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考完 這一場比賽對于明黎而言,注定是……
這一場比賽對于明黎而言, 注定是不一樣的。
當通報聲完那一刻,明黎握住了手中的筆,前面的人陸續将試卷遞了下來, 她工工整整地将自己名字填在上方。
明黎的字偏行楷,因為作業多要記得東西多, 所以原本端正的字寫着寫着就連筆起來,就連平常的大型考試,明黎都沒太注意自己的字跡是否端正,她對自己要求很簡單,只要不是鬼畫符潦草得看不清就行。
聯賽試卷滿分134, 只有116道選擇題, 單選多選混在一起, 明黎跳着難題把自己看得懂的先填了, 把自己得手的遺傳學類題反而準備放到最後寫。
她想着遺傳學計算量大,萬一算錯得不償失。
兩個小時說慢也慢,說快也快。沒有時間參考,明黎做完題其實并摸不準還有多久到時間,反反複複把試卷檢查了好幾遍。考場裏陸陸續續有人提前交卷出了考場,對于剩下在教室裏的人而言簡直就是雙重心裏折磨。
明黎雖然也感受到了壓力, 但開始那股勁緩過去以後倒還好, 更何況寫着寫着她也漸漸冷靜了下來。她望了眼窗外,圖書館與科技樓間有一片小草坪,已經坐了不少學生在那,但由于附近有保安在維持秩序,所以他們并沒有出聲談話來影響教室內的考生,但明黎估計也能猜到那些提前出考場的學生們之間估計已經在對答案了。
其實她很不能理解這種行為。
但凡每次考完,總有一批人喜歡對答案, 這也就算了,還有少數人不分場合不分情景的對答案,食堂裏更是一個大型交流會所,只要每次考完的飯點,食堂裏交流聲此起彼伏,知道自己答案正确了的歡呼,錯誤了的哀嚎,好生熱鬧。
明明考完的當天下午學校就能出成績,偏偏總有人每科考完都要對答一番,知道自己錯了還會影響到下一場考試的心情,何必呢?
A班對答案的倒沒幾個,可能是對自己成績多少心裏有數,又或者是在無數次考試中早已習慣了。
明黎收回目光再度檢查了一遍,平素考試都沒這麽謹慎,确認無誤後蓋上筆帽交了試卷了出去了。
考場裏人多,二氧化碳将裏面溫度提升了不少,從教室出來的瞬間明黎感受到了冷意,不由拉了拉校服拉鏈,走廊上擺着幾排課桌,上面放着考生的東西,明黎找到了自己的書包,掏出了手表給自己左手扣上。
有很長一段時間,明黎不能适應手上沒有手表的感覺,她常年戴在左手上,手腕處明顯有一圈手環痕跡,比周遭皮膚要白上很多。
但與其說是不能适應沒有手表,其實準确點來說是不能适應身上沒有個看時間的東西。在時間觀念這一點上,明黎有點強迫症。
這事具體體現在她中學時一次放假。姑姑家二樓的熱水器壞了,她不得不到一樓去洗澡,自然就将手表放在了一樓浴室的挂鈎上,當時一時忙着去洗衣服給忘記了,結果半夜躺床上又想起來自己的手表落在了一樓,可那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姑姑家樓梯在主卧後面,樓道間那時還沒裝感應燈,只有二樓門口安了個,但光線并不強,樓梯在中間拐了個方向,到一樓得那層借不到光,會顯得非常暗。
明黎怕黑,心裏糾結了不知道多久,反反複複在床上翻了不知多少身,最後還是決定下樓拿。
那段下樓的心理歷程明黎如今都記憶猶新。
少時姑姑家的電視機放在一樓,以前還沒有液晶電腦,想看的電影只能買DVD,但陳子怡喜歡看鬼片,每次周五放假回來都不知道在哪淘來的碟片——那種A4紙大的包裝殼,正面是海報,反面是碟片裏包含的影片目錄,裏面就放着一張光盤。
盡管華國的恐怖片鬼片以搞笑為主,但明黎還是不太能接受這一類,偏偏電視機是外放的,明黎就算是不看也能聽到一些聲音,而這玩意,你說看了倒還好,不看的其實更恐怖,能根據臺詞在腦海裏想象出不少畫面。
她那時确實怕黑又怕鬼,倒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怕,就是有些不太敢一個人半夜裏跑,但強迫症到底還是勝過了恐懼,迫着她最終還是下樓拿了手表。
一看時間半夜三點多。
懷着各種心思,那時的明黎幾乎是飛奔着上的樓,然後光速将自己裹在被窩裏一點風都透不進來那種。腦子裏總是浮現着平日聽見的片段,怎麽壓都壓不住,她開着燈背貼在牆上,最後都不知道怎麽睡過去的。
但後來逼着自己一點點改掉倒也好了許多,起碼不至于非得要半夜爬下樓去,習慣嘛,雖然難改,但也并不是不可改的。
明黎從回憶裏醒神,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四十,距離交卷也不過二十分鐘了。
為了體現長禮的夥食,這一日學校花了大本錢,早上每名考生分到了一瓶熱牛奶和雞蛋,給早餐更是比往日不知道豐盛了多少,她掏出手機準備給霍昭發條消息,卻發現對方早已留言說他會在教師食堂等她。
上次不了了之的對話和這次率先發來的消息同在一框,前言不搭後語又分外和諧,懷着一點隐秘而賭氣的心思明黎沒有回複那條訊息,但腳下卻加快了步子往教室食堂裏走去。
教師食堂也有二樓,畢竟長禮老師多,明黎到的時候一樓已經坐滿了人,基本上全是來長禮考試的學生和帶隊的老師,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根本找不到霍昭到底坐在哪,正準備打個電話問一下時,肩膀卻被人拍了一下,她條件反射地回過頭——
霍昭一只手還在她肩膀上,嘴角挂着笑意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
明黎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對方不着痕跡地收回了手,只聽他淡淡道:“我爸和孟盛之都在二樓,一起吃吧?”雖然是問句,但似乎并沒給她拒絕的機會,霍昭走在前頭,明黎跟着他往二樓走去。
霍老師和孟盛之坐在靠牆的角落裏,飯桌上已經擺了菜,見兩人落座順口問了句:“考得怎麽樣?”
