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分床睡覺
赫連誅不明白阮久為什麽會這樣, 氣惱又害羞,無奈又可憐,還有點不知所措、慌裏慌張的。
“你不許看我!”阮久伸出手, 似乎是要擋住他的眼睛,後來發現自己的手不夠長,夠不到他,就反手用胳膊把自己的臉給擋住了, “你出去。”
赫連誅從沒見過阮久這副模樣, 一只軟啾啾使勁把自己的腦袋埋進稻草窩裏, 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
他只知道昨天晚上,阮久好像睡得不□□穩, 哼哼唧唧的, 總是在亂動。但他明明很有耐心地拍拍阮久的背, 把他重新哄睡着了啊。
世界未解之謎,阮久到底為什麽生氣?
赫連誅将裝着熱水的木盆放下:“那我先出去了, 你自己可以……”
“我自己可以。”阮久還是捂着臉不肯看他, 為了快點把他給哄出去,不知不覺帶了點撒嬌的語氣, “你先出去嘛, 求你了!”
他這樣說話,赫連誅就頂不住了,他轉身要走, 最後忍不住回頭多說了一句:“那我先出去,你有事情再就喊我。”
阮久使勁點頭:“知道了。”
赫連誅拉開木門, 門關上的瞬間,他聽見阮久悶悶的、帶着一點祈求的聲音:“不許告訴別人。”
“好。”赫連誅應了一聲。
雖然不知道阮久為什麽這樣,但他很喜歡這樣的阮久, 喜歡阮久這樣跟他說話。
可愛極了!
赫連誅懷着愉悅的心情,邁着輕快的腳步,走下樓,想着阮久今天早晨應該不想出房門,所以要把早飯端到房裏去給他吃。
房裏,阮久抱着被子,一個人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最後他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認短時間內沒有人會進來之後,深吸一口氣,終于鼓起勇氣,飛快地跑下床,看也不看,就随便拿了兩件幹淨衣服,然後又飛快地跑回去,鑽進被子裏。
Advertisement
跑得太急,還差點被地上的鞋子絆倒。
像極了剛剛做完壞事的小壞蛋。
拱起來的被窩窸窸窣窣地動了一陣,然後被阮久從裏邊掀開一角,一件穿過的中衣從裏面飛了出來,飛進水盆裏。
昨晚他出了一身的汗,被悶的,被臊的,總之他覺得自己身上的中衣也不怎麽幹淨。
他重新蓋好被子,仍舊是不留一點縫隙。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過了一會兒,被子再次被掀開,一條雪白的中褲又從裏面飛了出來。
阮久掀開被子,終于從裏面出來了。
被子太厚,壓得他喘不過氣,把他的臉都憋紅了,頭發也亂糟糟的,看起來可不太好。
然而這才是第一步。
阮久看着木盆裏的髒衣裳,又犯了難。
十八沒跟着來,格圖魯不行,烏蘭也不行。
烏蘭肯定會笑着說“王後長大了”,然後幫他保守秘密,一邊幫他洗衣服,還一邊安慰他。烏蘭一向很溫柔,很善解人意。
但是阮久不需要安慰!
