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全都是他【一更】

馬車車輪碾過沙地, 阮久一手按着烏蘭的手,一手卡着他的脖子,猛地回過頭。

“誰在那裏?”

漆黑的馬車裏沒有一點聲音, 阮久停了一會兒。

“我看見你們了。”

他話音剛落, 他對面的人就吹了吹火折子,點起了一只蠟燭。

昏黃的燭光将馬車裏完全照亮。

阮久目光戒備, 心道果不其然。

方才他和烏蘭在說話——主要是他審問烏蘭的時候, 漆黑的馬車裏還坐着兩個人。

柳宣和周公公。

他和烏蘭說話的時候, 他們兩個就那樣默默地坐在馬車裏, 一言不發。

不知道在做什麽。

阮久回頭掃了一眼,烏蘭方才還搭在他腕上的手,在方才蠟燭亮起的時候,就拿開了。

剛才也是烏蘭在他的手腕上畫了個箭頭, 他才反應過來,馬車裏還有人。

這兩個人都是太後身邊的人。

剛才烏蘭還說,他被太後選中的那天,家裏人就被太後派人看管起來了。

要是他身在曹營心在漢, 那阮久還能勉強考慮,原諒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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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蘭仍舊是淡淡的模樣,看向周公公和柳宣:“你們看吧,我就說王後真的會生氣的, 他真的很不喜歡別人替他做決定。”

阮久再一次接收到暗示,撤回手,一把抄起小桌上的茶杯,朝柳宣砸去。

柳宣躲閃不及, 被茶水潑了滿身, 茶湯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他原本就十分狼狽,現在更是可憐。

“我跟你說過好幾遍了,我不回去,我要回去,我會自己回去的。”阮久一揚手,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推到地上。

本來就不多的東西碎了一地,阮久還被茶壺裏的熱水燙了手。

他擡頭,透過昏黃的燭光,看向柳宣:“我跟你說過沒有?”

柳宣不答,低頭避開阮久的目光。

阮久自然是說過的,只是柳宣一次又一次堅持不懈地問他,沒有得到他滿意的回答,就不肯罷休。

阮久搓了搓被燙紅的手背,又抹了抹眼睛。

周公公要打圓場,還要上前看看他的手:“小公子別生氣,現在這樣确實也不是柳公子一個人安排的,是娘娘……”

這時阮久試着去推馬車的門,但是很可惜,沒能推動。

他回頭看去:“周公公,我是不是也跟你說過,你要做有關我的事情之前,請你跟我說一聲?”

他确實也是說過的。

他和赫連誅從溪原回來的時候,他就和周公公說過了。

可是周公公也沒有聽進去。

他讷讷道:“小公子,你別生氣……”

阮久瞧着他,問道:“是不是我看起來很好說話,很好欺負?”

“不是,小公子你別多想……”

“那現在就送我回去。”

周公公溫聲哄他:“這可不行,人都已經安排好了,一到涼州邊界,就有人來接應。小公子你放心,等回了梁國,就都和以前一樣了。小公子剛才是不是燙着了?我看看。”

他說着就要去拉阮久的手,阮久猛地後退,一個人躲到角落裏,看也不看他一眼。

周公公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麽勸,最後還是烏蘭道:“王後氣壞了,等前面到了湖石鎮,我在鎮子裏也藏了一輛馬車,到時候你們兩個同王後分開坐吧。”

他說着,還拍了拍阮久的背。

阮久氣得很,根本不理他。

周公公與柳宣見他如此,也只好應了。

柳宣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怎麽會多準備了一輛馬車?”

烏蘭道:“要是太後不改變殺害王後的主意,我就帶王後去坐那輛馬車。”

柳宣皺眉:“你到底是誰的人?”

烏蘭玩笑似的說了一句:“臣妾是王後的人。”

“你……”柳宣道,“你要是早些下毒殺了赫連誅,哪裏還要準備馬車?”

