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最終了斷

不知道赫連誅與赫連蘇爾在鬼谷之中發生的戰争有多麽慘烈。

赫連誅後來向阮久提起這件事, 語氣輕飄飄的,仿佛并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但他回來的時候,身上添了兩三道新傷。

被吊在橫木上、送進尚京城的赫連蘇爾看起來更慘一些, 背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沒有包紮, 已經結了痂,與衣裳結在一塊兒, 泛着烏黑的顏色。

他整個人都蓬頭垢面的, 奄奄一息, 只是輕輕的一陣風, 便能将他吹動。

他垂着頭,被推進尚京城。在靠近宮城的時候,卻像是有意識一般,用最後的力氣擡起了頭。

他與城樓上的太後對上了目光。

在對上目光的一瞬間, 太後整個人都在顫抖,她不敢相信這就是赫連蘇爾。

她認識赫連蘇爾的時候,這個人孔武有力、骁勇善戰,是鏖兀的大将軍。

他率軍參與過無數場戰争, 平定過無數次叛亂,無一戰敗。

他怎麽可能會敗?

她猛地回頭,用無比怨憎的眼神看着赫連誅。

一定是赫連誅,一定是赫連誅用了什麽見不得光的手段, 才讓赫連蘇爾輸了。

否則赫連蘇爾是不會輸的。

太後的雙手死死地按在城垛上,若不是她還有一點兒理智,她這時早已經沖過去質問赫連誅了。

但她不能,現在還不能。雖然失了朝堂, 雖然失了攝政王, 但她還沒輸, 還有轉圜的餘地。

她這樣寬慰自己,一邊定下心神,一邊想着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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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太後這樣想着,再一擡頭,就看見赫連蘇爾被幾個士兵押上來了。

他被吊着太久,整個人都是僵硬的,連腳步都邁不開。

太後不知道這又是要做什麽,轉頭看向赫連誅。

赫連誅卻連一個眼神都不分給他們,只是望着遠處:“他不配給大巫守靈,把他吊在城樓前,讓他親眼看着過幾日大巫的葬禮。”

說完這話,赫連誅就挽住阮久的手,把他給帶走了。

幾個士兵領了命,拿了繩索來,将赫連蘇爾吊起來,吊在城樓正中。

太後心裏清楚,方才赫連誅說的話是對她說的,大巫的死,她也有份。

大巫葬禮之前,赫連誅要把害死他的人全部清理幹淨,一個不留。

她伏在城牆上,用手抹了抹赫連蘇爾的臉,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意識,低聲道:“你別怕,我還有辦法,別怕。”

赫連蘇爾動了動開裂的嘴唇,喃喃喚道:“阿姐……”

太後登時淚如雨下:“阿姐還有辦法,阿姐肯定能救你的。”

城樓上人多眼雜,太後不敢多留,抹了抹眼睛,轉身匆匆離開。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反賊赫連蘇爾,意圖謀反,被大王率軍制服。

天神阿蘇陸雖然定下了長幼有序的規矩,卻也定下了例外。

長輩失德,危及小輩,小輩可依禮制之。

赫連家作為皇族,更關系到整個鏖兀的安危,所以天神阿蘇陸親傳赫連家一套刀法,用以必要時以殺止殺。

這件事情,赫連誅完全按照規矩來做,無處可挑剔。

朝堂上僅存的太後黨,試圖以此事攻擊赫連誅,都被赫連誅一一擋回去了。

太後氣得把萬安宮中僅存的幾個茶盞都摔壞了。

知道這條路走不通,朝堂和攝政王的兵權都不再掌握在她手中之後,太後稱病了。

從此萬安宮大門緊閉,裏面人進出,都是小心翼翼的。

與凄冷陰森的萬安宮不同,大德宮這邊還是安寧祥和的。

赫連誅下了朝,回了寝殿,才喊了一聲“軟啾”,看見阮久就在榻上擺弄算卦用的石頭,一邊走過去,一邊脫衣裳。

阮久應了一聲,再擡頭時,赫連誅已經脫得差不多了。

阮久連忙低下頭,推了他一把,驚道:“你幹什麽?”

