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來撒個嬌

楊月推門而入的一瞬間,在缭繞蒸騰的水汽裏第一眼捕捉到了坐在浴缸裏發呆的身影。

侯擇七手肘架在浴缸邊緣上,掐着眉心仿佛沉浸在思考裏,就連嘩啦一把拉開浴室門發出的聲響,都沒有讓他有絲毫的察覺。

楊月走到浴缸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坐在裏面走神的人,澄亮的吊頂燈将他原本就比亞洲人淺上幾分的淺茶色頭發鍍上一層閃着光澤的亞麻金,胸口以上的皮膚暴露在空氣裏,精勁流暢的肌肉線條讓他看上去像一尊希臘神話裏走出來的雕塑,英俊迷人。

“你還打算洗多久?”

冷冽的聲線像是兜頭澆下來的清泉水,讓侯擇七渾身一個激靈,略帶疲色的回過神來。

“你怎麽總喜歡在別人洗澡的時候一聲不吭的闖進來?我都被你看光兩次了,你要是個姑娘,這就算是耍流氓了吧?”水汽缭繞的環境裏,侯擇七原本就低沉的低音炮此刻多少有些沙啞。

楊月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便理直氣壯的反駁:“你這一個澡,磨磨唧唧的洗出去快一個小時了,我看你才是個姑娘吧?”

侯擇七振振有詞的說:“你懂什麽,男的就不能精致點兒了?小小年紀不要搞性別歧視啊,弟弟。”

“哦,那請問你精致完了麽?姐姐?”

“……”

算了算了,論怼人的功夫,侯擇七甘拜下風。

他把前額的碎發一抹,淩亂的思緒頓時清醒了幾分。

“你困了?”他問,緊接着又突然笑了:“你等着,我馬上好。”

不知是不是錯覺,楊月竟從他的笑裏,品出幾分落寞的味道,他沒再多言,只是從鼻腔裏用氣息輕輕擠出一個“哼”,便轉身走了出去。

浴室很快就重歸一片安靜,侯擇七甩了甩頭,嘩啦一聲從浴缸裏站起來。

都過去三年了,別想了。

楊月出了浴室,滿腦子都是侯擇七失神落寞的樣子,他揉捏眉心時修長的手指、手腕勾折時鋒利凸起的腕骨、勾起唇角時有些黯然失色的眼眸,怎麽看怎麽反常。

想到這,他拉開房門轉身下了樓。

來到廚房時,孟紅還在擦拭清洗幹淨的茶盞,見他來了,立刻慈祥的笑了。

“小少爺這麽晚了還沒睡啊?”

楊月笑得禮貌得體:“紅姐,我想拿杯喝的。”

“哎,行行行,我這就幫你弄,”孟紅忙道。

楊月道了謝,沒過多久又端着杯子上了樓。

等侯擇七把頭發吹得半幹,從浴室裏走出來的時候,幡然發現床頭多了一個牛奶杯,裏面的蜂蜜牛奶還冒着熱氣騰騰的香甜氣息。

他走過去拿起牛奶杯下壓着的便簽紙,上面的字跡方正而工整:還你一杯。

內心像是剎那間被溫和柔軟的洪流包裹,水流從四周悄無聲息的彙聚過來,在心上泛起層層漣漪。

侯擇七禁不住勾唇一笑。

沒想到這冷冰冰的小孩,性格還不算太遭。

性格不算太糟的小孩第二天又早早出了門,站在路邊等司機的空隙,侯擇七剛好把車從車庫裏開出來,遠遠地就開始按喇叭。

楊月偷偷啃手指的動作一頓,悄無聲息的把手揣進褲兜裏,低頭開始踢石子。

侯擇七被他的舉動逗樂了,停在他面前降下車窗問:“去學校啊?上來吧,我帶你過去。”

楊月一擡頭,昨天一輛邁凱倫,今天一輛阿斯頓馬丁,這人的保險櫃裏是不是每天都會自己産鈔票?

“不坐,”他拒絕的很果斷:“坐不起,昨天坐邁凱倫已經被人議論半天了,今天再這麽過去,你讓我學生怎麽看我?”

侯擇七明知故問:“怎麽看?”

“會覺得我被老姐姐包養了,”楊月說。

……老姐姐。

侯擇七嗤笑一聲,又問:“真不上來?”

