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怎麽是你

安吉派了三五個服務生下來一通好找,終于在走廊一處綠植的花瓶後找到了那顆被扯飛的袖扣,名貴的寶石并沒有受損,但是邊緣的貝母卻有了一道細小的裂紋。

造型師重新幫他把一切整理妥當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侯擇七溜達到大廳裏,與幾個比較熟悉的明星模特和海恒集團的商業合作夥伴打過招呼之後,就坐到了離舞臺最近的桌子上。

婚禮的流程都是千篇一律的無聊,常規流程走完後,節目單上請來的樂隊舞團就登臺表演了,知名民謠歌手、西洋樂隊、還有自稱是歌手出身實際卻連半開麥都現場翻了車的十八線男演員在臺上一陣吹拉彈唱過後,深度傳媒今年在選秀節目上新出道的女團就上臺表演了。

11個少女偶像膚白貌美,穿着花花綠綠的蓬蓬短裙在臺上蹦蹦跳跳,可在侯擇七這種天生就對女孩沒興趣的人眼裏,就宛如11個五顏六色的跳棋,除了裙子顏色不一樣幾乎看不出什麽差別。

節目雖然枯燥,但現場的觀衆卻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坐在侯擇七身邊的小表妹曲耀彤,從婚禮一開始就一直舉着手機沒消停過。

開始的時候還頻頻把攝像頭對準他,嗲聲嗲氣得介紹:這是你們的男神級知名電競主播,退役職業選手,前FIH戰隊的隊長——七擇,他可是我表哥哦~

侯擇七只是微微一笑,心想你那大臉盤子開着八級瘦臉濾鏡直播,有人能認出我才怪。

而此刻小表妹更是舉着手機興奮地尖叫着——

“啊啊啊姐姐的腿不是腿!是塞納河畔的春水!姐姐的腰不是腰!是奪命三郎的彎刀!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姐姐太絕了!這是什麽拯救凡人的神仙嗓音!魔鬼般的身材天使般的臉我愛了愛了!”

直擊耳膜的分貝配合着震耳欲聾的音樂,聽得侯擇七耳朵都快漏了。

最後他終于忍無可忍,湊上去點點他表妹的肩膀:“我說你嗓子累不累?用不用我給你倒杯茶堵上你的嘴?”

曲耀彤轉頭,扯着嗓子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大吼:“啊——??你說什麽——?!!”

侯擇七:“……”

他認栽的掏出手機,百般無聊的翻起了今天的新聞。

臺上宛如蹦野迪的節目終于結束,場上的燈光稍稍暗了下來,接着一道清幽婉轉的流水聲靜靜地流淌開來,嘈亂的宴會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侯擇七詫異的擡頭,見一抹墨色的身影靜靜地站在舞臺中央。

LED背影屏變了,從豔俗的激光雨轉換成了夜幕中的一輪殘月,皎潔的白月光灑下來的那一刻,宛如一道冷冽的聖光,将舞臺上的人包裹在柔和的月色裏,接着,漸變的墨色長袖在音樂的鼓點中猝然抖開,順着豔紅的地毯鋪展了一地,像是甩出了一道天光散盡的夜幕,清冷而靜谧。

是那個又兇又橫的小杠精。

侯擇七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

臺上的人身着一身墨色舞服,唯有腰間系着一條豔紅色的腰帶,墜在上面的銀鈴和垂感十足的紅流蘇在擰身旋轉的時候飛散開的那一刻,稱的整個人的腰身宛如又薄又韌的紙片,纖腰袅袅、盈盈一握。

他半長的中發用紅色綢帶在腦後紮了半丸子發髻,帶着一身道骨仙風,飄逸的闊腿褲和長外披随着舞姿肆意紛飛,墨色水袖如蒼勁的筆墨,随着鼓點舞動,一筆一劃都揮灑得驚豔絕倫。

袖尖破風,腳尖勾月,片腿淩風劃出一抹驚鴻,蓋腿翻身甩出兩道游龍,飛身而起的旋子宛若水墨生花,再紫金冠躍起滞空定格成揮墨丹青。

吸翻身接吊腰翻身,原地蹬起一個雲裏,跪地長袖橫甩出漠北長空的一排歸雁,漸變的袖身如回雪卷灑出昆侖的霜白。

侯擇七看得入了迷,漸漸忘了滑動手中的手機屏幕,直到機身嗡嗡一震,才将他的思緒從遙遠的仙山上拉扯回來。

他頗有幾分戀戀不舍的把目光轉向屏幕,彈出來的微信消息來自他親爹侯承海。

老侯:別喝酒,一會兒結束了送你小姑她們回家。

“啧,又壓榨免費勞動力啊,”侯擇七嘴上嘟囔着,想到今天場面混亂,老頭兒手下的幾個司機應該忙活不開,才回複一個:收到。

再擡頭的時候,場上的表演已經結束了,小杠精如扯飛他的袖扣後一樣,只留下一個仙氣十足的背影飄下了舞臺。

錄完像的曲耀彤仿佛感受到他的視線,轉過來問:“你剛剛說什麽?”

