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檸檬香茅

餘景年知道自己在發高燒,他全身都酸軟無力,且頭疼欲裂。不知道什麽時候,雨已經停了,太陽曬得他發昏,只身邊貼着飛廉的地方有微弱的熱度。餘景年下意識地靠過去,人魚溫柔地抱住他。

“飛廉……”他喃喃着,直到飛廉小心翼翼地将椰子肉遞進他的嘴裏。渾身的不舒服讓餘景年沒多少食欲,不過他知道,自己還是得先吃東西再說。

慢慢的,餘景年恢複了一些力氣,他睜開眼睛,飛廉就抱着他坐在沙灘上,高大的身軀遮擋犀利的日曬。努力吃掉半個椰子,餘景年覺得胃裏翻騰地厲害,不過片刻,便再也忍不住地坐起來,将方才吃下的東西全都嘔了出來。

“噠噠……”人魚吓了一跳,抱着他往幹淨的地方挪了一下。這些日子以來,餘景年清減了不少,此時仿佛孩子一樣被強大的人魚抱着。海風吹過臉頰,仿佛沸騰了的血液稍微降下去一點,可是這都沒用。餘景年知道,如果沒有及時的治療,他能否熬過這場疾病都是未知之數。

負責捕獵的玄冥游回海岸,給飛廉遞上一條魚。那于人魚不過九牛一毛,不過現下飛廉走不開,也只能這般。

“飛廉……咳咳……你們人魚不會生病嗎?那時候你們是怎麽做的?”餘景年喃喃問道,他其實不怎麽在乎答案,只是在飛廉的懷裏翻了個身,感受着人魚冰涼的體溫,“我再休息一下,也許很快就好了。”

就這樣半昏半醒,等到餘景年重新清醒過來已是黃昏,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卻知道飛廉一直抱着他,無論漲潮落潮,都沒怎麽動過。

昏昏沉沉地重新坐起來,餘景年從飛廉的身上下來,坐在沙灘上。人魚自然而然的伸展僵硬的臂膀和尾巴,看上去也是辛苦的很。

科莫多龍推着一個新鮮椰子走了過來,這一次他的嘴裏還叼着一株不起眼的草。

又是椰子啊……餘景年苦笑,他真的是吃夠了這種熱帶水果,現下一看到椰子,他的嘴裏仿佛都會泛起那股子甜膩的味道。不過沒辦法,這是他目前找到的最富有營養也最容易取得的食物。

見餘景年接過椰子,科莫多龍又把嘴裏的草放在地上,朝餘景年的風向拱了拱。那真的是沒有絲毫起眼的草類,看起來生長的時間有寫年頭,墨綠的色澤帶着點露水,根部是仍然潮濕的泥土,寬而修長的葉片萎靡地躺在地上。餘景年怔然地看着尾巴一掃一掃地科莫多龍。

科莫多龍沒有離開,只是靜靜地盯着他。

“這是給我吃的?”餘景年愣了愣,許久才明白過來。

科莫多龍張着嘴打了個哈欠,又搖搖晃晃地跑掉了。

飛廉低頭研究着這株草,他顯然不太明白這些東西,随手用爪子撥弄着,又看了看餘景年,一臉探究的神色。

餘景年笑了起來,他把不起眼的草撿起來,鼻尖忽然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檸檬香味。他現下燒得厲害,味覺和嗅覺都幾乎沒有,這東西是苦是甜恐怕都唱不出來,只嗅覺還剩下那麽一丁點,竟還能聞到植物的香氣,可見這草的香味有多麽濃烈。

“是……檸檬香茅?”餘景年想了想,才終于意識到。

飛廉顯然不知道那是什麽,他湊過頭去,饒有興趣地看着餘景年手裏的植物,鼻尖微微顫動,随即他打了個重重的噴嚏。

餘景年笑了起來。他站起來,頓時覺得有些地動山搖,頭暈的厲害,天和海都在旋轉一般,自然而然地踉跄了幾步,又倒了在地上。好在飛廉扶了他一把,讓他不至于過分狼狽。

看來真是病的不輕,餘景年苦笑起來。

飛廉卻很是惱火,在他背上輕輕拍了一下,随即将餘景年圈進懷裏,霸道的使了力氣,以示意他不要亂動。餘景年苦笑,将手裏的檸檬香茅在飛廉眼前晃了晃,人魚又免不了打一個噴嚏,逗得他哈哈大笑。

