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孟溪昊是景聞清在舞蹈工作室練跳舞時認識的朋友,兩人關系一直不錯。簡要胡謅了幾個理由打發完,景聞清退出聊天界面。
于是成功看見滿屏紅。
──99+新消息彈進眼裏。
劇本中,舞王出身豪門世家,矜嬌自在,父母常住在國外,手伸不到那麽長。因此舞王有衆多狐朋狗友,還有一堆仰慕他的爛桃花。
昨夜舞王恰好國外進修舞蹈回來。
回來第一天,一堆好友前來慶祝,一圈人就在酒店包夜,喝酒唱歌打牌,玩得不亦樂乎。舞王喝得爛醉如泥,出去後跟隔壁同樣喝大了的影帝打了個難舍難分,再然後,雙雙挂彩,喝暈了。
酒吧裏看熱鬧不嫌事多的圍觀群衆把事兒po網上,這個網友轉,那個網友轉,滾雪球似的,鬧得人盡皆知。
舞王的朋友吓傻了,趕緊送他去醫院,被護士以“不要打擾傷人休息”為由,“遣返”了。
為表歉意,大家商量好了似的,全在舞王的微信裏慰問。
景聞清随便挑了幾條看看,大同小異,幹脆照着記憶裏舞王說話的習慣給這些朋友群發回複。
最後一條消息,是舞王的助理小冬發來的。
【小冬:時佑哥說準備準備,下午三點多我來接你試鏡!】
回了個噢後,景聞清陷入沉思。
劇本中的舞王人美路子野,朋友也多,但只是萬花叢中過,不沾一片葉,從沒對誰動過心。
劇情壞就壞在,景聞清筆下的設定裏,影帝靠實力崛起,誤以為舞王勾三搭四,靠臉和屁股上位。
偏偏舞王看慣了其他人對他百依百順,反倒是影帝越煩他,他越得趣,面對影帝的誤會,舞王從來不解釋。他喜歡有事沒事往影帝身前湊,兩人“神仙打架”打得營銷號都報不過來。
Advertisement
舞王還不過瘾,最終選擇了進軍演藝圈,舞蹈演戲雙修,致力于在裴敬的領域裏搞死裴敬。
起初他們确實是死對頭杠到底,但漸漸,影帝才發現自己誤會了,還真香了。後期吃醋發瘋、關舞王小黑屋、先走腎再走心啊……反正劇情要多狗血有多狗血。
先前舞王有多牛掰,之後的舞王就有被多少次疼愛。
景聞清欲哭無淚,能想到的影帝人設關鍵詞只有:陰鸷殘暴、城府極深、不達目的決不罷休、控制欲拉滿,甚至還有點病嬌!
舞王進軍演藝圈的标志,便是他在國外進修舞蹈期間給主演是裴敬的電影劇組投簡歷,劇組審核完敲定好試鏡時間,舞王提前一天買機票回國。
現在正處于……萬惡之源啊。
景聞清舉着水杯的手微微顫抖。
劇情發展到最後,影帝一雙眼陰鸷暴戾,直勾勾地盯着舞王。而向來意氣風發的舞王渾身上下衣不蔽體,被鏈條牢牢鎖在室內,渾身上下滿是紅痕。
“逃?逃啊。”影帝咧着嘴,惡劣地低笑,“現在他們還能找到你在哪嗎?現在……你還能逃去哪。”
景聞清回憶至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劇情發展下去,他就得死翹啊!
哪怕裴敬沒有穿書,哪怕影帝跟裴敬長着一樣的臉,擁有一樣的名字,但他們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劇情裏的愛情線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
可惜景聞清筆下劇情裏,影帝所在的這個劇組奇葩至極。導演生怕投遞簡歷的演員半路變卦,報名了又不來參加試鏡,一開始就與所有投遞簡歷的演員簽訂了天價違約金。
舞王更好,為了表現自己想進組的強烈意願,主動提高違約金十倍。
景聞清當時是想通過這個劇情表現舞王財大氣粗,并且體現對影帝對着幹的決心。
現在一想,這不就是自己坑自己!
景·一心搞事業·聞清幽幽嘆了口氣,心想,去試鏡就去試鏡。只要他演技放水足夠爛,試鏡不通過,導演不喜歡他,那所有問題就解決了!