“不上,”楊月解釋:“我去私人機構代兼職課,跟你不順路。”

“行,那你加油吧,打工仔。”

侯擇七不再糾纏,升起車窗後一腳油門轟了出去。今天深海直播平臺那邊有文件需要他過目,中午還有個飯局,他這一通忙完,就直接到了下午。

安吉把海恒珠寶與游戲公司聯動做周邊轉運珠的初版合同送到了家裏,順便把寄養了快一個星期的黑大壯也帶了過來。

她走之前叮囑侯擇七有空去深海的直播間看看有意向簽約的幾個電競主播大概是什麽水準,之後便來去匆匆的甩上了門。

楊月早早結束了一對一小課,回到家的時候侯擇七剛好退出一個被對手狠捶過後把自己隊友噴了個五彩缤紛的男主播的直播間,在他的個人資料上标記了一個×之後,點進了一個id叫小甜兔的女主播的直播間。

于是楊月把練功服丢進洗衣機,敲開侯擇七的房門的時候,就聽到音響裏傳來嬌嗲甜膩的一句“感謝老公老公要抱抱老板投喂的小海螺,小甜兔今天也愛你呦~麽麽麽麽麽麽噠~mua!”

楊月:“……”

侯擇七:“……”

一股最怕空氣突然安靜的尴尬萦繞在兩人之間。

面對楊月一臉冷漠中透着幾分震驚的表情,侯擇七感到內心一陣絕望:“那個……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這樣的,我——”

“原來你喜歡這一款,”楊月漠然下了定論。

侯擇七:“我沒有!我只是——”

楊月:“你還給她投喂小海螺。”

這他媽什麽跟什麽?

侯擇七:“我不是!那不是我。”

楊月:“那麽請問老公老公要抱抱老板,你陽臺上已經幹了的衣服能不能趕緊收了?挂在那好幾天了,還留在那占地方。”

“……”

侯擇七萬念俱灰,懶得再做無謂的掙紮:“行吧,現在收麽?”

“你随便,我先洗個澡,我出來之前你收掉,”楊月說完,甩上房門出去了。

侯擇七絕望的轉過頭,在小甜兔的資料上标記了一個×,退出直播間繼續審查其他主播。

快速在電競頻道溜了一圈,他心裏大概有了底,估摸着時間也差不多了,他果斷退出了深海直播,起身反手扶住脖頸,活動了兩下便去陽臺收衣服了。

楊月快速洗完了澡,把順直烏黑的頭發擦至半幹,然後拿起梳子一點點梳順。今天上課的學生都很省心,他心情也不錯,邊梳頭發邊輕輕的吹起了口哨。

品相上乘的黑夜守宮在這個時候緩緩從盥洗臺爬上了水龍頭,瞪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人。

楊月透過鏡子看到水龍頭上多了一個鬼鬼祟祟的小黑腦袋,手中的動作頓了頓,低頭一瞥——

目光交彙的一瞬間,黑大壯瞪着漂亮的大眼睛,來了一個萌萌的歪頭殺。

——砰!!!

伴随着一陣巨響,浴室裏傳來楊月的一聲低罵,抱着衣服經過客廳的侯擇七渾身一震,疑惑的湊過去敲敲浴室門。

“你什麽情況?滑倒了?”

隔着雕紋的磨砂玻璃門,楊月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從裏面傳出來:“我靠你浴室裏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東西!”

“你別亂說話啊,我一個根正苗紅的五好青年,能在浴室裏藏什麽惡心的東西?”侯擇七納昧道。

飛過去的一柄梳子讓黑大壯受到了驚吓,開始瘋狂地四處逃竄起來,眼看着它就要朝自己沖過來,楊月快速後退幾步,将毛巾架上的濕毛巾甩了過去,崩潰的大喊。

“那麽大一只壁虎!”

壁虎?

侯擇七心下一驚,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他轉頭看了眼茶幾上的恒溫箱,裏面哪裏還有黑大壯的影子?

浴室裏又是咣當一聲悶響,他顧不上那麽多,直接扔下衣服,一把擰開浴室門走了進去。

蒸騰的水氣瞬間撲面而來,侯擇七眯了眯眼,還未等他看清浴室裏的狀況,一道雪白的身影就直直撞進了他懷裏。

楊月直接把他當成一棵樹,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速攀到了他的腰上,胳膊粗魯的攬上他的脖子,沖着他的耳朵有些生氣的叫着:“你怎麽才進來,還不趕緊把它弄出去!”

