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托住
第二天，海麟主動幫着照顧生病的海麒，左右鄰居和親戚幫海母将喪事辦完，海母又得忙地裏的活了。
好在海麒身體底子也不差，捂出了一身汗，多喝開水吃了幾副藥就好了，只是海青山剛去，很多事兒都攤在海母身上，對兩個孩子就有些照顧不過來了。海麒還好，他已經六歲近七歲了，海母去找海家本家在村小學當校長的五大爺說了說，就讓海麒先進了學前班，年齡不夠頂多再蹲一年。可是海麟還小，正是得用人看着的時候，海麟奶奶是決計不會給看的，理由還很正當——老三家兩個孩子看不過來！
雖然小兒子總說自己玩，但海母怎麽可能把小孩子的話當真，這要是出了什麽事兒，海母真就受不了了，沒法子，海母只能麻煩自己娘家了。
海麟倒是對去姥姥家住沒什麽異議，他上輩子也是從小在姥姥家住到上學回來的，跟姥姥姥爺都很親，只可惜，兩個老人家年紀都很大了，還沒等海麟大學畢業，八十九歲的姥爺也追着姥姥走了，以至于海麟沒能盡孝，好在兩老都走的很安詳，沒病沒痛，比海麟奶奶強的多了，她可是受了不少苦。
姥姥家在鄰村，海母騎自行車帶着坐在前梁上的海麟十幾分鐘就到了。
兩老都在家，海母一見姥姥眼圈就紅了，即使已經結婚嫁人生子，但再堅強的人在母親面前都會露出脆弱的一面，更何況海母也只是一個還不到三十歲的女人罷了。
“快進屋吧！唉！”姥姥拍拍海母的手，拉着女兒到裏屋說些體己話去了。
海麟看到了母親臉上的苦楚，沒有出聲，乖乖的讓姥爺領到了另一個房間抱到炕上。
“麟麟，想吃什麽？姥爺這裏有糖還有餅幹啊！”
海麟搖搖頭，他現在什麽都不想吃，“姥爺，要喝水。”
“哎，好，姥爺去給你倒啊！”
海麟坐在炕上，晃着小腳，眼睛骨碌碌轉着打量屋子裏的擺設。
現在姥姥姥爺住的地方是他們家的老房子，土屋，屋裏倒是幹幹淨淨的，姥姥愛幹淨，看不得邋邋遢遢的地方，上輩子海麟住在這裏的時候，三四歲就隐隐約約記事了，那時候姥姥疼孩子，但不慣孩子，睡覺摟着他睡，炕沿并不高，炕前放個小塑料桶，晚上海麟自己爬下炕起來上廁所，姥姥很早就教他學會自己的事兒自己做了。
畢竟是小孩子，一開始海麟起不來，還記得有一次，海麟睡迷糊了，把便便拉在炕上，姥姥受不了肮髒，大半夜起來提水把席子擦得幹幹淨淨，折騰了好長時間才睡，倒是沒說啥，只是笑着捏了他一把，但海麟記得自那時起，自己就很少尿床了，好像是覺得被笑話了。
“麟麟，喝水。”姥爺笑眯眯的端着茶缸遞給海麟，一把白胡子翹啊翹的，看的出來很喜歡小外甥。
“嗯。”海麟笑着應了一聲，他也很喜歡姥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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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爺比姥姥大了十幾歲，姥爺是二婚，海母還有一個比她大十幾歲的異母姐姐，早就結婚了，倒是跟姥姥和這幾個同父弟妹關系都不錯，海麟還有兩個舅舅，一個小姨。
姥爺人很和藹，花白的頭發和大胡子，看着像是聖誕老公公，很讨小孩子的喜歡。
“爹，俺妹妹來了？”沉沉的男聲從院子裏傳來，說着就進了屋。
海麟一擡頭，盯着進屋裏的中年男人和婦女，這是他大舅和大妗子。
“大舅！大妗妗兒！”海麟乖乖叫了一聲，口齒有些不清楚。
大舅不大愛說話，嗯了一聲就坐下不出聲了，心裏疼惜外甥年齡小，只盯着看。
大妗子倒是湊上來摸了摸海麟的腦袋，笑着道，“哎！這是麟麟吧？！真是好孩子！你哥哥怎麽沒來啊？！”
“哥哥上學去了。”
“哦，那麟麟怎麽沒去上學呢？嗯？！”大妗子促狹的看着他，明顯是在逗海麟。
可惜海麟內裏不是小孩子，只覺得滿心郁悶，“明年去。”
“哦，呵呵，那明年要是還去不了怎麽辦？”
海麟不說話了，只眨巴着眼睛瞅她。他是小孩子，回答不了這麽高深的問題。
大妗子看着有趣，還想再逗他，這時，海母和姥姥從裏屋裏打開門走出來。
“哥，大嫂子，你們回來了！？”海母捏了捏鼻子，眼睛裏還泛着淚光。