他只想自己一個人保守秘密,保守到死。
幸虧這時候不在家裏,阮久亂七八糟地想着,要是在家裏,這件事情肯定一早就被娘親宣傳得阖府上下都知道了。
說不準,中午娘親還會給他做一頓好的,要給他補一補。
直到第二天,他娘就能拿着他的庚帖,把永安上下所有能求姻緣的寺廟道觀都逛一遍。
但是現在——
阮久苦惱地抓了抓頭發,把頭發抓得亂糟糟的。
思量來,思量去,還是得自己來。
他一點也不想被別人知道這件事情。
阮久只能自己下了床,蹲在木盆前,把中衣中褲全都浸到水裏,用手搓搓。
他生平第一次,一個人躲在房裏,偷洗衣服。
他蹲了一會兒,覺得腳麻,就把衣裳從盆裏撈起來,站着搓一會兒。
站累了,又找了把椅子來坐,坐着搓。
坐累了,又重新蹲下。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阮久覺得搓得差不多了,水也有些涼了,他忽然又想起,還有一個東西。
他放下衣服,走到床邊,掀開被子,欲哭無淚地看着眼前的被褥。
得虧昨天在驿館下榻的時候,烏蘭嫌棄這個驿館破舊,怕不幹淨,給阮久鋪的是他們自己帶的被褥。
他又怕被褥在路上也有些髒了,就在被褥上,又鋪了一層幹淨的被單。
當時阮久覺得他未免太小心了些。
現在阮久對他萬分感激,感動得都要流眼淚了。
因為鋪了一層被單,就意味着阮久只需要洗被單。
阮久把幾床厚重的被子毯子搬開,把鋪在最底下的被單抽出來,一起丢進盆裏。
他再一次在木盆前面蹲下,開始搓洗被單。
正當他搓得起勁時,他身後的房門忽然嘎吱一聲響,阮久吓了一跳——是真的從地上跳起來了。
他還拽着被單一角,跳起來的時候把沾了水的被單拽出來,灑了一地的水滴。
阮久回頭,見是赫連誅,才松了口氣:“你幹嘛?”
赫連誅端着早飯進來,見他這樣緊張,趕忙把門帶上。
“怎麽了?還沒弄好?”他不自覺壓低聲音,因為要替阮久保守秘密。
“嗯……”阮久煩躁地“啧”了一聲,一甩手把被單丢回去。
“先吃早飯吧。”赫連誅把托盤放到桌上,“你怎麽穿這麽少就下床了?鏖兀的冬天很冷的。”
“不冷。”阮久甩了甩手,他搓衣服都搓熱了。
赫連誅從行李裏翻出一件厚披風,把阮久給裹起來:“吃飯。”
阮久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在桌前坐下,兩只手縮在披風裏,摸索了兩下,不知道該從哪裏探出去。
赫連誅自覺端起碗,舀了一勺白粥遞到他嘴邊。
阮久湊過去抿了一口,很快就縮回去了:“哎喲,燙!”
阮久接過碗勺:“我自己來。”
他用瓷勺攪弄着白粥,熱氣撲在他面上,将他的臉罩住,薄紗似的,朦朦胧胧的。
大約是因為被燙了一下,更顯得他唇紅,唇紅又更顯得面白。不過他方才搓了好一會兒的衣裳,大約是累的,兩頰又泛着微紅。
阮久攪了好一會兒白粥,才舀起一勺,吹了又吹,才敢伸出舌尖,輕輕地碰一下。
又是白的與紅的。
赫連誅看着他,總覺得過了一晚上,阮久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了。
但是還沒等赫連誅看清楚他到底哪裏不一樣了,阮久就不高興了。
“看什麽看?”阮久捂住他的眼睛,“你去找格圖魯他們陪你玩,我現在沒空。”
赫連誅問:“還要洗衣服嗎?”
“……”阮久擡起頭,又重重地點了一下腦袋,“嗯,怎樣?”
“我幫你洗吧。”赫連誅指了指他的手指,“你的手都皺了。”
“不……不行。”阮久有點猶豫,但最後還是拒絕了,“我自己洗,你幫我換一盆水。”
“好吧。”
赫連誅端着水盆出去,不多時,又端着回來了。他端的是熱水。
正巧這時阮久也吃完早飯了,把洗了一半的被單丢進去,繼續搓搓。
赫連誅蹲在他身邊,幫他一起搓,又問:“洗好了之後,要晾在哪裏?也不能被別人看見嗎?”
阮久點頭:“那當然了。”
“那要晾在哪裏?”