眼見着這兩個人又要吵起來了,周公公連忙勸和。

“好了,都已經是這樣了,還吵吵鬧鬧的不團結。”他坐到阮久身邊,“小公子?給老奴看看手,燙壞了就不好了。”

阮久抱着腿,把臉埋在臂彎裏,正嗚嗚地哭。

周公公還是溫聲哄他:“小公子別哭了,哭得老奴的心都碎了,馬上就到了,到了涼州就聯系阮老爺,讓他來接你。”

“我不要,我要回去。”

“不行。”唯獨在這件事情上,周公公絕不松口,“老奴是宮裏的老人了,這種事情見的多了。”

阮久推開他:“那我就不跟你說了。”

柳宣吹滅蠟燭,馬車重新陷入黑暗與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阮久的肚子叫了一下,馬車也就停下了。

周公公道:“那烏蘭留下照顧小公子,我和柳公子先去另一輛馬車,要是有事情,小公子就讓烏蘭來喊。”

阮久不理他。

他們打開馬車門下去的時候,阮久倒是飛快地回過頭看了一眼。

可惜他在黑暗裏待得太久,日光忽然照進來,他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确定現在是白天。

柳宣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他的小動作。

阮久別開目光,柳宣沒有說什麽,便離開了。

烏蘭下去拿點東西給阮久吃,馬車裏只剩下阮久一個人,他趴在馬車壁上,偷聽外邊人說話。

他們好像有了分歧。

柳宣說兩輛馬車太顯眼了,他們還是得兵分兩路走。

周公公不肯,說太後留下的這些人,是留給他和小公子的,柳宣要走,就讓柳宣一個人走。

柳宣當然不能一個人走,這裏離大梁還遠得很,他一個人,連路都不認得,怎麽能上路?

争執了一會兒,兩個人也沒能得出結論,還是一同上了馬車。

阮久聽了個大概,知道現在跑不了,太後還留了人看着他們,他要是跑出去,沒跑兩步,就得被抓回來。

其實将計就計,跟着他們回大梁,然後等爹爹來接他,他再回鏖兀去找赫連誅,這樣好像也可以。

就是繞了一大圈。

也不知道尚京城那邊怎麽樣了。

可以确定的是,赫連誅應該是勝了,否則太後的人不會就這樣帶着他倉皇出逃,柳宣更不會也要回梁國。

應該是料理清楚了。

就是不知道赫連誅發現他失蹤了沒有,有沒有派人來找他。

阮久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要是赫連誅在路上就追上了他,柳宣他們拿自己做人質怎麽辦?他只會一點三腳貓的功夫,剛才要不是烏蘭讓着他,他也制不住烏蘭。

到時候打起來,刀劍無眼,他要是受傷了就麻煩了,太疼了。

阮久想了想,最後還是下定決心,要是赫連誅追上來了,他先往旁邊地上一滾,藏好了,等他們打完了,自己再出去。

不錯,很機智。

阮久正沾沾自喜時,馬車門又開了。

阮久原本是趴在門上的,馬車門一開,他差點就摔下去了。

烏蘭一手端着食物,一手把他拉住,塞回馬車裏。

“王後小心。”

阮久坐回去,試探地看着他。

烏蘭将蠟燭點上之後,才發現他在看自己:“王後在看什麽?”

阮久還是瞧着他:“你到底是誰的人?”

“這個問題,剛才柳公子不是問過我了嗎?王後沒聽見?”

“我沒在開玩笑。”阮久拍了一下他的手,加重語氣,“你到底向着誰?”

“我當然向着王後。”烏蘭手上動作不停,把食物都擺好了,“王後可以吃了。”

“那我想回尚京。”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王後不是很想家嗎?現在能回去了,為什麽不回去?”

阮久摸了摸鼻尖,最後道:“……我不知道。”

“那王後先前說,要帶我回大梁,是不是也是假的、是騙我的?”

“那當然不是。”阮久試圖解釋,“我說的帶你回去,是我帶你回去,不是你帶我回去。”

“原來王後的意思,是向大王請探親假,然後帶我回去嗎?”

