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日升月沉

赫連誅覺得, 自己根本就不該問那個問題。

如果他不問,就永遠不會有人多嘴多舌地跟他提起。

就算他已經隐約猜到了什麽,他也可以假裝不知道, 把疑慮壓進心裏,再通過一遍又一遍的強化記憶,說服自己。

偏偏他當時心思一轉, 就這樣問出來了。

也怪先王他做得明顯,這樣大的宅子, 從外面看來就恢弘不凡, 只要赫連誅來了喀卡,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其實單從喀卡這個地方也可以看出來。

喀卡在鏖兀話裏,意思是獅群, 骁勇善戰的獅群。

喀卡還是先王收服的第一個部落, 記載着他年少時候戰勝的榮光, 把這樣一個富于資源和特殊意義的部落送給當時才十幾歲的大兒子, 這是怎樣的一種期許?

而溪原就不同了。

溪原之所以叫做溪原,不過是因為, 夏季轉熱時節,西邊冰山融化, 彙成溪流, 溪流沖刷,成為平原,叫做溪原。

溪原并不富裕, 人民也不骁勇,更不是一個獨立的部落,不過是鏖兀一個小小的下邑。

不同的,從一開始就是不同的。

赫連誅忽然被一種不可名狀的無措籠罩住了, 原先在三個年長他許多的小首領面前都舉重若輕的閑适此刻蕩然無存,他如今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

他發現他總是慘兮兮的。

每次想要做點事情,事情成功之後,正是得意的時候,他就會被從天而降的噩耗砸中。

上回在尚京,拿到兵符之後,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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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才做成了一點事情,又是這樣。

赫連誅的思緒雜亂,只有一息的時間,他卻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想明白的,想不明白的,一時間全部湧進腦中,又全部同時散去。

他定了定心神,語氣如常地問道:“是嗎?”

“是。”文勃點了點頭,“這座宅邸,是許多年前先王吩咐我們建造的。建好了,赫連誠才從尚京搬過來住。”

原來是這樣。

赫連誅昨日還同阮久說,是因為自己不高興,父王把赫連誠送出尚京,送到喀卡來住。

原來不是這樣。

原來是因為他的新宅邸建好了。

文勃繼續道:“先王每年三月過來看他,教導他讀書習武,一直到九月才離開。”

赫連誅不知道該說什麽。

先王九月從喀卡離開,回程的路上,順便去溪原看看,待上一天,有時連一天也待不住,當天來,當天就走,說國事繁忙。

赫連誅苦練了一年的學問和武功,他從沒看過。

每年都是這樣,赫連誅一直覺得,他做了大王,也會這麽忙碌。

先前赫連誅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他已經是大王了,赫連誠還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

現在他知道了,這是父王給他的偏愛和底氣。

真正在寵愛中長大的人,應該像阮久一樣愛撒嬌、沒心機、讨人喜歡,而不是像他一樣,冷冰冰、陰沉沉的。

又是短短一句話的時間,赫連誅又想了許多事情。

文勃最後道:“先王不來喀卡時,各種賞賜也從來不曾斷絕。”

“先王是突發惡疾去世的,臨去世前,曾經急召赫連誠回尚京。可是,好像赫連誠還沒啓程,先王就駕崩了。”

“就算這樣,但是這麽些年,先王對赫連誠的偏愛,喀卡人都看在眼裏。所以,這次赫連誠要造反時,有許多喀卡人都追随他。”

“他們以為,憑先王的遠見,肯定會給赫連誠鋪好路,會為他留下穩操勝券的神兵利器。”

“跟着赫連誠造反,原本是必勝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

赫連誅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是他自己太蠢。”

他說完這句話,就站起身來,轉身離開。

三個人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交換了一個眼神。

“臭鼬”道:“大王不愧是大王,小小年紀就這麽厲害,一點也不生氣。”

文勃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閉嘴。”

