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3章
赫連誅分明沒有喝酒, 卻莫名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頭暈。
他躺在阮久送給他的毯子上,被阮久翻過來翻過去。
阮久一會兒說他壓住了自己的小羊,一會兒又說他壓住了小狗, 赫連誅好不容易擺出避開了小羊和小狗,阮久又說他把阮久自己給壓住了。
赫連誅幹脆平躺在毯子上,什麽也不管了,壓住就壓住了,又不會壓死。
他實在是頭暈得厲害,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比喝了酒還厲害。
他把手臂壓在額頭上, 微微閉着眼睛。
阮久還在推他:“你起來啊,我的小羊!我的衣服……全都被你壓住了。”
赫連誅只是忍住笑:“誰讓你做那麽多的?”
“我送你禮物, 你還這樣?”阮久轉頭去扯毯子,“還給我, 不送給你了。”
赫連誅連忙坐起來:“不躺了, 我不躺了, 我給你弄回原樣。”
他把阮久給按住, 轉頭把那些小東西都扶起來,使勁壓了壓,好讓它們都恢複原樣。
阮久看着他弄, 順便監督指揮:“輕一點, 會壓壞的。”
“知道了。”
赫連誅好不容易才把毛氈恢複原樣, 再不敢随便去動了, 離它們遠遠的。
阮久哪裏是給他送禮,就這一群毛氈, 比直接送他一群羊還要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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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誅低頭看了看, 提醒道:“軟啾, 你也壓住一只小狗了。”
“啊?”阮久連忙站起來,回頭看看自己身下。
沒等他看見自己壓住的小狗,他就被赫連誅一把拽進懷裏了。
赫連誅抱住他,阮久本來有些生氣,要打他的,後來想了想,還是安安靜靜地窩在他懷裏了。
草原的主人,抱着他的王後,坐在王後送給他的小草原上。
赫連誅微微低着頭,下巴抵在阮久的肩上,臉頰貼在阮久的臉頰邊,很是膩歪。
兩個人就這樣坐了一會兒,一直到太陽落山,暮色四合的時候,烏蘭在外邊詢問:“大王、王後,晚上還有宮宴,是臣去推了,還是收拾收拾過去?”
那時赫連誅正和阮久咬耳朵說話,聽見他問,便低頭看了一眼阮久。
阮久點了點頭,赫連誅才道:“讓他們再等一會兒。”
“是。”
赫連誅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勢同阮久說話。
“軟啾,不過去可以嘛?”
阮久“無情”拒絕:“不可以。”
所幸赫連誅還算聽他的話,阮久心中暗自慶幸,他可太了解赫連誅了,要是兩個人再這樣待一會兒,非得擦槍走火,把他的毯子弄髒了不可。
還是出去的好。
“那好吧。”赫連誅抱住他,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我什麽都聽你的。”
“嗯。”阮久轉頭摸摸他的頭發,“乖。”
“格圖魯說,軍隊已經整裝好了,明天就可以發兵梁國了。”
聽見這話,阮久莫名頓了一下,像是被定住了。
他抿了抿唇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我什麽都聽你的。”
赫連誅把腦袋埋在他的頸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除了這個,再也沒有說別的什麽。
畢竟他們兩個在一塊兒朝夕相處了近五年,對方在想什麽,不必明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看得明白了。
阮久連動作都有些僵硬。
他知道赫連誅在說什麽,他那些話裏有什麽深意。
實際上,阮久一直沒有放棄回梁國的想法,不論赫連誅表達了多少次的不同意、不允許,他也不曾改變過自己的想法。
他一定要回去,不親眼見見家裏人,他永遠都不會放心。
喜歡赫連誅是一回事,要回梁國又是另一回事。
他想把赫連誅哄好,也想回梁國。
赫連誅肯定看出來了,對他心裏的小算盤都清楚得很,所以方才說了那話。
“不過去好嘛?”
