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心裏沒有他們,我只是嘴……
祝子晉的套房和紀司南、葉茯苓住的套房并不是一個風格。屋內綠色的牆面上帶着金絲, 上面挂着各種名畫,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廳裏擺着的巨大的孔雀模型。角落裏點着梅子味的熏香,讓人心情放松。
錢總和唐總都已經在牌桌旁等着了, 葉茯苓過去坐下。紀司南想跟着她再囑咐兩句, 卻被在飛機上見到的莫莫拉了過去:“他們玩他們的, 我們玩我們的。”
紀司南被陌生女人拽着,路都不會走了,只想大喊有失體統。但當他被強扯到另一個房間時, 他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有失體統。另兩個女人趴在床上,露出雪白的後背,任兩個本地技師往她們的身上抹着精油。
紀司南迅速閉上眼睛,心裏叨念着“非禮勿視”。
“床只有兩張, 我們先做臉吧。”莫莫十分熱情,拉着他到仰椅上坐着。
紀司南說不出拒絕的話,也沒掙紮開, 就被本地技師強按在了那,開始了潔面。他感覺自己像個面團被揉搓來揉搓去,最後在鍋裏放油翻面。
他暈暈噩噩被揉搓了一遍,聽其他老板的女伴聊天。她們聊天的內容, 格調就是明扁暗擡。
“保時捷粉紅色的新款可真醜啊, 我收到禮物就後悔了。”
“我這包的顏色才叫醜呢,因為全球限量的緣故,我都沒搶到喜歡的顏色。”
“真羨慕你過生日還收到了包包,我只收到了五十二萬的紅包,我家錢老板可真俗啊。”
她們聊着聊着,就發現紀司南一直都沒有說話。紀司南還在問旁邊的本地技師臉上糊的面膜什麽時候可以揭下來,莫莫開口對着她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紀總帶女伴來參加會議。”
紀司南面膜還沒揭下來, 就成了目光的焦點。
“葉小姐還是個美妝主播呢,很有名氣的。”莫莫給另兩個女人介紹。
“那一會兒做完美容你給我們化個妝,配兩身衣服?”一個女人把衣服穿好,好奇瞧着紀司南。
紀司南哪裏會化妝和配衣服。他沉默了兩秒:“我可以指導你們。”
那女人聽他這麽說,以為自己失言惹葉小姐生氣了。轉念一想也是,人家是紀總帶來的女伴,她開口就教人做事非常不妥,應和道:“好啊,我們一會兒把化妝品和衣服都找人拿過來,你也教教我們。”
Advertisement
“教談不上,我們交流吧。”紀司南覺得有些頭暈。
“葉小姐真謙虛。”莫莫說道:“我也自覺蠻會搭配的,不如我們比一比,你們二位給我們做個模特。”
紀司南心道完蛋了,今天他怕是要當着這麽多老板的面給葉茯苓丢人。
那三個女人也不知道要在國外待多久,出國旅游每人要帶滿滿兩箱衣服換着穿。所有衣服都堆在床上時頗為壯觀,莫莫請紀司南先挑,紀司南不好亂翻別人的衣物,在衣堆上面撿了條大粉色的裙子。當裙子撿到手裏,他突然發現那裙子只有兩個小吊帶,上身大片裸露,完全不符合他的審美,又在上面拿了件白色的襯衫。
白襯衫和大粉裙子完全不搭,他這操作把莫莫和另外兩個女人看得一頭霧水。
紀司南本想就樣,莫莫提醒道:“旁邊有配飾。”
他順手拿了條大粗黑腰帶,腰帶挂上了個紅色的長筒襪。紀司南本想把長筒襪摘掉,又怕着急刮壞了別人的東西,幹脆也拿着了。
“你們先穿,我去個衛生間。”紀司南找個借口跑出去躲着,等時間差不多了回來,就見莫莫的模特以黑色系為主,穿了套哥特風格的衣服,帶了黑色的小禮帽和墨鏡,全身上下色調統一和諧。
而他的模特粉色連衣裙外套了個白襯衫,腳下踩着紅色長襪,正在紮腰帶。她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看着紀司南,紀司南見已經這樣了,丢人不能丢份,指着帶鏡子的梳妝臺:“我指導你化。”
他伸手就拿了根死亡芭比粉熒光口紅遞給她的模特。
