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家6
夏日的陽光透過窗紗流連在男人堅毅的臉上，惹得他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
用胳膊支着頭，看着祁迩煜睡着時略顯青澀的臉，海麟輕笑了下，坐起來下了炕，拉上窗簾開門出去。
“娘。”西屋炕上睡着小侄女，海母坐在炕上看電視，海麟走過去坐下，道，“我去我三奶家一趟，小煜醒了你跟他說一聲。”
“嗯，去吧，你三奶、三爺唠叨了好幾次了。”海母看了看他，笑道，“坐一會兒就行了，你三爺不能下地，別覺得他話多不耐煩，說了不中聽的也別多想，就随他說去吧。”
“嗯，我知道。”海麟點點頭，道，“那我去了。”
回來之前，海麟買了些老人吃的東西，現在正好帶去三奶家。
三奶過生日，叔家來的人很多，海麟沒進屋，只對着叔嬸打了個招呼，就直接去的三爺那屋。
三爺前幾年就躺在炕上起不來了，拉屎拉尿都是三奶或者叔嬸幫着端的，晚上還好，三奶還能和他說說話，白天三奶愛出去街上坐着跟人聊天，他一個人在屋裏難免悶得慌。
而且三爺好強了半輩子，臨老了動不了，心裏自然不痛快，來個人看看他就要訴苦，有時候還抱怨別人幾句，一次兩次還行，次數多了，誰也不愛聽；加上他上廁所都是在屋裏上的，碰上了很是尴尬，這樣一來，去的人就更少了。
年紀大了，想的多了，沒人來看他，就總覺得別人嫌棄他，面上又放不下架子，逮誰說誰，徒惹人煩。
“麟麟啊，你上學了有本事了啊？過來我這邊走趟都不願意。”三爺躺在炕上，大熱天的蓋着被子，絮絮叨叨地跟海麟抱怨，“你娘不常來，麒麒也是，叫着都不來，我躺在炕上不能動了你們就不能來看看我？你們就是嫌棄我煩人了……”
“沒有，三爺你想太多了，我不是剛過來就過來了嗎？我娘跟我哥那是忙的。”海麟面上帶着笑意聽三爺翻來覆去地說這幾句話，嘴裏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着。
當年，三奶不喜歡海麟兄弟倆，兩人來玩就明着暗着地趕，兩兄弟不是沒記性，雖然不會抱怨她，但感情自然會淡，不想來是正常的；這幾年海麟幫了三奶家不少，叔白天上班，三個孩子也都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家裏除了嬸子沒別人，這邊有事的時候就找海麟，好事卻從來不會想到他，當然，海麟兄弟倆也不會在乎這些，但心寒是難免的。
好不容易從三爺這邊回來，又碰上堂姐。
“海麟，這是放假回來啊？！”堂姐一邊哄着身邊的兒子，一邊笑眯眯地看着海麟，“大三了是不是？打算什麽時候去找工作啊？”
家裏畢竟離着京都不遠，海母又不是多話的人，所以村裏基本上沒有人知道海麟寫文的事。
“嗯，到時候再說吧，現在還沒定下來。”海麟勾起嘴角點點頭，也沒打算說出要考研的事。
“這樣啊，現在大學生都不好找工作，得早點決定。”堂姐眼裏明顯有點輕視。
當初海麟考上京大的時候，在村裏可是傳了好一段時間，人人見了都誇海家小二有出息，如今聽了海麟略顯敷衍的話，堂姐自然以為也不過如此。
“京大是好學校，可京大的學生也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尤其你還是中文系的。海麟啊，不行咱就回來吧？！我給你介紹個報社的工作。”堂姐抱起兒子，笑着道，“記者也不錯啊，我不就是幹這行的嘛？！一開始錢不會多，時間長了也不少……”
