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再過一年二更·真吧赫連誅快……

酒酣耳熱之時,格圖魯拍着桌面,唱起鏖兀的民歌。

阮久雖然沒有喝酒,但也被滿屋子的酒氣熏得有點臉紅。

烏蘭給他舀了碗湯,他卻用竹筷瞧着碗,給格圖魯打節奏,仿佛是有些醉了。

赫連誅才是真正喝了不少,他卻安安靜靜的,連臉都沒怎麽紅,眼睛依舊是清明的。只是撐着頭坐着,看着阮久。

烏蘭把阮久手裏的竹筷拿走,勸他喝湯,阮久搖着頭不肯。赫連誅忽然湊過去,端起碗,就這樣喝了一口。

原來他也有些醉了。

杯盤狼藉,随從們在外間收拾,一行人就轉到了裏間。

原本柳宣起身要告辭,阮久笑着過去把他拉住了。

“今天過年,要一起守歲的。要是回去不方便的話,晚上就和我一起睡。”

柳宣推辭不過,只能跟着他進了裏間。

小榻不夠大,烏蘭要搬凳子來,阮久說不用,讓他們先坐,自己走到一個箱子邊,打開箱子,從裏面拿了一大包東西出來。

“給你們看一個寶貝。”

阮久讓他們桌上的茶壺茶杯都收走,把東西放在上面,打開包裹。

嘩啦一聲,百來個麻将子兒滾落出來。

“看,我前幾天讓他們弄來的。”

赫連誅撿起掉在地上的一個麻将子,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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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久推了他一把:“小孩子不能玩。”

赫連誅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十四歲的不能玩。”

阮久的“不能玩”标準随着赫連誅的年紀變化而變化。

阮久招呼三個“後妃”過來:“這個很好玩的,我看我娘玩過,每年過年,她都要和別家的夫人一起打,有時候打得連飯都忘了吃。她有的時候有什麽事,都叫我幫她玩兩把。我教你們。”

他特意拉住柳宣:“守夜還有好久呢,今天過年,你就別回去看書了,要是看着看着睡着了,那算什麽守歲?”

“我們家守歲就玩這個,我爹、我娘、我哥,還有我。”阮久掰着手指頭算,“剛好四個人,玩着玩着時間就到了,而且通常都是我爹我娘出錢,給我和我哥發壓歲錢。”

“今天王後給愛妃們發壓歲錢。”

他一屁股在圓凳上坐下,開始碼牌:“都過來看我啊,輸了的要倒貼給我壓歲錢的。”

烏蘭和格圖魯學得認真,柳宣也抱着手,站在他身後,聽他講解。

阮久說了一會兒,就讓他們過去坐好,自己試試。

麻将聲嘩啦嘩啦,烏蘭與格圖魯覺得新奇,格圖魯的手捏着麻将子,都顯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把麻将子彈飛了。

阮久與柳宣對視一眼,笑了一下。他們覺得熟悉,正如阮久所說,每逢年節,永安城中的貴夫人都愛玩這個,柳宣的娘親大概也不例。

第一把快就結束了,阮久一邊給他們銀錠,一邊說:“第一把算是練手的,王後先給你們發壓歲錢。”

烏蘭與格圖魯大聲道謝:“謝謝王後。”

柳宣一愣,也笑了一下:“多謝王後。”

“繼續繼續。”阮久擺手,“下一把就認真玩了。”

赫連誅被阮久的“不準玩”禁令限制着,只能坐在阮久身邊觀戰,給阮久遞葡萄幹吃。

雖然阮久不讓他學,但是他看了兩把,快就學會了。

下一把的時候,他把葡萄幹遞到阮久嘴邊,又指了指其中一塊牌:“軟啾,出這個。”

阮久張嘴銜走葡萄幹,哼了一聲:“你不懂,我就不出這個。”

說着,阮久就打了另一張牌出去。

他的下家是柳宣,柳宣笑着道了一句“多謝王後”,就擡手把他打出去的牌抓過來了。

“好吧。”阮久再一次從腳邊抓出一把銀錠,交給他們三個,“我今天手氣不好,合該給你們壓歲錢。”

柳宣再一次笑着道了謝。

麻将聲嘩啦啦地又響了起來,他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從前在永安城的時候,他娘親也愛玩麻将,不過府裏對姨娘管得嚴,只有年節那幾天能玩兩把,還是和家裏的姨娘們一起玩兒。

柳宣小的時候,就被娘親抱在長板凳上,看她們玩兒。

有一年,府裏克扣他們的用例,除夕那天,娘親連元宵節穿的白绫襖都還沒有着落。

娘親沒有閑錢再打麻将,卻被姨娘們硬拉着去了。

也是在這個除夕,娘親贏了一件白绫襖的錢,不多不少,等她贏夠了,幾位姨娘就異口同聲地說不打了。

柳宣趁着看牌的機會,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原來他看起來也落魄嗎?也做不起白绫襖嗎?