“……不是。”阮久再次試圖解釋,“我是想,等赫連誅的事情都做完了,我走了,他也不會哭了,就……帶你回去。”

“那不是一樣嗎?現在大王的事情也做完了,大王也已經長大了,不會哭了。”烏蘭把碗筷塞進他手裏,“我是太後埋在大王身邊的暗線,就算我什麽都沒做過,大王也絕不會放過我。王後就當是為了我,帶我回大梁,不行嗎?”

“啊?”阮久有點沒反應過來。

烏蘭笑笑,敲了敲桌面:“王後快吃東西吧,別擔心,大王頂多三天之後就會追上來。”

後面那句話,他把聲音壓得極低,一陣風就吹散了。

“啊?”阮久還是沒反應過來。

“我又不傻。”烏蘭點了點腦袋,“太後大勢已去,我先前就不聽她的話,現在更不會聽。來的時候,我給大王留了信了,路線上面都有,大王很快就會追上來了。”

阮久不免擔憂:“那你的家裏人呢?”

“我雖然主管庶務,但是調一點點兵的權力還是有的。”

“嗯。”阮久放下心來,放下碗筷,抱起羊腿啃了兩口。

然後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咚的一下放下羊腿,抹了抹臉,質問道:“你一開始不把我弄過來,不就沒這些事情了?弄得這麽麻煩,你怎麽一點都不聰明?”

“我以為王後真的想回去。”烏蘭笑了一下,把手帕遞給他,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告訴他,他的臉髒了,“我以為王後是真的不想做王後的,所以想借機帶王後出來。”

阮久接過帕子,使勁擦了擦臉。

“另一邊。”

“噢。”阮久繼續擦臉,小聲嘀咕了一句,“我本來就不想,要不是怕赫連誅會哭,我早就跑掉了。”

烏蘭抱着手,說了一句漢話:“瞎掰。”

十分标準,字字清脆。

阮久瞪大眼睛,萬分震驚:“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

烏蘭捏住他的臉:“快點吃,吃完我要收拾了。明明就很不想走,還一直騙我說想走,說得我真的信了,口是心非的小混蛋。”

“啊!”阮久氣急,使勁甩了甩腦袋,把他的手給甩開,“你再這樣,我就告發你!”

烏蘭使勁捏他,把他像小泥人一樣擰來擰去。

阮久也伸出手捏他,但是手不夠長,被烏蘭反手就按住了。

外面人聽着,只當他們是在吵架,更加擔心。

阮久這幾天就沒怎麽下過馬車,整天在馬車裏吃了就睡,睡醒了就吃。

他覺得自己的小肚子都出來了。

這天吃完早飯,烏蘭把碗筷收拾好,馬車繼續啓程。

兩個人坐在馬車裏,燭光幽幽。

阮久抱着手,懶懶地靠在軟墊上。烏蘭問他:“王後不睡覺了嗎?”

“我又不是小豬,吃了就睡。”

說起小豬,阮久就又想起赫連誅了。

“已經是第三天了,小豬還沒來。”阮久問道,“烏蘭,你是不是忘記留信了?”

“不應當啊,我明明把信放在寝殿的大桌上了,大王不會看不見的。”

“完了,我真的要回去了。那就等我們回了大梁,再折返回來好了。”

“虧王後想得出來。”

“要是三天前,我還能跑一跑。但是現在……” 阮久低頭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我可能跑不動了。”

“……”烏蘭瞧見他的動作,有些無奈,“怪我。”

他們正說着話,忽然聽見外面傳來吵鬧聲,馬車也停下了。

“是不是小豬來了?”

阮久趴到門上,然後被烏蘭拽開:“我出去看看。”

沒多久,烏蘭就回來了。

他只說了一句極其簡單的話:“柳公子走了。”

阮久點點頭:“我聽見了,已經離大梁不遠了嗎?”

“是,已經到溪原了。”

“這麽快?”