“晾在外面啊,就在窗戶外面吧。”
“會結冰的。”赫連誅正經道,“外面還在下雪,濕衣服一拿出去就會結冰的。”
“啊……”阮久倒是沒想到這一點,他又沒在冬天晾過衣服。
赫連誅見他不相信,便拉着他到了窗戶邊,推開窗戶,用茶杯裝了一杯熱水,往空中一撒。
在落地之前,水滴就結成了冰。
阮久目瞪口呆,說不出話。
赫連誅道:“只能拿到樓下火爐去烤。”
“可是會被別人看到的。”阮久遲疑道,他自己洗衣服本來就不正常,還是在這麽冷的天,要是旁人看見了,肯定會問他。
他可一點也不想回答。
阮久摸了摸鼻尖:“我可以用王後的身份命令他們,今天下午都在自己的房間裏待一個時辰、不許出來嗎?”
赫連誅點頭:“你是王後,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那好。”阮久下定決心。
這天上午,他和赫連誅兩個人,在房裏把衣裳被單都洗幹淨、擰幹水,先放在木盆裏,就到了午飯時候。
午飯是和兩位“後妃”一起吃的。
阮久心裏藏着事兒,恹恹地用筷子扒拉着碗裏的米粒,看起來食欲不振。
烏蘭還以為他是嫌棄這裏的菜難吃,便道:“王後多少吃一些,等雪停了,我們就能回去了,等回去了,我再給王後做梁國菜吃。”
阮久用筷子戳了戳碗底,擡起頭:“烏蘭,你去傳我的命令,吃完飯,驿館裏所有的人都待在房間裏、不準出房門,等我說可以出來了,才能出來。”
烏蘭疑惑:“為什麽?”
阮久道:“沒有為什麽,這是我的命令。”
“那我呢?我也一樣?”
“嗯,你和格圖魯都一樣。”
烏蘭最後笑了一下,也不再追問:“那好吧,我這就去傳王後的命令。”
“嗯。”
午後的驿館靜悄悄。
阮久抱着木盆,輕手輕腳地将房門拉開一條縫,探出腦袋,左右看了看。所有人都遵照王後的命令,安安分分地待在房裏,沒有出門。
阮久抱着木盆,踮着腳,輕輕地跑下樓。
赫連誅就在大廳裏,坐在正中的火爐前,正往裏面丢柴,火焰溫暖,火光明亮。
一口氣跑到大廳,阮久才松了口氣。
“來吧。”他先拿起中衣,“先烘這個。”
赫連誅在爐子上支起兩根竹竿,把阮久的衣裳挂在上面。
阮久伸手試了試溫度,覺得還行,接下來只要等着衣裳幹就行了。
兩個人也坐在火爐前烤火。
阮久洗了一上午的衣服,手都有些泡皺了。他吸了吸鼻子,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好像是有些冷。
赫連誅握住他的手,幫他哈一哈。
阮久看着自己的衣裳在竹竿上微微晃動,心情奇妙。
他憐愛地摸了摸赫連誅的腦袋,他自認為自己已經長大了,這時再看赫連誅,就像看着小孩子一樣。當然這也是他自己以為。
赫連誅不解,看向他。
阮久溫聲哄騙:“喊聲‘哥哥’來聽聽。”
對小孩子嘛,他肯定是十分耐心的。
赫連誅抿嘴:“我不。”
“快點。”
“不要!”
