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立的暗戀
林立的暗戀
每年高二年級的籃球賽都是除了校運會外最盛大的比賽了。高一年級剛入校,沒有磨練和配合;高三學習太忙,不屑于參加,就這樣形成了不成文的規矩,每年的高二,一定有一場轟轟烈烈的全年級排位賽。各班先抽簽分組,在操場上打,最後兩組,學校會開放體育館,由四支隊伍進球館打比賽,争奪冠亞軍。
籃球場上果然熱鬧,遠遠地就看到人牆一般的圍觀者,還有各班的班旗随風獵獵而飄。一班首先上場的是程海、姜穆之、李河車、白禦、鄒川光。這幾個人裏,人氣最高的就是鄒川光了,他籃球打的最好,長得也最帥。丁許雖然很少讨論鄒川光,但是光聽林立叨叨都不知道對他有多了解了。只可惜,一班的這個組隊除了鄒川光其他四位對自己的定位和認知都不太清楚,他們都認為自己打的很好,這個好的程度真的只停留在吹噓的層面上。這支籃球隊的組成是這樣來的。鄒川光和姜穆之關系最好,他倆是初中同學,所以,鄒川光想組隊第一個拉來的就是姜穆之,姜穆之記恨程海,覺得讓這個書呆子在球場上出出醜,虐一把他感覺不錯,因此程海就變成了籃球隊成員。李河車在高一剛入校就去參加了校籃球隊選拔,毫不遲疑的落了選,因此班隊開組,千方百計的也要擠進去。白禦,純粹是沖自己個子最高,耍帥而來的。這幾個人一商量就開始以一班最強陣容自居了,平時學習很緊,偶爾會放學去練習一下,最多也是跟自己班人打,真是不知道外面天有多高,會打球、打好球的人有多多。
這幾個哥們兒還一個個真以為自己是喬丹再世,科比重生呢。也是,一班是全校學習成績最好的班級,雖然現在教育屆不允許搞教育歧視、分什麽“尖尖班”、“火箭班”“清華班”之類,但是大家在私底下還是暗挫挫地做一些小動作。一班的同學大多數都醉心于學習、無法自拔。男生們縱然是愛玩,也真的是單純地把它當成健身的運動,絲毫沒有“我最了不起”的自大感。
姜穆之一直在人群裏搜尋丁許,丁許跟林立站在計分牌旁邊,程海脖子裏挂着條毛巾在跟她們倆說話,不知道程海說了一句什麽,丁許和林立都笑了,林立笑着打了一下程海,丁許笑得捂住了嘴。看着那彎彎的眼睛,顫動的劉海,姜穆之有一股想要去揉亂的沖動。他把手裏的球猛得一下子往地上一貫,球高高地彈起來,姜穆之直朝着程海和丁許跑了過來,誰知程海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走吧,要上場了。”邊說邊把脖子裏的毛巾抽下來丢到了丁許的身上“幫我拿一下。”
丁許一手拿着毛巾,搭在自己的臂彎裏,一邊喊了一聲“加油。”姜穆之看着丁許,被程海拉着倒退着往回頭,丁許拿着毛巾對姜穆之晃了晃,也喊了一聲“姜穆之,加油啊。”他心裏剛美了一下,只聽她又喊了一句“鄒川光,加油;白禦加油;李河車,加油。”姜穆之又有一種洩氣的感覺,好,我一定加油,打敗這些家夥,讓你看看誰才是最厲害的。他在心底暗暗較勁,已然忘了這些家夥是自己的同夥兒。
這是一場充滿了血腥氣息的比賽,鄒川光試圖一人力挽狂瀾,但無奈勢單力薄,比分的差距越來越大,幾個人已經打紅了眼,尤其是姜穆之被人頻頻搶球、輪番蓋帽已經不爽到了極點,這不是在炫耀,這是在求虐。
先失去理智橫沖直撞的是姜穆之,但最先受傷的卻是程海。鄒川光傳球、程海防護、姜穆之起跳投球,六班的确11號過來攔截,姜穆之殺紅了眼,直接用手肘撞了上去,那個一下子被撞翻在地,自我保護的本能下,一腳踩在了旁邊程海的小腿上,11號和程海一起倒在地上。
程海當下就直接被送到了醫院,還好,骨頭沒有太大問題,只是需要在醫院裏呆幾天。丁許看到程海疼得滋牙裂嘴的樣子當即眼淚就湧出來了,姜穆之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紅着眼睛站在旁邊,看着眼前的混亂場面和擁擠過來的人群,他多麽希望現在躺在地上的是自己。
看着班主任和程海一起被救護車拉走,其他的人都蔫蔫下來。丁許把包裏的三瓶水取出來,四個人裏,唯獨沒有分給姜穆之。姜穆之不知道的是,這樣只甩下他的一幕在若幹年後,還将會再次重演,除了自作自受,別無他言。
比賽中斷了,丁許和林立還有鄒川光三個人決定先去醫院看看情況再回家。鄒川光回去教室背了書包,去踩單車。
“讓川光載你吧。我沒有載過人啊。”丁許說。林立最喜歡的就是鄒川光了,自打和鄒川光分到一個班裏,林立的眼睛裏壓根兒就沒有別人,可惜鄒川光太耀眼,耀眼到寧可讓光芒刺傷林立,也看不到林立。