說的是不回梁國,而不是不去宴會。
說格圖魯馬上就要發兵了,是為了穩住阮久的心神。
“我什麽都聽你的。”
後半句話是——你別走了。
這是大王成年禮的第二天宮宴。
和昨晚一樣,篝火熊熊,酒氣肉香被風吹到各處,歌聲鼓點,喧鬧不休。
阮久坐在位置上吃東西,往嘴裏塞烤肉,心裏還想着赫連誅方才的話。
他有自己的安排的,要回梁國的安排。在發現赫連誅絕不可能放他離開之後,他就開始做自己的準備了。
可是他不知道,赫連誅對他的安排知道多少,他到底能不能走成。
自從赫連誅在書房裏同他說了那兩句話之後,就絕口不提這件事情了。
這應當算是他們兩人之間莫名的默契。
于對方對自己的感情上,十分确信,不曾懷疑,卻又唯獨在這件事情上,不肯妥協,互不相讓。
赫連誅拿着銀質的匕首,将盤子裏烤得軟爛的牛羊肉切成小塊,然後放到阮久面前。
阮久便拿着筷子吃,往嘴裏塞了好幾塊,然後鼓着腮幫子嚼。
阮久足足吃了一碟,才放下筷子,滿足地摸了摸小肚子,最後打了個嗝。
赫連誅擡手抹了一下他的鼻尖,把手指上的醬料給他看,刻意問道:“你怎麽吃到鼻子上了?”
阮久自己也摸了一下鼻子,癟着嘴,不大高興地看着他。
今晚不似昨晚,赫連誅沒怎麽喝酒,就算有人過來敬酒,赫連誅也只是看一眼阮久,随後推辭了,說昨天只是喝了一點,就要勞煩王後幫他洗漱,王後小身板,又扛不動他,實在是很麻煩。
衆臣不敢強求,笑着飲盡自己酒樽中的酒水,就離開了。
倒是帕勒老将軍劍走偏鋒,對赫連誅道:“才喝了這麽一點就洗漱都洗不了了,大王還是要多練練。”
赫連誅就端起酒樽,同老将軍輕輕地碰了碰酒樽。
帕勒老将軍又看向阮久:“以後大王再喝醉,王後不用管他,鍛煉他幾次,以後就會自己洗漱了。就算喝得吐了,也懂得自己爬起來收拾,都是慣的,練幾次就好了。”
阮久雙手撐着頭,喝了點葡萄汁,粘在嘴角上,看起來就甜滋滋的:“我不管他,他連回去的路都找不到,又要發酒瘋,到時候鏖兀沒了大王,豈不是我的罪過?”
帕勒老将軍爽朗笑道:“由他去就是了。”
阮久也跟着笑了一下,帕勒老将軍道:“大王只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王後這樣小小的,等會兒被大王給壓壞了,那就不好了,還是別管……”
這話還沒說完,帕勒老将軍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就停住了,憋笑道:“老臣失言了。”
阮久哽住。
為什麽老将軍就可以在大庭廣衆之下,肆無忌憚地說這種話?
老将軍喝了點酒,一說起這種話來,根本停不下來。
他低聲告訴阮久:“老臣有好幾個孩子,所以王後剛鏖兀的時候,大王還特意問過老臣,到底怎麽生小孩。”
阮久鼓了鼓嘴,分明是在生氣。
盡管他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但這時再提起,又重新勾起他的怒火了。
赫連誅戳了戳王後鼓鼓的腮幫子,阮久就“漏氣”了。赫連誅又要去拉阮久的手,被阮久甩開了。
老将軍沒看出來他們之間的動作,或許是假裝沒看見,仍是笑着問:“大王和王後現在知道了嗎?”
阮久還沒來得及說話,赫連誅就搶答了:“知道了。”
阮久嗆他:“你知道個屁。”
“我就知道,你幾年前就給我看話本了。”
“不是……”
阮久看向帕勒老将軍,見他面上帶着笑意,連忙解釋:“不是我,我沒給他……”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當時大王年紀還小,老臣就沒敢說實話,要是因為老臣的緣故,大王和王後現在還懵懵懂懂的,豈不是成了老臣的過失?”
