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7章

還有不到十天就是赫連誅的生辰了, 阮久出于種種顧慮,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情, 想着自己去擺平,他先把蕭明淵他們給救回來,然後快馬加鞭趕回尚京,給赫連誅過生辰。

應該是來得及的。

可是現在英王謀反,蕭明淵生死未蔔,梁國局勢肯定大亂,他要去梁國,是一定不能像之前回去那樣回去了。

他得帶着兵回去。

阮久有些苦惱,他在鏖兀做的是大巫, 又不是大将軍,哪兒來的兵給他?

他想了想, 跟來的侍衛說了一聲“稍等”, 就跑回寝殿。

赫連誅有什麽事情從來都不瞞着他,就連兵符也不避諱阮久。

前陣子阮久開始做毛氈的時候,搞不懂老虎是什麽模樣的,赫連誅還把兵符拿出來給他看看模樣。

阮久關上房門,跑到床前,打開床榻前的暗格,從裏邊拿出一個木匣子。

打開木匣, 裏面就是幾塊兵符。

阮久當然也知道這幾塊兵符分別都是調動哪裏的軍隊的, 他幫赫連誅批奏折的時候就看過了。

阮久斟酌着, 從裏邊揀出一塊兵符。

他把剩下的東西放進去,心裏安慰自己, 赫連誅應該不會發現, 等他辦完事情再把兵符放回來就好了, 就算赫連誅發現了,應該也不會……

阮久把暗格關上,張開手掌,才短短幾句話的時間,手心裏的兵符都被汗浸濕了。

他回過神,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重新打開暗格,把拿出來的、似乎是有些燙手的兵符丢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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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這是赫連誅的東西,他不該這樣。

那是他的朋友,又不是赫連誅的朋友,要是鏖兀軍隊過去了,那就變成兩國之間的戰争了,把整個鏖兀都扯進去了。

阮久拍了拍腦袋,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他不該這樣的,和親之初他就想過了,更別提現在了。

阮久重新把暗格關上,兩手空空地出去了。

“烏蘭,去備馬,我去一趟涼州那邊。”

烏蘭應了一聲,轉身要走,阮久又叮囑道:“先別告訴赫連誅。”

赫連誅出去辦事了,大概沒有那麽快回來。聽說大王要從皇親貴族裏挑一個周正的孩子來養着,幾乎所有符合條件的孩子都被家裏人帶過來了,他們都在尚京城附近的小鎮上落了腳,赫連誅要挑,且要兩三天呢。

烏蘭有些遲疑,對上阮久的眼睛,最後還是答應了。

阮久見他應了,便知道他不會出爾反爾,他繼續道:“要是赫連誅回來了,就說我出去給他準備禮物了,要給他一個驚喜,讓他不要追查。”

“是。”

烏蘭的動作很快,很快就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索性阮老爺離開的時候,給阮久留了幾十個侍衛,都還算身手敏捷。

但是這些人,當然還遠遠不夠。

阮久想了想,最終還是翻身上馬,揮了一下馬鞭:“走。”

他帶的人都是梁人,是他自己的人,除了烏蘭。

赫連誅當天下午就收到了消息。

烏蘭實在是不放心阮久,雖然答應了阮久不告訴赫連誅,但最終還是找了個侍從,讓他在下午就去找赫連誅,把事情告訴他。

烏蘭是真的不放心阮久一個人,只帶着這麽些人去梁國,梁國的局勢顯然已經大亂了。阮久要是待在鏖兀還好,要是去了梁國,他前年也跟着阮久去過梁國,那個英王看起來不算是好人,就算是他食言罷,他覺得大王得知道這件事情。

況且,一天的時間,足夠阮久跑遠了,他也算是為阮久争取時間了。

赫連誅收到消息的時候,他還在給阮久挑孩子。

顧及到阮久的性格,他覺得得給他找個溫順體貼的小棉襖,可是小棉襖還沒找到,阮久就先跑了。

赫連誅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怎麽回事?”

“有個傷得很重梁人來找王後,王後和他說了兩句話,就讓烏蘭大人備馬,說要出去。還不讓我們告訴大王,說會在大王生辰那天回來的。”

“那人跟王後說了什麽?”

“小的不知。”

“是誰派來的人?”