這可不是一個很好的表現,十幾歲的人,恐怕要在心裏憋出毛病來。

赫連誅走在走廊上,看見檐下挂着的紅色絲綢,只覺得惡心想吐。

他原以為他還不算太慘,就算家庭不睦,祖母和母親都不喜歡他,同父異母的兄長更是針對他,但至少,父王還是喜歡他的,只是父王很早就過世了。

現在他只想大笑一聲,死得好。

得虧先王早死了。

要是真等到他和赫連誠相争那一日,先王肯定要偏心赫連誠,到時候在亂軍之中,死無葬身之地的,就是他赫連誅了。

天底下沒有人喜歡他,就連與他血脈最近的人都厭惡他。

先王是個“梁國通”,給自己化漢名時,自以為鏖兀顯赫連天,可傳千秋萬代,所以改姓赫連。

他不會不知道,“誅”字在漢字裏是煞氣多麽重的一個字,寓意多麽不好的一個字,此子當誅。

赫連誠的名字就特別好,心悅誠服。

原來先王的偏好,一早就體現在名字裏了。

赫連誅忍不住笑出聲,又忍不住要哭出聲。

赫連誅站在房門外,聽見阮久和格圖魯他們在裏邊說笑話。

來喀卡的時候,阮久把他的小狼和小狗都帶過來了,他去哪裏都要帶着這幾個小東西。

阮久說:“這個是我,特別威風的小狼。這個是赫連誅,傻乎乎的小狗。但是米飯好像比饅頭大一點,沒關系,就先這樣吧。”

烏蘭與格圖魯想笑又不敢笑,拼命忍着,不敢漏氣。

“來,‘阮久’,咬他一下。”

大約是那只小狼不太聽話,阮久有點生氣,拍了它一下:“輕輕地咬一下,快點,你還是不是頭狼啦?”

那只小狼還不肯動,阮久朝着小狗“嗷嗚”了一聲:“我自己來!”

赫連誅推門進去時,阮久正雙手舉起小狗,張着嘴,準備咬它的耳朵。烏蘭和格圖魯趕忙要攔他:“不行,不行,這個不行。”

聽見房門開了,阮久被定在原地。

這可不是一個太好的見面場景。

阮久對着代表赫連誅的小狗,剛要下口。

阮久閉上嘴,“啾”地親了一口小狗。

表示友愛。

然後轉過頭,若無其事地笑着道:“你回來啦。”

赫連誅應了一聲,聲音悶悶的:“嗯。”

他回來了,原本在榻上的烏蘭和格圖魯連忙爬下來,穿好鞋。

“大王還沒吃早飯,要吃一點嗎?”

“好。”

兩個人下去做事,赫連誅遲疑地踱着步子,慢慢地走到阮久那邊。

阮久拉了他一把,讓他坐下,然後把小狗塞到他懷裏,自己看了一眼,就樂不可支。

“太像了。”阮久捏捏他的臉,“小狗。”

赫連誅像是有些生氣地把小狗抛開,丢到旁邊的被褥上,自己按住阮久的肩膀,像小狗打架一樣,把他按倒了。

小狼和小狗滾作一團,互相舔舐對方的耳朵毛,用嘴巴拱拱對方的脖子,把還沒長成的犬牙,放在對方的皮肉上磨一磨。

赫連誅也是這樣做的,但是他正要在阮久的脖子上磨牙的時候,被阮久使勁推開了。

“你這個……”阮久丢了一個枕頭把他打開,“壞小狗!”

赫連誅接住枕頭,一言不發,再一次撲上前。

他垂着頭,腦袋抵在阮久的肩上:“軟啾,我好難過啊。”

他想在阮久面前坦露自己的難過,想讓阮久來安慰他,但他又不想在阮久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脆弱。

所以他雖然說了話,卻說得小聲,好像只有他自己聽見了。

赫連誅抱住他,抱得很緊。

阮久不明所以,察覺到他不對勁,也抱住他:“怎麽了?你要是不想當小狗,我把小狼換給你啊。”

赫連誅搖頭:“我想當小狗。”

要是做小狗,就能一直跟在阮久身邊,那就好了。

這時烏蘭在外面敲了敲門:“大王,要吃點東西嗎?”

赫連誅又搖頭,阮久便朗聲道:“等一下再吃。”

烏蘭退走了,阮久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拍拍赫連誅的背,讓他好受一些。

沒多久,阮久忽然覺得衣襟濕了,他低頭一看,赫連誅抱着他就沒動過,不像是哭了,可他周身極度悲怆的氣息,又像是哭了。

小狗哭都會發出嘤嘤的聲音,赫連誅哭,倒是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安安靜靜的。

阮久抱着他,他靠在阮久懷裏。

就這樣過了許久,赫連誅擡起頭來,使勁抹了抹臉,把臉上的眼淚擦幹淨,只留下微紅的眼眶。

阮久看着他,看不出來他有哭過的痕跡,還有些懷疑,自己衣襟上的是不是他的口水。

阮久想了想,抿了抿唇角,按住赫連誅的臉,像雙手抓住小狗一樣,“啾”的一聲,親了一下他的額頭。

這下赫連誅不只是眼眶紅了,他整張臉都紅了。

從來都是他親阮久,這……這還是阮久第一次親他。

太快了,他……他沒做好準備!也沒有體會到究竟是什麽感覺。

阮久揉揉他的小卷毛,赫連誅紅着臉,聲若蚊吶:“再……再來一次。”

