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5章

不單藥是阮久親手給赫連誅下的, 就連這裏的布置,都是他自己安排的。

他給自己挖了好大一個坑啊。

紅燭已經燒了一半,阮久挪着身子往後退, 一直靠到了牆邊, 退無可退。

赫連誅就像一匹矯健的狼, 只一步就飛撲上前, 緊緊地按住他的腰, 讓他動彈不得。

阮久還想要掙紮一會兒:“赫連誅,說好的,再過一陣子。”

赫連誅颔首:“是說好了。”

阮久松了口氣。

因為背對着紅燭,赫連誅半邊臉都藏匿在陰影之中,晦暗不明:“你安排這些,我以為你已經準備好了。”

阮久搖搖頭:“我沒有……準備好。”

他只是想找一個萬全的逃跑法子,順便又覺得虧欠赫連誅許多,想要補給他一個定禮, 就算是他把赫連誅給定下了。

等明日中午, 赫連誅醒來,發現他跑了, 應該也不會……太生氣。

阮久這時才發現原來是自己錯了, 他這樣一通弄下來,赫連誅更生氣了。

他以為自己終于等到阮久回心轉意, 還要和他紅燭前細細敘情。

結果他把赫連誅灌醉之後,就自己跑了。

酒力藥力, 在阮久眼裏, 赫連誅暴怒地要噴火了, 恨不能把他燒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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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赫連誅握着腰拖過去的時候, 阮久還只是說那句話。

“我沒……沒準備好。”

他蹬腳, 被赫連誅握住腳踝。

他擡手,被赫連誅将雙手壓過頭頂。

他就像是案板上,即将被赫連誅剝皮拆骨、吞吃殆盡的那匹死狼,事到臨頭還說自己沒準備好。

案板上的要準備什麽?案板前面的那個準備好就行了。

赫連誅确實很縱容他,從通人事開始,就在等他準備,可阮久總是沒準備好,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牽絆住他的手腳。

如今他不想管這些事情了。

沒準備好就沒準備好吧,反正他準備好就行了。

赫連誅有時覺得,他簡直是鏖兀最沒出息的男人,別人家十四五歲兒女雙全,夫妻和睦。而他,分明是自己家的王後,他竟然還動不得?

這是什麽道理?

他怕老婆,事事都聽老婆的,結果老婆還是要走。

他就是鏖兀最沒出息的男人。

赫連誅還有些賭氣,伸手去拽阮久腰邊的系帶。

阮久扭着身子躲開,從他手底下逃走了。

“赫連誅……”

在幾次赫連誅看來毫無作用的掙紮反抗之中,阮久卻耗盡了自己的力氣,他擡眼看赫連誅時,眼中水波流轉,臉頰緋紅,眼角是紅的,鼻尖也是紅的。

怪可憐的。

“沒準備好……”

他還是那句話,赫連誅把他翻過來,拍了他一下。

“比我大三歲,多了三年準備,你還沒準備好。你還要幾個三年?”

阮久扭頭看他,羞得要哭了:“你別這樣打……”

赫連誅被他通紅的眼睛看得一頓,阮久還以為他是酒醒了,良心發現了,卻不想下一刻,赫連誅就鉗着他的下巴,把他拽過來了。

赫連誅對這種事情還不太熟練,就算他經常拉着阮久索要親吻,但是這麽不配合的阮久,他還是頭一回遇到。

然後阮久咬了他。

赫連誅覺得,與阮久鮮血裏的甜味不同,他自己的血,嘗起來就怪腥的,又腥又臭。

這下阮久該知道了,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骨子裏淌着腥臭血液的人。

偏偏阮久沒有遂他的意這樣想,還因為咬了他,有點慌張。

“我不是故意的……”

赫連誅心情頗好地捏捏他的後頸,像抓住一只小動物。

“都還沒開始動你,哭什麽?”