“哎，麒麒他娘，你也別尋思了，啊？！以後帶着倆孩子好好過就行了！”大妗子嘆了口氣，拉着海母坐到炕上。
“嗯，我知道。”海母點點頭，“就是我白天得去出義務工（那時候大隊裏經常挖井、修路等活，都是要村裏人每家出人去幹的，叫義務工），麒麒還好，我送他去上學了，但麟麟還小，他奶奶又看不過來，我想讓麟麟在這兒讓咱娘幫着看些日子……”
“嗯，我給看着就行了。”姥姥擺擺手，“反正老大家這倆孩子都上學了，小二家那個也會跑了，晚上他娘就接回去，我看着麟麟就行，你放心回去幹活。至于你說要在院子裏挖個井，缺井管這事就讓你哥幫忙找找看看，反正這村裏現在有不少挖路偷橋洞子的，要不然讓小二去也行。”
“這事我知道了，有空我去找找。”大舅點點頭應下。
“嗯，咱娘給看着也行，麟麟我也挺喜歡的。”大妗子對挖井管心下不太樂意，畢竟這事兒得大半夜去幹的，還得趕着牛車給送去，但也不能說啥。至于孩子，反正現在兩老還能幹的動，也不用他們拿錢，一個孩子也吃不了多少，“就是你那個婆婆啊，什麽看不過來，是不給看吧！真沒見過這樣的老人，你家青山報喪那天我們雖然沒去，也聽說了，那事兒……”
“行了！”大舅皺眉哼了一聲，媳婦說的這話雖然是事實，但聽着很戳心窩子，他怕妹妹難過，“麟麟放這兒就行了，有個什麽事兒還有我們給看着。現在也十點多了，我去喊小二兩口子一聲，你在這兒吃了飯再走吧！”
“不了，大哥。”海母站起來擺擺手，“我就是把麟麟送過來，中午麒麒還要家去吃飯呢，我得回去給他做飯。”
“他奶奶就不能管頓飯嗎？”大妗子皺眉，“那是她親孫子吧？！”
“我還是回去自己做吧！”海母搖搖頭，“她不待見我，我又何必貼上去！爹娘，大哥大嫂，我走了！”
“行，那就快回去吧，俺就不留你了。”
“嗯，麟麟，你聽你姥姥的話啊？！我家去了，過幾天再來接你。”海母不放心的囑咐海麟。
“嗯。”海麟伸着胳膊讓姥爺抱下炕來，跟着海母到門口送她。
“快進屋吧，我走了。”海母推着自行車朝衆人揮手，最後看了看海麟，一擡腿騎上車子就走了。
“唉，麒麒他娘這是什麽命啊！”姥姥嘆口氣，低着頭轉身進屋。
姥爺摸了摸海麟腦袋，也沒說什麽。
“娘，也別想那麽多，反正麒麒他娘年紀也不大，大不了過兩年再找個呗！”大妗子挑眉，“又不用給他老海家守寡……”
“行了，當着孩子面兒說什麽呢你這是？！”大舅皺眉。
“那怎麽了？我說的是實話啊！我……”大妗子想反駁，被大舅拽了一把，推到屋裏去了。
海麟倒沒多想，上輩子海母就沒再嫁，為了兩兄弟吃了不少苦，這輩子他其實并不介意讓海母再找一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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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小舅過來一趟，聽說大姐來過，問了問，聽姥姥說了一些事兒，第二天晚上二點多鐘就和小妗子趕着牛車去敲了海麟家的門，給海母送去了一車井管。
海麟知道這事兒心下很是感動，上輩子他就聽海母說過這事兒，這時候小表哥還小，自己一個人在家裏睡覺，小舅和小妗子白天去看了地方，兩個人半夜趕着車到地裏挖了一車井管，又去鄰村給海母送，半路要經過一道坡，很陡，上坡下坡的時候，小舅在前面牽着牛，小妗子在後面車轱辘下墊磚頭，走一點兒墊一塊磚頭，一步一步挪上坡又挪下來，到了海麟家，海母幹活累的睡熟了，後來聽到敲門聲又害怕，小舅叫了将近半個小時門才叫開，結果兩口子擔心家裏孩子，連杯水都沒喝就回家了，海母留都留不住。
大舅小舅小姨幫了他們很多，尤其是小舅，大舅後來眼睛壞了，小姨嫁的遠，也幫不了多少，很多事都是小舅給幫襯着，地裏幹活有時候忙不過來，小舅都帶着小妗子來幫忙。
但他們家卻很少能幫得上小舅，小舅人傲氣，那時候小表哥出了車禍借下不少錢，也借了海麒的，又趕上結婚，但小舅卻是一有了錢就給還回去了。
海母當時說的時候就叮囑兩兄弟，要好好待小舅，這是很大的一份情，怎麽還也是還不過來的。
海麟把這話一直記在心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