赫連誅光着上身,坦坦蕩蕩地在他身邊坐下:“背上的傷好像還沒好,有點癢,軟啾幫我看一下。”

“不看。”阮久扭過頭,想了想,猶覺不足,擰了一下他的手臂,“把衣裳穿好。”

“不要。”赫連誅再往他那邊靠了靠,“幫我看一下,有點難受。”

阮久這才轉頭去看:“哪裏難受?”

赫連誅語氣委屈:“傷口上。”

是他前幾天和赫連蘇爾在鬼谷裏打仗時留下的傷,還沒過幾天,他身上的傷口當然也還沒好。

阮久仔細地看了看,然後伸出手輕輕地碰了一下。

阮久沒看出有什麽不對,收回手:“在長新肉了,有點不舒服也是對的,你別亂摸就行了。”

“那軟啾幫我摸摸。”

察覺到阮久收回手了,赫連誅說着就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往自己的後背上放。

阮久刷地收回手:“都說了不能亂摸了。”

“你說的是‘你別亂摸’,我不摸,軟啾可以摸摸。”

阮久斷然拒絕:“我也不可以。”

“可是真的很難受,要軟啾給摸摸。”

阮久想了想,最後擡手摸摸他的腦袋:“好了,摸摸了。”

赫連誅不太滿足,回頭道:“那軟啾給我上藥。”

“早晨才上過藥,等晚上再來。”

赫連誅用可憐巴巴的小狗眼睛看着他:“軟啾。”

阮久擡頭,實在是受不了了,擡手捂住他的眼睛:“幹嘛?”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都說了等晚上……”阮久放下手,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好了好了,打盆熱水來,我幫你擦一擦,再重新上藥。”

赫連誅這才笑了,穿好衣裳,出去打水。

他的動作倒是很快,很快就打好水回來了。

阮久又要派他去拿巾子,赫連誅卻不肯了,重新在他面前坐下:“用你的手帕。”

阮久也不肯了:“不行,到時候弄得一股藥味。”

“那用完了就送給我。”

阮久驚嘆于他的“心機”。

“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想要我的手帕?”

“不是。”赫連誅搖頭,“我只是想要軟啾摸摸。”

“最後一次。”阮久拿出手帕,“我已經沒有手帕了,下次你再讓我幫你擦,我就拿刷馬的刷子給你刷。”

赫連誅把兩只腳伸直,抵在地上,晃了晃腳:“知道了。”

阮久用帕子蘸水擰幹,幫他擦擦傷口旁邊的皮肉,擦好了,又拿過藥膏瓶子給他擦藥。

原本還隔着手帕,現在阮久的指尖戳上來,赫連誅一直無意識晃來晃去的腳忽然停住了。

他不動聲色地低下頭。

很奇怪,每次阮久給他上藥的時候,他都覺得很奇怪。

阮久的指尖好像牽引着他所有的感覺,心裏酥酥麻麻的。

他非要纏着阮久給他上藥,就是因為喜歡這種感覺。

但是這種事情,阮久最近越做越快。他一開始笨手笨腳的,經常戳中傷口,讓人疼得直抽氣,現在他越來越熟練,赫連誅享受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

赫連誅不太高興。

這樣想着,阮久就收回了手:“好了。”

赫連誅轉回身:“軟啾,還有。”

腰腹上還有一道傷口。

阮久看了一眼,重新拿起手帕,才幫他擦傷口擦了沒兩下,阮久不知道看見了什麽,皺起眉。

“你在幹什麽?”

正沉迷于心中異常酥麻感受的赫連誅睜開眼睛:“什麽?”

阮久把帕子丢進水裏,高高地揚起手,本來是要打下去的,想了想,最後還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咬牙道:“小流氓!混賬!”