丁許還記得剛分班在一起時,鄒川光因為打球搶場地跟其他班的同學起了争執,被班主任罰站在辦公室面壁思過時,林立恰好去辦公室裏填寫助學金表格,她滿腦子都是鄒川光怎麽了,為什麽會被罰站,邊填邊想借口套出班主任的話。等她填完,她也沒有想出一個好的話頭兒出來,只好把填好的表格交給班主任,轉身離開了。
結果還沒有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到班主任喊她“林立,你腦子裏裝水泥了?讓你自己填自己的助學金表格,為什麽你把姓名欄和簽名欄都寫上了鄒川光啊……”
這個事情一下子就在年級中傳開了,鄒川光對着牆笑得不能自己,前仰後合的,一下子還磕到了腦門……
只可惜鄒川光太忙了,忙着打球、忙着收女生的禮物、忙着回禮、忙着參加活動、忙着學習,根本沒有意識到那張填錯的表格意味着什麽。就這樣,林立在單相思裏,一晃就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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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的父親卧床多年,疾病纏身,全靠母親打零工和一點點單薄的救濟金為生。林立很懂事也很獨立,和丁許不同的是,林立很開朗,很坦然。她勇敢地接受着自己的家庭和父母,也愛和尊敬着自己的家人。她不自卑,也不怯懦,她最常對丁許說的就是我們雖然生在這樣的環境裏,但并不是我們的錯,也不是父母的錯,只要我們自己自信勇敢,就沒有闖不過去的難關,沒有過不去的坎。丁許喜歡林立就是喜歡她這種自己身上沒有的向上的力量,逆光而生毫不畏懼的勇氣。丁許總是害怕,左顧右盼,卑微膽怯,尤其是在家裏聽到媽媽長長嘆氣的聲音時,她就害怕的發抖,流淚。父親不在後,她特別害怕母親也會突然離開,她總有這樣的預感,預感母親會不告而別,把她一個人孤單地留在這個絕望的世上。
丁許多麽希望自己的父親還在,哪怕是他傻了、癱了、植物人了也希望他活着,陪着她和媽媽,這樣,至少家還在,人都還在,像林立那樣。是啊,像林立家那樣,有時候看着林立的笑臉、聽着林立放肆的笑聲,她簡直妒忌林立啊。
妒忌林立喜歡鄒川光的勇氣,她無數次地想過,如果自己也像林立一樣,能夠坦然地面對程海或者姜穆之,并且去偷偷地喜歡他們該多好。丁許去過林立的家裏,她回家的時候要路過林立家的小區,不,甚至連小區都算不上。是一個只有一棟樓的破舊的老公房,林立家住在二樓,光線昏暗,但是房間裏很幹淨,飄着一股中藥的味道。林立的爸爸坐在輪椅上跟丁許打招呼,聊天,鼓勵丁許,林立則在逼仄的廚房裏邊燒水邊跟他們倆搭話兒。
“我爸爸唱歌可好聽了,你不是喜歡陳奕迅嗎?爸,你給丁許唱兩句。”
林立的爸爸精神狀态很好,很樂觀,聽了女兒的話立刻就搬過電腦搜了配樂,開始唱起來。然後三人哈哈大笑,丁許聽得直想流淚。她也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如果自己的爸爸也能有這麽放松、這麽爽朗的性格該多好啊。
丁許知道林立喜歡鄒川光的時候曾經問過她,“你真的喜歡鄒川光?”
“是啊,他那麽帥,那麽出色。”
“你?”丁許想不通,她的意思是你怎麽敢喜歡鄒川光啊,鄒川光和姜穆之是一起從私立中學考過來的,私立高中一年光學費都要近十萬,鄒川光家裏條件肯定很好,而且他本人是那麽的優秀,有那麽多的女生盯着他,你怎麽敢去撞牆一般的喜歡他呢?
“我怎麽了?我有什麽資格喜歡鄒川光?我家窮、我不美、我卑微、我沒有任何特長,除了學習,我就不能喜歡鄒川光?我憑什麽不能?灰姑娘難道就不配有愛情了嗎?醜小鴨難道就沒有資格去競争了嗎?愛情還需要談什麽條件嗎?”每一個字都執地有聲,铿锵有力。
林立的臉上寫滿了堅定,也寫滿了不屈。是啊,為什麽不能呢?丁許想,有了這番談話,丁許更加敬佩林立了。
鄒川光拍拍單車後面的車座子,“來吧,林立,哥哥戴你。丁許,慢點騎啊,別來打擾我們。”這個鄒川光,說得也太甜了吧,怪不得有那麽多女生喜歡他,林立聽了這些,恐怕只能更喜歡他了。林立抱着鄒川光的書包,遠遠的前去了。
丁許趕緊踩着單車往前追,“鄒川光,你等等我,別把林立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