阮久拽了拽他的衣袖:“快點嘛,你就喊一聲,就一聲,讓我感受一下。”
赫連誅被他磨得沒辦法,扭過頭不看他,聲音小得聽不見:“哥。”
“兩個字。”
赫連誅深吸一口氣,帶着幾分怨氣:“哥哥。”
阮久高興得要飛上天。
原來被人喊“哥哥”的感覺這麽好,早知道他早早地就讓赫連誅這樣喊他了。
兩個人再坐着說了一會兒話,順便把衣服翻了個面。
吃飽之後的困意襲來,阮久道:“我睡一會兒,等烤好了再叫我。”
“好。”赫連誅一邊往爐子裏添柴,一邊應了一聲。
他幫阮久把披風上的帽子蓋好,又幫他攏了攏衣裳。
阮久抱着腿,靠在他身邊,閉着眼睛,呼吸勻長。
過了一會兒,赫連誅伸手搓了搓挂着的衣裳,差不多了,再多烤一會兒就好了。
赫連誅暫時停下往爐子裏添柴的動作,守着阮久和火堆,耳邊只有阮久的呼吸聲和柴火燃燒的噼啪聲。
說實話,來不過喀卡短短十幾日,他覺得自己的心境變了許多許多。
從前他是為了先王,才數十年如一日地習武念書,絕不喊苦,想着有朝一日能夠将鏖兀大權握在手中,将鏖兀發揚光大。
這次喀卡之行,将他先前的信念全部摧毀殆盡,在“報複”之後,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鏖兀也不是那麽重要,就算太後和攝政王把持着朝政,好像已經不能算是很嚴重的事情了。
奇怪,跳出鏖兀這個圈子之後,再看從前那些事情,不論是什麽,都變得不是那麽重要了。
赫連誅看着眼前的火堆,拿起鐵鉗,撥弄了一下柴火。
他眼中映出火焰熊熊,像前幾日在喀卡的那場大火。
被摧毀的信念還在重建當中,只是赫連誅暫時還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東西去重建。
這世上根本沒有永遠不會背叛他的人,更別提一心一意愛他的人了。
赫連誅不知道阮久能不能算是一個,或許可以?
但是他還想不通,他的年紀還太小了。
他和阮久認識也快一年了,從三月的永安城開始,他們兩個被和親綁在一起,波瀾起伏、險象疊生的一年,将他們越捆越緊。
這是天意,也在人為。
赫連誅回頭看了一眼阮久,阮久已經睡着了,他這幾天總是沒睡好,眼底總有淡淡的青色。
他看着阮久,外面忽然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人呢?人都到哪裏去了?”
話音剛落,驿館的木門就被人推開了。
木門本來就不結實,外面的風又大,只是稍稍推開,寒風就“哐”的一聲把門給吹開了。
阮久被驚醒,跳起來,下意識把自己挂在火爐上的衣服收起來。
赫連誅神色不悅地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尖嘴長眼的中年男人,戴着氈帽,披着披風,牽着一匹馬,站在門口。
見赫連誅正看他,他便道:“看什麽?你們這兒都沒別人了?怎麽只有你們兩個小孩子?快過來幫我牽馬。”
這個時候出現在喀卡附近的人。
赫連誅掃了他一下,看見他腰上挂着的令牌,便道:“你是太後派來的使臣。”
“是啊。”男人沒好氣道,“知道了還不過來幫我牽馬,沒點眼力見……”
這時,阮久把烤幹的衣裳收起來,抱在懷裏,扭頭瞧了他一眼。
他朗聲喊了一聲:“圖魯!”
二樓房裏的格圖魯聽見他喊,心裏還記着他的命令,不敢探頭出去,只是在房裏應了一聲:“怎麽了?王後。”
不錯,很合阮久的心意,“王後”一詞喊得很大聲。
阮久繼續道:“你出來,幫這位先生牽馬。”
格圖魯應了一聲,就推門出來了。匆匆跑下樓,瞧見下面的場景,憑他的腦筋,轉不過彎來,不知道阮久是在生氣顯擺,只是上前,走到門前:“來吧,我來牽馬。”
那男人愣在原地,哪裏還敢讓格圖魯牽馬,連忙道:“不用麻煩,不用麻煩了。”
阮久瞥了他一眼,騰出一只手來,挽住赫連誅的手,昂首挺胸。
“我最愛的大王,我們走。”
赫連誅沒忍住要笑,被阮久看了一眼,連忙收回去了。
“好的,我最愛的王後。”
有一點傻,格圖魯也跟着傻笑:“王後就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他扭頭看向那個男人,粗聲粗氣道:“你到底要不要我幫忙牽馬?不要我就回去了。”
格圖魯像一座山似的站在他面前,在他面前籠罩出一片陰影,男人連連擺手:“不不,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他陪着笑,把馬牽到外面的馬廄裏,扭頭一看,發現格圖魯還站在門前,于是又倒回去,拿了一捆草料,鍘好了,放到馬槽裏,喂給自己的馬吃。
他朝格圖魯笑着點點頭:“我都辦好了,不用麻煩大人了。”
格圖魯見他這樣趨炎附勢,也不太喜歡他,哼了一聲,就走回去了。
那頭兒,阮久一邊上樓,一邊敲敲沿途的房門:“可以出來了,大家。”
侍從們這才伸着懶腰,走出房門。
阮久讓他們待在房裏,他們大多待在房裏午睡,現在出來了,都說“謝謝王後”。
阮久笑了笑:“也謝謝你們。”
他抱着衣裳和被單回到房裏,在烏蘭發現之前,把被單鋪回去,不留一點破綻。
完美。
對了,他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
“小豬,以後我們得分開睡了。”
赫連誅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為什麽?!”