“小的不知。”

這侍從一問三不知,連事情都講不清楚,赫連誅煩得很,甩開他,自己上了馬,回了尚京城。

還沒進宮,才到了宮門,一早就等在宮門前的莊仙就迎了上來,語氣焦急。

“大王,梁國亂了。”

赫連誅勒馬,雙手緊緊攥着缰繩,轉頭看他,目光陰鸷。

莊仙沒有察覺,因為“梁國亂了”的消息實在是太大了,從剛才收到消息的時候,他就在震驚之中,現在還沒有回過神。

照理說,鏖兀與梁國已經簽訂了和約,鏖兀讓人時刻注意着梁國的動向,不是君子所為。

但是自從去年出了秋獵祭祀火塔倒塌的事情之後,赫連誅就一直讓他留意着梁國。

也正是因此,這回他們才能這麽快就收到消息。

赫連誅一言不發,握着缰繩的手沒有放松。

侍從們自覺地離得遠遠的,兩個人緩緩地往宮門裏走,莊仙壓低聲音,向他說明事情的大概。

“英王謀反,挾持梁帝,對幾個兄弟趕盡殺絕,一夜之間,幾乎全都死了。只有八王爺逃出來了,現在還不知道下落。”

八王爺,赫連誅知道是誰,是阮久常提起的那個,蕭明淵。

他知道阮久為什麽匆匆離開了,為了蕭明淵。

赫連誅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在莊仙說完之後,就騎着馬回了寝宮。

阮久走得匆忙,寝宮裏一群人都拿不準主意,見赫連誅終于回來了,連忙迎上前。

赫連誅這時候回來,臉色還不太好看,就算一群人有意幫阮久隐瞞,在這種盛怒威壓之下,也很難說謊。

“大王,王後匆忙帶着人出去了,什麽東西也沒帶。”

“王後本來回來了一趟,小的們原本想給王後收拾東西的,可是王後什麽都沒拿就走了。”

“烏蘭大人說,不用帶東西,也不用跟着。可是……”

赫連誅卻厲聲道:“不用管他了!”

侍從們哆嗦了一下,連忙跪下請罪。

而赫連誅說完這話,便大步走進殿中。

反正阮久也沒有選他,在他的朋友和赫連誅之間,他沒有選赫連誅。

他不要赫連誅了,那赫連誅也不管他了。

阮久明知道梁國兇險,便是派人去找他回來,一同商議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可是阮久偏偏不這樣做,偏偏要一個人跑去梁國。

他到底是沒有想到赫連誅,還是把赫連誅當成外人,不願意和赫連誅說這些事情?

赫連誅實在是氣急了,進了門,就把門重重地摔上了。

不要了,不要了,反正他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不要王後,他不要王後……

赫連幾乎委屈得要流下眼淚來,卻又在下一秒轉身向回。

他打開門,恢複陰冷的表情,語氣卻沒有剛才那樣冷硬:“去傳令各個關卡,把王後攔下來,就說我不會不管的,讓他等一會兒,不要着急。去備馬,我去找他。”

衆人這才松了口氣,依言去傳話。

赫連誅仍舊甩上門,回了裏間,準備去拿兵符調兵。

但是他才走到裏間門前,就看見床前暗格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阮久拿了兵符。

他幾乎是這樣想的。

他要用鏖兀的兵,去救梁國的王爺,甚至沒有考慮到,這樣做會把鏖兀牽扯進怎樣的境地裏。

鏖兀原本就只會打仗,只會窮戰死戰,這幾年才慢慢地好起來。

阮久沒有想過,他都在鏖兀待了這麽多年了,他根本沒想到。

赫連誅難過極了,又走出裏間,把剛要出去傳話的侍從給喊住:“別管他了!”

王後不要他了,他也不要了,不要阮久了。

反正他拿了兵符,又是大巫,那麽多兵圍着他,不會出事的。

赫連誅一個人回了裏間,在榻前坐下,才坐下,就發現自己好像坐在了什麽東西的上邊,他站起來,從墊子底下摸出一個小狼毛氈。

是阮久前幾天還在做的那個。

赫連誅緊緊地捏着那個小狼,幾乎要把它重新捏成狼毛。房間裏全都是阮久生活過的痕跡,胡亂丢在榻上的衣裳,堆在桌上的書冊話本,他想要移開目光,卻每次都能看見另一處痕跡。

根本就割舍不掉。

他的面色陰沉得能滴水,不消片刻就下定決心。

阮久不要他了,他還是要阮久的。

他就要阮久,要阮久永遠待在他身邊。

就算阮久不願意,不論是用密室藏着,還是用鐵鏈鎖着,總之,他要阮久永遠留在他身邊。

他絕不放手。

于是他捏着那只小狼,再一次走出了門。

“去傳各個關卡,見到王後,不論如何,立即綁回來。”

