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6章
阮久醉醺醺地入了夢, 在夢裏也是醉醺醺的。
赫連誅把他搬到自己房間裏——當然也是夢裏的,放在榻上, 擺好枕頭,抖落開毯子給他蓋好。
赫連誅想了想,想去看看夢裏有沒有廚房,給他煮一碗醒酒湯,但是赫連誅才轉身,還沒走出一步,就聽見身後“哐”的一聲。
他回頭,阮久摔在地上了。
喝醉了的阮久不□□分,赫連誅不知道“軟啾”妖精會不會在夢裏摔傷, 試着掐了一下自己,好像不疼。
但是阮久趴在地上,小聲嘟囔了一句:“疼……”
聽見他這樣喊,赫連誅也沒有多做猶豫,回身上前,把他給扶起來了。
赫連誅按住他, 語氣微怒地吓唬他:“別亂動。”
阮久“嗚”了一聲,掙紮着朝赫連誅伸出手, 看樣子是要抱住他。
赫連誅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耳根一熱,繼續按着他,語氣卻不如方才那樣堅定:“別……別過來……”
阮久大約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的,赫連誅也沒怎麽用力推他, 沒兩下就被阮久按倒在榻上了。
他習武已有幾年了, 就算阮久比他大一些, 他也不會推不過阮久。
他只是……
赫連誅平躺在榻上, 阮久的腦袋就靠在他的胸口。
他伸手要去推開阮久,才碰到阮久的腦袋,一只白蝴蝶飛過,阮久消失了。
赫連誅收回手,心道,罷了罷了,不推了。
我不推你走了,你快點回來啊。
還沒等來阮久,現實中的赫連誅就自己先醒來了。
他望着房頂,總感覺心裏缺了一塊。
第一次和朋友們在一起喝酒、只喝了一口就醉死的阮久,被朋友們緊急送回家。
之後娘親捏着阮久的鼻子,把他給喊起來,給他灌了一碗醒酒湯下去。
阮久揉了揉眼睛,還不知道這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裏,喚了一聲:“小豬?”
阮夫人早已經習慣了。
每次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會聽見他喊“小豬”,等他醒了,給他找了兩三只小豬仔,他又不要。
阮夫人嘆氣:“好好好,喝了醒酒湯就給你找小豬。”
阮久伸長手要去抓挂在帳子上的銀香囊,可是他喝醉了,手也不穩,一拽帳子,那銀香囊就掉了下來,摔在地上了。
阮夫人按住他:“等會兒娘來撿,你先把湯給喝了。”
好容易才把阮久給哄好,安頓他睡好,阮夫人才去看掉在地上的銀香囊。
這東西原本就好幾年了,老了舊了,摔了一下,算是徹底壞了。
阮夫人試着重新裝起來,卻始終弄不好。
沒辦法,阮夫人只能把銀香囊的散件放在榻邊,等阮久醒來,再自己看看吧。
阮久再一次入了夢,還是醉醺醺的模樣。
他趴在夢裏赫連誅的房間裏睡了一會兒,随後赫連誅也來了。
他快步上前,确認阮久又回來了之後,也不再想着給他弄什麽醒酒湯了。
赫連誅也上了榻,抱住阮久,準備睡一會兒。
能睡一會兒就很好了。
此時阮久房中,破碎的銀質香囊,正散發着最後一點香氣。
次日一早,赫連誅雖然有心再賴一會兒,卻抵不過這麽些年來形成的習慣。
他習慣早起習武。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醒了,阮久也已經不見了。
只能到晚上再見他了。
赫連誅起身去練劍,這時候阮久還在呼呼大睡。
只是夢裏已經沒有赫連誅了。
他一覺睡到大中午,抱着枕頭,一睜開眼就看見榻前壞了的銀香囊。
阮久心中一驚,連忙拿起香囊,還沒等他把東西裝起來,阮老爺聽說他醒了,就捏着戒尺過來了。
阮久連忙把東西塞到枕頭底下,應付阮老爺。
畢竟是他第一次偷喝酒,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這麽差。阮久從前頂多吃酒糟鵝會頭暈。
阮老爺用戒尺打了他的手心三下,囑咐他不準再在外邊喝酒了,還要再教訓他一下,但是阮久捂着腦袋說自己頭暈,阮老爺也不好再多說他什麽,讓他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阮久重新把銀香囊從枕頭下拿出來。
被打過的手心還有點紅,哆嗦着要把東西給裝回去,但是他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阮久有些害怕,該不會香囊摔壞了,他從今以後就見不到赫連誅了吧?
他這樣想着,就捧着東西出了門,想要找個工匠,幫他把東西給裝起來。
這幾天阮久都沒去找朋友們玩耍,他找遍了永安城,就想找到一個能幫他把銀香囊恢複原樣的工匠。
他已經好幾天沒見到赫連誅了,從銀香囊摔壞那天開始就沒見到了。
但是很可惜,永安城裏沒有工匠能幫到他,香囊裏邊的香料,也沒有人能配出來。
阮老爺見他這樣喜歡這個香囊,便讓鏖兀那邊的朋友給阮久帶了幾個相同的香囊過來。
阮久把幾個香囊都挂在帳子邊,睡過一個晚上又一個晚上,赫連誅都再也沒有出現過。
幾年之後,阮久送兄長上戰場。
大梁和鏖兀要打仗了,聽說鏖兀大王很兇,是一匹野狼,阮久實在是擔心兄長,思考了一下,自己收拾好行李,扮成小侍從,跟着兄長,出了永安城。
等兄長發現他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永安城好遠了。
阮鶴拎着他的耳朵,又好氣又好笑:“你呀你,真是……”
阮久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我不會給哥添麻煩的,我會乖乖地跟着哥的。”
阮鶴無奈嘆道:“你知道此行有多兇險嗎?”