“日夜兼程,途中還換了好幾次馬,肯定走得快。”

柳宣一直都是這樣,很會權衡利弊,審時度勢。

剛離開尚京時,離大梁還很遠,他不認得路,更不知道赫連誅有沒有派人追上來,所以他要借用太後留下的人的庇護。

現在已經快到了,他也就不用和他們一起走了,這樣反倒引人注目。

至于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封侯拜相,可能要過一陣子才能實現了。

阮久倒也不覺得有什麽,柳宣性格如此,也很早就同他分道揚镳了。

但是出了這件事情,阮久也沒什麽說話的興致了,抱着枕頭,一個人盯着馬車頂發呆。

十六歲與十八歲的經歷實在是太不同了。

十六歲之前,他在永安城裏,和一群朋友們嘻嘻哈哈的,遇到過的最大的事情就是被父親打手板。

十六歲之後的兩年,他好像闖進了別人寫的傳奇話本裏,波瀾壯闊,驚心動魄。

許多生離死別,許多分道揚镳,都是在這兩年。

長大可真不好啊。

馬車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停下了。

阮久在心裏盤算着,這兩年來,他究竟收獲了什麽東西。

學了鏖兀話,還認識了一些鏖兀朋友,學會了鏖兀的算卦,還經歷過幾場小小的戰争。

還有……還有赫連誅。

正好這幾天他沒事可做,就把自己這幾年來的經歷梳理了一遍。這樣梳理下來,好像……有一個人總是圍繞在他身邊,哭哭笑笑,全都是他。

而從十三歲到十五歲,他也越來越像一個帝王了。

而不是像梁帝那樣的點心廚子,就是一個帝王。

他總是想着,等赫連誅長大了,自己就回大梁去,可是他沒想到,赫連誅長大的時候,他也在長大,他還比赫連誅大一些,他應該懂得更多。

阮久瞧着蠟燭燒短了一截,整個人也昏昏欲睡,将要睡着的時候,烏蘭小聲問他:“王後到底為什麽想要留下?”

下一秒阮久就睡着了。

他做了個晃晃悠悠的夢。

他和赫連誅面對面坐着,然後他無比狠心地對赫連誅說,自己要走了,要回梁國去了。

赫連誅——夢裏的,一聽見這話,頓時紅了眼眶,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哭得凄慘,梨花帶雨。

阮久只能改變主意,想着過幾年再走。

夢裏嗖的一下過了幾年,赫連誅看起來也有十七八的模樣了,于是阮久又找了個時機,對他說,自己要走了。

赫連誅——還是夢裏的,又一次紅了眼睛,開始掉金豆豆。

阮久只好再次改變主意,轉過頭去哄他。

再過了幾年,赫連誅二十來歲了。

同樣的場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簡直是沒完沒了的無限輪回。

阮久在夢裏急得要死,這個赫連誅也太黏人了,走開啊,別過來!

他這樣想着,但是又每次赫連誅一哭,他又忍不住去哄他,說過幾年再走。

結果一直到了阮久都老了,他還是沒能走成。

不争氣,這也太不争氣了!

阮久憤憤地掐了一下自己,然後疼得嘶了一聲,就醒過來了。

他揉了揉眼睛,倦倦地靠在枕頭上。

原來他們說的也沒錯,他好像不怎麽走得了。

不過這好像不是赫連誅的問題,是他自己的問題。

不得不說,赫連誅哭起來的模樣,實在是像極了他看的那些話本裏的小姑娘,他還總是哭,那就更像了。

那些小姑娘一哭,書裏原本武功蓋世的大俠都受不住了,何況是他?

他很心軟的。

阮久擡手摸了摸心口,嗯,确實很軟。

而仿佛這時,烏蘭說話的聲音才傳到他耳邊:“王後到底為什麽想要留下?”

阮久按在心口上的手,再往上摸了摸,就碰見一個尖尖的小東西。

他把東西從衣領裏扯出來,是那條狼牙項鏈,他都戴得習慣了。

阮久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就是因為害怕赫連誅哭鼻子。”

但他不得不承認。

“因為我心疼他,喜歡他,他一哭我就沒招了,他是我的心肝小寶貝。”

烏蘭在燭光中震驚地睜大了眼睛,而阮久翹着腳,還滿不在乎地晃了晃。

怎麽的,我就是個小變态了,你能拿我怎麽辦?