人魚的嗅覺太過于發達,檸檬香茅的香氣對于飛廉來說,無疑太濃烈了。

“這是藥,我得吃下去,你又不能靠的太近,當然是我自己去清洗一下了。”餘景年攤了攤手,示意他也沒有辦法。

飛廉苦惱地看了餘景年一眼,他現下明顯不怎麽希望餘景年亂動。受傷或者生病需要的自然是休息,哪怕是人魚也免不了這件事。雖然人魚大多強壯,青年人極少生病。

人魚伸手接過了檸檬香茅,雖然表情仍然抗拒,卻努力讓自己的鼻子離那東西遠一點,濃郁的氣味不讨人魚喜歡。

餘景年将檸檬香茅遞給了飛廉。

人魚開始笨拙地朝大海的方向移動,雖然他努力地遠離這株植物,但偶爾打幾個噴嚏還是無法避免,不過為了餘景年,飛廉顯然打算忍受這一切。

好不容易将這該死的植物洗幹淨,飛廉随手把無用而過髒的根切掉,又随手撈了一把漂浮在海面上的海藻。

這是人魚族唯一的藥草,只要覺得身體不舒服,他們總會找些海藻來吃,至于是否有效,其實他們誰也不知道。

餘景年卻對海藻沒什麽興趣。高燒的時候,胃部十分脆弱,他現下生食椰子和檸檬香茅就已經算是在賭,至于海藻這種海産品,則要離着遠遠的。

看着餘景年小心翼翼把那該死的讓自己打噴嚏的植物吃掉,飛廉心情極其不爽,再看他絲毫不理會他拿來的海藻,人魚多少就有點意見了。

餘景年費力咽下富含植物纖維的香茅,滿嘴的餘香讓他有點暈暈的。誰知道,下一刻,飛廉一把掰過他的肩膀,狠狠吻了上來。

然而這個吻并不順利,滿嘴檸檬味的餘景年顯然不是飛廉喜歡的味道,人魚很快松開胳膊,然後不斷打起噴嚏來。餘景年笑的倒進飛廉懷裏,暢快的聲音難得的爽朗。

這笑聲讓揉着鼻子的飛廉呆了呆,随後他輕輕抱住餘景年,輕輕蹭了蹭他的臉。餘景年的笑意從眼裏擴散開來,“謝謝你……”

即便高燒還未褪去,即便餘景年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這個荒島上繼續生存下去,但此時此刻,他覺得不後悔了。

不久以後,瘋玩了近一天的玄冥終于回來了。抱着一條比他還大的魚,玄冥費力地将獵物拖上岸。飛廉的嘴裏“噠噠”不停,似乎在詢問一天的情況,玄冥也有一搭沒一搭的答着,很快鑽進了餘景年的懷裏,這一整天,他累壞了。

“沒事就好。”餘景年笑着摸了摸玄冥的背,玄冥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尾巴拍在餘景年的腿上,濺起不少海水,一片舒服的涼意。

很快,餘景年覺得身上舒服了很多,檸檬香茅大概起了作用,他慢慢有了信心,挺過這一遭,就更有活下去的希望。

一條小魚,飛廉很快吃了幹淨。此時,太陽漸漸落下,他們一起坐在海邊看着夕陽,科莫多龍又叼了檸檬香茅回來。飛廉用尾巴拍了拍玄冥,打發兒子去幫餘景年清洗植物上的浮土。玄冥不知就裏,抓着那香氣四溢的植物,往海邊蹭了過去,很快也跟着打起噴嚏來,只不過小家夥兒沒什麽負面情緒,極力忍受着把香茅遞給了餘景年,然後報複似的在父親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飛廉的尾巴毫不猶豫拍了上去,玄冥已經習慣了似的輕巧躲開。父子倆在海灘上笨拙地玩起了追逐戰。他們在陸地上的動作極慢,而飛廉有力但過于龐大厚重的尾巴卻成了累贅,一番大戰下來,玄冥躲開的幾率可比被抓住的幾率高的多。這讓飛廉很惱火,他蹭回笑着看戲的餘景年身邊,狠狠把他壓在了地上。

餘景年張開嘴,故意向飛廉哈氣,立時把人魚吓跑,順便惱怒地拍了拍他的肚子,并“噠噠”的抗議。

這樣簡單的玩鬧讓時間過的很快,太陽徹底下山,天地黑暗。餘景年一場大病未消,體力極差,很快就疲憊地躺下,飛廉幫他把芭蕉葉蓋在身上,躺在他身邊,順便摟住他的腰,玄冥也跟着趴到餘景年的胸口上。月光下,他們很快安靜下來。

而在此之間,地球的另一個角落,巨大的顯示屏上正播放着荒島上的畫面,餘景年倒在飛廉的懷裏昏迷不醒,緋紅的臉色明顯是生病的情況。這一回看着影像的只有兩個人——楚安铎和韓棟。

餘景年高燒不退的狀況持續了幾乎兩天,雖然暴風雨剛到小島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并不知曉。但小島附近A原子的急劇增加和海水成分的變化無疑顯示出島上曾經有驚心動魄的一瞬。随着雲霧散去,他們才知道,餘景年發燒了。

這無疑急壞了韓棟。

“馬上安排船去接他們,你想在這裏看着景年病死嗎?”韓棟憤憤地看着楚安铎。

“稍安勿躁,只是發燒而已,如果餘景年抵抗力夠強,很容易會自己克服,再等一天,現在我們還不是暴露的時候,更何況在餘景年真的生命垂危之前,你覺得飛廉會讓我們近他的身嗎?”楚安铎聳聳肩,低聲說着。

“真到那時候就晚了!”韓棟大聲說,“一旦高燒轉化成肺炎或者其他問題,對景年很有可能造成終身的損失。楚安铎,你明不明白?”

楚安铎嘴角微勾,“放心,餘景年不是那樣脆弱的人。我也很好奇,人魚到底進化到哪種程度,你說他們會不會有什麽超能力讓餘景年不藥而愈?”

“擺脫,停止你那不切實際的幻想!人魚能夠提煉海水中的A原子是因為他們本身就需要用這種能量轉化成生命的熱能,海水溫度太低,而他們能夠幾天不吃東西保存體力跟這個有很大關系。可他們不是魔術師,不可能變魔術。”

“也說不定,他們已經進化到有醫學的存在呢?”楚安铎摸了摸下巴。

韓棟崩潰,他顯然意識到自己不該跟這個家夥說這麽多,他出了房間,開始聯系軍方的艦隊,要求馬上去荒島上把餘景年接回來。然而還未等他布置好,楚安铎突然打了電話過來。

“別忙活了,餘景年沒事。”

韓棟怔了怔,再次趕回那個房間。

“檸檬香茅?”他怔了怔,很快認出畫面上的草藥,這是東南亞一種及常見的品種,具有消炎退燒的功能,香氣逼人,且頗為常見,此時餘景年食用這種草藥,倒是很好的選擇。

“看來本該滅絕的動物能在那個小島上生存,也不是奇怪的事啊。”楚安铎輕笑起來,“誰會想到,他們的醫生會是那條科莫多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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