“因為……”阮久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因為你總是壓着我,我被你壓得難受。”
“那我以後不抱你就行了。”
“不行,就要分開睡。”
“我不!”赫連誅迅速黏過去,抱住他,抱得緊緊的。
他試圖挽留:“我就要跟你睡,已經是冬天了,你一個人睡會受涼的,上次就是這樣,上次你沒和我一起睡,才幾天,你就……”
阮久無情地向他揭露了事情的真相:“上次是我不想念書,裝病的,我又不是傻,冷了不知道蓋被子。”
赫連誅的天塌了!赫連誅的心碎了!
赫連誅舉起茶壺,看了看,最後只是把它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軟啾,我不許!你就得跟我一起睡,你是我的王後!”
阮久捂住他的嘴,望了望四周,驿館的牆可不太厚。
“你喊小聲點,別人都聽見了。”
赫連誅撥開他的手:“聽見就聽見,你是我的王後,我就要跟你一起睡!”
這時烏蘭在外面敲了敲門:“大王,王後,怎麽了?”
他以為他們吵架了,怕他們打起來,所以過來看看。
阮久連忙道:“沒事,就是赫連誅在發瘋,我已經按住他了。”
烏蘭震驚:“什麽?”
“反正你不用管……”
阮久話音未落,赫連誅就蹭蹭地上了前。
“烏蘭,大王和王後一起睡,是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你給我回來。”阮久趕忙上前把他拉回來,“烏蘭,沒事,你回去……”
“我要把這一條加進律法裏,王後和大王就得睡一張床!”
聽他這樣說,烏蘭也大概明白了。
不知道為了什麽,阮久要和赫連誅分開睡,赫連誅不肯,難得地像個小孩子似的,生氣要鬧。
這可一點都不像是平常那個少年老成的大王。
阮久拉不住“瘋狼”,最後幹脆把手松開:“你要找烏蘭,那我們就問問他好了。”他擡頭看着烏蘭:“烏蘭你說,我想睡哪裏就睡哪裏,對不對?”
赫連誅迅速接話:“那我也想睡哪裏就睡那裏,我就要和你一起。”
“我不要!”阮久跺腳,“你好讨厭啊!”
“我不管。”
眼看着這兩個人要把樓給吵翻了,烏蘭思忖着道:“這件事情,大王和王後還是等回了溪原,再慢慢商量吧。這個驿館……它……”
烏蘭靈光一閃:“都住滿了!”
“沒錯,咱們的人都把驿館住滿了,驿館已經沒有空房了。所以——”烏蘭摸摸阮久的腦袋,“現在沒辦法換房間,王後只能和大王一起睡了。”
赫連誅高興了,阮久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只能無奈接受現實,整個人都悶悶的。
他命令赫連誅:“晚上不許碰我。”
“好的,我最愛的王後。”
反正等晚上阮久睡着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大冬天的,烏蘭抹了把臉上的汗珠。
弱小無助又可憐的鏖兀後妃,稍有不慎就會葬送職業生涯,難啊。
好不容易把兩個人哄好,哄回房裏吃點心,烏蘭笑着輕手輕腳地把門關上,一回頭,看見一個男人就站在他身後。
他打起精神:“閣下是?”