孟盛之夾菜的動作一僵,也不知道到底考得怎麽樣,有點應付似的說:“應該還好。”
霍昭倒是坦然,笑了笑:“就那樣吧。”
霍老師轉頭看向明黎,意思不言而喻,明黎端着小碗喝了口湯,想了想說道:“應該還可以。”
“那就行,看到對面那個桌沒?”霍老師沒多問,擡着下巴用眼神看向對面的桌,對方幾人沒穿校服,看不出是誰學校的學生。
“那一桌是樹人的,,左邊第一個就是陳淼。”霍老師慢條斯理解釋,“如果不出意外,這孩子應該也能拿省一,最後會跟你們競争省前五十,說不定最後省八也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陳淼這名字并不陌生,每次市聯考緊咬着霍昭的分數,明黎問聲擡眸看了一眼,是個較為清秀的男生,高高瘦瘦的,盡管坐着都比周圍幾人高出半個頭,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吃飯,十分內斂。
“還有一個應該就是市一中的章鎮了。”霍老師看了一圈,似乎沒找到人,頗為遺憾:“這個人你們應該沒什麽印象,但盛之應該比較清楚,他是高二的。”
“本來去年進了夏令營,但與國家隊失之交臂,怪可惜的。”霍老師補充了一句:“今年八成是能進了。”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孟盛之的痛點,他放了筷子,禮貌地朝霍老師道:“老師,我吃飽了,先回去複習了。”
“唉?——”霍老師看着對方毫不猶豫轉身離開,頗為頭疼嘆了口氣:“盛之心思這麽敏感,也不知道如果今年落選會怎麽樣。”
霍昭對此不置一詞,他夾了一筷子菜,細細咀嚼一邊回他爸的話:“我早就說了他不适合參加競賽。”
明黎只當自己是透明人,并不發表看法,兩父子也不再說話,一頓飯後半場幾乎是沉默着吃完。霍老師與兩人在食堂前告別,霍昭與明黎同行走在路上。
時年五月,教師食堂後的川江裏時不時游過幾條賽艇,這個點基本是長禮的體育特長生在訓練。川江對岸是一條商業街,在晚上從這看去能見到七彩炫光的霓虹燈,有時還能看到探照燈穿過川江照到對岸來,江邊總是帶着風的,透着絲絲涼意,香樟樹泛着獨有的氣味,兩人沉默着一路玩圖書館去。
五月起已經開始實施夏季作息,吃完飯有一個小時午休時間,學生們可以選擇回宿舍睡覺,反正學校會提前十五分鐘響起床鈴不用擔心遲到,不過A班部分人還是會選擇在教室刷題,明黎是其中之一。
她并不喜歡午睡,對她而言越睡越混沌,溫淑倒是習慣在宿舍睡一會,每個人身體習慣不一樣,明黎對此并不發表什麽态度。
不選擇午睡的人其實也不少,回到班上的時候教室零零散散坐了二十來人,霍昭坐回了他自己的位置,明黎也開始寫她的必刷題。
偶有窺視的目光掃過兩人,但也沒人開口過來詢問他們考試究竟如何。
教室裏異常安靜,明黎沉浸在題海裏,午休時間一晃而過。
聯考成績月底就能出,明黎雖然有點忐忑,但對自己還是較為自信,倒也談不上多擔憂,倒是從溫淑午休回來後逮着她問了許久。
“那你今年夏天不能和我們一起補課了。”溫淑有點遺憾,更多的是對好友的祝福:“我相信你,你肯定能進集訓!”
明黎笑笑并沒應聲,彼時雖然禁止教師私下補課,但A班這樣的重點班學校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是在學校補課就行,而校外多得是場地辦公室租給他們上課,補課費并不貴,家長肯定也全力支持。
“咱明黎不補課成績也在前面,溫淑長點心吧!”餘鑫回頭扯了一嗓子,其實說是補課,也不過就是增強訓練,根本不會講課,主要是針對性的考試而已。
霍昭微微側頭,語氣潇灑又肆意:“怎麽,你以為補課了的就能奪走我的第一寶座?”
話畢一團人哄笑不止,明黎被氛圍感染擡起頭彎了彎唇角,順着衆人視線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霍昭,而對方若有所感地望了過來——
兩人視線在空中偶然短暫交彙,明黎下意識抿唇咬了下舌狀若無意地将視線移開,欲蓋彌彰地低下頭寫題,腦海裏卻揮之不去方才的畫面——少年眼裏盛滿笑意,自信又張揚。
大家說笑着,也沒人注意到明黎的異常,距離上課尚且還有幾分鐘,此時徐濤卻氣喘籲籲跑進教室,彎腰扶着門框張口就來了句: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