阮久動作一頓,很快就收回手。

“你想得美。”阮久朝他“哼”了一聲,扭頭大聲喊道,“烏蘭,圖魯,快進來啊,快點進來看小狗撒嬌……”

赫連誅兩只手捂住他的嘴,躲到他身後:“不許喊。”

怎麽能把他們都喊進來?他們和你又不一樣,我只是對着你撒嬌。

文勃的動作很快,下午就把赫連誅要的人送過來了。

阮久要查去年梁國與喀卡戰争的事情,赫連誠是喀卡的領兵人,從他開始查起,當然可以。

赫連誠要是真的與梁國那邊的某位朝廷重臣有私下交往,應該會有書信往來。

先王肯定給赫連誠請過漢人老師,讓他學過漢話,但赫連誠自傲得很,不肯學,漢話說得也不熟練,更別提和梁人通信了,所以一定會有一個或幾個能熟練使用漢話的“梁國通”在幫他處理這些事情。

赫連誅讓文勃找一個從前在赫連誠身邊伺候筆墨的親信,為的就是這個。

這個親信還要熟悉赫連誠的府邸,赫連誠不會把書信帶在身上,更不會把書信交給別人保管。照赫連誅對他的了解,他會在宅邸裏做一個密室,把要緊的東西都放在裏面。

赫連誠的親信被收拾幹淨,丢到赫連誅面前時,低着頭,不敢言語。

但赫連誅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了。

是熟人。

阿史那。

曾經作為使臣出使大梁的阿史那。

他雙手撐開,按在地上,弓着腰伏在地上,不敢擡頭。顯然這幾個月的牢獄生活,已經将他折磨得魂飛魄散。

文勃道:“這是尚京那邊送過來的人,太後說,他是赫連誠身邊的人,随我們處置。臣看了一圈,赫連誠身邊的幾個人裏,大多是武夫,只有他看起來還文弱些,應該是伺候筆墨的。”

太後也是心狠,喀卡人本來就對赫連誠心懷怨憤,她把阿史那送回來,随他們處置,喀卡人怎麽會給他好日子過?

赫連誅不說話,起身上前,在他面前停下,最後一步,微微擡腳,踩在他放在地上的手指上。

“在梁國的時候,你問我,鏖兀究竟誰是大王。現在你知道了嗎?”

阿史那抖似篩糠,沒等他回答,赫連誅就後撤一步,收回了腳。

“軟啾。”

阮久在烏蘭和格圖魯的陪伴到了。

“這就是赫連誠身邊的人啊……”阮久走到他面前,才反應過來,“噢,原來是他,他安全嗎?”

赫連誅道:“安全,戴着鐐铐了。”

“好。”阮久在他面前蹲下,問道,“那你知道赫連誠和梁國有私下往來嗎?”

好直白的問題。

阿史那擡起頭,嚅了嚅唇。

赫連誅給文勃使了個眼色,文勃便派“臭鼬”上前,把人給拖下去:“小王後稍候,臣先審審他。”

阮久在位置上坐下,烏蘭和格圖魯倒茶的倒茶,拿點心的拿點心,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沒多久,“臭鼬”就帶着人回來了。

阿史那身上衣裳沒有損壞,只是稍微髒了一些,看不出什麽動刑的痕跡。

“臭鼬”道:“回小王後,他說有。”

阮久又問阿史那:“知道是誰嗎?”

阿史那仍舊不答,“臭鼬”架起他的雙手,又道:“王後稍候,臣再去問問……”

“不知道!”

這回沒等“臭鼬”把話說完,阿史那就大喊出聲。

他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臭鼬”,跪着爬到阮久面前,搖着頭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要拉住阮久的衣擺,被赫連誅一腳踹開了。

阮久又問:“那你知道有書信嗎?或者其他什麽證據?”

阿史那忙道:“有,我也寫過幾封信。”

“你知道東西都放在哪裏嗎?”