“知道。”阮久點了點頭,“就是因為兇險,才要跟着哥的。”
“鏖兀大王年紀雖小,但是骁勇得很,不出三年就把祖母、兄長、叔叔,還有母親,全部絞殺,獨攬大權,如今他兵壓大梁境外,陛下派太子前去禦敵,不是你在說書攤上聽的那樣簡單的。”
阮久抱住兄長:“哥,沒關系的,我來之前已經提前吃了半個月的軍糧,住了半個月的帳篷了,提前适應過了。要是你受傷了,我能立馬拖着你跑;要是我受傷了,你不用管我的。”
他這樣堅決,阮鶴就算讓人把他給綁回去,他也總能想法子逃出來。
路上恐怕更加危險。
阮鶴想了想,最後還是把他給帶上了。
阮久一邊快步跟上隊伍,一邊把自己準備的防身武器給阮鶴拿着。
“哥,這個匕首和袖箭你帶上,很有用的。”
“你拿着吧。”
阮久搖頭,把東西塞給他:“我自己還有的,每樣東西我都準備了兩份。”
除了那個銀香囊。
阮久翻着包裹,把東西拿出來時,不小心将銀香囊帶出來,香囊落在地上,被後邊的士兵一腳踩進了泥裏。
阮久還沒來得及說話,只是回頭看着,阮鶴看他的模樣,問了一句:“怎麽了?什麽東西掉了?”
總不能讓行軍隊伍停下等他,阮久只能搖頭:“沒事。”
他明明記得,他把香囊放在最底下了,還用好幾層油紙包裹住了,防水又防壓,怎麽就掉出來了呢?
見他有些沮喪,阮鶴摸摸他的腦袋,同他說些閑話:“鏖兀大王好像比你還小呢。”
“是嗎?”阮久随口應了一聲。
“是啊,人家才十七八歲,就能披挂上陣,引起大梁這麽大的恐慌了。”
“啊……”阮久忍不住有些緊張,“那……”
“你放心,沒事的。”
阮鶴還沒同他說幾句話,前邊士兵就過來了:“阮公子,太子有請。”
阮鶴讓阮久就在這裏等着,自己先過去了。
阮久點了點頭,垂着眼睛,十分難過又十分擔心,也就沒看見,被踩進泥裏的銀香囊,變成一只白蝴蝶,從泥地裏飛出來了。
幾個月後,涼州城城樓上,阮鶴把遠處的城樓指給阮久看。
“那邊就是鏖兀的溪原城,鏖兀大王已經在那邊駐軍幾個月了,不知道究竟想做什麽。”
阮久望了望:“黑漆漆的。”
阮鶴笑了一下:“太陽都落山了,自然是黑漆漆的。”
他話音未落,遠處那座黑漆漆的城池便開了城門,馬蹄聲動,煙塵滾滾。
阮鶴拉了一把阮久,吩咐道:“去找太子。”
“好。”
阮久在鏖兀軍隊抵達城下時,就飛快地跑下了城樓。
又在鏖兀軍隊在城下擺出攻城架勢,迎出主帥之時,請來了太子,飛快地跑上了城樓。
“哥……”
阮久生怕延誤了戰機,跑得氣喘籲籲的,衣裳頭發都亂了。
太子披甲登上城樓,正要和阮鶴說話,阮鶴便察覺到一道不太對勁的目光,這道目光就落在阮久身上。
他下意識就把阮久拉到自己身後,擋開那道太過鋒利的目光。
阮久疑惑,站在兄長身後,一偏頭,正好就撞上那道像是箭矢一樣、直接又銳利的目光。
阮久皺着眉,顯然沒認出鏖兀軍隊最前的那個人是誰,那人騎在馬上,披着铠甲、戴着頭盔,确實是不太容易認出來。
阮久問了一句:“哥,那是誰?”
“鏖兀大王。”
阮久愈發皺起眉,他又不認識什麽鏖兀大王,為什麽這個鏖兀大王好像一直在看他?
不對,鏖兀大王肯定不是在看他,他在看兄長。
阮久上前一步,擋在兄長面前。
“哥,你去跟太子說話吧,這裏有我。”
可是沒等大梁這邊派人應戰,鏖兀那邊就派了使臣過來。
使臣站在城樓下,大聲喊道:“鏖兀向來以和為貴,此來是為了與梁國和談和親。”
城樓上的人都愣了一下,底下的鏖兀軍隊很有節奏地大喊:“和親!和親!”
阮久不太确定地問兄長:“哥,他們是在羞辱……”
正當此時,鏖兀大王摘下頭盔,以表誠意。
阮久登時舌頭打結:“小、小、小………小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