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歸心湖

歸心亭畔歸心燈,歸心燈喚有情人。

平時車來人往的歸心湖畔,此刻褪去寡淡顏色沒有繁雜的攤販,不遠的街巷,也清一色的換上了合歡花色的紗帳,挂起了通明的蓮燈。

因為流傳許久的民謠,花燈節成了林溪鎮獨有的節日,趕超了王城的七夕與元宵節,成了林溪鎮每年的一大盛事。

在這天,無論是想念丈夫的婦人,還是尚未出閣的少女,都會為思慕的人燃起花燈,放入歸心湖,若花燈能在歸心亭畔長久不滅,預示着思念長久,一生恩愛。

今年的花燈節格外熱鬧,先有賀蘭府三小姐喜獲良胥,後有賀蘭老爺為十姨太祈福,還未及前日滿街就挂起賀蘭府祈福的蓮燈。

這可樂壞了街上兜售胭脂香粉的小販,最應季的桂香粉和荷露香早就哄搶一空,燈會的前一日,街上只零零星星的剩了些無人問津四季海棠和稍顯清冷的山茶香。

春兒躲在人群中,磕着瓜子看着亭子中間亂作一團婆子丫頭。這也多虧了雲碧這丫頭,和自己身量相當,扮作自己也有遠看也有七分相似,小丫頭們一心都撲在梳妝打扮,誰又會懷疑那個套着黃衫因為內急呆在府中久久不出的丫鬟是三小姐。

每年的花燈節,賀蘭老爺都會大手筆的抱下飄香閣旁的天香水閣,再裝模作樣的跑到歸心亭裏為自己親愛的女兒放長明燈。

以至于聯想到花燈節,春兒記起的都是寂靜茫然星空中,偏居一隅的林溪夜景。

而莫清遠,是第一個讓她領略市井繁華的男子。

十二歲的花燈節,十四歲的莫清遠領着領着賀蘭春偷偷出游,藏在與歸心亭隔水相望的斷橋旁,悄悄的看着遠放蓮燈的姑娘露出欣喜的笑顏,以及沒入水中的蓮燈旁,少女眉間的懊惱。

那天,當所有的蓮燈都近乎熄滅時,莫清遠反常的安靜無比,他彎下身,在春兒的耳畔輕輕的低語。

如點水的蜻蜓,等春兒回過神時,怔怔的望去,少年眼中的認真早已消失不見,只有令人熟悉的嚣張和頑皮。

而那句似是非是的承諾,早就流散在歸心湖畔蓮燈通明記憶的盡頭。

踩着濕滑的斷橋橋面,有什麽又驀地浮出水面,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春兒,你要等我長大,等我娶你。’

‘春兒,’身後傳來一聲低呼。轉過頭,莫清遠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想不到吧,我早就叫人盯着,看你是不是又遛了出來。管事的回禀說你身體抱恙,不便見客,我就猜到你一定偷偷來了這裏。’

春兒看着眉飛色舞的少年,打斷道,‘你怎麽有空來找我,你剛回來,莫紅袖怎麽舍得放你出來。’

莫清遠意味深長的一笑,‘她今日和別人有約,自然顧不上我。’

‘哦’春兒也來了興趣,莫紅袖難得為了男寵連寶貝弟弟也不顧,想必此人一定姿容不凡。

凡是林溪鎮稍有姿色的男子,春兒幾乎都在紅袖樓裏打過照面,裏面确實沒有能讓莫紅袖如此傾心的人。

看莫清遠的态度,擺明了是拉自己去湊熱鬧。

‘反正離放蓮燈還有一段時間,天香水閣自然是去不得,我們不妨先去莫紅袖那裏喝杯茶,順便聽聽紅袖樓新編排的小曲。’

莫清遠白了她一眼,這丫頭,連喝花酒聽小曲也能說的這麽順溜,以後還是應該讓她裏自己姐姐遠點。

紅袖樓的漆雕閣內,反常的沒有挂上蓮燈。

從正門而入,并不見豔麗女子婷婷袅袅的身影,只是偶爾從隔間裏傳來絲竹彈唱的樂聲。

如此清雅,連賀蘭春也感嘆道,‘家裏有靠山就是不一樣,四大閣的媽媽姑娘們都盼着花燈節貴客盈門,莫紅袖這是不想做生意了嗎?’

