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完美錯過
天光乍亮,侯擇七在一次翻身中被肩胛骨傳來的鈍痛疼醒,他緩緩掀開眼皮、撐起身體,接着身體各處火辣辣的疼痛立刻從四面八方彙聚到他的中樞神經。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氣,就連喉嚨裏都彌漫着一股甜腥辛辣的刺痛。
他揉揉有些發木的太陽穴,昨晚被撞翻在地板上的畫面突然閃過腦海,原本因為醉酒而斷片兒的大腦轟然一聲巨響!仿佛被驚天一聲悶雷劈了個頭骨開花。
操!
別人都是酒後亂/性,他他媽昨晚在酒後都幹了什麽?!
正想着,門外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侯擇七渾身一震,立馬手腳并用的跳下床,連衣服都顧不上薅一件就沖出了房門。
客廳裏歪歪扭扭的沙發依然殘留着昨晚打鬥過的痕跡,除此之外,還堆着幾個巨大的紙箱和兩個拉杆行李箱,他迅速辨認出了款式,接着宛如被當頭拍了一悶棍似的低罵一聲:“我操!”
拉開次卧的房門,裏面果然如他所預料的那樣,空蕩蕩的。
這他媽就離家出走了?不能吧?
他來不及多想,長腿一邁就咚咚咚沖上了閣樓。
“楊月!”
客廳沒有,健身室也沒有。
“楊月你去哪了?你出來!”
咚咚咚順着樓梯下了樓。
“小月!出來!”
廚房沒有,餐廳沒有,小陽臺也沒有。
“小月!”
“小——”
浴室的門被嘩啦一把拉開,楊月抱着盛滿日用品的水盆倚在門口,冷着一張毫無血色的小臉陰森森的瞪着他。
侯擇七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這才頹然松下一口氣:“我的祖宗,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哎!”
一瓶含量頗為真實的洗發水迎面飛過來!侯擇七迅速閃開!
——砰!
——嘩啦!
瓶身撞在身後的茶幾上,瞬間把桌面上的水杯花瓶以及紙巾盒砸了個七零八落!
侯擇七心驚膽戰的回過頭,頓時覺得他今天早晨能活着睜開眼,已經是楊月對他最大的仁慈了。
眼見着楊月大步朝着一堆整理箱的方向走過去,他顧不上多想,伸手就去攔。
“有話好好說,你別收拾東西啊。”
大手剛按上瘦削的肩膀,楊月從水盆裏抄起一把梳子就狠狠地朝他手臂上砍去!
繞是侯擇七反應迅速,躲開的那一刻也被輕蹭了一下,尖銳的鋸齒瞬間在他手臂邊緣上留下幾個細小的血孔。
“嘶——”
吃痛的倒抽一口冷氣的功夫,楊月已經咣當一聲把水盆放在了行李箱上,抄起上面的背包和門口的運動鞋就呼的一下拉開防盜門。
“哎你別——”
咣當!
侯擇七深吸一口氣,十分頭大的抓了抓淩亂的頭發。
他完蛋了,他想。
楊月走後,侯擇七第一反應是去追,邁出兩步後才驚覺自己全身上下只有要緊部位包着的一小片布料,他及時剎住步子,回房間迅速套上衣服,然後走出來把自己陷進客廳柔軟的沙發裏。
摸出手機一看,果然楊月已經将他能拉黑的聯系方式全部拉黑了,他把手機一甩,靠在沙發上靜靜回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越想越覺得冤枉。
明明是楊月有錯在先,怎麽鬧到最後卻好像是他犯了什麽人神共憤的大錯一樣?
架也是你先吵的,手也是你先動的,就算你長得可愛,也不能這麽蠻不講理吧?
想到這,他哭笑不得的嘆了口氣。
不行,既然人是他氣走的,那他就得負責找回來,不然侯承海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非得把他腿打折了不可。
另一邊的楊月邁着虛浮的步伐走到了校醫院,挂完號走到科室門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有體溫計麽?我發燒了。”
正在低頭寫藥方的大夫筆尖頓了頓,擡起頭來:“……”
十分鐘後,他唏噓着把楊月按進校醫院的病床裏,指着他的鼻子大叫:“都38度5了!今天才想到來醫院!你早幹嘛去了?!燒傻了吧?”
