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言情話本

赫連誅僅有的一點點怨氣, 在看見阮久慘兮兮的模樣之後,只足夠支撐他說完一句抱怨的話。

說完那句話,他就轉身出去喊人了。

很快的, 烏蘭和格圖魯也進來了。

阮久燒得厲害,臉色緋紅,汗水打濕鬓角,嘴唇發白。

赫連誅喂他喝了半杯溫水, 他才稍微好一些。

赫連誅對格圖魯道:“你帶幾個人, 先去城裏看看, 把大夫找過來。若是還能趕路,還是回溪原去, 把阮老爺留的那個大夫帶過來。”

那個大夫醫術比較高, 應該也比較了解阮久的身體狀況。

格圖魯擔憂地望了一眼阮久, 應了一聲就加快腳步出去了。

随後門外響起格圖魯火急火燎喊人的聲音,赫連誅沉下臉, 對烏蘭道:“你出去, 讓他小聲點。”

于是烏蘭也出去了,格圖魯的聲音也就小了下來。

烏蘭端着一盆熱水回來的時候, 赫連誅已經鑽進阮久的被窩裏, 要幫他悶悶汗了。

盡管這是阮久不允許的行為,阮久總說他壓得自己難受,但是現在也顧不得這麽多了。等阮久醒了, 還要跟他分開睡,那就再說吧。

烏蘭恭敬地将熱水放到床邊, 又把榻前的帳子放下來。

大王的眼神可不太像是想讓他看的樣子。

烏蘭在床邊坐下,将手帕在熱水裏漂了一遍,擰幹遞給赫連誅。

赫連誅接過帕子, 給阮久擦了擦臉和手,又把手帕遞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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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蘭再洗了一遍帕子,遞進去,解釋道:“大王把帕子放在王後的額頭上。”

赫連誅這才明白。

他沒怎麽生過病,就算生病,也很快就好了,哪裏學過怎麽照顧人?

他雙臂環着阮久的腰,把腦袋靠在阮久的肩窩裏,分明是阮久生病,他卻沒由來地一陣心慌。

軟啾真的好容易受傷,他應該小心再小心一點的。

赫連誅把這件事情記在心裏了,他下次會長記性的,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他要碰碰阮久的鬓角,才湊過去,烏蘭忽然道:“大王,把帕子拿出來吧,要換了。”

驿館裏為阮久生病鬧得兵荒馬亂的,那頭兒,格圖魯點了幾個人,立即就出門了。

那個下午才來的使臣泰仁也被吵醒了,他點起燈,往外看了一眼,随便喊了一個人。

“這是怎麽了?”

“王後病了。”那人只來得及解釋這一句,便急匆匆地跑走了。

泰仁望了一眼樓上,最後關上門。

這麽晚了,他當然不方便過去探望。

但外面這麽鬧,他也睡不着,只是坐在床上想事情。

太後派他來喀卡做使臣,并不是看中他多麽的有才華。使臣嘛,就是跑上跑下、勞心勞力的,太後正是看中他怯懦,趨炎附勢,篤定他不敢對自己說謊話,才讓他過來的。

泰仁想着,等自己到了喀卡,當然要把喀卡的事情,事無巨細地回禀給太後。

那麽自己要去喀卡,必定途經溪原,或許太後也有讓自己把溪原的事情回禀給她的意思呢?太後當然是厭惡忌憚大王的。

泰仁“自作多情”地想了許多事情。他打定決心,要把這件事情禀告給太後。

于是他立即從行李裏翻出紙筆,開始寫信。

先寫了一些恭祝太後鳳體聖安的話,要進入正題的時候,泰仁才反應過來,他連王後得的是什麽病都還不知道,怎麽禀報?

他只能暫時放下紙筆,想着明日先去探一探。

沒多久,驿館的大門被打開,格圖魯騎着馬,拎着一個赤腳大夫,把他好好地送進驿館裏。

“你進去,有人帶你去,我還要去下一家。”

那赤腳大夫分明是才從被窩裏被挖起來的,忽然被人提上馬擄走,又忽然被丢到這裏來,還有些驚魂未定,疑心自己是做了一場離奇的大夢。

所幸這時,随從溫聲細語地上前,請他不要介意,診金會付給他十倍的。

赤腳大夫被引上樓,只見房中點着火爐,一個金發碧眼的随從坐在床邊,正低頭洗帕子。床上帷帳垂着,看不見人。

随後那随從喚了一聲:“大王,大夫到了。”

床前的帳子才被微微掀開一角,從裏面遞出一只手,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惜字如金:“診脈。”

那節手腕又不像是鏖兀人的——赤腳大夫的意思是,太白了,鏖兀人都有點黑。

他不敢多想,低頭診脈。

然後沒多久就被赫連誅轟出來了。

因為他提議用羊屎球給阮久治病。

赫連誅竟是不知,鏖兀竟然還有這樣未開化的地方。還差得遠呢。

一連找來幾個當地大夫,都是這樣,馬尿羊毛都有,竟然還有拿出一把鏽盡了的小刀,要給阮久放血的。

沒辦法,只能等着格圖魯把溪原的大夫帶過來。

就這樣過了一夜,烏蘭端着水盆走進走出,不知道換了多少趟的熱水。

赫連誅也一夜沒睡,摟着阮久給他悶汗,再給他換額頭上的手帕。

阮久倒是醒過一回,啞着嗓子喊要喝水,赫連誅給他喂了兩杯溫水,他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是個好天氣,雪停了,太陽也出來了。

如果不是阮久生病,他們就應該啓程回溪原了。

日頭高起的時候,格圖魯才扛着可靠的老大夫回來。

老大夫給阮久診脈:“是有一點水土不服,鏖兀的冬天這樣冷,小公子還在外面奔波,肯定受不了。但也不要緊,不是什麽大事,老夫開兩貼藥,吃兩日就好了。”