莫清遠伸出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說話不許這麽粗俗,你一個小丫頭又知道什麽。’

春兒吃痛的飛身反撲,卻被對方敏捷的躲開。

‘莫清遠,你不過比我大兩歲,憑什麽來教訓我,你敢說你在南疆時沒去過花樓,沒喝過花酒。’

莫清遠的眉毛抖了抖,這丫頭以為他去南疆是旅游享樂嗎。

‘南疆的花樓我是沒去過,不過苗寨的姑娘可是漂亮的很,最起碼-----。’他斜着眼睛,略帶嫌棄的看着春兒的上半身。

賀蘭春的臉蹭的燒了起來,莫清遠瞧得好笑,上前捉住了她的手,‘這就含羞了,我還以為你真和我老姐一樣練得刀槍不入呢。’

說着,不顧春兒的掙紮,把人拖向轉角的最裏間。

掌燈的侍女猶豫了一下,看是莫清遠,并沒有加以阻攔。

轉角還未過兩三步,一陣悅耳的琴聲傳來,是紅袖樓新作的曲子,依稀記得叫做《夢裏水鄉》。在燈火绮麗的花燈節,清越的詞曲,到別有一番意味。

一曲罷了,春兒推門而入,‘紅袖姐,你這裏的樂妓水平真差,這首夢裏水鄉我聽了還未一曲,就彈錯了三處。’

話還未說完,春兒就愣住了。普普通通的黃銅荷花熏香爐裏點的卻是價比黃金的沉水香,袅袅的青煙升到空中然後消失無蹤,房間內飄散着淡淡的冷香。陽光透過裱着湖綠色窗紗的窗子斜斜的射過來,窗外隐約聽見海浪般的松濤聲。那坐在上首身着墨綠色華服的男人把玩着手上的描金芙蓉杯,看似漫不經心,卻讓人覺得有如凝淵峙岳,睥睨塵嚣。

還是膩白的膚色,兩顆漂亮的綠眼睛如同名貴的祖母綠,在任何情況下都散發着璀璨冷冽的光彩,烏黑的頭發上随意別着一根翠綠的簪子。幾種純粹的色彩交會在一起,融入眼中略顯不耐的冷色.

他看見春兒,眼中微微流露出一絲訝異。

倒是一旁彈奏的莫紅袖施施然站起,身着一襲石榴紅長裙,黑發如瀑,膚如凝脂,雙眸靈秀,顧盼間風情萬種。

‘在下琴技拙劣,還請風堡主見諒。’說着轉向門口的春兒,‘我還想差人去找你,沒想到你竟自己找來了。’抿唇一笑,‘也真是巧,你與風堡主兩次見面,都在我的紅袖樓裏。’

‘風堡主,岳少爺,這位是家弟莫清遠。’

莫清遠像是早有準備,依舊神色如常,一一見過行禮。

在這空隙,春兒躲開岳千傾玩味的眼神,遇上風瞳時,竟隐隐覺得他冷冽的目光中毫無預兆的帶上了冰冷的怒意。

撇去自己三番兩次的打攪,以及喜好男色的流言蜚語,春兒實在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麽地方惹惱了他。

‘春兒,我派人去通知你爹,你先坐下飲茶。’還未等莫紅袖交代完,莫清遠早已拉着春兒在風瞳的對面坐下。

莫紅袖責怪的望了他一眼,又重新坐回原位,不一會兒,就跟一旁能說會道的岳公子聊得不亦樂乎。

在此期間,風瞳始終一言不發。莫清遠也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靠近她繪聲繪色的描述着南疆的風土人情。

桌上的茶越來越涼,春兒也覺冷意更甚。

雖然自覺沒什麽,可她始終不敢擡頭對視風瞳的眼睛。終于找了莫清遠話間的空隙,借口溜出來,剛呼吸兩口新鮮空氣,毫無戒備的轉過身,看見一個高大的男子站在幾步之外冷冷的望着自己。

‘你似乎很怕我。’翠綠色的眼眸裏,竟有若有若無的醉意。

‘風堡主說笑了,我不過是因為上次的事深感歉意,不願給風堡主再添麻煩。’