阮久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哭了,還傻乎乎地發愣的時候,赫連誅上前,吻去他挂在眼睫上、還未落下的淚珠。

溫溫熱熱的感覺一觸即逝,阮久還在發愣的時候,赫連誅就把他被綁着的雙手解開了。

“你總是這樣嬌氣。”赫連誅的拇指在他的手腕上摩挲了兩下,“才綁了沒多久就紅了。”

阮久還以為這次的釋放,是因為他說的話有作用了,赫連誅良心發現了,下意識要縮回手,手卻又被赫連誅按住了。

可愛,他從剛才開始就只會說兩句話,一句喊赫連誅的名字,還有一句是“沒準備好”,這兩句話能有什麽用?

第一句火上添油,第二句赫連誅充耳不聞。

赫連誅按着他的手,挑起他的手指,讓他把手指搭在自己的衣裳系帶上。

原來是為了這個,赫連誅才松開他的。

手指勾着系帶,阮久一往回收手,原本不想,現在也解開了赫連誅的衣裳。

明明前幾天才見過的,那時赫連誅喝醉了,他還幫赫連誅擦幹淨身上的水,可是現在,好像又有哪裏不一樣了。

紅燭燭光搖曳,在赫連誅身上鋪上一層光澤。

他就像是傳說中的天神阿蘇陸。

傳說那個神……他不穿衣服,天上只有他一個神,他當然不用穿衣服。

俊美無俦,身材極好,是草原上最矯健的兒郎,誰都越不過天神去。

陪侍天神,這是所有巫師的必修課目。

侍奉天神,又是大巫的必修課目。

阮久不由得喉嚨一緊,再往後退了退,就再一次被赫連誅按住了。

赫連誅握住他的手,阮久低頭去看兩人交握的雙手。

這時他震驚地說出今晚的第三句話:“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行……”

赫連誅哪裏還由着他說“不行”?

兩只前爪往前一按,身體往前一撲,就把獵物按倒了。

赫連誅伸長手,從暗格裏拿出膏藥的時候,阮久驚道:“這……你……你前幾天拿這個給我抹……抹嘴角……”

赫連誅淡淡道:“都可以,之前沒有用過。”

這是阮久絕不退讓的一件事情:“不可以!換、換一個……”他絕不退讓:“求……求你了。”

“還有另一個。”

“換另一個……”

赫連誅的手還搭在暗格上,一松手便将那瓶藥膏放回去了。

他勾着唇角笑:“另一個加了一點別的東西。”

阮久使勁搖頭:“反正不要那個。”

“好。”赫連誅用手指勾起另一個小瓶子。

很久之後,阮久恍惚想起這個小插曲,才迷迷糊糊地反應過來。

赫連誅好像是故意的,他中計了。

兩支紅燭一直燒到見了底,皇帳裏陷入一片黑暗。

赫連誅用手指摩挲着阮久的後頸上突起的骨頭:“原來之前都是我想錯了,親親根本不會有小孩子的。”

阮久想告訴他,這樣也不會有的,但他實在是沒力氣了,動一動手指都覺得酸疼,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就算開了口,他的嗓子肯定也是啞的。

于是他索性随赫連誅去了。

誰讓他是鏖兀大王呢?

鏖兀天神說,要有小孩子,于是就有了小孩子。

赫連誅見他不說話,就耐着性子要讓他開口。

“我之前太傻了,還想着挑一個孩子給你養着,往後也能繼承皇位。也是我想錯了,你自己生一個就好了,怎麽還要麻煩我去挑?”

阮久把臉埋在枕頭裏,咬着枕頭角,汗濕了鬓角,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

他仍舊不說話。

赫連誅繼續逗弄他:“你怎麽不說話?你在認真懷孩子?那我不逗你了,你專心點。”

阮久反手要打他,沒打中,手指從他的臉頰旁邊劃過去了。阮久自然不肯,手揮回來,又打了他一下。

這回倒是打中了,“啪”的一聲,在黑暗之中格外清脆。

但是一點都不疼,小鳥揮翅膀有什麽疼的?

