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宴會背後
掉了頭頂白毛的“臭鼬”愣在原地, 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小王後是不是聽得懂鏖兀話?他怎麽不害怕啊?我都要殺他了,他還跟我扮可愛?
天地良心,阮久不是在扮可愛。
他只是一時間忘記了鏖兀話裏“白毛”的“毛”要怎麽說, 猶豫的時候說了兩遍,所以就變成了“白毛毛”。
阮久把東西往前遞了遞:“給你。”
“臭鼬”被文勃推了一下,伸出手, 接過那一小塊白毛。
他擡頭時,看見小王後的小大王就抱着手站在不遠處, 目光緊盯着這邊。眼神冰冷得不像是十三歲的少年。
雖然剛才還叫嚣着要殺了他們, 但是現在,他一點動作都不敢有了。
阮久又問:“為什麽要把這個戴在頭上?”
“因為……”
阮久問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最後只能道:“因為好看。”
阮久蹙眉, 哪裏好看了?
他又問:“那這個要怎麽戴在頭上?”
“有……有一個小夾子。”
“臭鼬”不想再回答問題了, 阮久再問他, 他就要哭了。
Advertisement
阮久笑了一下, 只道:“那我先回去了,不要再弄丢了。”
“好。”他點點頭, 把白毛毛戴回去。
“王後慢走。”文勃一面說着,一面推了一下匡律, 于是匡律也跟着說了一句“王後慢走”。
阮久轉身離開, 走到赫連誅身邊,緊張地抓住他的手:“小豬,小豬, 我們快點走吧。”
赫連誅明知故問:“怎麽了?”
阮久沒敢回頭,輕聲道:“我剛才聽見他們吵架,他們說要殺了我們,快點走吧。”
“已經沒事了。”赫連誅握住他的手, 才發現他的手心裏都是汗。
難為阮久剛才還能站着和“臭鼬”扯閑話,他也是死死掐着手心才站穩的。
赫連誅道:“他們不會動手了,我們回去,繼續吃飯。”
“啊?”
兩個喀卡人目送阮久離開,心中不知做何感想。
“臭鼬”道:“大哥,這……”他很快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這個小王後也沒來幾個月,算是無辜,就把他和他的小大王放了吧,咱們繼續反了。”
文勃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說什麽。
“大哥,難不成我們就永遠這樣讓鏖兀壓在頭上?”
文勃思量許久,最後深深地吸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随從就過來了。
“首領。”随從快跑上前,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文勃臉色一變,迅速爬上就近石砌的望樓,“臭鼬”迅速跟上。
還沒來得及爬到最高處,就聽見城中響起低低的號角聲。
“臭鼬”道:“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會吹……”
這時他也察覺出不對勁,心中一凜,加快腳步爬到望樓最高處。
他們極其熟練地往城門的方向望去,只見一隊他們從沒見過的人馬已經占據了城門,為首的人生得極其高大,吹響號角的,也是他們。
尋常號角響起,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今天不是,今天只是為了告訴文勃他們。
城門已經失守。
“臭鼬”罵了一聲,狠狠地拍了一下牆壁。
剛才看兩個小娃娃怪可憐的,一時心軟,好幾次沒舍得下手,現在反倒叫小娃娃把他給圍了。
文勃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麽,只道:“幸虧你沒動手。”
現在賠罪還來得及。
阮久與赫連誅回到大廳。
烏蘭看起來有些緊張,見他們回來了,連忙迎上前:“大王、王後。”
赫連誅颔首,拉着阮久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
阮久還是有點害怕,扯了扯他的衣袖:“快走吧……”
赫連誅按住他的手,低聲道:“烏蘭今天帶了兩柄刀,格圖魯也已經到了。”
倘若剛才要打起來,赫連誅會抽刀動手的,等在府外的人也會沖進來的。
文勃的猶豫避免了一場沖突,也救了自己一命。
赫連誅來的時候就考慮到了喀卡兇險,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要是喀卡換新領袖,能換他自己的人,那是最好。
不過他欣賞“野獅子”文勃,倘若他能免于一死,那也很好。
阮久才反應過來,文勃就帶着匡律回來了。
文勃壓着人,兩個人跪在地上,不同于草原人常用的單膝下跪,是雙膝跪地。
“大王……”
他還沒說完一句話,赫連誅便“噓”了一聲。
“今日不談其他,你們起來。”
他堅決如此,不聽任何解釋和賠罪的話,兩個人只能站起身。
赫連誅又道:“适才匡律舞的刀不錯,正好我手下也有一員猛将,他在外辦事,剛才正好趕到了,我讓他進來,和匡律比一比。”
不用吩咐,烏蘭立即會意起身,出去喊人。
沒多久,格圖魯就進來了。
文勃與匡律對視一眼,是城樓上的那個人。
雖然天黑看不清楚,但是這樣高大的人實在是不常見,所以他們幾乎都能确定就是這個人。
格圖魯單膝跪地,朝赫連誅與阮久抱拳:“大王、王後,臣來遲了。”
赫連誅朝烏蘭揚了揚下巴:“把刀給他。”
格圖魯領命起身,接過長刀,雙手握住刀把,掂了兩下,大約是嫌輕,但是湊合能用。
赫連誅再次端起酒樽,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臭鼬”,于是格圖魯大喝一聲,把“臭鼬”吓了一跳。
以牙還牙,還給他。
格圖魯繼續揮刀,刀鋒就落在“臭鼬”面前,帶起刀風,都撲在他臉上。
“臭鼬”捏緊酒杯,幾乎要将青銅的酒杯捏扁。最後文勃按住他的手。
能怎麽辦呢?不是他最先舞刀的嗎?