‘哦,既然知道給我添了麻煩,那我給你一個補救的機會,如何?’說着,半眯着眼,笑看着春兒。

春兒只覺冷汗直冒,‘風堡主有什麽事不妨開口,我定當盡力而為。’

‘倒也不是什麽難事,上次在紅袖樓賞月,不知三小姐到訪,未能盡心款待,今夜花燈節,仍是夜色如醉,若不盡興同游,豈不是辜負了這番月色,也辜負了莫夫人的美意。’

春兒心中冷笑到;死狐貍,拿賞月做幌子,只怕是怪我打攪了你的美事吧,你以為提到莫紅袖,我就當真以為賀蘭雪要把天機閣交付予你。

于是盈盈淺笑到,‘春兒也正有此意,可林溪鎮可賞月的景致衆多,不知風堡主選在哪裏’

風瞳收了笑容,一派雲淡風輕,說道;‘這個地方三小姐也是極熟悉的,前些日子風某送三小姐回家時,賀蘭老爺曾經提過,說三小姐最愛去天香水閣,風某也認為那是賞月的不二地點。’

賀蘭春只覺眼前一暗,前日湖心亭中賀蘭雪那自信的笑容又浮現在眼前。

‘春兒,總有一天你會知道,風堡主是作你夫婿的最佳人選。’

隔壁透出溫暖的火光,回過頭,是一張頗欠揍的笑臉,岳千傾探出半個頭,輕搖羅扇,“早就聽聞天香水閣有月滿銀樓的美譽,不知能否跟賀蘭小姐借個光,也好順便和風堡主再續前談。”

由此,臨溪鎮的花燈節出現了如此奇妙的景象。

這一行人男的英俊女的嬌美,錦衣華服俱是人中龍鳳,不管走到哪裏都是矚目的焦點,不少大着膽子的女孩子嬌笑着跑過來将鈴蘭花塞到幾位男士手中。男子中尤以風瞳為甚。夜風将他的碧色絲袍吹的衣袂飄搖,就像傳說中的妖孽轉世,俊美無雙,神秘優雅,散發着充滿誘惑的邪惡氣息,吸引着她明知不可靠近,卻一再沉淪。

看似溫和清朗的莫清遠也頗受歡迎,淺青色的長衫襯得他文質彬彬,又有江湖俠士的英挺在眉間,如翠竹一般的挺拔清俊也使得不少少女紅着臉嬌羞的把花塞到他的手中。

而最為風流的,當屬岳千傾,一襲碧色素錦長衫,腰束玉帶,雙眉飛揚,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唇邊常帶三分笑,手中一把翠玉骨扇,腰畔一只明珠長劍,端是一個春風得意的少年俠士,引得少女們春心大動,不過片刻就收了滿懷的鈴蘭。

莫紅袖依舊一身緋色紗裙,用同色的輕紗半覆了面,只露出一雙媚眼就已是風情萬種了。

春兒望着三人手中大把的鈴蘭 ,深深逃了口氣,這條街僅剩的鈴蘭估計都在這裏了,在望望路邊男子不滿的眼神和望向莫紅袖時的瞬間怔然,幸虧賀蘭雪不在這裏,要不難保這幅景象要迷煞多少思春的少女。

風瞳微微眯起碧色的眸子,略顯厭惡的看着岳千傾對着給他送花的姑娘笑的不懷好意。他快步上前,穿過兜售鈴蘭的攤販,卻在最前面的一家,人最冷清,毗鄰歸心湖的一個角落裏,靜靜地站住。

選了一束粉色的鈴蘭,春兒從花攤上站起,四處高挂的各色花燈映着她煙籠紗的淡粉色長裙,發上裝飾的一圈小指大小的粉色珍珠發鏈散發着柔潤的光芒。罩着面紗的面孔上一雙秋水雙眸光華流轉,值似月下仙子、花中精靈,于熙熙人群中獨自耀眼,風采不似在人間。

不知是不是林溪鎮的風太輕太暖,熏得他有了幾分醉意。再看面前的賀蘭春,平時的疑惑與芥蒂也悄然消失,兩人之間的風輕輕一動,一股清雅冷淡的花香鑽入了風瞳的思緒。

風瞳指着她懷中的鈴蘭,神色疑惑。“她們為什麽要送花。’