楊月:“……”
他昨晚回了房間就一直在收拾東西,想得是今天一早就聯系中介去看房,租到合适的房子就第一時間搬出那個眼不見心不煩的破地方。
誰承想今天一早踏出單元門的那一刻,他險些因為頭暈而一頭栽在地上,好不容易強撐着來到校醫院,躺在又硬又小的病床上,四處都彌漫着難聞的消毒水味,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具靈魂都被抽空了的死屍,連動一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高燒讓他渾身皮膚緊繃,骨骼刺疼,就連呼吸都灼熱而粗重,酸疼的眼皮已經開始上下打架了,可他卻根本無法入睡。
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他只在排練休息的空檔啃了兩個面包喝了一瓶礦泉水,除那以外一直都滴米未進,胃部灼燒的饑餓感瘋狂地折磨着他。不僅如此,昨晚被貫在木門上的肩胛骨和脊椎、砸在堅硬地板上的拳頭、被狠狠摔在地板上的後背、因為撞擊而硌在沙發扶手上的肋骨以及不知道被那個畜生扇了幾巴掌的屁股都在隐隐作痛,多重痛感碾磨着他脆弱敏感的神經,讓一向堅強耐操的他險些趨近于崩潰。
這個狗畜生,再敢招惹他一次,他非得把人往死裏揍不可!
把你狗頭用膝蓋咔嚓一聲擰下來錘爆!把你膝蓋骨挖出來當沙包砸穿你的肚子!把你眼珠子摳出來當炮踩!把你十根好看的手指頭剁下來塞進你腸子裏!把你腸子扯出來打成中國結扔進火鍋店裏涮火鍋吃!
等等……火鍋。
“咕……”
不争氣的肚子在這個時候叫嚣起來,楊月吞了口口水,突然就想到了香噴噴的味增拉面,滑滑軟軟的海鮮蛋羹。
操,還他媽能不能有點出息了?
他狠狠咒罵自己一句,默默閉上了眼皮酸澀的眼睛。
一連幾天,侯擇七連楊月的影子都沒逮住。
他當天就去了學校排練廳,殊不知楊月當時正餓着肚子在校醫院呼呼大睡。
緊接着他又回了榧山,直至深夜都沒等到楊月回來,而另一邊的小孩兒卻在學校裏的招待所裏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侯擇七回了蘭庭蹲在行李箱前守株待兔,可兔子實在受不了身上的汗味和消毒水味,回了榧山舒舒服服住了一晚,順便幫兔子媽媽澆了滿院子的茉莉花。
最後侯擇七實在忍無可忍,讓安吉來蘭庭盯梢,自己回了榧山,雙面夾擊之下,楊月去導師家商讨院級迎新晚會外加剪音樂到深夜,導師看他在沙發上塞着耳機睡着的疲倦樣子,于心不忍的收留了他一晚。
總之奇妙的緣分就是讓兩人無數次巧妙的錯過,生動形象的演繹了一場現實中的躲貓貓游戲。
假期一結束,正式開學的第一天,走投無路的侯擇七在中午放學前戴上口罩鴨舌帽,來到楊月他們學院門口蹲點。
國慶假期一過,軍訓完的新生也正式開課了,整個學院的學生都把沉浸在假期裏的心思收回來一心專攻在學業上,于是第一天的課程進行得異常順利。
臨近下課幾分鐘,楊月按教案上推完了課程,便伸手招呼班長:“這學期現代舞基訓的服裝你們還沒統一吧?班長,你去服裝教室把色板和之前那幾個款式的服裝拿上來,我們再确定一下。”
班長一溜煙跑了出去,全班的女生提前放松了下來,一個大眼睛姑娘好奇地湊上來問:“楊老師,你手肘上怎麽破了塊皮啊?”