“嗯……”海麟心不在焉地點着頭，想着祁迩煜現在是不是已經起來了，會不會找自己，随後他忍不住打斷堂姐的話，笑道，“姐，這些事到時候再說吧，我先回去了啊，我同學還在我家呢！我走了啊！”
“哎？哎，海麟你到底怎麽想的啊？你……”
“海麟？”
伸長胳膊沒有摸到人，祁迩煜睜開眼，從炕上爬起來，穿上鞋出了屋。
“小煜起來了啊，到屋裏倒杯水喝，看你熱的。”海母一邊給燕燕編辮子，一邊笑着對祁迩煜說，“小麟到他三奶家裏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你看電視嗎？”
“唔，阿姨，我不看了。”祁迩煜端着水，拿了個凳子坐在旁邊，跟海母聊起海麟的事來。
“……麟麟從來就特別懂事，四五歲的時候就知道心疼我了，我記得更小的時候，有一次他哥拿着只後跟封起來的涼鞋到灣裏舀水喝，麒麒那時候都七八歲了，麟麟比他小四歲，竟然一本正經地教訓麒麒，說灣裏的水不幹淨，鞋更不幹淨，喝了長蟲……”
“……麟麟小的時候不喜歡吃藥，我在旁邊的時候他從來不吭聲，等我走到一邊，他就把藥往鞋裏塞，還板着小臉說藥都吃完了，其實我都知道的，看他穿上鞋踮着腳下炕的時候笑的不行……”
“麟麟兩歲多的時候就不大尿炕了，但我記得有一次，晚上他沒上廁所，早上起來發現自己尿了炕，就把他哥哥往那泡尿上推，等我出來非說是他哥尿的，還害得他遭了殃啥的，麒麒不知道啊，還以為真的是自己尿了炕，那一整天都板着張臉……”
“……他三歲那年，我家裏種的西瓜，他喊着去幫忙，可麒麒個頭長的小，稍大點的西瓜他都抱不動了，還逞強，彎着腰非要抱個大的，結果沒抱起來，西瓜砸破了，他自己還一頭戳地上，差點翻了個滾兒，蹭了一嘴的泥……”
“……你別看麟麟那麽聰明，他有些事上可拙了，那時候讓他給我蒸饅頭，他倒好，忘了添水，差點把鍋燒破；他有時候也特別膽小，有一次就是，被一只公雞追得跑出去好遠……”
祁迩煜一邊聽一邊想象小小的海麟各種各樣出糗的故事，笑的差點趴下。
原來一直表現的那麽成熟的海麟，小時候還有這樣的一面啊，真難以想象，祁迩煜很遺憾自己沒有見到……
“說起來，麟麟現在也這麽大了，二十四五了，也該找女朋友了啊！”海母看着小孫女到處亂竄的樣子，笑眯眯地說，“燕燕都快要上小學了，小煜啊，你跟麟麟熟，他在那邊就沒談個女朋友？”
“……沒……有，有啊……”祁迩煜勉強扯起笑容，低下頭，冷硬的回道，“可能……有吧，我也不知道……”
“這樣啊，有了就讓他帶回來看看，什麽樣的咱都不計較，只要他覺得好就行……”
海母再說些什麽，祁迩煜沒仔細聽，他的心思都放在海麟的女朋友上。
是啊，海麟已經大三了，而且他這麽優秀，在京大的這段時間，祁迩煜就知道他系裏有不少學姐學妹對他有好感，只是海麟沒有那個意思罷了，否則他要是想要找，現在肯定不會還單身。
對自己的感情，祁迩煜從沒想過放棄，他絕對受不了海麟身邊除了自己還會出現另一個人，所以自然不會任由海麟去找一個女人或男人回來。
一定要加快步伐了啊！祁迩煜抿嘴。
到家的時候，海麟一進門就看到祁迩煜正跟海母聊得高興，而且貌似主角還是自己，不禁有點哭笑不得。
“娘。小煜，你起來了啊。”海麟蹲下來，捏了捏小侄女軟嫩嫩的腮幫子，轉頭向祁迩煜道，“睡飽了嗎？炕是不是咯得慌？”
“還好，部隊裏的床也差不多。”祁迩煜勾着唇角，緊緊盯着海麟，眼裏帶着某種難以掩藏的侵略性。