正當此時,外邊的馬匹籲的一聲停住了,馬車使勁晃了一下,就停住了。

阮久被震得從位置上彈起來,磕到了腦袋,眼冒金星。

烏蘭知道是出了事,幫他看看腦袋,見他沒事,便道:“王後先在這裏等着,我出去看看,馬上回來。”

說完這話,他就打開馬車門,下去了。

阮久一邊揉着腦袋,一邊想,自己還是太輕了。烏蘭就坐得穩穩的,他竟然還能被彈起來。

他覺得好些了,剛準備靠到馬車門邊,聽聽到底出了什麽事情,是不是赫連誅來了,還沒等他過去,馬車門再一次被打開了。

這回站在外面的是周公公:“小公子,馬車壞了,不過涼州城就在前面,走,咱們走過去。只要到了大梁境內,鏖兀那邊就不敢動手搶人了。”

阮久使勁搖頭:“我不走。”

周公公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拽住他的手,把他拉下馬車,抖落開披風,給他披上:“走。”

周公公在鏖兀宮中,跟着太後伺候了那麽些年,見多了太後的事情,太後最後落得個這樣的下場,他總以為阮久也會變成另一個太後。他又是個忠仆,對太後從來都言聽計從,無有不遵,這是太後臨死前留下的遺命,他當然要盡力完成。

所以他如今,分明已經将鏖兀視作洪水猛獸,一心要帶着阮久離開。也把這件事情,當成了一個執念,有些走火入魔了。

阮久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的,已經能看見馬蹄揚起的煙塵了。

可是還沒等他看清楚,周公公就拽着他的手,把他拉走了。

周公公簡直是瘋了一般帶着他逃走,而阮久被他拽得生疼,跟着他的腳步,甚至來不及說一句“我不走”,就算他說了,周公公也全然聽不見。

阮久偷偷地、再回頭看了一眼。

他已經能看見追兵為首的那人的盔纓了,是赫連誅。

阮久剛要朝他揮揮手,表示自己在這裏,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就被周公公拉了回來。

“走啊,小公子快走啊。”

阮久只是搖頭:“我不走,我不走,我要走也要堂堂正正地走。公公,我要是就這樣走了,鏖兀現在不動手,往後也要找大梁要人的。我不能走。”

“大梁自會選新的人去和親,赫連誅都這麽大了,從前是因為那個批命,他才會選中小公子的。他下次再選,選的就不是小公子了,他會選其他姑娘的。”

“我……”阮久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他,怔了一下,忽然大聲道,“我都說我不走了,我喜歡他,我心疼他,我放不下他,我看上他了,這總可以了吧?”

這回輪到周公公愣住了:“小公子說什麽?”

“我剛剛才想明白的,為什麽我只怕他哭,為什麽我就想留下來。”

這時,赫連誅也帶着人到了眼前,成百上千個士兵将他們團團圍住,再也放不走了。

涼州近在咫尺,發現城外異動,城中士兵連忙戒備。

“來者何人?為何犯我大梁邊界?”

赫連誅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盯着阮久。

阮久披着土黃土黃的披風,和沙漠簡直要融為一體了,沙漠上的風太大了,要是不仔細盯着,下一秒就又要不見了。

而阮久也正瞧着他。

好像和三天前見到的時候沒有什麽兩樣,赫連誅還穿着那身盔甲,雙眼熬得通紅,嘴唇開裂,頭發也沒梳,亂七八糟的。

阮久心想,等會兒要梳起來肯定很麻煩。

他又想,希望赫連誅沒有聽見他說的那些胡話,他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是小變态。

以為周公公将王後作為人質,士兵們要舉起弓箭,射殺敵人,一直靜止的赫連誅卻忽然回過神來,幾乎從馬上跌下來:“不許放箭!不許放箭!”

他想到兩年前在梁國皇宮裏,他向阮久擲了一支箭頭,阮久就掉進湖裏了。

絕不能重演,絕不能。

赫連誅從馬背上摔下來,着力在左腿,他拖着受傷的右腿,獨自走向阮久。

“軟啾,我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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