這力道,差點把他脖子活活勒斷了不說,肩膀還“咚”的一聲重重撞在了他鼻梁上。

一股鑽心的酸疼順着鼻梁竄上眼眶,侯擇七疼得倒抽一口冷氣,還沒來得及去尋找黑大壯的影子,就被楊月在耳邊的一嗓子震得縮了下脖子。纏在他腰間的雙腿差點把他松垮垮的睡褲掙掉,他一邊扯褲腰,一邊手忙腳亂的去托正在下滑的楊月。

慌亂間,滑嫩彈軟的手感落入掌心,侯擇七的大腦剎那間宛如反應堆上炸出了巨大的蘑菇雲,“轟”的一聲巨響過後,散去的硝煙裏就只剩下大寫加粗的兩個字——

好軟!

楊月骨架小,體脂少,身體很輕、很有少年感。

他很瘦,深陷的鎖骨裏甚至可以淺淺的汪着兩窪水,背部用力弓起時,可以透過白皙的皮膚隐隐看到鋒利的蝴蝶骨,以及脊椎骨和肋骨的輪廓。

可他又很有力量,常年練舞讓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肌肉線條是不完美的,他瑩白的皮膚下包裹着一層薄薄的肌肉,像一只精瘦而又富有爆發力的貓咪,渾圓挺翹的臀部上方與纖細的腰間有兩個圓圓的腰窩,那是腰臀的肌肉比例好到一定程度的象征,而盤在侯擇七腰間的那雙腿……

讓他突然想到一周之前曲耀彤在婚宴上刺穿耳膜的嚎叫,不禁暗嘆——

這他媽才是奪命三郎的彎刀,塞納河畔的春水。

“那個,要不然你先下去?”侯擇七一直保持着戰術性後仰的姿勢,突然感覺一股熱流湧向鼻腔。他眼福也飽過了,手上也摸了個爽,再這僵持樣下去,可就真有點不要臉了:“你這腿看着挺細,夾人還挺疼的。”

楊月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有些窘迫的跳下來:“對不起,我——你流鼻血了?”

侯擇七點點頭,血氣上湧讓他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急躁:“你自己試試鼻梁骨被肩膀撞一下的力度,看看它能不能出血。”

說着他抹了一把鼻子,果然手上沾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我不是故意的,”本就不好意思的楊月此時面上更是挂不住,他慌忙轉身去扯紙,卻見黑夜守宮再一次在盥洗臺上活躍起來。

“操怎麽還動?”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從洗漱臺上抄起一瓶洗手液就要砸過去。

“哎哎哎,別沖動,”侯擇七一把攔住他:“我花了五位數的價格買的它,你別給我砸死了。”

楊月驚了:“你養的?”

侯擇七嘆了口氣,扯下浴巾把他裹了個嚴嚴實實,接着把人朝門口一推:“算了,我來處理,你先出去。”

被趕出來後,楊月回房間穿好了衣服,才幡然意識到自己剛剛有多麽丢人現眼,不僅慫得要死,還毛手毛腳撞了人家的鼻子,最後居然還忘了道歉。

想到這,他跑到廚房洗了點青提子放在水晶小碗裏。

侯擇七把黑大壯放進恒溫箱,又把鼻子止了血後,就見楊月端着一碗青提子站在客廳裏,雖然還是冷着張臉,但說話卻軟下來許多。

“剛剛,謝謝。”

侯擇七揚了揚濃黑的俊眉。

楊月把青提子遞了過來:“這個給你吃。”

侯擇七笑了笑,道了謝就拈起一顆吃了。

楊月見他轉身要走,連忙喊住他:“哎!”

“嗯?有事?”侯擇七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頓住了腳步。

楊月:“就是剛剛……”

“唔,不小心摸了你一把是吧?”侯擇七指指自己的鼻子,含着青提咕哝着:“這個,就當扯平了。”

楊月:“我不是這個意思。”

侯擇七:“嗯?情況緊急,不小心把你看光了,反正你也看過我,也當扯平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楊月臉上有點挂不住。

媽的這個人怎麽這麽不要臉?

侯擇七有點懵:“那……你是想讓我誇你一句,你發育的挺好的?”

楊月額角跳了跳,咬着牙捏緊了拳頭。

侯擇七見情況不妙,立馬了然的笑了:“黑大壯确實是我養的寵物,怎麽?你害怕爬寵?”

倒也沒有多怕。

楊月坦白道:“我就是很惡心沒毛的兩栖類動物,看了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侯擇七想到他剛剛的樣子,十分通情達理:“你要是不喜歡,我倒是可以考慮把它送人。”

楊月的杏瞳裏瞬間有了光:“這可以麽?”

“嗯,你跟哥哥撒個嬌。”

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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