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阮久并沒有想要藏起來, 相反的,阮久也在想念赫連誅。

馬車離開天香街,阮久坐在馬車裏, 抱着手,昏昏欲睡。

阮鶴攬住他的肩,幫他把姿勢調整好, 讓他靠在枕頭上,好讓他睡得舒服一些。

阮久皺了皺鼻子, 不清醒的聲音十分含糊:“小豬,別亂動, 我好困。”

阮鶴動作一頓,想了想,還是不太在意,就繼續了。

可是阮老爺伸長手,使勁打了阮久一下:“小混賬,你給我起來!”

阮久跳起來, 差點撞上馬車頂。他坐穩了, 擺出防禦的姿态, 環顧四周:“怎麽了?怎麽了?”

“你剛剛對着你哥,喊了誰?喊了誰?”

阮久躲在兄長身後:“誰?我不知道!”

“小豬, 小豬,你離了鏖兀還忘不了他。”阮老爺一邊打阮久,一邊要把阮鶴拉過來, “沒出息的,你還把你哥當成是他。”

阮久死死地摟住兄長的腰, 他簡直要冤枉死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每次要睡着的時候, 他就過來弄我,我習慣了……”

“你還說他沒欺負你,他都不讓你睡覺了,你還說他沒欺負你。”

一直回到阮府,阮老爺還是沉着臉,很生氣的模樣。

阮久的睡意完全消散,拉上兄長就要逃跑,還沒跑出幾步,就撞見了娘親。

她站在檐下,仆從們這才點起燈籠。

她也沉着臉,冷冷問道:“去哪兒了?你們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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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久立即站到娘親身邊,看了一眼阮老爺。

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從阮老爺心中升起。

阮久對娘親道:“爹帶我和哥去天香街聽曲子,要不是我和哥催着爹快點回來,爹到現在還不肯回來……”

“夫人,他胡說!”

阮老爺要把阮久給拽過來,阮久躲在娘親身後,使勁搖了搖代表孝順和“孝順”的尾巴和耳朵。

“娘親,我和哥都困死了,我們能先回去睡覺嗎?”

“去吧。”阮夫人摸摸他的腦袋,“晚安,娘親的小乖乖。”

雖然束了冠,但永遠是娘親的小乖乖。

阮久乖巧地同娘親說了“晚安”,然後拉着兄長告退。

冠禮辦完了,阮久也要回鏖兀去了。

再不回去,等到了冬天,鏖兀到處都是積雪,更不好走。

阮久雖然萬分舍不得,但也不得不開始收拾行李了。

臨走前幾天,阮鶴要帶他去見一個人。

“是誰呀?”

“到了就知道了。”

阮鶴把他推上一輛馬車,馬車的門窗是封住的,讓人看不見外邊的景色。

阮久坐在馬車裏,沒能再從兄長那裏問出什麽,他也沒有聽車輪聲音就能辨認方位的位置。一開始還能感覺到馬車是向前直行的,等轉了幾次彎,阮久就分不清楚了。

阮鶴看着他從一開始的豎着耳朵的機警模樣,到徹底放棄,癱在座位上的模樣,忍不住想笑。

“沒事,兄長不會把你賣了的。”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那麽放松嘛。”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才停下。

阮久跟着兄長下了馬車,發現這是一個尋常青瓦小院的後門。

阮鶴上前叩門,裏邊有人将門打開一些縫隙,同阮鶴低聲說了幾句話,才将門徹底打開。

阮鶴回頭,朝阮久揮揮手:“小久,來。”

“诶。”

阮久跟着兄長進去了,也沒有發現這個青瓦小院的不同之處。

太平常了,平常得沒有特點。

阮鶴帶着他進了正廳,正廳裏是一個大圓桌,沒有別人,只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公子坐在主位上。

阮久看向他,他也含笑看着阮久。

阮鶴上前行禮:“殿下,這是舍弟。”

阮久再仔細看看他,才明白過來:“太子殿下。”

太子笑着點了點腦袋:“小鶴,你弟弟很聰明。”

阮久再擡起頭,忽然看見太子頭頂的房梁上,蹲着一個人,劉長命。

他大概還是傻愣愣的,但就是特別喜歡蹲在房梁上。

他早已經不喜歡黏着阮久了,因為阮久總是喜歡欺負他,把他的羊搶走,還讓他學自己比動作。

太子順着他的目光向上看,笑了笑:“見笑了。”

他擡起手,比了個手勢,劉長命便噌的一下從房梁上跳了下來,單膝跪在太子身邊。

太子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道:“去看看小八來了沒有。”

阮久跟着兄長在位置上坐下,沒多久,劉長命就帶着一個人進來了。

蕭明淵。

他看見太子,驚道:“大哥,你不是在莊子裏養病嗎?”

太子笑了一下:“我要是在莊子裏養病,前幾年你就不止是跪三天了,還要靠我上下打點。”

蕭明淵不大好意思地摸摸鼻尖,随後看見阮久:“你怎麽也在這裏?”