那男人彎腰行禮:“小的是太後派往喀卡的使臣泰仁,路遇大雪,與随從們走散了,在雪地裏走了好久,才到了驿館。來的時候太過狼狽,對大王和王後失了禮,實在是我有口無心,過來給大王和王後賠罪。”
他說着,就提高了音量,朝房內喊道:“臣泰仁,來……”
烏蘭打斷他:“你明天再來吧。”
他好不容易才把兩個人給哄好,怎麽能放別人進去攪亂了?
泰仁彎着腰,笑着點點頭:“那小的先行告退。”
他下了樓,在大廳的火堆前坐下,伸出雙手烤火。
一面烤火,一面在心裏盤算着事情。
他年紀不小了,武學又不好,在朝廷裏做一個小小的文書,這回用一個小莊園才換來了一次被大巫舉薦的機會。
大巫向太後舉薦他之後,太後便派他來喀卡,考察誰堪當下一任的喀卡首領。
他即刻啓程,卻不想在這裏遇見了大王和王後,還險些得罪了人。
他心有餘悸,但又有些不屑。
兩個小孩子罷了,也能耐不到哪裏去,想來是跑出來玩,被大雪困在這裏了。
他可是太後指派的使臣,太後不喜歡大王,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否則大王也不會被發落到溪原十幾年。
太後不喜歡大王,肯定也就不喜歡王後。
就算他真的得罪了大王與王後,那也不要緊,還有太後呢。
他一邊這樣安慰自己,一邊更加湊近火堆,卻不想一時坐不穩,挂在腰上的令牌掉進火裏,他顧不得別的,只是伸手去拿。
手被火舌燎了一下,只能捂着手直哀叫。
這天夜裏,阮久與赫連誅雖然沒有分床睡,卻是分了被子睡的。
大王一點都不習慣,赫連誅要氣死了!
特別是在看見阮久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不留一道縫隙的時候。
他又不是毒蛇猛獸,他只是稍微有一點喜歡黏着阮久而已,真的只是稍微、偶爾、有一點,但是阮久為什麽這樣避着他?
昨天晚上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只是一個晚上,所有的事情就都變了。
赫連誅躺在床上,呼出一口濁氣。
人生無望,我好難過。
兩行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
赫連誅努力适應沒有阮久可以抱抱的睡眠時間,自己抱着手,也就這樣睡着了。
一直到了深夜裏,赫連誅忽然被一陣小小的“貓叫聲”吵醒。
“赫連誅?赫連誅?”
赫連誅轉頭,看見阮久眯着眼睛,正喊他。
“幹嘛?”他還有點記仇,所以故意冷了語氣。
“我有點難受。”阮久迷迷糊糊的,要把手從被子裏伸出去,不料他睡前把被子壓得太實,現在竟是連出口都找不到。
他索性靠過去,用自己的額頭貼了貼赫連誅的額頭:“我好像發燒了。”
貼過來的額頭燙得要命,赫連誅猛地坐起來,再用手背試了試溫度。
确實燙得厲害。
“我去掌燈。”赫連誅迅速下了榻,端來燭臺,放在榻前。
阮久燒得厲害,臉都是紅的,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把他鬓角的碎發都打濕了。
其實阮久這幾天就覺得不太舒服了。
鏖兀的冬天實在是太冷太凍了,和永安城完全不同。前幾天他穿得嚴嚴實實的,還能捱過去,今天上午洗了一上午的衣裳,熱水都洗成冷水了,他當然受不了。
他就讓烏蘭給他熬了碗姜湯喝,下午烤火的時候,也覺得好多了。
誰知道晚上睡覺時,又開始反複了。
“等着,我去喊人。”赫連誅語氣嚴肅,“這就是……”
他眨了眨眼睛,給阮久掖了掖被子,忍不住軟了語氣:“這就是不和我一起睡的壞處。”
“要是我抱着你,我早就知道你生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 軟啾:……我人都這樣了,你還說這些,你就是饞我身子
分床計劃A 失敗
晚上還有分床計劃B!胖胖生絕不讓任何一個小可愛喊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