老将軍笑了一下,便端着空了的酒樽離開了。
他是個典型的鏖兀人,民風開放,什麽都說得出口。
老将軍肯定是誤會了。阮久想到他臨走時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就一陣氣結。
就像是……就像是他非纏着赫連誅、求着赫連誅一樣。
他又不喜歡這種事情,明明是赫連誅纏着他要抱要親的時候更多。
赫連誅趁他發呆,就拉住了他的手。
等阮久回過神,一擡手,啪叽一下,就推了他一把,神色微怒:“幹嘛說我給你看話本?你自己看的比我給你的多多了。”
赫連誅倒不在意,坐穩不動:“那我去解釋。”
阮久幾乎要懷疑他是故意的:“不許去!”
“噢,好吧。”赫連誅重新握住他的手,把他從位置上拉起來。
阮久不解:“幹什麽?”
“跳舞。”
赫連誅單手摟住他的腰,把他帶起離地幾分。
鼓聲樂聲忽的變小,原本圍在篝火邊的一群人給大王讓出位置,赫連誅就摟着阮久,走到正中。
與昨晚的爛醉糊塗不同,赫連誅今天晚上就喝了一杯,清醒得很。
他垂眸去看,阮久的眉眼在篝火的映照下,格外明豔,叫他喉頭一緊。
鏖兀人辦宴會,與梁人愛看別人跳舞不同,他們專愛自己跳舞。
可說是跳舞,赫連誅也始終不想把阮久從手裏放下來,只是抱着他轉圈。
衣擺飛旋,連阮久面上的笑意、眼裏的亮光,都變得不太真切起來。
舞樂歡騰,赫連誅帶着阮久繞着篝火時,擡眼餘光見四下無人留意,便低頭啄他一口。
每回只要被他逮住機會,他就低下頭,飛快地親一下阮久。
一個晚上,阮久覺得自己的唇角都要被親破了。
夜色漸深,篝火火光漸漸變小,沒等完全熄滅,就像是接替地上的篝火,幾朵煙火在黑夜中炸開。
阮久轉頭去看,火光映在他眼中,明明滅滅。
他問赫連誅:“你昨天晚上肯定沒看見吧?”
赫連誅道:“我看見了。”
阮久只當他是嘴硬:“那今晚再看一遍吧。”
鏖兀不常有這樣的東西,阮久安排了,衆人都湊得近、看得出神,趁着沒人留意的時候,赫連誅把阮久拉到篝火背面,捧着他的臉,湊近親了一口。
這回阮久真真切切地聞到他口中的酒味了。
他有點嫌棄,伸手去推赫連誅,赫連誅力氣大,按着他,讓他動彈不得,只有軟着腿承受的份。
赫連誅這回不怕別人發現了,按着他就像頭狼一口咬住獵物身上最好的那塊皮肉一樣,舔舐撕咬。
到後來,阮久被親得面紅耳紅、手軟腳軟,連推他的力氣都沒有,就連站着,也是半靠着赫連誅,才能勉強站穩。
赫連誅肯定是喝醉了。
只有喝醉的小狗才有這麽大的力氣,才敢違抗他的意思。
昨天也是在這裏,赫連誅喝醉了,像小羊一樣摸他的手。
上回看在他喝醉的份上,就原諒他了。
這回他好像又喝醉了……
赫連誅松開阮久的時候,正好最後一朵煙火落了幕。
赫連誅捧着阮久的臉,用拇指按了按他通紅的臉頰,阮久臉上的紅暈非但沒消下去,還更紅了。
阮久要擡手打他,就像小貓抓人一樣。
赫連誅握住他的手,在旁人看過來的時候,把阮久帶走了。
夜深,皇帳內,阮久暗暗下定決心,這回就算赫連誅是真的喝醉了,那也不原諒他了。
赫連誅按着他,讓他在榻上坐下,自己則在他面前蹲下,仰頭看着他。
阮久問他:“看什麽?”
“咬破了。”赫連誅按了一下他的唇角,笑着道。
阮久往回躲了一下,用指尖碰了碰唇角,倒吸一口涼氣:“你還好意思說?”