侯擇七:“你晚上回家的漫漫長夜要跟我一起度過了,開心嗎?”

曲耀彤:“哦,那讓我爸坐副駕。”

侯擇七:“……”

眼見着人就要轉過頭去,他長腿踢踢對方的凳子:“哎,錄的視頻發我一份,可以讓你晚上安全到家。”

曲耀彤翻個白眼把手機順着桌面扔過去,轉頭給自己倒果汁去了。

侯擇七翻出剛剛的視頻靜靜欣賞了一會兒,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等我查出你是哪個公司的,你就別想在我面前撒潑耍橫了。

宴席一直到了九點過才散場,侯擇七把沾了酒的小姑一家安全送回家,又應侯承海的吩咐回到了榧山總宅,在侯家幹了近二十年的管家孟寒青早就站在宅院門口等他,他打了個招呼過後,直接把奔馳大G開進了自家的地下車庫。

進了家門,微胖的保姆孟紅立刻迎了上來,她是孟叔的堂妹,兄妹倆從侯擇七6歲起就來到了這個家,當時還被他調侃過名字又青又紅,像是來演還珠格格的。

“回來了?”孟紅走過來接過侯擇七搭在小臂上的西裝外套,趁他換鞋的時間裏上下打量他一眼,揶揄道:“哎呦這身衣服穿着可真好看,你以後多穿穿這種正裝,帥着呢!”

“還熱着呢,勒得我都快透不過氣來了,”侯擇七抖抖領口透氣,種族優勢賦予他的氣泡嗓低沉而富有磁性:“紅姐,我爸睡了?”

“沒有,書房裏面等着你呢,說要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這個侯擇七知道,不然也不可能特地被召回來一趟。

孟紅神秘兮兮的壓低了嗓音,說悄悄話似的擋住半邊臉,笑容既興奮又慈祥:“哎,是個小帥哥,長得可水靈呢!”

侯擇七笑她:“您都是當媽的人了還關注這個?多水靈啊?有我小時候水靈?”

“你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孟紅笑着輕推他一把:“一會兒換好衣服我把西裝給你熨好了挂你衣帽間,行了,你快上去吧。”

第一次和侯承海吃飯的時候,楊月就已經來過榧山這邊的總宅了,當時他對榧山的印象還是榧山溫泉度假村,一個坐落在市郊的度假聖地,不僅環境優美風景宜人,而且所有的套房還都是死貴死貴的,像他們這種無産階級窮學生,就只能遠觀而不可亵玩。

他本以為侯家的總宅只是榧山度假村邊上的一棟花園小洋房,沒想到來了之後才發現現實與想象截然相反,原來榧山溫泉度假村才是侯家總宅邊上的一片花園小洋房……

豪華噴泉、私人泳池、開放式觀景天臺、還有獨立的高爾夫球場和露天的靶場,楊月本來做夢都不敢住這樣的房子,沒想到此時此刻不僅成為了這個家庭的一員,還在別墅裏迷了路。

他在三樓的浴室洗完澡,穿着柔軟的居家t恤,正拿着一條雪白的毛巾擦着半長的濕發,推開一扇屋門卻發現是一間陌生的房間。

想了想保姆阿姨剛剛告訴他書房在二樓東南方向,可這暈頭轉向的讓他去哪分清東南西北?

他站在闊大的堂廳裏愣了愣神,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在三樓,決定還是先下樓再說。

樓梯并沒有很寬敞,他垂着頭擦着濕淋淋的頭發一路下到二樓,轉身後卻迎面撞上了寬闊結實的胸膛,一股溫暖辛辣的烏木玫瑰香沖進鼻腔,有那麽一瞬間,楊月甚至感覺對方胸口精壯的肌肉陡然繃緊,頂得他腳下一晃,連忙後退了一步。

“對不——”下意識的去道歉,擡頭的一瞬間他卻難以置信的沉下了聲音:“怎麽是你?”