阮久罵完他,從另一邊逃下小榻,跑走了。

赫連誅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惹惱了他,心中也有些煩躁,有一些東西始終找不到宣洩的口子。

就算翻遍阮久給他的話本,他也始終找不到答案。

阮久兩頰通紅,跑出寝殿,迎面就撞上了,帕勒老将軍。

帕勒老将軍一見他出來,臉上就帶了三分笑意:“王後。”

阮久停下腳步,甩了甩腦袋,也問了聲好:“老将軍。”

“王後怎麽急急忙忙的?出什麽事了?”

阮久不知道該怎麽說,回頭看了一眼,帕勒老将軍也跟着往他身後望了一眼:“有人在追王後?”

正巧這時,赫連誅一邊整理衣裳,一邊從裏邊出來,原本是喊着“軟啾”的,看見還有別人在,又對上阮久羞憤的目光,才住了口。

帕勒老将軍臉上笑意更濃:“嚯!”

原來如此!

阮久道:“老将軍大概是有軍務禀報,我還是先回避好了。”

阮久憤憤地轉去偏殿,赫連誅還要攔他,帕勒老将軍道:“大王,臣有要緊的事情回禀。”

赫連誅這才收回目光:“老師請說。”

“那孩子帶回來了。”

赫連誅微微挑眉。

“正如大王和王後所料,那天見到那個假襁褓之後,赫連蘇爾有所懷疑,當即就派人去查看了。咱們派去的人暗中跟着,摸清楚了那孩子的所在。現在已經把人給帶回來了。”帕勒老将軍沉聲問道,“大王要怎麽處置?”

赫連誅反問道:“老将軍以為呢?”

“老臣以為,這個孩子留着,到底是個禍患。且不說日後長大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不是要回來報仇。就說現在,赫連蘇爾是個反賊,自然不能再養着他,太後更不能,眼下誰來養這個孩子都是個問題,這孩子的身份是個難題。”

帕勒老将軍愈發壓低了聲音:“大王,為君者不可優柔寡斷,依老臣看,這個孩子絕對留不得。大王要是怕殺孽太重,牽連王後,那就由老臣代勞好了,反正老臣是半只腳踏進黃土的人了,這輩子在戰場上殺的人,沒有幾千也有幾百了,不差這一個。”

赫連誅卻沉吟道:“不,先不殺,先留着。”

帕勒老将軍有些急了:“這……”

“老師別急,我又不是說不殺他,我只是想看看,母親她,究竟是為什麽,才會這麽厭惡我。”

赫連誅嘲諷地笑了一下:“因為我是先王的孩子,還是因為別的什麽?這個孩子是赫連蘇爾的孩子,我想知道,她對赫連蘇爾的孩子是怎麽樣的,能為他做到什麽地步。”

“我擋了她的路,她就能下令絞殺我,如果是這個孩子擋了她的路呢?她也會像對我一樣對他嗎?”

“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她是天生這樣狠心,還是只對我這麽狠心。”

赫連誅說話時,臉上嘲弄的笑意漸漸消失,變得寒冷徹骨,令人望而生畏。

他既然有自己的打算,帕勒老将軍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察覺到他周身氣場低沉得厲害,便轉移了話題:“方才王後怎麽這樣急急忙忙的就出來了,大王惹王後不高興了?”

提起阮久,赫連誅臉上的表情才放松許多。

“我也不知道,他忽然就生氣了,然後說我是……”

話音剛落,偏殿裏就傳來阮久的聲音:“你這個小流氓!”

赫連誅道:“就是這個,他說我是……”

赫連誅反應過來不對勁。

整個鏖兀只能有一個對阮久的小流氓,那就是他,怎麽還能有其他人?

他快步跑到偏殿,推開殿門:“軟啾!”

可是他卻沒有看見其他人。

阮久正死死地扯住拴着饅頭的繩子:“不許過去,你這個小流氓,不可以!”

而饅頭也正和他拉鋸,兩只前爪的朝向,兩只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的,都是一個地方——米飯所在的地方。

赫連誅問了一句:“軟啾,你在幹嘛?”