美妝博主的搭配肯定沒有錯,給他做模特的姑娘懷疑自己的藝術水準,生怕因為她自己沒畫好而毀了紀司南的搭配。
“粉底色號呢?”她問紀司南。
“自然最好看。”紀司南回答。這倒是直男的心裏話。
他的模特自力更生畫完了眼妝,塗好了芭比粉口紅,對紀司南道:“我不太會畫眉,葉小姐給我畫個眉吧。讓我也感受一下頂尖美妝博主給畫眉是什麽體驗。”
紀司南自知推诿不過去,硬着頭皮拿起了眉筆。
他把眉筆當鋼筆用,不會什麽深淺,把有眉毛的地方都塗了塗。那兩道眉毛塗後又黑又重,看起來像是兩只黑甲蟲。
“腰帶。”他見腰帶還沒系好,出言提醒。
他話音剛落,那邊已然搭配好了衣服也畫好了妝。莫莫拉着她的模特從另一邊走過來:“快看看我的作品。”
莫莫雖是個唱跳主播,以前在女團混過一段時間,但也是個化妝好手。她給她的模特上的底妝十分服帖,眼妝也很精致。紫棕色調的眼影和姨媽色的口紅給暗黑風格增加了一抹活力,上衣胸口的蕾絲和镂空是點睛之筆。
“一會兒一定要拍張照片的。”給她當模特的女人也很滿意,恨不得現在就沖到另一個屋子裏讓錢老板看看這裝扮。
“你們好了嗎?”莫莫好奇地看向還坐在梳妝臺旁邊,給紀司南充當模特的女人。
“好了。”女人站起來,把又粗又黑的皮制腰帶勒緊。
紀司南也是這時才看到了全貌。他又是後悔他把眉毛畫得太重了,又是後悔因為“非禮勿視”根本沒注意到模特臉上的雀斑,最讓他覺得不好的是,那裙子和襯衫根本不配,他該想到挑個褲子的!
屋子裏突然變得靜谧。
紀司南開始考慮,他要怎麽和葉茯苓解釋。
“是我輸了。”莫莫率先說道。
紀司南:“?”
“還可以這麽搭配,真的好高級啊。”給莫莫做模特的女人啧啧稱奇,她摸着粉色裙子:“我下次去巴黎看時裝秀也要這麽配。”
紀司南皺起眉,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白襯衫和粉色的裙子結合在一起,看似不搭,我穿的時候非常懷疑效果,但系上腰帶的時候就發現黑色腰帶将其巧妙分割開,又和諧了。”
“周小姐的皮膚本就很白,不打底遮瑕反而更自然健康。大粉口紅的用色也太大膽了,最好的還是眉毛。如果像普通妝容一樣化得淡了,反而沒有這樣的高級感。妙啊。”
“妙啊妙啊。”
紀司南完全不懂她們叽叽喳喳在說什麽。
說實話,他不太懂時尚。
“腳下紅色的搭配是什麽設計呢?”莫莫問道。
紀司南沉吟兩秒,實在不知道說什麽:“......格局。”
“格局。”莫莫拍了一下自己的裙子:“确實,這套搭配特別是特別,總覺得缺了點什麽,大紅色雖然俗,但也亮,把人的目光深深吸引住了,是點睛之筆。”
那三人面面相觑,嘴裏叨念着格局,然後又“妙”個不停。紀司南感覺自己像是進了貓窩。照理說,錢總和唐老板和他的身家也差不多,那群女人沒必要巴結他。
難道,她們真的覺得這搭配很好?
紀司南眼看着她們拿起手機各種自拍,然後一起跑向旁邊打牌的屋子。紀司南也跟了上去,就見他的模特像是走秀一樣倚在門框邊上,用手扶着額頭。
“是不是很時尚?好看嗎?”
“我覺得這套衣服和我的鑽戒真的好配啊。”
“葉小姐的審美真是絕了。”
牌桌旁,祝子晉若有所思,似是在欣賞,另兩個老板也不知是真認同還是哄人玩,都連聲稱贊。
紀司南和葉茯苓對視,葉茯苓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音。
“紀總,您是不是也覺得好看?”莫莫在旁邊說道。
“有格局。”葉茯苓意有所指,她用眼睛勾着紀司南,用手裏的牌擋着嘴。
紀司南清楚地看到,就在大家都轉頭的時候,她從桌子下摸出了兩張牌,替換掉了她手裏的牌。
“葉小姐也是這麽說的!”莫莫眼睛一亮:“二位好有默契啊。”
葉茯苓便笑得更歡了。
......
葉茯苓打牌打到了後半夜,回到房間,發現紀司南獨自坐在燈光下,用手拄着下巴陷入沉思。
“想什麽呢?”葉茯苓從口袋中掏出了兩枚戒指一串手鏈:“給我鑒定一下。”
“我在想,時尚到底是什麽。”紀司南接過戒指和手鏈:“他們輸給你的?”
