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弄巧成拙的探訪

弄巧成拙的探訪

坐在乒乓球臺下的陰影裏,姜穆之想起那臺單車的事兒就生氣。他想,難道真的是我喜歡的心太昭然若揭了?為什麽程海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伎倆了?第二天,丁許倒是和他們一起走的,就是坐在他車屁股後頭的是程海,丁許早上自己踩單車來了,倒是程海的單車車胎跑氣了。

姜穆之在丁許他們回家的路上的小賣部門口坐到放學,小賣部的老板倒是高興了,他的臉前,整整齊課地排列了一二十根雪糕棒。“學習好”、“倒垃圾”、“請我喝水”什麽都有,唯獨沒有“我喜歡你。”他出神地望着眼前的這排舔的幹幹淨淨的雪糕棒,盲然地望着路上成群結隊的藍校服,一下子就從人群裏找到了丁許。

瘦削的、齊耳短發的、不言不語、白淨的、斯文的丁許。丁許和林立一邊笑着說着什麽,一邊走,程海推着單車跟着她們兩個。姜穆之一下子跳起來,沖向丁許,他本意是想自己突然襲擊,吓丁許一跳,像電視裏那樣,揪住丁許的耳朵,招丁許追着去打他來着。

只可惜,如果生活能夠按照劇本來演出的話,那就不叫生活了。姜穆之還沒有來得及穿過人群來到丁許面前,程海就跨上了單車,丁許笑吟吟地坐上,跟林立揮手BYEBYE了。

站在人群的邊緣,姜穆之看着抱着林海書包的丁許,心乍地揪起來,一絲疼痛從心尖上慢慢地散開,直疼到四腳百骸裏去。他突然覺得這一天是一場鬧劇,不知道自己在賭什麽氣……

“林立。”,他喊了一嗓子。

“你沒回家呀?還是不敢回家?”

“嗨,有什麽不敢的,我爸也不能咋着我。無非是罵我兩句,我戴上耳機就好了。”姜穆之無謂地說,邊仰起頭,穿過濃密的樹葉,落日的光,有幾縷打在臉上,他把手插進口袋。十一月的天氣,南國的秋依然像初夏一般,充滿了生機,也充滿了季節的矛盾。不疏不離,不遠不近,像他和丁許。

“你家是住契爺嶺嗎?你怎麽不回家?”林立問。

“我一會兒去一趟書店,怎麽了?你家住哪裏?”

“我家就在前面啊,雲門市場後面的老公房。”

“丁許她們家是不是也在那邊?”

“啊,丁許比我家稍微遠一些,她住雲門三街。你住契爺嶺?你是要去坐公交車?還是?有人來接你?”

“沒。我就是想走走。”兩人又沉悶起來,“滋”的一聲,姜穆之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吸了一下嘴巴問“我剛看到丁許跟你一起走,怎麽她先走了?”

“她沒回家,她說要去你家找你,程海就載她先走了。只有一臺單車,不然我就跟她們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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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你,她們去哪兒找我?”

“契爺嶺啊。你的通迅地址裏是這樣寫的。聯系不到你啊,程海找到班級通迅錄給你家裏打電話了,沒有人接啊。”

姜穆之打車飛奔回家,很快就看到了海岸線。契爺嶺緊靠着海,隔着大路走一條兩旁都是芒果樹的小街兩百米左右,就可以看到一個古樸大器、西歐建築風格的小區,這就是本市最出名的別墅富人區——桃花源。

這個小區的物業管理非常嚴格,姜穆之只能寄希望于程海和丁許還沒有進去自己家了。小區門口并沒有等待的人,那只能祈求上天保佑父母不在家裏了。姜穆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是他第一次埋怨自己父母太裝逼,住哪兒不好,非要住在這裏,從門口跑回家基本上等于跑了兩公裏了至少。就住這裏,跑步能不好?每天光走出門去打車,都得走十來分鐘了。

三層的小樓在黑暗裏散發着漫暖的光,隐約的透過窗簾能夠看到裏面晃動的人影,姜穆之徹底絕望了,如果程海和丁許進了他的家,被媽媽知道他被停課,那下半個月的零花錢是別指望了。命運啊,為什麽這麽殘酷。當他推開大門,他就知道,說什麽都晚了。剛剛跟林立說他爸也不能咋着他,他可真的并沒有吹牛,畢竟,他爸太忙,顧不得管他。

丁許一到姜穆之家門口的小區其實已經有點打退堂鼓了。她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踏進姜穆之的家她有一種手腳不知道該往何處安放的無措感。她和程海坐在一樓的沙發上,工工整整的。頭頂閃耀的水晶大吊燈散發出一圈溫柔的光來,沙發前鋪的地毯軟軟的,丁許輕輕地把腳擱在上面,把身體的重心盡量地放在沙發上,生怕把地毯踩壞了。