趁一切都還沒開始,還來得及終結。
……
三個小時後,試鏡開始。
景聞清熟知,這場試鏡有別于其他電影劇組的試鏡。劇組沒有給試鏡者發劇本熟悉情節,而是主要考驗他們的臨場發揮能力和儀容姿态。
現場,也只有導演一人。
景聞清毫無心理負擔,輪到他進去時,腳步甚至不自覺地輕快了起來。
推開門,景聞清握着門把手,腳步一頓,傻眼了。
隔間裏居然坐着兩個人──
導演陳導和……裴敬!
景聞清:??
景聞清瞪圓了眼,視線在這不大的隔間裏虛虛晃了一圈,最終停留在裴敬身上。
裴敬身上套着件深灰色風衣,圍巾系得跟領帶似的,一絲不茍。他個高腿長,身形好看,高挺的鼻梁以及深邃的眼眶……
完全和記憶中的裴敬沒有大差別,外貌完全就是二十幾歲時的裴敬。
單從外表來看,裴敬傷得也不重,臉上完好,沒有傷痕和青紫塊。
接收到景聞清的視線時,裴敬僅僅淡淡掃了他一眼,那眼神裏帶着幾分探究,但也僅僅看了看,轉瞬就挪開了。
果然不是他的寶貝。景聞清悄悄撅了撅嘴,心底騰上股淡淡的失落,他的寶貝從不會用這種目光看他。
旋即,景聞清收到導演新奇的目光,忙把視線從裴敬身上挪開,迅速收斂了情緒。
“景聞清。”導演陳克放遠了手中的簡歷表,比對着看了兩眼,“你倆腥風血雨的事情可不少啊。不過這回選擇權在我手裏,裴敬就算想夾帶私貨也沒用。”
景聞清直視他,清了清嗓,故作鎮定:“我跟裴敬,人盡皆知,他夾不夾帶私貨似乎陳導說了也不算數吧?今天不下絆子,萬一日後進了組,每□□夕相處的可就不好說了?”
語氣咄咄逼人。
景聞清知道,要想讓人第一印象不好,就得擺出點不同尋常的姿态。
果不其然,話音落下的那刻裴敬和導演陳克具一頓。
裴敬迅速擡起頭來,摸了摸下巴。他不說話,只是盯着直看。
景聞清下意識摸了摸臉:“……?”
“感覺你和平時不太一樣。”裴敬淡然。
景聞清心想,謝了,确實不一樣,以後也沒人想跟你作對了。
陳克見慣了直性子的各路演員,也有見過咖位不低的耍大牌的,沉默兩秒,點了點頭繼續說:“別的不能保證什麽,至少在選拔這方面,我能做到公平公正。剩下的是你們的私人恩怨,只要不影響電影拍攝和最終效果,都與我無關。”
景聞清嗤笑。秉持着把試鏡徹底搞砸的态度,冷不丁出聲打斷:“原來演藝圈的試鏡是這樣的嗎?之前沒想到過,現在別說,還真緊張。這一緊張吧,人就有三急。我現在感覺不對,我覺得應該出去一下,稍後再回來?不然會憋壞。”
剛剛演的一出叫咄咄逼人,現在這一出叫矜貴嬌生,這下就該知道他“難伺候”,不能讓這種人進組了吧!