“那就好。”烏蘭起身,“我伺候老先生筆墨,讓他們去抓藥。”

不意老大夫笑了一下:“這樣的窮鄉僻壤哪裏有藥?常用藥我讓他們在後頭帶來了,馬上就到。”

他沒有惡意,不是在嘲諷,只是說了一句實話。

老大夫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

那位泰仁使臣原本守在門外,要進去探望,被格圖魯擋在外面,此時見大夫出來了,連忙上前詢問。

老大夫看了他一眼,只裝作聽不懂鏖兀話的樣子,擡腳離開了。

泰仁只好去問昨天夜裏來的那些赤腳醫生,最後拼湊出一封信,上書給太後。

也就算他“恪盡職守”。

在這裏耽擱了一陣子,阮久好許多了,他們才動身回溪原。

破舊的驿館要什麽沒有什麽,不适合阮久養病。

加快馬程,再有一天就到溪原了。

赫連誅把阮久扶上馬車,讓打不起精神的阮久靠在他身上。

尚京城,萬安宮。

太後收到使臣上書的時候,阮久早已經回到溪原了。

她圍着暖爐,手裏拿着那封半真半假的上書,指甲不自覺地在上面劃了兩下,顯然有些心煩,更多的則是擔心。

随後周公公将茶盞放在她的手邊,輕聲提醒了一聲:“娘娘。”

太後想了想,最後把上書砸到他懷裏:“你也看看。”

“哎喲,娘娘,我怎麽能……”周公公誠惶誠恐,一邊說着,一邊後退。

“讓你看你就看。”太後微怒道,“是阮久的事情。”

“噢,是小公子。”周公公說着就打開了奏章,“小公子走的時候,娘娘不是吩咐我們,往後都不準再提他,也不準再打探他的消息了嗎?”

太後稍稍提高音量:“是一個使臣自作主張送過來的。”

周公公了然地笑笑,低頭看字,臉上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娘娘,這……”

“嗯,病了。”太後撥弄着茶蓋,面上不無怨色,“我當初就勸過他,讓他不要留在鏖兀,就算留在鏖兀,也別跟着赫連誅走,他倒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颠颠地就追過去了。現在好了,病了吧?溪原那邊什麽條件?還不是得自己受罪,我看着心裏也不好……”

她擡眼,對上周公公的目光,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多了。

原本下定決心,不花在阮久身上的心思,重新又回去了。

可是阮久那個傻孩子,确實讓人心疼,讓人忍不住記挂。

周公公嘆了口氣,把折子放回去:“小公子還不是在溪原生的病呢,在喀卡附近,那邊的條件真是……藥也沒有……”

“他又跑去喀卡做什麽?那兒有什麽好玩的?”

太後忍不住揉腦袋,吾兒叛逆,傷透吾心,外帶頭疼得緊。

“娘娘忘記了?先前小公子給您寫了信,說想去喀卡查一查赫連誠的東西,娘娘給他傳了封旨意,就讓他自己過去了。”

“我讓他自己過去?”太後繼續揉太陽穴,“我當時就想着要不要把金令箭給他,就猶豫了一下,應該給他的,要不……”

“娘娘啊,那金令箭又不能當大夫使,又不能當藥吃,小公子是病了,要金令箭有什麽用?”

太後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你今日的話倒是格外多,還教訓起我來了。讓你看看就得了,你還上頭了?”

周公公在她身邊伺候了這麽些年,知道她現在不是真生氣,反倒她有些埋怨的,是她自己。

于是他趁機跪在太後腳邊,溫聲道:“娘娘,要不等過了年,開春之後,就讓王後和大王都回來吧?好不好?王後小小年紀,在外面吃苦,還沒幾個月就病了,娘娘狠得下心來,我這個老人家狠不下心來。王後來了,只把老奴的俸祿給王後做花銷就是了。”

“你這老刁奴慣會得寸進尺。”太後瞪了他一眼,“好好的,我自己有錢,他做什麽要花你的錢?”

如此,便是默許要讓阮久和赫連誅回來了。

這時,阮久已經躺在溪原城的行宮裏養病了。

吃了幾天的藥,阮久已經快好了,只是時不時還發熱,赫連誅不許他下床,仿佛要他像熊一樣冬眠,到了春天再出門。

阮久百無聊賴地翻着手裏的話本,發出嘩嘩的響聲。

看了五百遍了,沒意思。

守在床邊的十八見他如此,便道:“小公子,要不我把烏蘭他們喊進來,陪小公子打牌?”

阮久搖頭:“不要。”

“那……小公子還有什麽想看的話本,小公子報上名字來,小的立馬去找。”

“不想看了。”阮久把話本往床上一摔。

“那小的去找兩本武林秘籍來,《易筋經》?《洗髓經》?”

阮久仍是搖頭:“不要,我又不能練。”

“那……”

“總是看這些打打殺殺的,我也有些煩了。”

十八不解:“話本子除了武俠的,還有什麽?”

“嗯……”阮久摸着下巴,忽然靈光一閃,“對了,我之前在永安城,聽那些小姑娘們說什麽《猛将軍巧娶丞相女花好月圓傳》,還有那個《俏佳人男裝出仕狀元郎幸承龍恩》,你去找兩本這種話本來,我長長見識。”

十八有些遲疑:“小公子,這些……它……”

“我老早就想看了,向她們借,她們總是不借給我。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看這些東西了。”阮久搖搖他的胳膊,“快點快點,我今天就要看到。”

作者有話要說: 軟啾在開竅的道路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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