赫連誅捂着臉,低低地笑了一下,阮久還是沒說話。

夜色正濃,等赫連誅好不容易把阮久引得開了口,阮久的第一句話是——

“別……別按……”

不知道過了多久,阮久昏過去兩次,又醒來兩次。

一直到天色蒙亮的時候,阮久又被赫連誅攔腰抱起來,阮久用最後一點力氣,使勁搖頭。

眼淚都流幹了,他再也哭不出來了。

赫連誅親親他的眼角:“去洗漱,洗完了再睡。”

阮久被放到熱水裏的時候,幾乎要從水裏跳起來。

赫連誅伸手試了試水溫,問道:“燙?”

阮久帶着鼻音:“……疼。”

赫連誅幹脆也進去了,抱着他給他洗。

從天色朦胧到天光大亮,直到阮久發了脾氣,赫連誅才把他帶回去。

這是阮久以為的。

其實阮久那時候發脾氣、訓斥赫連誅,跟小貓打呼嚕沒什麽兩樣,赫連誅看他實在是累極了,連眼睛都睜不開了,眼淚幹了,眼睫結成一绺一绺的,才舍得放過他。

皇帳裏早已經收拾好了,幹淨清爽,阮久一沾床就睡着了。

赫連誅給他上完藥,要抱他,他下意識就哼唧着說“不行”。

赫連誅面色一凝,狠狠地撞了他一下:“誰不行了?”

阮久不說話了,像只小烏龜,拽過被子做自己的龜殼,就要縮進去。

偏偏有只狼,那麽大一只,按着他的被角,要鑽進他的窩裏,和他一起睡。

阮久不肯,那狼就拿他的手指磨牙,拿他的脖子練習自己的咬合力,還拿自己的嘴唇練習他撕咬生肉的能力。

阮久被他磨得睡不着,只能把被子松開一角,遞給赫連誅。

“別鬧了,我要睡了。”

赫連誅抱住他:“嗯,睡吧。”

赫連誅精神好,一兩個時辰之後就醒了,抱着阮久也不下床,就是抱着他出神。

阮久給他下的蒙汗藥,好像真的一點用處都沒有。

除了他頭一陣覺得頭暈之外,好像就沒有別的什麽。

還有那兩壺酒,也沒什麽作用,反倒還起了一點酒興。

有阮久在面前,誰顧得上蒙汗藥和烈酒?

赫連誅低頭要親他,惹得阮久又往被子裏鑽,整個人都要躲進去了。

赫連誅沒辦法,只能抱着他,什麽也不做。

可就算是他有意什麽也不做,也總有一些事情是不聽他指揮的。

阮久感覺到熟悉的事情,就算是在睡夢之中,呼吸也變得急促了,想要從他懷裏逃走。

赫連誅死死地抱着他,拍拍他的後背安撫他。

沒等到赫連誅松開手,但他也沒有別的動作,阮久便再一次安心睡着了。

就像是狗掉進了肉山,雞撞見了米山。

吃個沒完。

阮久連午飯都沒吃。

赫連誅端着米粥要喂他,他也不肯喝,只是嫌煩,一擡手,還把東西都打翻了。

或許是知道自己犯錯了,阮久把被子一掀,抱着枕頭就翻過身睡了。

他都說不吃了。

赫連誅把東西收拾好,扳着他的肩膀,給他喂了幾口糖水,才讓他繼續睡。

阮久就算是在夢裏,也不□□穩。

他做了一個古裏古怪的夢。

十三歲的赫連誅,小小只的,在永安城裏,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後,生怕被梁人和不和善的鏖兀人給欺負了。

于是他把年紀尚小的赫連誅抱進懷裏,摸着他蓬松的頭發,認真安慰,也認真摸頭發。

然後周圍景物忽然就變了,變成五年前他們成親時的大德宮。

赫連誅按着他,極其孩子氣地親他的臉。

“已經有一個種子在這裏了,再過一陣子,它就會長大!”