“怎麽了？”海麟被看的有點發毛，忍不住疑惑地開口，“幹嘛這麽看着我？”
“沒事。”祁迩煜垂下眼，不說話。
“哦……”海麟撇撇嘴，扭頭問海母，“娘，我今天沒進屋，但也沒看到俺叔家大哥啊？”
“哎，別提了。”海母皺眉搖頭，“你大哥剛離婚了，估計是不想回來吧，他那個媳婦兒啊，真是能折騰人。”
“離婚了？那瑩瑩怎麽辦？”海麟詫異地看着海母，“我記得嫂子人還可以啊？！怎麽……”
“可以什麽啊！人心隔肚皮，以前看着是不錯，誰知道都是裝的。”海母嘆氣道，“非要離婚，還要好幾十萬塊錢，孩子要回去，跟她姓，法庭上那個樣子啊！跳着腳罵你哥全家，你哥仁義，她要錢就給了，要我說啊，就不該給！”
“怎麽會突然鬧翻呢？是不是我哥他……”
“不是，那個女人就是嫌你哥幫你二哥，還說什麽都不能管你嬸家的，挑事兒呢她！前兩年燕燕百日哪天你哥不是沒來嘛，就是她不讓去，你嬸都不知道這回事，還真當你哥有事兒呢！結果前幾天那不是喝醉了酒，都給說出來了，她就是為難你哥呢！什麽人啊這是……”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海麟嘆氣，一轉頭對上祁迩煜的眼神，看他張嘴無聲地對自己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真——心——的！
海麟笑。
等到海麟和大嫂從三奶家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一家人加上祁迩煜好好吃了頓飯，喝了點酒，聊了聊各自的事。
沒一會兒，燕燕困了，海母就領着她到屋裏睡覺去了，祁迩煜回屋收拾東西好睡覺，剩下大哥大嫂和海麟三人邊吃邊談。
“麟啊，我想讓咱娘翻蓋下房子，反正現在也不缺錢，你怎麽想？”海麒自結婚後就發了福，板凳坐着累，便坐到凳子上吃飯，他邊喝酒，邊擡頭問海麟。
“這件事大哥決定就行了，錢在咱娘……”
“你不用拿錢。”海麒擺擺手，打斷海麟的話，笑着說，“那年我結婚你還給我墊上不少呢，房子的事我自己來就行了，我就是跟你說一聲。你大哥知道你不缺那個錢，給你你也不要，所以這房子你就別操心了，啊？”
海麟掃了一眼面上明顯不大樂意，但也沒說什麽的大嫂，想了想，道，“行，缺錢了再跟我說，咱自家人不用跟我客氣。”
“好，這個哥知道。”海麒端起杯子，道，“來，碰一個，學業有成啊！”
海麒家的日子不苦，但也沒太多寬裕，只是他一直不要海麟幫忙，海麟沒辦法，只好換個方法。比如給小侄女天添幾身衣裳，給海麒買輛車添個家具什麽的，這些大嫂都看在眼裏，這時候自然不會多說。
晚上，海麟跟祁迩煜還是一個炕睡覺。
關了燈，聽着窗外的蟲鳴聲，因為喝了一點酒，海麟躺了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黑暗中，祁迩煜睜着眼，靜靜地聽着海麟的呼吸聲，知道那聲音開始規律平穩下來，他無聲的坐起身，借着窗外微弱的光附身湊向海麟。
他的感情是背德的，只有在夜裏才能釋放一點，但他絕對不會放棄，因為海麟已經成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失去的後果，他承受不起。
只是，心裏的不安積累的越來越多，祁迩煜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