“我去拿藥。”
赫連誅翻出藥膏,用指尖蘸了點,輕輕地抹在阮久破了的嘴角上。
冰涼涼的,赫連誅的指尖卻有些異常的燙。
藥膏是赫連誅一早就準備好的,他知道自己肯定要忍不住弄傷阮久。
給他抹完了藥,赫連誅又戳了戳阮久透着胭脂顏色的雙唇。
“軟啾,方才老将軍說……我還不是太懂,你教我嘛。”
他用慣用的小狗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阮久。
阮久當然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只是不由得有些緊張,還有些顧慮。
他想了想:“明天還要早起,已經……已經很晚了。”
赫連誅顯然有些不悅:“明天蕭明淵要去梁國。”
“不是,明天要蔔卦,大王成年的卦象。”阮久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我明天要走那個高臺。”
他倒是很會撒嬌:“本來你親了兩口,就有點腿軟了,我怕我明天再從臺子上跌下來,還連累你要來接住我。”
赫連誅這才緩了神色:“知道了,我自己去洗漱。”
阮久摸摸他的頭發:“再等一會兒。”
赫連誅颔首:“好。”
赫連誅轉頭要走,阮久見他實在是不高興,像淋了雨、耷拉着尾巴的大狼,想了想,還是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在赫連誅轉過身時,阮久湊過去,踮起腳,同他交換了一個清清涼涼、帶着藥膏清香的吻。
“你別生氣嘛,再等幾天。”阮久在他的唇角上也咬了一下,“我沒有不喜歡你,軟啾最喜歡小豬了,給你蓋個印子,你就是我定下的小豬了。”
“我知道。”赫連誅目光深邃,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貼了貼他的頸側,“我已經等了五年了,再等幾天也沒關系。”
阮久拍拍他的腰:“去洗漱吧。”
“好。”
屏風後邊傳來水聲的時候,阮久輕手輕腳地出了帳篷。
他快步跑過草地,牧草草尖劃過他的衣擺,發出簌簌的聲響。
在山坡那邊,有個人在等他。
阮久朝他揮了揮手,低聲喚了一聲:“蕭明淵。”
蕭明淵擡頭,大步朝他走來:“你怎麽來這麽遲?還走不走?”
阮久莫名有些猶豫:“我……”
“今日下午,英王派人來鏖兀了……”
“這個你放心,赫連誅不會反悔的。”
“那你反悔了嗎?”
“我……”阮久捋了捋頭發,實在是有些苦惱,“我肯定得去梁國,但是今天走不成了。”
蕭明淵也有些惱了:“我人都安排好了,所有精銳護送你走,你現在不走,等明日我們行軍動身了,到時候你一個人在尚京,身邊都是赫連誅的人,還怎麽走得了?”
阮久語氣堅決:“反正就是不行,我不走了。我要是今晚走了,赫連誅得走火入魔。”
蕭明淵反問道:“你什麽時候走,他不會走火入魔?”
阮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要讓赫連誅放他走,恐怕要等到赫連誅駕崩的時候。
蕭明淵緩了語氣:“還是你自己做決定吧,我也不懂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要是要走,明天之前,随時來找我,我讓人送你走。”
阮久點點頭:“我知道了,麻煩你了。”
蕭明淵忽然問道:“诶,你真的想做鏖兀皇後?”
阮久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嗯,我很喜歡他。”
“行吧,本來我還想等我做了皇帝,把你從鏖兀要回來的。”
“不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赫連誅的狗脾氣,到時候又得打起來。”阮久忽然想起一件事,“要是我今晚就走了,晚上赫連誅發現了,說不定立即反悔,不借你兵馬了。我要走,還得等到你們都走了再走。”
蕭明淵笑了一聲:“有那麽厲害嗎?”
“那當然了。”阮久還有些驕傲。
“那行,你不走還省得麻煩。”蕭明淵擡頭看了看天,同他道過別,轉身要走,“你要是想回來,随時說一聲啊。”
“知道了。”
阮久朝他比了個手勢,看着他把準備好的人馬都帶回去了,松了口氣,自己也準備回去。
不得不說,赫連誅确實是深谙阮久的心理,緊緊地抓住了他的命脈。
他分明只說了兩三句話,便把阮久今晚的計劃全部打亂了。
阮久為了他,還是暫時留下來了。
仍舊是匆匆跑回營帳,掀起衣擺一陣風。
阮久在皇帳前停下,理了理衣裳,才掀開帳子要進去,阮久才邁進去一步,就撞到了什麽東西。
阮久擡頭,被吓了一跳,赫連誅就站在門前。
應該是在等他。
“回來了?”