阮久沒忍住要笑,小時候的赫連誅真可愛……

要是沒有瞬間長大的話,那就更好了。

夢裏的阮久看着眼前瞬間大了好幾個號的赫連誅,面色呆滞。

他小小只的赫連誅呢?他的小豬呢?

阮久拖着高大健壯的赫連誅,去問把人賣給他的店家——可能是人牙子,但阮久不知道店家是誰,只是夢裏自然而然就出現了這樣的場景。

他買的明明是小豬,永遠不會長大,永遠可愛的小豬,這個人是誰?為什麽他的小豬長得這麽大?

店家打着算盤,頭也不擡地告訴他,就是會長這麽高大的,不用擔心。

阮久轉頭,看見自己養大的赫連誅的灼灼目光,心中不免緊張,便要求退貨。

卻不想那店家又說:“貨物售出,概不退換。”

沒辦法,阮久只能牽着赫連誅離開。

回到家裏,阮久看着面前高高大大的赫連誅,有些犯難。

明明買的時候跟他說是可愛的小豬的,怎麽就長成這樣了呢?

現實裏的阮久在夢裏急得要哭了。

把他丢掉,把他丢掉!

可是赫連誅是丢不掉的,不管丢到哪裏,他都會找回來,像小狗一樣。

就算阮久自己要逃,也會被赫連誅給抓回來。

直到有一天晚上,阮久睡着了,赫連誅輕手輕腳地爬上他的床榻,含住他的唇珠,手已經按在他的衣帶上了。

阮久掙紮着醒過來,一邊哭,一邊從床上爬起來:“走開啊!”

赫連誅就坐在他面前,疑惑道:“軟啾,怎麽了?”

阮久擡手要打他,赫連誅握住他的手,湊過去看他。

“你做夢了?”

“……啊?”阮久這才回過神,“是嗎?”

“你睡了好久。”

阮久拍了拍腦袋:“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赫連誅把他的手拉住,給他揉腦袋:“晚上。”

“噢。”阮久渾然不知自己睡了一天,混混沌沌的,還以為現在是大王成年禮第三天的晚上,“我喝了酒嗎?”

“喝了一點。”

“難怪。”阮久閉了閉眼睛。

他本來是想把赫連誅灌醉,然後自己去梁國的。現在想來,應該是給赫連誅灌酒的時候,自己也喝了兩口,結果就倒了。

應該是這樣的。

可他為什麽會做那樣的夢?他不太明白。

阮久摸了摸喉嚨,咳了兩聲,嗓子也不舒服,可能是他給赫連誅準備的烈酒太厲害了。

赫連誅又問:“你餓了嗎?要吃點東西嗎?”

“好啊。”

阮久點點頭,剛要下床,赫連誅卻伸手要抱他。

阮久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好像有哪裏不對。

他動作時牽動身上的皮肉,酸疼得厲害。

阮久下床的動作停住,他回頭,卻什麽都沒能看見,于是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有點疼。

他在床上坐好,撩起褲腳,好嘛,腳踝上就有一道青的。

阮久再往上掀了掀褲腳,他穿的是赫連誅的中衣,寬寬大大的,很容易就掀起來了。

斑駁一片,抹過藥了,清涼涼的,所以他沒有感覺。

阮久撩起衣擺,腰上也是這樣。

阮久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震驚地看向赫連誅:“你……你對我做了什麽?為什麽我變成這樣了?”

赫連誅眨了眨真誠的小狗眼睛:“軟啾,你忘記了?”

“你……”

阮久的腦子轟的一聲,完全清醒過來,他想起來了。

他要打人了。

“怎麽能……”阮久舌頭打結,“怎麽能……怎麽會……”

赫連誅蹲在他面前,無比乖順,與昨天晚上嚣張的模樣全然不同:“對不起嘛,我沒控制住,軟啾太漂亮了。”

“怎麽能用……”阮久捶床,“怎麽能用……”

滿腔怨憤,都變成一句質問:“你是狗嗎?!”

赫連誅微微擡頭,朝他笑,露出潔白尖利的牙齒:“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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