是體力消耗殆盡的時候。

感覺到人魚的動作在變慢,餘景年多少有些擔心,随後他才注意到飛廉左臂上血肉模糊的傷口。

“這是什麽時候弄傷的!”幾乎是瞬間,餘景年連自己還在海裏都忘記了,喊聲裏帶着責備,高分貝的聲音給人魚的耳朵帶來了負擔。飛廉的耳鳍顫了顫,頭也不回的朝岸邊游。

幾個起落,在餘景年想要掙紮之前,他們終于接近了岸邊。飛廉松開手,餘景年下意識的摟住他的脖子,随後意識到自己的腳已經可以觸碰到柔軟的沙地。

餘景年愣了愣,下一刻,伸手拖着飛廉的手臂,竟就這樣接着海水的浮力将人魚拉上了岸。

人魚無辜地瞪着眼睛看他,飛廉有些困惑,他似乎不敢确定餘景年此刻散發出來的情緒是不是生氣。

“傷的很厲害。”餘景年皺着眉查看飛廉手臂上的傷口,喃喃着說,“也許需要縫針。”鯊魚牙齒的尖利和咬合的力道都很驚人,餘景年很遲疑,如果帶飛廉回去縫針的話,雷歐的測試無可回避,只要被他們發現了一丁點有關飛廉智力水平的證據,飛廉所處的境地都會比眼下兇險一千倍。

“噠噠……噠噠”感覺到伴侶艱難的抉擇,飛廉用完好的右手輕輕碰了碰餘景年的頭發,随後小心翼翼地看他。他今早是很生餘景年的氣的,可是此刻他卻反而有些心虛起來,不明白自己怎麽惹到了餘景年。

其實餘景年是在生自己的氣,他本就心疼飛廉尾巴上的傷,如今舊傷未愈,人魚又為他添了新傷,那種惱怒和無力感實在不怎麽好受。

“別擔心,會好的,會好的……”餘景年輕聲說着,卻終究是不敢帶飛廉回研究所。

此刻,比人魚的速度慢了不知多少倍的楚安铎背着嗆了水的韓棟上了岸。兩個人都只剩下貼身的內衣,其他的都在剛落水的時候扒的精光。此刻,楚安铎大力喘着粗氣,将韓棟放在地上,在他的胸口使勁按壓幾下,對方吐了口水,慢慢轉醒。

“好了好了,沒事了。”楚安铎拍拍韓棟的臉,然後稍微檢查一下,确定他沒事,這才一頭倒在沙灘上,一動也不動了。

餘景年這才想起一起落水的同伴,忍不住有些尴尬地輕輕咳嗽了一聲。飛廉坐在他旁邊,右手扶着受傷的左手,沉默地打量着那兩個人。

韓棟他是認識的,除了餘景年,他見得最多的人類無疑就是韓棟。而楚安铎他卻沒什麽印象,畢竟對他來說,除了餘景年,其他的人類都差不了太多。他們的顏色那麽的單調,只有白色和黃色,嗅覺極其遲鈍,身高和體型相差微小。飛廉不明白,他們是怎麽分辨彼此的。

楚安铎休息了一會兒,總算有了力氣,他歪頭看了一眼正打量着他們的人魚,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就說,這人魚也沒雷歐說的那麽危言聳聽,至少咱們的飛廉看上去挺溫順的。”

“他們很聰明,分得清善意和惡意。”餘景年笑起來,伸手攥住飛廉的手,輕輕撫摸過去,飛廉朝他咧了咧嘴,表達了此刻愉快的心情。

“他那是在笑?”楚安铎愣了愣,猛地從地上坐起來,“他們不會這種表達方式吧。”

餘景年心裏一驚,小心翼翼地說道,“我覺得他大概在模仿我們的表情。”

“能夠模仿表情和語言?聰明的動物啊。”楚安铎感嘆了一句,他看到餘景年緊張的目光,忍不住笑了起來,“放心,我明白,我不會說出去的。現在美國方面,因為對人魚的研究時間較長,知識體系和經驗都很完善,所以一直壓着我們一頭,且在研究中占據主導地位。這其實對我們很不利。以雷歐目前對人魚表現出來的興趣來看,我覺得他最關心的還是塞壬的歌聲。”

“因為那意味着一種新的能源,新的武器,甚至新的戰争。”韓棟接了過來,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又咳嗽了一聲,揉揉胸口,才接着說道,“景年,我早就想提醒你,這次的研究不會那麽簡單,等到莉莉絲的孩子生下來以後,搞不好兩邊的軍方就會介入,到時候,他們很可能……”

