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梨香院

若梨靜坐在銅鏡旁,拿着象牙梳子有一下每一下的梳着,鏡子裏美人美目清秀,略帶倦容。門猛地被推開,帶進一絲風,撩動了額前的一絲秀發,随着漸近的腳步聲,倏的沒了蹤影。

墨玉般的發絲流于指尖,便有一只手伸過來,握住了她梳發的手。

‘他不會來了,’

若梨并未回頭,手微微僵了僵,‘我知道’

脆弱的面容上挂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

‘你走吧,尋了這麽久的草藥,我也累了。’只是這了還未出口,便被抱住。她掙了掙,便任由那人的吻落在耳畔側頸,眸子掩不住波濤洶湧。

‘褚江連,連你也要這麽對我嗎。’

身下的喘息猛地僵住,他驚愕的擡起頭,扳住秀颌,看向若梨絕望的雙眸

褚江連俊美剛毅的面龐也隐隐帶上了怒氣,‘賀蘭雪有什麽好,值得你對他念念不忘,就因為他那張男女莫辯的臉?’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日在翠竹林裏,少女羞赧和略帶歉意的笑容。

‘對不起,阿江,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南疆。’

‘阿爹還等我照顧,你放心,等你回來,我一定給你答複。’

直到三個月後,他跋涉回來,卻聽到她成為賀蘭雪九姨太的消息,他痛苦中想起竹林裏她臉上的興奮與甜蜜,久久才洞悉一切。

若不是那日,紅袖樓內林清遠的刻意安排,他的心也許會從此沉寂,但見到若梨眼中的寂寞與凄楚,還有對沈蓉掩示不住的怨恨,他終究不忍心拒絕。

盡管她要加害的人,是他的小師妹沈蓉。

‘阿江,是我錯了,我以為做盡一切,他就會回心轉意。’

褚江連面露喜色,‘你放心,只要你想,我随時可以帶你離開。’賀蘭雪的性情他早有耳聞,對于失去寵愛的姨太太,他是不會多加在意。

只是下一句話就将他的欣喜擊碎,

‘阿江,你再幫我最後一次好不好。’

窗外,春兒細心傾聽着房裏的動作。

她早已安排這裏的下人去幫忙打理花燈節的玩賞布置,人人都樂得去捧新姨太的場,誰還會顧及冷落許久的梨香園。

耳旁似乎刮起了一陣若有若無的風,吹的她發癢。

擡起手想籠籠碎發,卻在空中被另一只手捉住。

‘怎麽我每次見你,都在這種場合。’沒有戲谑,沒有缱倦,只有一絲抓不住的無奈。

‘這話應該我來問,小時候怎麽從未發現你還有偷窺的癖好。’

話音還未落,兩人已是相視一笑。

前日紅袖樓的重重疑雲,此刻只消散為過眼雲煙。

春兒細細打量,一別兩年,莫清遠的變化有些超乎她的想象。仍舊是清明俊朗的眉目,昔日的頑皮嬉鬧早已消失不見,長久的南疆苦寒,通通化作那堅毅硬朗的線條。

‘在看什麽?’莫清遠受不了她的打量,笑着問她。

‘才不過兩年而已,你又比我高了許多。’南疆的男子不知都吃什麽,可以長得如此高大。

莫清遠一副被打敗的樣子,兩年不見,這小丫頭還是一點沒變。過去在街角吃冰糖葫蘆時,她也是這樣感慨自己身量太小。

‘你才十四歲,春兒,’他拉過春兒的手,緊緊地攥在手心裏。柔聲問道,‘這麽久沒見,你就沒什麽要問我的嗎?’

‘哦,對了。’小丫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順勢拉過他,蹑手蹑腳的跑向遠處空無一人的翠竹林。

‘你認識褚江連?’

對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示意他繼續問下去。

春兒輕咬下唇,若是這樣,莫清遠那日出現在紅袖樓,并不是巧合。

‘那你也知道他和九姨娘的事喽。’

莫清遠仍舊是一派雲淡風輕。

回想起那日莫清遠身上可疑的香氣,模糊中讓她想起了雲狂師兄從南疆苗寨帶來的一味藥草,墨綠的花莖上挂着深紅色萎蔫許久的花瓣,妖冶而危險。

只需小小的一片花瓣,就能讓飽受相思之苦的人在眼中重見愛人的模樣,直至情欲消退,理智的藤蔓蜿蜒,人的思緒才會被拉回現實。

久而久之,只要深中蠱毒之人聞見施蠱者的氣息,或是聽見他的聲音,也會不自制的意亂情迷。

在南疆,這種蠱通常會被用來拆散情根深重卻又不得相伴的愛人,只有心中有思慕之人,蠱的效力才會顯現,思慕之情越深,蠱就中的越深。

這種邪惡的花瓣,有一個十分恰當的名字,蝕心草。

莫清遠留在南疆,尋獲這中草藥也非難事。若他只是相助褚江連,又何須親自來到紅袖樓。想起那日莫清遠在紅袖樓的反常舉動,蝕心草的氣息,難道只是他無意中沾染。

還有紅袖樓內複雜的九闕格局,處處設防,暗藏玄機。莫紅袖是對賀蘭府早有防備,還是賀蘭雪私下的授意。最令人疑惑的是朱雀上首間的風瞳與岳千傾,這難道也是賀蘭雪的安排,紅袖樓與賀蘭府表面不來往許久,風瞳此次出面,難道是賀蘭雪暗示要他接受紅袖樓。

‘怎麽,沒什麽要問的了。’莫清遠瞧得好笑,原來她迫不及待的帶他到這裏,就是為了關心別人的事。

‘那我來問問你好了,你是不是懷疑紅袖樓的事,是我設的局。’

春兒看着他,沒有說話。

莫清遠長嘆了一口氣,‘你真以為我是自願去的苗疆。’

苦笑道‘是我姐姐,她擔心我不學無術,早晚會丢了墨家祖師爺的臉。墨家向來以奇門遁甲出名,她送我去南疆,也順便在機關術和淬毒方面有所精進。沒想到我在山間探訪時,遇見了跌落山間的阿江。’

這個沉默剛毅的男子,在暗器方面的造詣令他驚嘆,而對用于淬毒草藥的探尋,也讓兩個人在短短幾個月內成為摯交。

‘等我救醒他,才得知他原本是唐門八大堂的弟子,是奉師命出行,沒想到出了意外,待我們再回到臨江,才得知---’

‘所以你想到用蝕心草。’

‘紅袖樓的事的确是我顧慮不周,沒想到你會突然闖進來,我第一次使用蝕心草,沒控制好藥力。’

春兒,你不知道我看見你時有多驚喜,那日房中醉人的娥梨香,原本就混雜着蝕心草花瓣的粉末,只是我沒想到,你心中思慕的人----

三更漏,夜雨灑花橋。

雲碧望着窗內通明的燈火,不住的搓手,來抵禦梅雨時節的輕寒。

只可惜屋外細密陰冷的夜雨,澆不滅賀蘭春無處發洩的怒火。

‘死老頭,吃着碗裏的望着鍋裏的。’憤憤罵完,又覺得措辭有些不妥。

‘死老頭,老不休---’

暗紅色的圓桌旁,一個開了封的錦囊靜靜的挺着肚子躺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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