上半場自個兒拿刀指着人,下半場就得受着別人拿刀指着自己。
且忍着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刷的一聲,格圖魯反手收刀。
赫連誅輕輕拍了兩下手:“不錯。”他看向文勃:“首領以為呢?”
文勃點頭:“确實不錯,比我這個只會胡砍一氣的蠢弟弟好得多。”
匡律低着頭,再不敢說話。
阮久朝格圖魯招了招手:“圖魯,你吃飯了嗎?過來吃一點。”
格圖魯直咧咧地把大刀往邊上一丢,就過去了:“謝謝王後。”
阮久給他夾菜:“這個,這個很好吃的。”
烏蘭看了一眼赫連誅,也湊上前:“王後,我也要吃。”
“來,吃。”
文勃想了想,最後拍了拍手,一隊樂師、六個女子魚貫而入。
女子随樂起舞,将方才舞刀弄槍、針鋒相對的淩厲氣息沖散不少。
阮久咬着筷子,想到方才“臭鼬”吃癟的模樣就好笑。
還想殺人呢,這也太無法無天了!
阮久再看了一眼廳中舞蹈的女子們,然後對格圖魯道:“圖魯,這些都是文勃的姬妾吧?”
格圖魯想了想:“應該是。”
“嗯。”阮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吩咐道,“那等她們下來了,你也上去跳舞,最好再打個拳,在那個匡律面前……”
格圖魯大大的疑惑:“為什麽是我?”
“她們都是文勃的姬妾啊,你也是後妃呀,你們地位相當。”
格圖魯漲紅黑臉,給阮久肩膀來了一個——收了力氣的、輕輕小拳頭。
“王後別拿我玩笑,我可不去!”
阮久回頭:“那烏蘭,你去。”
烏蘭搖頭:“臣妾也不去,臣妾就陪着王後。”
沒有人願意去,再給“臭鼬”點顏色看看的計劃落空了。
于是一場接風宴,就這樣在歡樂祥和的舞樂中結束了。
赫連誅在接風宴上喝了點酒,夜裏睡得沉,第二天天還沒亮,外面就傳來了吵鬧聲。
赫連誅松開阮久,自己下了地,推開窗子,往外看了一眼。
“獅子”帶着“臭鼬”和“灰兔”來賠罪了,“臭鼬”的背上還背着荊條。
赫連誅笑了一下,關上窗子,披上衣裳。
然後阮久也被吵醒了:“出什麽事了?”
赫連誅只道:“沒事,你先吃早飯吧,我出去看看。”
赫連誅在大廳裏見了三個人。
請三個人上座,上了酒水,又讓侍從把“臭鼬”背在背上的荊條給取下來,幫他上藥。
三人都有些惶恐,低着頭不敢說話。
赫連誅笑了一下:“其實,就算昨夜你們得手了,于喀卡也無益。”
“試問,鏖兀周邊十來個部落、鏖兀境內,有誰知道赫連誅是大王?他們知道的都是攝政王赫連蘇爾罷了,你們就算把我殺死,挂在城樓上,也沒有人會認出我。”
三人齊齊擡頭,忙喚了一聲:“大王……”
赫連誅面上的笑意轉冷:“太後和攝政王能找出無數個大王來代替我,甚至攝政王自己也可以登基,鏖兀從來都不缺大王。”
三個人終于都坐不住了,起身跪下。
“大王。”
“我來喀卡,不過是陪着王後來,查一查赫連誠的一些事情,與喀卡要立新首領、要立誰為新首領無關,這一點你們大可以放心。”赫連誅道,“不過我想,以文勃首領的資歷與戰功,文勃不做首領,恐怕過意不去。”
“臭鼬”大聲表示贊同:“大王好眼光!”
“我不想插手這件事情,實際上,我也沒有權力插手這件事情,我只想幫王後辦成他想辦的事情。”
文勃道:“大王有什麽吩咐盡管說,臣等一定竭盡全力。”
“你是不是把從前赫連誠府上的人都扣起來了?”
“是。”
“那我要一個從前在赫連誠身邊伺候筆墨的人,最好是他的親信。”
“臣馬上去安排。”
三個人轉身要走,赫連誅忽然心中一動,又道:“等一下。”
文勃回身:“大王還有什麽吩咐?”
“喀卡人,為什麽會幫赫連誠造反?”
“這……”文勃有些遲疑,“其實,許多年前,我們就覺得該即位的是赫連誠。”
赫連誅不自覺捏緊了石頭的桌角:“為什麽?”
“因為先王确實十分寵他,從這個宅子就能看得出來。”
赫連誅忽然有點想笑。
作者有話要說: 回去就跟軟啾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