阮久對他們三位“後妃”都一視仁,或許他只是為了給他們發壓歲錢,圖個好玩,圖個吉利。

可是柳宣的心裏卻忽然湧起一點兒酸澀的感覺。

他娘親是姨娘,他是“陪嫁”後妃,也算是姨娘了。

或許,他看了一眼赫連誅,赫連誅正不依不饒地給阮久投喂葡萄幹,阮久吃了許多,緊緊地抿着唇,不肯吃了,赫連誅喂了他許久,最後自己把葡萄幹給吃了。

或許這個主家根本不認他。

這時格圖魯去掀阮久的腳邊:“王後到底拿了多少銀子出來?今天總是輸,還不直接拿出來,分給我們好了。”

阮久一腳踩在腳邊的木箱子上:“不行,我就要玩。”

罷了罷了,柳宣心中嘆道,他是真的沒有心機,只是想玩耍罷了。

他想玩,你暫時放下滿腹的心計陪他玩玩又何?

幾個人玩了許久,直到阮久把準備好的銀子全部分完,沒有賭注了,才結束鏖戰。

阮久把空箱子抱起來,搖了搖:“真的沒有了,再玩下去我就傾家『蕩』産了。你們回去記得把銀子放在枕頭底下噢。”

三個“後妃”看着面前幾乎堆成小山的銀錠,面面相觑。

還遠不到子時,阮久又拉着他們在小榻上坐下。

他攬着柳宣,把桌上的點心拿給他吃。

阮久随口道:“對了,上次那個屋子倒掉,壓在下面的東西,我讓他們都整理好了,明天拿給你,你點一點,看有什麽東西缺的。缺的讓他們再去找找,果找不到,我幫你補上。”

“好,多謝王後。”

阮久和他說完這句話,就過去和赫連誅一起坐着了。

柳宣笑了笑。

找回來的東西怎麽會有缺呢?畢竟是王後出面,要他們找的東西。

柳宣看着阮久與赫連誅玩鬧,不由得笑了笑。

他這樣無憂無慮的,倒也好。

柳宣有的時候會忍不住羨慕他,甚至嫉妒他。

但柳宣心裏也清楚,這件事情怪不了別人,怪只能怪他柳宣野心太大。

從他在梁國時,就萦繞在他心頭的念頭,在這時,第無數次開始浮現。

他已經是和親過的人了,若是能回到梁國,梁帝若有良心,頂多給他錦衣玉食。科舉入仕,是想都想不得的了。

要現他的抱負,展現他這十餘年所學,只有在鏖兀。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這麽了解鏖兀內部的紛争,他本來就是來加入鏖兀的。

幾個月前圍觀了一場宮變,他對鏖兀內部的勢力分化,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要在鏖兀入仕,他只能先選隊伍,太後還是大王?

在太後與大王之間,他猶豫了近半年,還是沒能下定決心。他一面跟随大王在溪原,一面又間歇不斷地給太後上請安折子,有意無意地向她透『露』溪原的情況。

難抉擇。

倘若像阮久一樣,什麽都不摻和,不論最後是誰勝了,他都能保全自己,當然最好。

只可惜柳宣想要的不只是保全自己,他想要封侯拜相。

他捏了捏手指,得加快選擇了。

大王還是太後?

深夜,阮久一開始鬧得太厲害,到後邊快就累了,靠着赫連誅昏昏欲睡。

赫連誅時不時戳一下他的臉:“別睡着,是你自己說要守歲的。”

阮久使勁搖頭:“我沒睡……”他就差發出小豬哼哼的聲音了:“我只是在眨眼,這個眨眼有一點——長。”

衆人哄堂大笑。

也不知過了多久,城樓上傳來報時的鐘聲響。

阮久睜開眼睛:“可以睡了嗎?”

衆人忙道:“可以了,可以了。”

衆人告退,赫連誅把阮久扶上床去睡覺。

沒等阮久躺下,面又炸開了煙花聲。

阮久氣得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赫連誅按住他,捂住他的耳朵:“就這樣睡吧。”

阮久氣呼呼地閉上眼睛,反手也幫赫連誅捂住耳朵。

赫連誅道:“我不用。”

阮久打着哈欠道:“要的,快點睡吧。”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躺着,各自幫對方捂着耳朵。

煙花炸開時,短暫的光亮從窗戶裏照進來,打在帳子上。

借着這樣一瞬的光亮,赫連誅睜開眼睛,将阮久的模樣看得清楚。

呼吸相遞的時候,有一個念頭在赫連誅心裏落地發芽,逐漸生根。

但是沒等那個念頭變得明晰,阮久就蹙起眉頭。

他說:“你喝了好多酒……嗝——”阮久捏住鼻子,大聲道:“好臭啊!”

赫連誅有些惱怒地“哼”了一聲,扭過頭,把自己的臉埋在枕頭裏了。

他悶悶道:“那我這樣,這樣就不臭了。”

阮久樂不可支,笑着抓住他的衣領,把他從枕頭裏提起來。

“別生氣嘛,小豬,我只是開個玩笑,我知道你洗漱過了,沒味道的。”

赫連誅又是“哼”的一聲,恢複原來的姿勢躺好,強硬地拉着阮久的手,要阮久繼續捂住他的耳朵。

耳朵在發熱。

赫連誅的心裏有一個聲音在竭力喊道:“赫連誅!快長大!快長大!再過一年!再過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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