“你還問我?”阮久格外生氣,“這就是你帶回來的小狼,它竟然想對米飯做這種事情,幸好我來得及時,要不米飯就被它給……”

阮久說不下去了,憤憤道:“這就是你兩年前帶回來的小狼,簡直跟你一模一樣!小流氓!”

兩年,這只小狼也該長大了。赫連誅這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赫連誅弱弱地辯解道:“又不是我教它這樣的,它長大了自然就……有那個時期。再說了,它和米飯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他看了一眼阮久,然後才道:“兩小無猜,一見鐘情,日久生情。”

“你在顯擺自己懂的成語很多是嗎?”

阮久沒有收到暗示,赫連誅默默收回暗暗送去的眼波:“……我沒有。”

“過來幫我把它牽着,我把米飯抱走。”

“好。”赫連誅過去牽住繩子,還試圖為饅頭争取一下,“軟啾,其實我覺得它們還挺配的……”

“不行。”阮久很是堅決,“我的米飯是個難得的小美人,我要給它找最英俊的小白狼。它娘親開飯,就是因為我沒有把好關,不明不白地懷了小狗,最後還找不到狗。米飯出生那天,我就發過誓了,它決不能像它娘一樣。”

阮久彎腰抱起米飯,還沒站起來,米飯就從他懷裏跳下了地,跑到饅頭那邊,用鼻子拱了拱它的臉。

赫連誅“不小心”松開繩子,兩只小動物又像小時候打鬧一樣,挨在一起咬耳朵了。

阮久的心都碎了:“崽啊,你怎麽這麽沒出息啊!”

赫連誅把他抱出去:“是米飯自己選的。”

出了偏殿,赫連誅還很貼心地幫忙把門給關上了。

阮久掙開他的禁锢,再一次逃走了,又再一次遇到帕勒老将軍。

“王後。”

“老将軍。”

兩個人再一次打過招呼,就分開了。

阮久走後,老将軍問赫連誅:“還沒送出去?”

“什麽?”

“狼牙項鏈,我還以為大王一回來就會送的。打完仗,流血受傷了,趁着對面心疼,送東西是最容易送出去的,大王連這個也不知道?”

帕勒老将軍恨鐵不成鋼:“咱們草原上,就沒有像大王這樣,這麽不會求愛的男人。”

赫連誅委屈,他确實不擅長這個。

帕勒要被他氣得厥過去了:“這算什麽草原人?真是的,大王那麽多個老師,就沒一個教大王怎麽求愛?”

赫連誅不理他,喊了一聲“軟啾”,就要追過去。

帕勒老将軍道:“今天之內把狼牙項鏈送出去,今天之內!”

赫連誅追上阮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默默地跟在他身邊。

阮久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問他要做什麽,他也不肯說。

一直到了夜裏,阮久放下話本,要閉眼睡覺的時候,對他說:“你別盯着我了,我要睡覺了。”

赫連誅兩只“前爪”搭在被子上,點點頭,模樣十分乖巧,但還是那樣盯着他。

“算了,你愛看就看吧,反正我要睡了。”

阮久閉上眼睛準備睡覺,過了一會兒,阮久睡着了,呼吸勻長,赫連誅才從衣袖裏拿出那條狼牙項鏈,扶着阮久的腦袋,要給他戴上。

赫連誅小聲道:“這條項鏈就送給你啦,鏖兀人的第一條狼牙項鏈意義非凡,你不要丢掉哦。”

阮久閉着眼睛,應了一聲:“噢。”

赫連誅笑着給他戴上項鏈,然後才反應過來:“軟啾,你沒睡着。”

阮久拍拍他的腦袋:“就為了這個,你跟着我一整天?”