裴敬眉毛一挑,眼底掠過一絲訝然。
裴敬看過景聞清寫的劇本,尤其是十八歲的這本處女作,在他倆結婚後裴敬翻過不止一遍。因為當時景聞清年齡小,閱歷不夠,字裏行間充斥着青春稚嫩的青澀感,裴敬總喜歡使壞讀出那麽一兩行來。
黑歷史,妥妥的“公開處刑”。
景聞清呢……
裴敬回憶着,不可自抑地笑了笑。
景聞清老臉挂不住,每逢這種時候就會撲到裴敬跟前,耳廓微微泛着紅,害臊地争奪着劇本,不許裴敬繼續看。
可惜景聞清再怎麽高,也高不過裴敬的個子。裴敬總是高舉着劇本,不給他,景聞清踮着腳夠着夠着,兩人便扭作一團,明明是要打架的架勢,轉頭就黏黏糊糊親上了。
一來二去,裴敬就跟背劇本似的,把景聞清的黑歷史看了個滾瓜爛熟。
而現在舞王的反應……脫離了劇本走向,違背了舞王一門心思想進組怼影帝的心願。
裴敬直勾勾地望着。
陳克托着腮幫子,蹙了蹙眉:“你确實和媒體報道的不太一樣。”
景聞清微微挑眉,再次“作妖”:“人面對新鮮事物總是會多幾分孩子氣嘛。陳導,明天頭條挂着#試鏡不許演員上廁所,舞王被逼無奈當衆尿褲子#可就不好聽了吧?如果是怕我耽擱時間的話……要不這樣,我也不試鏡了,自願放棄機會,上完廁所提起褲子就走,你們直接招下一位。”
第三次,裴敬摸了摸下巴。這回他動了動嘴角,眼神裏透露着幾分難以辨清的情緒。
陳克看了景聞清兩眼,若有所思地擡起頭,“好,不用回來了。你的試鏡已經結束了。”
這還差不多嘛!
景聞清面上略帶遺憾地皺了皺眉,嘴角卻悄悄彎出一個弧度:“啊,這樣呀?今天辛苦陳導了,嗯……還有裴影帝。”
裴敬盯着他,似乎想把他臉上燙出個洞來。
景聞清剛剛笑完,看見裴敬的目光,嘴角一僵,故作鎮定地揮了揮手:“再見!”
“後續消息會發到你經紀人那兒,一周內出結果。”
“好——”景聞清迎着裴敬的目光,迅速轉身,手舞足蹈地跨出了門。
景聞清想,不就是沒試到角色嗎,結果看不看都一樣。沒事沒事,喜聞樂見。
等景聞清徹底走遠了,陳克撐着手肘,遲遲不叫下一位。
他望向裴敬:“你覺得他剛剛的表現怎麽樣?”
“太張揚,不适合飾演秦子約。”裴敬雙手插兜,舔了下唇,神色莫測,“倒是很适合飾演虞禮。”
虞禮,是電影中的男主的師尊,與裴敬飾演的男主關尋歡有幾段名場面對手戲。只是因為這種又肚子裏全是墨水又有點俏皮的性格實在是太難得,飾演虞禮的試鏡幾周前就結束了,目前為止,陳導還沒有遇到合适的人選。
“哈哈,是啊。你也看出來他剛剛是裝的吧?”景聞清的小伎倆自然瞞不過專業拍戲人員。陳克回憶起方才的對話,滿意地笑了笑,“按他今天的表現來看,幾乎可以本色出演。而且你倆本身就有天然的對家磁場,不需要再磨合。”
陳克審視的目光掃過來,眼裏精明着。
裴敬幾乎是一瞬間就懂了。
這是在告訴他,想用景聞清了。而他們是死對頭,電影拍攝期間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裴敬叩了叩桌子,頓了幾秒:“私事公事還是分得清的。還是你不信我?我不會主動招惹他。你擔憂的事關鍵還是看他。”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陳克拍了拍手,笑道,“他那裏也好辦。如果他願意,就跟他面談商量好,就這方面簽個合同,明碼标價違約金。”
……
試鏡結束,裴敬的助理小李開着保姆車在門外候着。
裴敬上車後,盯着手上空無一物的指節左看右看,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他全程沒說一句話,看了半天,拉過安全帶,靠在座椅上繼續看手。
“裴哥……咋啦?”小李小心翼翼。
裴敬頭也不擡,含糊道:“原以為上天開了個大玩笑,現在倒覺得未必。”
“再大的玩笑有景聞清昨晚好笑嗎!”小李嘟囔着,脫口而出,“人菜瘾還大,打又打不過你。”
夕陽的餘光從車窗外打進來,裴敬靠着坐墊曲起長腿,整個人窩在汽車座位裏,竟顯得空間有點逼仄。他閉眼,不說話了。
“不過網上現在很祥和欸。景聞清居然不下場轉發營銷號攪渾水……這怎麽這麽稀罕!老大,下一次說不定母豬也會上樹了!”
“這個啊……我似乎有答案了。”裴敬聲音慵懶,“有待進一步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