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3章

朝臣們看着阮久舉起來的、與赫連誅交握的雙手, 一時間竟不知道,他是想讓赫連誅馬上停止這種無禮的舉動,還是想讓他們勸阻大王。

顯然第二種情況不太可能, 因為他們根本勸不住大王。

衆臣頓了一下, 随後連忙各自結對, 繼續讨論秋獵的問題。

“诶, 我覺得剛才那個打獵的不錯。”

“祭祀也很不錯。”

阮久眼睜睜看着他們縱容赫連誅這樣對他,心中無限憤慨:“你們都這麽不在乎天神使者嗎?我可是天使,你們的大王對我無禮!”

朝臣們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一個資歷較老的老人家開了口。

“王後如今身兼兩職, 身份特殊, 沒穿大巫衣裳的時候, 就是王後。”

老人家又朝阮久使了使眼色:“王後, 咱拉不過, 算了吧, 就讓大王牽着吧。”

阮久就知道指望不上他們,只能自己一個人,使勁和赫連誅拉扯,試圖把自己的手從赫連誅手裏拉出來。

赫連誅握得緊, 力氣也大,當然是握住了就不放手。

朝臣們見勸不動阮久, 只能去勸赫連誅。

“大王大王,算了算了,還是等回去再牽手吧。”

赫連誅看了看阮久, 最後還是松開了手, 松開的時候還戀戀不舍地捏了捏。

朝臣們這才松了口氣, 抹抹額上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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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久憤憤地收回手:“你能對大巫稍微禮貌一點嗎?”

赫連誅卻淡淡道:“我能扭斷狼的脖子。”

阮久下意識捂住脖子, 又捂住手:“你想幹什麽?”

“我力氣很大,要不是怕弄疼你。”赫連誅還有些委屈,再一次趁機握住他的手,仔細看了看,“這次又沒弄青,我已經很輕了,而且在桌子下面,又沒有人看見。”

朝臣們低頭,應該是沒看見吧。

阮久把自己的手收回來,抱着手,不留任何破綻給他:“回去的時候再牽,現在先議事。”

“知道了。”赫連誅看向幾個朝臣,“你們繼續,朕有在聽。”

“是。”

有阮久這句話,朝臣們說話的速度都快了不止一倍,很快就把這次秋獵的流程定下來了。

最後朝臣們小心翼翼地問阮久:“大巫,這次秋獵要做祭祀批語嗎?”

阮久點點頭:“那當然,這不是慣例嗎?每年批國運。”

“不……臣等說的不是這個……”

阮久說的是每年冬天之前,秋獵大典之時,大巫祭祀,祈求天神阿蘇陸的旨意,給鏖兀百姓以指示,幫助他們度過鏖兀苦寒無比的冬天。

這是鏖兀一向的傳統,阮久已經辦過一兩屆了,對流程也都已經熟悉了。

但朝臣們說的是大王的小成年,讓阮久給他批一批命。

阮久剛才還和赫連誅吵吵鬧鬧的,現在看起來,他好像是不大願意的樣子。

朝臣們剛要勸他,阮久抱着手,揚起下巴,咳了兩聲:“你們不用說話。”他碰了碰赫連誅的手臂:“小豬。”

赫連誅當即會意,抱住他晃了晃:“我錯了,天神使者,小天使,你幫我批命嘛,求你了。”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要哄的。

赫連誅黏着他撒了一會兒嬌,阮久實在是被他搖得頭暈,才喊了停:“行了行了,你們下去安排,秋獵那天我給他批命。”

此番,秋獵的流程才算是完全定了下來。

朝臣們終于可以離開,告退之後,迅速離開。

離開的時候,還聽見大王和王後在拌嘴。

他們搖搖頭,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麽現在的年輕人是這樣談感情的?

看起來吵吵鬧鬧的,大王看起來樂在其中,王後可不太喜歡的模樣。

他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再回過頭,看見一個人正大馬金刀朝這邊走來,衆人心中一凜,連忙後退行禮。

“老将軍。”

正是帕勒老将軍,赫連誅從前的武學老師。

自從事情都安定下來之後,他就留在尚京城了,赫連誅給他封了個閑職,讓他安養晚年。

不過他總是閑不住,時常在外面軍營裏指點士兵的操練。

今日進宮,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衆臣看着帕勒老将軍從他們面前走過,在帕勒老将軍推開門的瞬間,忽然想起,他們應當提醒一下他。

大王和王後正在吵架,還是在外面等一會兒再……

來不及了,帕勒老将軍已經進去了。

而且他還說了一句:“大王,老臣給大王帶來新的……”

那時赫連誅正把阮久緊緊地抱在懷裏,聞聞脖子。

他最近很喜歡聞阮久的脖子,還很喜歡用阮久的脖子磨牙,不把他的脖子磨紅不算完。

阮久從抗拒到嫌棄,再到平靜,然後又開始表現出強烈的二次抗拒。

他覺得,這應該是狼族的狩獵期到了,赫連誅的狩獵天賦覺醒了。赫連誅又不能去咬別人的脖子,就只能咬他了。

他是個可憐的小動物,赫連誅要把他抱在懷裏,舔了又舔,咬了又咬,把他整個人都打上自己的氣味。

阮久用手推,用腳蹬,試圖把他從自己身上弄下去,還不敢大聲說話,怕驚動外面還沒離開的大臣們。

“走開啊……”

這時候的赫連誅是聽不懂他說話的,他和阮久待在一塊兒的時候,向來都是狼性占據高地的時候。

随後殿門被人推開。

帕勒老将軍腳步一頓,了然地點點頭,要撤腳出去:“那老臣出去等着。”

阮久使勁推了一把赫連誅,赫連誅才松開他。

兩個人确實沒做什麽,只是阮久煩極了,才不想理他。

阮久道:“老将軍有什麽事情現在說吧,我要回去了。”

帕勒老将軍擡頭,朝他笑了笑:“是嗎?現在可以嗎?”