和侯擇七打架那晚,那狗畜生扯着他衣領把他按上木門上的時候,他的手肘被木門上的雕花磕掉了一小塊皮,現在已經結了痂,雖然傷口不大,但在他天生就呈冷白色的皮膚上卻格外明顯。
楊月低頭看了一眼血痂,眼皮也不帶眨的扯謊:“洗澡的時候滑倒了,磕的。”
“哎呀老師你怎麽這麽不小心?迷迷糊糊的還怪可愛的,”旁邊一個女生逮住機會立刻逗他。
楊月只是冷冰冰瞪她一眼:“你怎麽跟老師說話呢?期末想挂科?”
“我比你大,誇你可愛都不行嗎?”女生理直氣壯的反駁。
她們現在大二,以普通高中生的身份考入這個班的學生,按年齡算的确比楊月還大上一些,所以課餘時間,這些平時就愛跟他插科打诨的學生沒少逗弄他,楊月只當她們一群小女生天性開朗愛玩兒,也就不跟她們計較。
楊月扯出短促涼薄的一笑,反問:“哼,我還用你誇?”
話落,全班女生都開始七嘴八舌的起哄。
“哎呦!給你根杆兒還真順着往上爬啊?”
“他笑了他笑了!他心裏肯定樂開花兒了!”
“快品品這個語氣,好傲嬌啊!”
學舞蹈的女生生性爽朗,咋呼起來吵得不行,奈何現在還不是下課時間,楊月立馬敲了敲屁股下坐着的矮櫃,示意她們小點聲。
“一群小姑娘咋咋呼呼的像什麽樣子,不怕找不到男朋友?”楊月待她們安靜下來反問道。
一個高高酷酷的女生小聲嘀咕:“打架扛水擰瓶蓋撩妹子我們哪樣不行?要什麽男朋友?”
楊月樂了:“是麽?可了不得。”
話落,去服裝室的班長拿着東西回來了,楊月對她點點頭把衣服和色板拿到手裏。
誇他可愛的女生又問:“哎!楊老師,那你有女朋友麽?”
“你想幹什麽?”楊月對照着色板,擡頭挑挑眉毛:“我不搞師生戀。”
一盆冷水澆下來,女生立馬撇撇嘴。楊月招招手,示意全班女生圍過來。
“都過來看看,上次我們定的是這條筒褲,這次期末考試在冬天,上面得配這件高領長袖,但是這個版型比較修身,你們注意冬天別吃胖了,不然穿上會像一群米其林輪胎的吉祥物一樣。”
全班女生一陣無語:“……”滿臉都寫着:您這嘴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饒人呢。
“然後你們再看看顏色,”楊月全然不顧她們漠然的眼神,修長白淨的手指點點色板上的顏色繼續說:“我給你們想得是這個酒紅色的褲子,配這個淺米色的上衣,褲子顏色亮但是不會顯你們太胖,衣服顏色淺比較顯白,你們覺得呢?有什麽不同意見麽?”
全班女生高度一致的搖搖頭。
楊月:“那就這麽定了,這個衣服顏色容易髒,你們定兩套,勤換洗,然後襪子就穿黑色,或者考試的時候穿焦糖色,配這個褲子應該都好看。”
他三下五除二訂好了顏色,并且深得人心,班長禁不住誇他:“太不容易了,我們可算遇上一個審美正常的男老師了。”
“嗯?”楊月納昧:“你們哪個男老師審美不正常?”
全班立馬七嘴八舌的嚷嚷起來。
“拉丁!拉丁老師!”
“拉丁老師給我們訂了條熒光粉的流蘇裙子!”
“對!醜爆了!!”
楊月似乎有種不祥的預感:“誰帶你們拉丁?”
“一個說話超級嗲的研究生!”
“對!女步跳得賊妖嬈!超會扭的!”
“他還不讓我們喊他姓,讓我們喊他——”
楊月張口就接:“波波老師?”
“對!”
“沒錯就是他!”
“怪不得,”楊月想到自己好朋友酷愛鉚釘背包、豹紋衣服和顯翹臀的牛仔褲的審美,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江海波他……是個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