赫連誅趴在他身邊:“我怕你不要。”

阮久捏了捏狼牙,赫連誅有點緊張:“你帶着嘛,不會很重的,也不會劃破喉嚨的,我已經把狼牙打磨過了。”

阮久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沒有把項鏈給摘下來,把他推開,翻個身,自己繼續睡覺。

他将狼牙握在手裏,摩挲了兩下。

次日一早,赫連誅神清氣爽地帶着阮久經過帕勒老将軍身邊,在老将軍面前,幫阮久整理了一下衣領。

把項鏈拿到最外面來,給帕勒老将軍看一看。

帕勒十分欣慰。雖然大王不怎麽開竅,但是一經人點撥,辦事效率還是很快的。

随後帕勒老将軍要向赫連誅禀報一些事情,阮久懶得聽,便離開了。

帕勒老将軍道:“大王,東西可算送出去了。”

“是。”

“那大王和王後可算是定下來了吧?”

赫連誅疑惑:“什麽?”

“大王送東西的時候,沒有說話嗎?”

“說了。”赫連誅恍然大悟,自信滿滿,“我說鏖兀人的第一條狼牙項鏈意義非凡,讓軟啾千萬不要弄丢。”

“那王後可知道,第一條狼牙項鏈的意義非凡,究竟是什麽意義?”

赫連誅一愣,不确定道:“……應該是知道的。”

帕勒竭力保持恭敬:“王後是梁人,怎麽會知道?”

新的一天,新的恨鐵不成鋼。

赫連誅在對阮久的事情上不太順利,在朝堂上倒是順順當當的。

太後已經稱病好幾日了,看來是已經放棄了這場鬥争。

而朝上事務一切正常運轉。

再過幾日,就是大巫下葬的日子。

仍舊是阮久操辦的最高規格的葬禮。

鏖兀人一般選擇天葬,取之于草原,還之于草原,把遺體用寫着經文的布蓋着,放在荒野,任由野狼禿鹫吞食。

但是阮久有些私心,最後還是給大巫選了土葬。

選址就在尚京城外不遠處的綠洲上,阮久想,大巫會喜歡這個決定的,他連死都還記挂着鏖兀,讓他死後也守護在鏖兀都城尚京的四周,他肯定會高興的。

這天一早,送葬的隊伍便從大巫府上出發了,阮久既是王後,又是大巫,自然走在最前面。

赫連誅反倒跟在他身後。

全城百姓披白相送,垂首無聲,偶爾才傳來一聲實在忍不住的抽泣。

城門也是在這時候才打開的。

開了城門,再往外走了數百步,阮久悄悄抹了抹通紅的眼睛,還沒等放下手,身後的赫連誅忽然沖上前,一把将他撲倒在地。

下一刻,一支利箭劃破原本安靜的空氣,帶起風聲,铮的一聲,釘在大巫的棺椁之上。

赫連誅抱着阮久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随行侍衛們迅速抽刀出鞘,擋在最前面。

又是下一刻,見那支箭落了空,刷地一下,成千上萬支箭矢朝他們射來。

赫連誅随身帶刀,抽刀出鞘,一面打飛箭矢,一面把阮久扶起來:“我先送你回去。”

阮久站好了,指了指前面的一處小山丘上:“赫連誅,你看。”

太後分明是第一次披挂騎馬,穿的還是攝政王的盔甲,不太合身,看起來有些別扭。

她騎在馬上,不去看別人,只是仰頭去看挂在宮牆上的攝政王。她去了好幾日,也不知道攝政王是不是還活着。

她經營朝廷這麽多年,要是這麽快就把好不容易才得手的權力拱手相讓,她斷然是舍不得的。

赫連誅以為,她不會統兵,只要制服了攝政王,就等于斷了她的兵權,她也就沒有了造反的機會。

可他如此羞辱赫連蘇爾,就不怕惹急了自己嗎?

這幾日萬安宮稱病不出,看似沉寂,而她早就通過宮中密道外出,拿着兵符去統兵了。

這一路上,為了避人耳目,她幾乎是臉上抹着泥,扮成乞丐,一路爬着離開的。路遇官兵,還跳進過牧民取水的水井裏,待官兵走後,她才順着水井爬上來,水井壁上長滿了青苔,滑得踩都踩不穩,她在裏面待了大半天,才慢慢地爬上來。

人被逼到了絕境,什麽事情都能做到,太後長舒了一口氣,她自然也可以學着領兵。

成敗在此一舉,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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