丁許已經有點後悔自己的沖動了,程海阻止過她,不要她來,說沒關系,可以明天再打電話給他講,或者今天晚上回家再電話他。其實,程海心裏想的是,你就這麽在乎他?因為被老師罰,就趕緊來安慰他。想到這裏,程海自己也想明天犯一次混,被老師停一次課了。

丁許總覺得,電話裏說不清楚,也無法表達。而且等他再到學校來要一周以後,一周以後,自己恐怕就沒有拒絕的勇氣了。她總覺得今天的這一切發展的有點快,有點超乎意料。尤其是當她在乒乓球臺前看到那張貼在上面的紙條時,她更覺得有必要來找姜穆之講清楚了。雖然她自己也不能肯定到底要講什麽,可是她希望的是至少姜穆之不要再寫紙條給她了。另外就是想要跟他道歉,道歉什麽呢?道歉自己不能喜歡他?不知道。

姜穆之的媽媽倒是很熱情,說兒子很少帶同學來家裏玩,讓他們不要客氣。她和程海連連擺手,他們不敢不客氣。

只聽到姜穆之媽媽一句“啊穆之還沒有放學。”程海就知道可能要壞了,他趕緊改口說來找姜穆之去打籃球。

“天都黑了,還去打?要不先在家裏吃飯吧。”

“噢不,不用了,不是打,就是商量一下戰術,試一下配合。”

姜穆之一進門就一臉喪逼地沖程海說,“我媽知道我被停課了嗎?”程海連噓都沒噓出來,就聽得廚房那邊傳出來的聲音,“知道什麽了?”

程海和丁許在尴尬的氣氛裏倉皇逃離,完蛋了,丁許想,弄巧成拙,這可該怎麽辦,姜穆之肯定要慘了。丁許坐在單車後面,一言不發。程海的單車也踩得格外的緩慢。倆人異口同聲地嘆了口氣說:“怎麽辦?”

分開時,程海對丁許說,沒事兒,我等會兒回家拿手機發短信給他,問他一下情況,再聯系你。

“嗯,也只能這樣了。”

大概十一點左右,媽媽收了水果攤回家來敲了丁許的房門叮囑她早點睡,聽到媽媽屋門關上的聲音,丁許偷偷摸摸地反鎖了門,拿出手機給程海發了一條短信。

很快,程海回複了說姜穆之沒事兒,就是他媽媽讓他在屋子裏反省,明天去給老師道歉。

丁許內疚了一晚上的心才慢慢放了下來,但她突然覺得不對,道歉這種事情讓姜穆之做不啻于是當衆撕他的臉,怎麽辦。

“你能不能把他電話號碼發給我?”

看到短信,程海心驀得沉了一下,他慢慢地打開自己的手機,看着他和姜穆之的對話框。

“你沒事吧?你媽媽有沒有批評你,我和丁許盲然趕過去是不是給你帶來麻煩了。”

“我沒事,就是我媽罵了我。你可以把丁許電話給我嗎?”

“沒事兒就好,不可以,我得先問問她,得到她同意才行。”

“她說不行。”

程海把手機丢到了床上,發出一聲悶響。過了一會兒,他拿着手機下樓了。已近夜半,萬籁俱寂,只有微風的聲音,他仿佛聽到月亮慢慢向上爬的腳步聲。手機屏幕的光映着他的臉,帶着點不甘,他輸了十一個數字給丁許。

“早點睡。”

“晚安。”程海默默地看着這兩個字,心裏酸起來。他來到小區一側的小公園那裏,坐在亭子下頭,在這裏,他能夠看到一個窗子,他太熟悉那間窗子了,他知道每年的春天,那裏會飄出淡綠色的簾子,上面還有點點的白花;秋天的時候則換成檸活潑的檬黃色,冬天是帶點暖意的蓬灰。那條蓬灰的窗簾丁許最喜歡,那是初二的時候,程海搬家,丁許陪他一起去家具城挑書桌時順帶看上的。

柔軟的粉色雜着一點點灰白,溫和中帶點冷淡,像面對陌生人時的丁許。窗簾很貴,連窗簾布帶訂做一共用掉了近七百塊。可是丁許的笑臉比什麽都重要,自從丁許的爸爸離開,到現在已經快兩年了,丁許的笑總是帶着點凄凄的悲傷,那種努力地把嘴角往上揚的姿勢教程海心疼。

他記得丁許接到那件蓬灰色的窗簾時的表情,那輕松的就揚起的嘴角,那笑着笑着眼淚就奔湧出來的扭曲的嘴巴,那不知所措和不可思異的心情。他願意看到她笑,他只說“我家的兩個客卧和書房都訂了這個窗簾,結果這一張訂小了,我媽就又換了別的色兒的,多這一張給你來挂吧。”

真希望天快點冷下來啊,這樣她就該換窗簾了。程海邊想,邊呆呆的望着丁許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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