“嗯。”反正赫連誅要查,肯定是查得出來的,阮久幹脆也不撒謊,“去找蕭明淵了,他因為下午英王使臣的事情,有點擔心,過來問我一下,我讓他放心。”
“沒有別的了?”
“……沒有了。”
赫連誅目光深沉地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信了,一只手按着阮久,把阮久摟進自己懷裏,一只手掀開帳篷簾子。
烏蘭帶着幾隊人馬,安靜無聲地站在皇帳前,聽候差遣。
赫連誅低頭看了看阮久,又朝待命的侍從們,緩緩地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去。
他知道阮久要走,也早就預備好了要找他,沒想到才召集人馬,阮久就自己回來了。
如此便不必了。
幾隊人深夜潛行,如同鬼魅一般,無聲無息。
赫連誅不動聲色地把簾子放下,連這些人的影子都沒讓阮久瞧見。
他用這只手按住阮久的後腦,輕輕壓住他的頭發,聲音低得聽不見:“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這天晚上之後,阮久再也沒有離開過皇帳。
一直到了清晨時分,阮久從床上爬起來,稍作洗漱,換上大巫的衣裳,要去蔔卦。
這是大王成年禮的第三天,也是典禮的最後一天。
阮久提着衣擺,與赫連誅一同登上近百級臺階的高臺。
這時高臺上的火塔已經燒完了,剩下一地灰燼,阮久虔誠地跪坐在軟墊上,俯身撿起自己兩天前丢進去的石頭。
一塊一塊撿起來。
阮久将撿來的石頭用手擦幹淨,擺在面前,開始蔔卦。
他已經為赫連誅蔔過好幾次卦了,在他尚未手握大權的時候,在他險些出事的時候。
現在是赫連誅志得意滿、鏖兀國泰民安的時候。
随後有小侍童把他的卦辭傳給大臣和底下的百姓。
“英明偉岸,天生帝王。”
這是鏖兀的天神給鏖兀大王歷經磨難之後,至高無上的嘉獎。
等典禮結束,就已經是正午了。
蕭明淵他們本來一早就要走了,為了等他,才留到了現在。
阮久結束了蔔卦,來不及換下大巫的衣裳,就去找他們了。
格圖魯道:“王後盡管放心好了,有我在,保證速戰速決,王後在尚京等着我們凱旋就是了。”
阮久點點頭:“我當然信得過你。”
他看向蕭明淵他們:“你們也一路小心。”
“知道了。”
他看看魏旭還纏着樹枝固定的手腳:“你不用留下來再養一陣子嗎?”
“不用了。”魏旭道,“我爹還在尚京,我得趕回去救他。”
阮久仿佛被說中了心事,有些愣愣的。
此後便沒有什麽可說的了,道別的時候,晏寧攬了一下阮久的肩,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早下決斷,我留了人在城外,你要想走,随時能走。”
阮久沒來得及說什麽,晏寧就松開他,拍拍他的肩。
阮久看着三個朋友翻身上馬,就連傷了腿的魏旭也是如此。
魏旭都傷成這樣了,尚且記挂着永安城裏的家裏人,一定要趕回去。
他阮久卻總是在猶豫。
阮久看着朋友們走遠了,一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才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轉身要回去。
赫連誅就站在他身後,将他的動作神态看得很清楚。
赫連誅道:“晚上回宮。”
“這麽快?”阮久驚訝擡眼。
“嗯。”
要是回了皇宮,他要走,可就更難了。何況他前幾天才逃跑過一次,侍奉的宮人侍衛們,肯定不會在短期內放松警惕的。
阮久實在是有些頭疼。
方才晏寧的話仿佛又在他耳邊響起,早做決斷。
阮久,早做決斷。
阮久扭頭看了一眼赫連誅,已經定下來了,他就離開一會兒,一小會兒,這樣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