“我不知道,我想一想……”

阿史那想了想,想的時間太長了,“臭鼬”捏了捏拳頭,發出咯嗒咯嗒的聲音,又朝他“嗯”了一聲。

阿史那連忙道:“我……我知道,這裏有個密室,可能在密室裏。”

“臭鼬”把他從地上提起來:“走。”

出了大廳,走廊盡頭是阮久與赫連誅之前去過的那個房間裏。

以正中的椅子為界,左邊是書架,右邊是各種武器。

阿史那拖着手上腳上的鎖鏈,動作迅速,生怕被“臭鼬”抓住。他幾乎是撲到右邊的武器架子上。

他從箭囊裏拿出一枝箭矢,牆上有一個青銅的獸首,他将箭頭插進獸首的左眼,試着轉動幾圈,然後推了推牆。

沒能推動。

他咽了口唾沫,回頭道:“我只是無意間看赫連誠弄過,不太清楚,再等一下,我再看看。”

“臭鼬”等不及了,上前将他擠開:“閃開。”

他擰了擰箭矢,沒兩下就把箭矢給折斷了。

“沒用。”他将斷箭丢開,使勁推了推門,發現推不動之後,後退兩步,猛地撞了一下牆。

阮久看了看格圖魯:“你去。”

格圖魯只能領命上前,将“臭鼬”推開:“我來。”

格圖魯高高大大的,按着“臭鼬”,倒真像是抓着一只小臭鼬。

他後撤兩步,沖上前,直接将牆上的獸首撞掉了,獸首一掉,牆面晃動了兩下,也就能夠推開了。

阿史那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

這是人嗎?

格圖魯抓着他的衣領,把他給拽過來:“你先進。”

自己在後面護着阮久:“王後小心。”

不同于尋常的密室,赫連誠的密室都是金碧輝煌的。

金磚鋪地,寶石照明,這不像是一個密室,更像是一個隐藏的宮殿。

阿史那膽戰心驚地走在最前面,生怕一腳踩中什麽機關,自己死無全屍。

但赫連誠明顯沒有這樣的心計,這就是一個簡單的、奢侈的密室。

他又害怕在這裏找不到阮久要的東西,自己再說不出別的線索來,免不了又被那個匡律一頓打。

金磚鋪就的走廊盡頭,是一個巨大的靈堂。

四處挂着白綢,正中一個供案,供案前一尊龍椅,龍椅上擺着一個靈牌。

案上貢品早已經腐爛,點心水果都發了臭,只有酒水歷久彌香。香燭早已經燃盡,許久沒有更換,落了灰。

兩邊是十來個石雕的人像,應當是給亡者的陪葬。

烏蘭找了塊白布,把爛了的東西包好,丢出去。

赫連誅上前看了一眼。

靈牌上寫的是先王的名字,赫連誠倒是孝順。

赫連誅只看了一眼,便轉回頭。

阿史那比他們還急,已經在各處翻找了。他可不想被那個高大得不像人的格圖魯打一下。

但是他翻遍了供案,都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于是他又跑到牆邊去,敲敲牆壁,看有沒有其他的密室。

很可惜,也沒有。

他有些着急了,正巧這時,“臭鼬”問了他一聲:“你在幹嘛?”

阿史那被吓得一激靈,一轉身,就撞倒了邊上的人像。

那人像摔在地上,竟然摔得粉碎。

原來是陶俑,不是石雕的。

陶俑摔碎,摔出幾根白骨。

烏蘭眼疾手快地捂住阮久的眼睛,阮久來不及推開,只聽見文勃道:“是人的骨頭,赫連誠簡直是喪心病狂,把人的骨頭放進陶俑裏。”

赫連誅冷笑一聲。

他們一向父慈子孝。

随後阿史那忽然大喊道:“這裏!這裏!書信都在這裏!”

阮久推開烏蘭的手,這才看見,每個陶俑底下都有一個四方的基座。

那個基座可不太符合赫連誠的性格,不是金的,也不是寶石鑲嵌的,只是普通的陶制底座。

基座裏面,就是一疊一疊的書信。

阮久過去看了看,是赫連誠這些年來,和一些官員的通信,還有他收受錢財的賬本。

這時其餘人将十來個陶俑搬下來,檢查底座,只有一些底座裏藏着書信,甚至還有一塊鏖兀大王的仿制印章。

赫連誠大概以為,他的好父親會一直幫他守護好這些東西。

書信都在這裏了,和梁國的通信還要回去篩選。

沒想到事情這麽快就結束了,有些不可思議。

阮久讓烏蘭和格圖魯把所有的東西都拿好,就準備回去了。

阿史那看了看其餘衆人,也就阮久是最好說話的,他喊了一聲“小公子”,就要撲到阮久那邊去。

然後被格圖魯一手肘打飛出去。

“離遠點。”

阿史那摔在那堆碎陶片上,強撐着爬起來:“小公子,小公子,咱們在梁國,我可是……”

赫連誅看了一眼格圖魯,格圖魯這時候的反應倒是不慢,馬上拉着阮久出去了。

“小公子咱們走,大王還有事情要問他,咱們先回去。”

誰跟他在梁國?要不要臉?