‘她們這是在跟你求親呢,’春兒挑過最稚嫩的一朵,抿唇笑道,‘你若收下了,便是和他們定了親,明日須下聘去,’望見風瞳略顯吃驚的神色,‘若是風堡主喜歡這幾位姑娘,不妨都娶了去,但若想反悔,只須手執一朵未開包的鈴蘭,以示心有所屬。’說着遞出一支塞在風瞳的懷裏。

這攤子上擺着的除了風神月神的面具外,還有辟邪的鐘馗面具,逗小孩的猴子面具等等。賀蘭春心中暗想這可巧了,給他戴上這面具,看他還怎麽招蜂引蝶。

找到一個鐘馗面具,她轉身把風瞳拉到身邊來,笑眯眯的看着他。“這面具我送你戴着吧,風堡主如此潇灑迷人,可別把全城的姑娘都收來了,豈不是招的全城的男子忌恨?”

他此時已不再生氣,便由着她胡鬧。賀蘭春身量不高,只到風瞳胸前,她便抓着他的肩讓他彎下腰,舉起雙手将面具覆在他的面上,然後雙手繞過他的頭,去後面系那面具的帶子。

好近!二人的心都為這樣的靠近輕輕一跳。除了那晚紅袖樓天心閣的鬧劇,他們從未曾如此靠近過。他們的臉近在咫尺,呼吸輕輕的拂在對方的面上。她又一次感受到他身上令人迷醉的氣息。他亦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鈴蘭香氣,一絲一縷纏纏繞繞,繞的他心神不寧,仿若夢中。

定是被那香氣蠱惑,他看着眼前略顯蒼白的柔柔面孔,竟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把這嬌小的女孩擁入自己的臂彎,一輩子,就這樣好好的疼惜。

賀蘭春的心中也是不安,手有些抖,感覺那帶子系了好久,久到連自己的身上都染上了那令人神馳的氣息,才終于打好了結。她松手後退一步,欣賞着眼前帶着鐘馗面具的男子,卻忽略了那面具下漆黑雙眸中的風起雲湧。

一米之外,匆匆上前的莫清遠猛的停在兩人身後,他的臉上還帶着花燈節特有的面具,準備給春兒一個驚喜。這個還未成年的小姑娘,剛剛才在斷橋上輕輕觸碰了他的心,如今,在溫暖熙攘的火光下,她又對另一個男人毫無防備的展開笑顏。

在恍惚的火光中,他看見風瞳微微彎下身,面龐到春兒剛好能觸及的距離,對方嬉笑着,把面具親昵的扣上。

春兒,或許真像莫紅袖所言,兩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即使是原先朝夕相伴的兩年裏,他也不确定明媚的笑臉後,有多少是真正纏綿的情愫,抑或只是少女孩子氣。

而此時,他更是丢盔棄甲,內外受挫。

而他所思戀的人卻渾然不覺。春兒拍拍手:“好了,這下可以省去那些姑娘的花了。”

歸心湖是洛水支流,橫穿過臨溪鎮,上九坊的沿河兩岸不僅是此處的煙花勝地,亦是文人雅士的聚集之所在,頗有些秦淮風月的味道。沿河兩岸都是高檔的酒樓茶肆,此時更是熱鬧非凡。

河中有女子放的花燈順水漂流,密密的照亮了整條河道。河中有游女乘烏蓬小船穿梭往來,船頭懸一盞蓮花燈,有岸上的客人點曲子便在船上執琵琶清歌一曲。桂棹蘭槳,浮動暗香,天上繁星人間燈火俱倒映在粼粼波光之上,槳聲燈影流光映月,好似天上星河美不勝收。

走進最富盛名的天香水閣,賀蘭雪懷中擁着沈美人,慵懶的斜靠在床榻上。

窗外,歸心亭上燈火通明,繁華依舊。

沈美人疑惑道,‘花燈節開始許久了,怎麽還不見三小姐,這群奴才也真是辦事不力。’

賀蘭雪倒無擔憂之色,‘以春兒的性子,她若想藏,單憑這些下人又如何找得到,還是別為難他們了。’