他說後面那句話時,看着的是赫連誅。

赫連誅微微颔首,他才留下來。

“嗯,秋獵的事情說完了,我要回去了。”阮久再說了一遍,越想越氣,使勁推了一把赫連誅。

赫連誅順勢躺在地上,也不惱,只是朝他笑。阮久站起來,朝他扮了個鬼臉,轉身就要走。

赫連誅拉住他的衣袖:“軟啾,等一下一起回去,你說回去的時候可以牽手的。”

阮久沒應他,把他的手推開,就自己走了。

他與帕勒老将軍道了別,帕勒老将軍和藹地朝他揮揮手,阮久回頭看了一眼,癟了癟嘴,小聲對他抱怨:“大王讨厭死了。”

帕勒老将軍笑着點點頭,亦是小聲答道:“那老臣幫王後教訓教訓大王。”

阮久朝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帕勒老将軍看着他離開了,才上前去看赫連誅。

赫連誅還躺在地上,不自覺地傻笑,見帕勒老将軍來了,才坐起來,恢複嚴肅的模樣:“老師。”

帕勒老将軍從懷裏拿出包得嚴實的書冊:“大王,最新的話本。”

赫連誅打開包裹,拿起老将軍新拿來的兩冊話本,随手翻了翻:“多謝老師。”

“小事一樁,大王還有什麽想要的?老臣馬上去給大王弄來。”

“暫時不用了。”赫連誅翻起話本。

“王後回來之後,和大王的關系有更好嗎?”

赫連誅低頭翻書:“自然。”

帕勒老将軍笑道:“方才可不見得。”

“那是我鬧得他煩了。”

“怎麽能把人鬧煩了呢?大王就不會克制一些?書上學的都不用嗎?”

“我知道書上有這一條。”

赫連誅合上書冊,擡起頭,看見阮久就站在殿外走廊上,正等他一起回去。

赫連誅定定道:“我忍不住。”

帕勒老将軍滿臉寫着“真不争氣啊”。

赫連誅把話本藏在書案底下:“老師,我要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一邊喊着“軟啾”,一邊上前,牽住他的手:“回去吧。”

帕勒老将軍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目送不争氣的大王牽着他最愛的王後,一邊把手甩高高,一邊大步離開。

阮久被他拽着往前走:“小豬,你別這樣,我有點害怕。”

秋獵如期舉行,當日天朗氣清,尚京城外搭起高臺,燃起幾丈高的篝火。

阮久一人分飾兩角,先穿着王後的朝服,與赫連誅祭了天,再匆匆跑去換上大巫的衣裳,戴上他最愛的大巫的羽毛帽子,準備登上高臺蔔算。

鏖兀秋獵,并不隔絕百姓。相反的,百姓喜歡看大巫蔔算,秋天之後便是冬天,鏖兀的冬天苦寒無比,最是難熬,大巫的占蔔,可以給他們捱過冬天的信念。

所以他們反倒将占蔔的臺子壘得高高的。

阮久扶了扶帽子上的羽毛,從侍童手裏接過挂着羽毛的權杖,拄着權杖,從分列兩邊的朝臣之間走過。

鏖兀只有一個神仙,就是天神阿蘇陸。

據說天神無所不能,而鏖兀分布各處的巫師們就是天神的使者,大巫作為巫師中最高的巫師,被鏖兀人看做是天神最親近的使者,死後是可以在天上侍奉天神的。

也正因為他們是天神的使者,所以他們都佩戴着羽毛,鳥類通天,這也是鏖兀人的看法。

阮久在兩個侍童的陪同下登上高臺,赫連誅原本要跟着他一起上去的,但是從來都沒有這樣的規矩,人間君王是不能随天神使者一同登上高臺,窺測神意的。

赫連誅只能站在下面,擡頭望着阮久獨自走上去。

阮久幹淨又善心,又是幾年前才來的鏖兀,赫連誅早已經不信天神了,這時候倒也有些覺得,阮久就是天神派來鏖兀的使者了。

不過赫連誅倒不想把天神使者供奉起來,他想把他拽下神壇,用人間帝王的“污濁之氣”把他弄髒,讓他回不去。

赫連誅越看越覺得阮久是上天派給他一個人的使者,引他上正途的。

總共是近百級臺階,只能一級一級走,阮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到了最高處。

愈靠近篝火,愈是悶熱,阮久只覺得熱浪撲面,擡頭望了望,見火堆蹿得極高,還冒着黑煙。

阮久在火堆前停下,從侍童手裏抓起一把彩色的小石頭,丢進火裏。

在火堆燃燒發出的噼啪聲裏,傳出幾聲悶悶的石頭落地的聲音。

阮久皺了皺眉,被熱浪推着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要等這堆火燒完才能把裏面的石頭找出來,做蔔算,那是秋獵結束前的最後一件事情,所以阮久把石頭丢進火裏,便要下臺階。

但是——

阮久擡頭望了一眼篝火,忽覺不好,回身猛地将兩個侍童推開,自己也跌下石臺。

就在他跌下石臺的瞬間,高臺上由木柴堆成的火塔,轟然倒塌。

這回阮久真像是天神派下界來傳信的使者了,大巫用來裝飾的羽毛,在風中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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