阮久道:“和我哥一起過來的。”

太子道:“你要是喜歡和阮家弟弟一起,就坐在他邊上吧。快點,我有事要說。”

蕭明淵在阮久身邊坐下,随後太子從袖中拿出幾封信,擺在桌上:“這回要多虧了阮家弟弟,否則我們也查不出,原來大梁朝廷裏,有這樣的敗類。”

他看了看阮鶴:“原本小鶴是不想讓我把這件事情告訴阮家弟弟的,但是我想了想,這件事情是阮家弟弟最先發現的,也應該給阮家弟弟一個交代,對不對?”

他又看向阮久,阮久點點頭:“對。”

太子笑了笑:“我也知道,小鶴不願意讓弟弟摻和進這種事情裏,所以特意挑了阮家弟弟要啓程的前幾天再告訴他。如此,小鶴大可以放心了。”

他正經了神色:“這幾個月,我加派人手查了一下朝中官員及其家眷的筆跡,這一點要表揚一下十九……哦,劉長命,十九的新名字。”

“也找了幾個謀士破解這幾封密信。再加上,阮家弟弟提供的‘梁國通’阿史那的線索。我們先判斷出了,後幾封漢文書信的書寫,來自英王府的幕僚。”

“這幾封書信,雖然寫的是馬匹草料的交易,但是經确認,信上時間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大梁與鏖兀都沒有過交易。”

“可以确定,這幾封信另有所指。經過文士破解,可以确定,這幾封信上的馬匹草料都另有所指。馬匹,是指我大梁的士兵;草料,是指我大梁前線的糧食。”

“馬匹運送,是士兵死傷;草料交易,就是糧食存量;交易每成功一次,城池陷落一次。”

“書信停止的地方,是……”太子深吸了一口氣,“是我和小鶴戰敗的地方。”

蕭明淵早已怒不可遏:“大哥,我們現在去見父皇。”

太子搖頭:“僅憑書信,父皇不會信的。況且信是幕僚所寫,如何認定就是英王?他大可以說是幕僚私下所做。”

“況且,我暫時還沒能查清楚,他究竟做了什麽手腳,致使我軍節節敗退。”

“也是在他最後一次送信的時候,長命察覺了端倪,被他手下人灌了毒藥,丢到了戰場上。我本來是派他保護小鶴的。”

他嘆了口氣,看了看劉長命,很快就轉回目光:“再說說前幾封信吧。說來慚愧,我還沒能查清楚,這幾封用鏖兀話寫就的書信,究竟是出自誰的手。朝中官員并不是全部都會鏖兀話,也并不是全部都寫過鏖兀話,所以不太容易對照筆跡。”

阮久問道:“英王不會鏖兀話嗎?”

太子搖頭:“我知道,他不會。”

“那要不要再往前找?”

“阮家弟弟是什麽意思?”

“再往前找,找上次敗仗之前的再上次敗仗,有沒查過的人嗎?”

太子捏着眉心,回想了一會兒:“有倒是有,但他已經死了。”

蕭明淵急道:“大哥,是誰?”

太子目光銳利,直将蕭明淵逼退回去:“你四哥。”

蕭明淵跌回椅子上,怔怔的。

正是在太子之前,上戰場的四皇子。他從小在邊關長大,懂鏖兀話,了解鏖兀人,比了解大梁還了解。

英王總是待在永安城,恐怕無從聯系到赫連誠,如果是他,那麽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但太子顯然不想在這時候,和他們探讨這些事情。

“好了,這件事情講到這裏,也算是給阮家弟弟一個交代,阮家弟弟可以安心回鏖兀了。接下來的事情,我會處置好的。”太子朝阮久很勉強地笑了笑,“你放心,你的小鶴哥哥也不會出事的。”

正如太子所說,他只是想給阮久一個交代,很快就讓阮鶴帶他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還送給他一些點心,讓他帶着路上吃,不過囑咐他,一定要在下馬車之前全部吃完。

阮家兄弟離開之後,太子擡手,讓蕭明淵到自己身邊來。

“小八。”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肯争了,大哥很欣慰。”

“大哥,我不是想跟你……”

“我知道,你就是一直不想跟我争,才總是避讓他們。”太子溫聲道,“可是大哥的腿已經不行了,一個殘廢是不能即位的。”

他定定道:“所以大哥希望你做皇帝,大哥覺得你心思剛正,其他的東西,都可以慢慢學,你想學嗎?”

這次的青瓦小巷之行,于阮久而言,就像是一場夢境。

他在夢境裏知曉了困擾他好幾年的事情,也知道了傷害兄長的真正兇手。

一直到下了馬車,阮久還是恍恍惚惚的。

他看向兄長:“哥……”

“沒事。”阮鶴摸摸他的鬓角,“哥又沒出事。”

“可是哥差一點就出事了!”

“好了,你早點準備回鏖兀去吧,這裏的事情,太子會處理的。”

阮久癟着嘴要哭,他四處張望,要找武器:“哥就是故意在這個時候才告訴我的,我要去殺人了!”

阮鶴捂住他的嘴,把他給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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