“我都不用想,你肯定是十分自信,把她們唬住了。”葉茯苓坐在床上,感受着彈性極強的床墊:“皇帝的新裝聽過沒有?誰要是說皇帝沒穿衣服,那那個人就會被別人當成傻子。”
紀司南把一枚戒指放在燈前照了一下:“你回頭把這枚賣了,房子裝修錢就夠了。”
“那個和這個手鏈呢?”葉茯苓問道。
“留着吧,很有收藏價值。”紀司南說道。
“我都要賣了。”葉茯苓很愉快地把他們都收到自己的貼身小包裏:“我不喜歡別的,我只喜歡錢。”
“休息吧,明天還要去論壇。”紀司南在套房各處轉了轉,只發現有一張床:“我去住沙發。”
“那沙發太窄了,床夠大。”葉茯苓心情大好,她從櫃子裏抱出一床被子,将被子堆成一條放在床中間:“這是讓你放心,我無所謂的。你用着我的身體,我用着你的身體,還能有什麽差錯嗎?”
“沒有。”紀司南坐在床上,見她在床燈的照耀下不停把玩着那三個她贏來的東西。
葉茯苓數着手串上的珠子,突然跑到紀司南面前:“用你身體贏來的東西,我要不要也分你一半呀?”
“不用,你都留着吧,都是你的。”紀司南不在意這些。
“紀總,你有好兄弟嗎?”葉茯苓也坐到床上,認真看着他。
“有,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覺得你對人也太大方了些。”葉茯苓語重心長:“以後你找女友,讓你兄弟幫你看看,或者讓王哲給你看看,如果信得找我,我也可以幫你看看。直男也不可能一輩子單身,要是被人騙了可怎麽辦?”
“你擔心我這個?”紀司南的眉頭都皺到一塊。
“嗯。”葉茯苓點了點頭,也許是因為馬上就要換回身體,她對紀司南更坦誠了些:“我拿你當朋友。”
“你拿周桓、小然、王哲也當朋友。”紀司南沒由來一陣煩躁。
“我心裏沒他們,我只是嘴甜。”葉茯苓說道。
“那有我?”紀司南有些緊張。
“也沒有。”葉茯苓笑眯眯:“我心裏只有陸陸。”
夜已經深了,紀司南躺在自己那邊,看着葉茯苓披着浴巾走出來熄了燈。房間陷入了一團黑暗中,他壓抑着自己的呼吸,仿佛壓抑住了呼吸也能壓抑住呼之欲出的感情。
他起初一直沒能睡着,腦子裏閃過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好像夢到葉茯苓坐在一輛豪車上和他打招呼,她踩着更高的天梯一步步向上爬,爬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熠熠生輝,最後化作了天邊的一顆星星。
紀司南感覺到一絲涼意,他睜開眼,看到窗戶裏的全月,發現自己身上的被全都被葉茯苓搶走了。
紀司南把擱在二人中間的被抽出來給自己蓋上,他剛要再次入睡,聽到葉茯苓說道:“別動。”
他身子抖了一下,真就沒敢動。
“別動,那張牌是我的。”葉茯苓繼續說。
紀司南反應過來,她這是在說夢話。他長出一口氣,就聽到葉茯苓繼續說道:“哥哥,就讓我出一張嘛。”
她這是又在管誰叫哥哥!紀司南瞬間就不困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
夢裏都在挑撥離間?!
紀司南面對着她,聽她還要說些什麽。葉茯苓卻安靜了下來,不再說話了。
紀司南困意再次襲了上來,他閉上眼睛,就要再次睡着,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被一下抓住。
“紀司南。”
她在喊他,紀司南心裏突然多了一只松鼠,爪子不停抓撓着。
“紀司南,你……”
月光從窗戶照進來,紀司南在月光中看着身旁的人,吊着一口氣,等着她說下去。葉茯苓吧唧了兩下嘴,放開了他的手。
“我怎麽樣啊!”紀司南急了:“葉茯苓你說話為什麽說一半啊。”
這一晚,他一直望着葉茯苓,等着沒說出來那半句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直到第一縷陽光出現,冰冷的夜色褪去,從遠方寺廟中傳來的銅鐘聲悠悠響起。
葉茯苓慢慢睜開了眼睛。
“早啊。”她似乎說完了那半句話。
紀司南想,她說得還挺準。
他在感情上真的是一個很容易上當受騙的人。
她只是說了半句夢話,卻能輕易騙走他的一整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