我他媽還想問你呢!侯擇七盯着眼前這張沐浴過後更加清爽隽秀的臉,滿腦子都是孟紅那句:是個小帥哥,長得可水靈呢。

這就有夠邪門兒。

洗淨了妝容的小孩比宴會上略施粉脂的樣子顯得更加稚嫩了幾分,冷白色的皮膚瑩白剔透,沒有經過拉長的眉尾雖然還是上揚的,但淺上幾分的顏色卻削弱了原本的冷厲,鼻尖右邊那顆細小的痣清晰了許多,是一張冷冰冰的臉上唯一透着點煙火氣兒的地方。

可水靈是可水靈,但脾氣也是可大着呢。

侯擇七忽然想到貓眼石袖扣淩空飛出去的一瞬間,和那道貝母上清晰的裂痕,發出一聲短促的哼笑。

“呦,這麽巧啊?你這是弄壞了我的袖扣,上趕着把自己送上門做抵押來了?”

我抵押你大爺!

楊月仰頭盯着面前這張立體英俊的帥臉,對方眉眼間的輪廓比常人要深邃許多,鼻梁窄而挺,眼型狹長,雙眼皮褶是深深的一道,下睫毛驚人的長,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即使是在這麽深沉的夜色裏逆着燈光,他的瞳孔都是比亞洲人要淡上幾分的淺茶色。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隐約聽季婉瑜提起過,侯承海的前妻是個英國人,如此一來,這張像是在中西方碰撞下凝出優質結晶的臉在這裏一擺,身份也就瞬間明朗了起來。

“這是你家?”楊月問。

侯擇七樂了:“不然還能是你家?”

倒是也沒錯,可是楊月這個靠着自己親媽才有幸踏進這個家門的人,哪裏有含着金湯匙出生的正牌少爺理直氣壯?

他瞬間啞了火,杏瞳裏嚣張的氣焰立馬熄滅了一半。

侯擇七看他咬牙切齒卻又啞口無言的樣子,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得意,斜飛入鬓的濃眉在高聳的眉骨上揚了揚:“怎麽?你是孟叔新招來的小助理,還是跟着紅姐一起端茶倒水打下手的保姆繼承人?奇了怪了,我們家可從來不招童工啊,所以你該不會是……”他說到這,神秘的頓了頓,壓低了本就低沉的嗓音,眼底閃過一絲帶着十足挑釁的狡黠:“給我表妹招進來的童養夫吧?”

“你——!”

惡劣又嚣張的調侃,成功挑起了楊月心頭的怒火,他蔥白般骨骼分明的手指攥緊了手中的毛巾,還帶着一層緋紅水汽的指關節被捏得咔咔作響,祖安式的口吐芬芳還沒等爆發出口,不遠處就響起一道豁然拉開房門的聲音。

“已經回來了?”侯承海穿着藏青色絲綢質感的居家服,看着自家兒子站在樓梯口肩寬腰窄、高挑颀長的背影,邁開步子朝那邊走過去:“不是說讓你換好衣服來書房麽?你站在這嚷嚷什——”

走近幾步,侯擇七這才聞聲回頭,側身的那一刻,身旁被他遮擋的那道瘦小筆挺的身影忽然顯露出來,侯承海還沒說完的話就這麽硬生生的哽住,詫異道:“嚯,你倆已經聊上了?”

誰他媽和他聊上了?吵上了還差不多。

楊月心裏腹謗着,嘴上卻在侯擇七張口喊出一個“爸”後,乖馴的跟了句:“叔叔好。”

侯承海立刻笑彎了一雙精明儒雅的眼睛:“正好你們兩個都在,我就簡單的介紹一下吧。”

他把胳膊自然地搭上侯擇七肩膀,輕拍兩下:“小月,這是我兒子,擇七,以後就是你哥哥了,你生活上有什麽困難,盡管使喚他就行。”

生活上最大的困難就是不想看見眼前這個傻b。

楊月禮貌而敷衍的勾勾唇角,連眼底的厭惡都懶得掩飾。

侯承海繼續說:“擇七,這是楊月,你季阿姨帶來的孩子,以後他就是你弟弟了,生活上記得要多照顧他,知道嗎?”

……哦,侯擇七鼻腔裏發出刻薄而短促的一聲嗤笑,尾音上揚的語調略顯玩味:“行啊。”

“以後大家就都是又一家人了,你們兄弟之間一定要和諧相處,”侯承海拍拍兩個孩子的肩膀,笑得一臉和善:“來,你倆先握個手。”

侯擇七和楊月同時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睛!

握……什麽?

作者有話說:

古典舞一般女生水袖比較常見,但我們班以前技術技巧課就是男袖女劍,男生的力度可以把水袖舞得像鞭子一樣,很酷的。

微博@八寶大總攻 有吸翻身、紫金冠和雲裏的科普動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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