‘老爺說的是。’沈美人急忙應承道,若非有賀蘭雪的震懾,八大堂裏那裏還有影虎堂的位置,更何況她已委身于賀蘭雪,不到關鍵時刻,萬萬不能丢了這個位子。

‘可三小姐一個人孤身在外,萬一有什麽差池。’

‘蓉兒你多慮了,春兒自有他人保護,倒是難得今夜無人打攪,我們兩人正好飲茶賞月,也算我補償冷落了你這段時間。’

‘老爺在外公務繁忙,蓉兒有豈敢責怪,只願此時此刻能長久。’

說着,依偎在賀蘭雪肩上。

不遠處,若梨眼神複雜的望着賀蘭雪,看到主動投懷送抱的沈蓉,眼裏閃過一絲兇光。

一旁倒水的丫頭蘭翠見此情景,背過身去,端了盞新砌的尨蛇春放在案頭。沈美人望着一旁沉默的若梨,,‘若梨姐姐,’眼裏透出掩不住的得意‘多虧姐姐心思奇巧,不僅精通茶藝,連這西域獨有的尨蛇春也能找到,難怪老爺以前疼愛姐姐。’

可惜現在----

三姨太見兩人或不投機,起身賠笑到,‘兩位妹妹那個不是老爺的心尖兒,今夜難得共聚一堂,不好好欣賞歸心湖的花燈夜景,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天香水閣的光景。’說着向外望了一眼,便不由的哎呀驚呼起來。原本遍布蓮燈的歸心湖,像是突然沉寂了下來。顯得臨溪鎮的夜晚比以往更黑暗,團團漂浮的霧氣遮住了天上的星月,透不得大地一絲微光。

喧鬧的人群也稀稀拉拉的片刻安靜下來,之後是不明所以的嘈雜混亂。

漆黑的巷道裏,賀蘭春感到同時又兩支有利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春兒,’身後傳來莫清遠有些焦灼的低呼。

‘我沒事。’她下意識的回頭,可左邊的衣袖猛然一緊,将她從莫清遠的手裏拽離。

‘別說話,’狐貍似乎沒想給她發問的機會,一枚銀針沿着春兒耳畔擦過,指的本是她的眉間。

春兒喘息之餘,已經有黑色的身影撲上前來纏鬥,莫清遠挺身向前,與黑影纏鬥起來。仿若從巨大的虛空中,抽離出無數條虛影,締結成繭,洶湧的撲向人群。

原本寂靜的街市頓時慌亂起來,人群四散而逃。

‘是虛影,真身不在這裏。’莫清遠也停止了打鬥,遠遠而來聽見了巡捕房的馬蹄聲。這下有自己師姐忙的了。

‘血影’,身旁的風瞳低低說了一聲,春兒這才注意到兩人緊握的手。

暗影中的最為獨特的一只,隸屬騰蛇堂,在南疆有暗夜之王的美譽。

莫清遠上前,泛着白光的利劍上浸滿了血跡。

‘受傷了嗎。’春兒掙開風瞳的手,上前細細檢查莫清遠的身上。

這時莫紅袖和岳千傾也穿過人流,走到兩人面前。

莫紅袖見狀,姣好的臉也把持不住,瞬間陰沉下來。她急着檢查莫清遠的傷口,眼中透漏出責備的目光。莫清遠加在兩個女人間,尴尬無比。

‘我沒受傷。’莫清遠低低的反駁一聲。‘劍上不是我的血。’‘那是誰的,’春兒抓起莫清遠的劍,細細嗅去,猛的臉色大變。

一個有些危險的想法模糊的籠罩在心頭。‘是血影。’歸心湖的萬燈具滅,隆慶街上的無數條黑影。

血影,染磨為血,以血化影。

剛剛風瞳說時她還為覺得異樣,直到現在===

岳千傾看着沉默的衆人,直到莫清遠焦灼的低呼‘春兒’,擡頭時,賀蘭春已經順着歸心湖跑了出去。‘莫夫人,你們留在這裏協助,我去去就會。’莫清遠似乎還想說什麽,卻震懾于他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口吻。

這家夥,還和五年前一樣,岳千傾想着,唇畔無意的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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