他頓了頓,最後還是小小聲地添了一句:“不許傷着王後。”

“是。”侍從們第三次領命,下去傳話。

“去備馬。”

“是。”

赫連誅再一次回了房間,去拿兵符。

他親自去抓人,務必要把阮久給抓回來。

阮久已經是他的王後了。

他打開床前的暗格,拿出木匣,卻在打開木匣的時候,微微發怔。

兵符是全的,阮久沒拿。

他或許猶豫過,但是他想到了鏖兀,不想把鏖兀也拖進來,也不想讓赫連誅難做。

所以他沒拿。

一個都沒拿。

赫連誅為自己錯誤的猜測怔然,随後更多的擔憂湧上心頭。

阮久只帶了那麽幾個人,怎麽去梁國?去了梁國也是送死。

他寧願阮久自私一點,帶着兵符過去。

赫連誅拿起兵符,緊急讓朝中幾位重臣進宮。

他坐在書房裏,焦急地等着幾位臣子過來。他沒多少時間了,把尚京城的事情安排好,他就得去找阮久。

可是還沒把人等來,外邊的侍從卻通報:“大王,梁國永安使臣求見。”

赫連誅猛地捏緊了兵符和小狼毛氈,冷聲道:“請進來。”

這位使臣也是車馬兼程趕來的,看起來風塵仆仆,但沒有受傷。

那使臣也沒有說太多的客套話,只是行了個禮,便道:“小臣拜見大王。英王殿下派小臣前來,有兩句話,要小臣傳給大王。”

他和來找阮久的那個使者,幾乎是前後腳過來的。

赫連誅不免提起警惕。

或許前兩個使者,都是英王設下的計。

這麽些年,鏖兀與梁國簽了合約,交往不斷,鏖兀對梁人沒有那麽防備,如今尚京城內有許多梁人,英王要安插些人手,一點都不難。

只聽那使臣道:“英王殿下早在去年秋獵,就派人提醒過大王了,阮小公子留不得。可惜大王那時被阮小公子蒙住了雙眼,對阮小公子一往情深,不把英王殿下的話放在心上。”

“這回英王殿下派小的來,是為了再次提醒大王。從一開始,不論誰為和親公子,陛下都會讓這位和親公子做細作。阮小公子為和親公子,阮小公子就是陛下安插在鏖兀的細作。”

“從前大王不信,可英王殿下不過是略施小計,便幫大王把他對陛下、對梁國的忠心試探出來了。”

“這麽些年,大王就沒有起過疑心嗎?”

“大王是個明白人,連親生父母都不放在眼裏,又何必對一個和親公子執念不已?如今英王殿下幫大王把細作處置了,只要大王不插手梁國內政,梁國與鏖兀仍舊相安無事,到時大王要多少和親公子,就有多少和親公子。”

“倘若大王執意要聽從阮小公子,到時我大梁與鏖兀拼得兩敗俱傷,只怕魚死網破,誰也……”

他話音未落,迎面就飛來一個香爐,他閃身一躲,那香爐便從他腦袋旁邊飛過。

嘭的一聲巨響,香爐砸在門上,裏邊的灰燼飛了滿殿都是。

那使者驚魂未定,回過頭,不知什麽時候,赫連誅就到了他的面前,照着他的肚子來了一拳。

只挨了一拳,那使臣晃了兩下,就躺在地上,連爬都爬不起來了。

赫連誅居高臨下,冷冷地瞧着他:“與你何幹?朕就是喜歡他是細作又怎麽樣?朕帶他回來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朕當然知道,他每年都給梁國寫信,他每年年底咬着筆頭,絞盡腦汁、給梁帝編一些無傷大雅的瞎話,那模樣簡直是可愛極了。”

“朕幫他把梁帝安排的人全部拔除,還特意讓他學鏖兀話,讓他拜莊仙為師,讓他做大巫,讓他幫忙批奏折,好幫他向梁國那邊交差,不會被為難。”

“他傻乎乎的,連細作也不懂得怎麽做,每次不小心露出一點小尾巴,要被別人揪住了,都是朕幫他藏好的。”

“朕愛慘了他,情願不戳穿他,也要讓他留在鏖兀。”

“你們梁國算個什麽東西?你們梁國不亡國,都要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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