“別說了。”楚安铎突然開口,制止了韓棟的話。他看向飛廉,對方正直勾勾地盯着韓棟,目光專注的讓他有種對方也許聽得懂他在說什麽的錯覺。

餘景年感覺到飛廉瞬間握緊了他的手,那樣恐怖的力道讓他的手腕瞬間多了一抹青色。

飛廉掃過韓棟,又重新看向餘景年,魚尾接着湧上來的海水将餘景年的腰卷住,很快又松開。

那瞬間,餘景年甚至可以感覺到飛廉小腹下方的囊袋有瞬間的張開,某個器官探出頭來,在他身上輕輕一蹭,又重新回去。

飛廉在地上花了一個小圈,又畫了一個大圈,一條直線從小圈裏延伸出去一直穿過大圈。随即他擡起來,再看餘景年一眼,回身朝海裏挪了過去,很快消失不見。

餘景年愣了愣,低頭看着那奇怪的塗鴉,随手抹掉了。

三個人目送人魚回到大海,竟是誰也沒再說話。

一分鐘後,研究所裏接應的人終于找到了他們。雷歐的臉色很難看,畢竟有一個人命喪魚腹,更何況雷歐是知道那個人的身份的。

“上帝啊。”瑟琳娜跟在雷歐身旁,聽到這個消息捂住了嘴巴,眼裏難得的噙着淚花。

當天晚上,他們舉行了一個短暫的儀式,算是給約翰遜的悼念。現下的環境,像樣的葬禮都是奢侈。一來沒有符合西方習俗的牧師,而來死者甚至沒能留下遺骨。鯊魚的屍體沉在水底,或許已經成了人魚的美餐。

事實證明,事情确實如此,錄像上顯示,回到海裏的飛廉拖着一條鯊魚,在一塊空曠的海岸邊上,把整條鯊魚吃了個幹淨。

入了夜,餘景年躺在床上,想到之前在沙灘上,飛廉劃着的圖形,按捺不住心裏的躁動。他隐約猜到飛廉的意思,只是不能确定,更不知道這樣到底是否正确。

在床上輾轉反側多時,餘景年終究是忍不住起身,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往小島中央的樹林走去。

小圈是那個小湖,大圈則是整個小島,直線是連接小島和小湖的溪流。飛廉或許是想他在小湖旁邊等他。

餘景年走過去,飛廉已經等在那裏的。人魚就坐在岸邊,魚尾泡在水裏,白日裏左臂受的傷已經開始愈合,顯得好多了。足夠的營養和合适的食物讓他看起來氣色不錯。餘景年松了口氣,坐到他身邊。

月光灑在湖面上,湖水裏浸着漫天的星子,星星仿佛在水底游蕩,還有一些頑皮地爬上了人魚的墨綠的尾巴。

鱗片反射的光芒這樣耀眼而美麗,鍍了銀一般的樣子。

餘景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潮濕光滑的觸感格外舒服。

飛廉轉頭看他,突然伸手抓住他,将他拉進水中。

水面上濺起水花,餘景年猝不及防,還未來得及驚呼一聲,就被拖了下去。

小湖裏的水似乎不深,他的背很快就觸到了湖底,人魚壓着他讓他難以動彈,昏暗的光線下,餘景年幾乎看不清人魚的臉,直到對方的嘴巴壓住他的嘴,氧氣從飛廉的獨有的肺泡中呼出來,被餘景年吸進肺裏。

餘景年安靜下來,氧氣的充足讓他漸漸放松,他伸手攀上飛廉的手臂,臉燒得通紅。雖然餘景年很清楚,飛廉只是單純的在為他提供氧氣。人魚的世界裏肯定沒有“接吻”這一說。只是此刻,這浪漫的仿佛電影裏才能見到的情節,出現在他的身上,實在讓人有種說不清的滋味。

飛廉的魚尾壓下來,幾乎整個人都趴在餘景年身上。餘景年瞪大了眼睛,卻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陰影。

餘景年感到臉頰上被什麽東西蹭了一下,他不知道那是水草還是小魚,也不在乎,他摸索着伸出手,很快觸碰到飛廉的臉。他下意識地靠過去,尋求更多的氧氣和更親密的觸碰。

此刻,餘景年很難分得清他這樣做到底是出于呼吸的本能還是感情的驅動。

你想幹什麽?飛廉?

他忍不住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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