格圖魯心道,王後在梁國見到的第一個鏖兀人是我!當然除了大王。

阮久回頭看了一眼,但是抵不過格圖魯拉他,再加上這個密室實在是有些詭異,他也不想多待。

于是他對赫連誅說了一句:“那你快點。”

赫連誅調整好表情,朝他點頭:“好。”

阮久被帶走了,赫連誅原本無意與阿史那糾纏,想着東西找到了,就讓文勃把人帶回去了,偏偏阿史那自己要撞上去找死。

他一腳踹在阿史那的腿上,直把他踹得跪在地上。

“帶下去處死。”

他語氣平靜,說完就要走。

阿史那整個人都一懵,萬萬想不到,自己伏低做小這麽久,非但沒換來個寬大處理,反倒給自己定了死期。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這時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站起來就朝赫連誅喊道:“你有什麽好得意的?爹不疼娘不愛,王後還是搶來的……”

赫連誅加快腳步,走出密室。

阿史那以為他被自己戳中了痛腳,愈發得意,繼續大聲喊道:“你對梁國的事情這麽上心做什麽?自己管不了鏖兀的事情,所以來管梁國?”

“梁國……他遲早要回梁國的,陪着你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小子在這裏玩國王王後的過家家嗎?”

文勃與“臭鼬”看了對方一眼,大王臨走之前也沒有再下命令,不知道該怎麽辦。

最後“臭鼬”把阿史那按在地上,要把他帶下去處死。

阿史那瘋了似的掙紮,嘴裏仍舊不幹不淨的。

兩個人勉強把他按住,赫連誅就回來了。

他出去挑了件趁手的兵器。

最後只拿了一根長棍。

赫連誠的東西。

赫連誅掂了掂長棍,反手一揮,只聽見“嘭”的一聲巨響,阿史那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口吐鮮血,喊是喊不出了,只能小聲地哼哼。

“你們都先出去。”赫連誅拿着長棍的手動也不動,“把他留下。”

“是。”

文勃與“臭鼬”相攜離開。

“臭鼬”低聲道:“那一棍子力氣真是大了,怕是連脊柱骨頭都打碎了,連我都不一定有。”

文勃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讓他不要亂說話。

密室中只剩下赫連誅與阿史那兩人,阿史那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赫連誅拿着棍子,走向他,他恐懼地往裏面縮了縮。

但是赫連誅已經不想打他了。

他繞過阿史那,一甩棍子,将一個陶俑打得粉碎。

他們找書信的時候,是把陶俑好好的搬下來找的,赫連誅一棍子甩過去,一個陶俑應聲粉碎。

他就這樣不知疲倦地甩了不知道多少棍,終于将所有的陶俑全部打碎。

碎陶片與白骨鋪了一地,掩蓋掉原本的金磚地面。

赫連誅走到供案前,雙手持棍一揮,落下時,供案也變成了兩半。

供案也碎了,他最後擡頭看向面前的龍椅,還有龍椅上的靈牌。

他在砸東西的時候,阿史那就在趁機往外爬。

這時他回頭看了一眼。

不,阿史那攥緊了一片碎陶片,用痛覺讓自己清醒。

他總不會連自己父親的牌位都要打碎吧?

弑父,這等同于弑父了。

這個念頭才在阿史那心頭閃過一瞬,赫連誅就用長棍一挑靈牌,将靈牌挑飛道空中,在半空中将它擊得粉碎。

碎片落在地上,和陶片骨頭混在一起,看也看不見了。

阿史那被他大膽放肆的行為吓得說不出話,“啊啊”了兩聲,加緊速度往外爬。

赫連誅也不管他,丢開長棍,走向龍椅。

他在坐北朝南的位置上坐下,仰頭看見對面彩色的壁畫。

日升月沉,星辰輪轉。山川縱橫,河流奔騰。

作者有話要說: 小豬:我是一個無情的大王!

來人,把王後帶上來!我要王後搓搓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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