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太子
薛氏見顧衣從盒子中取出兩條肉乎乎的小蟲子,放到太子的外袍上。
只見被顧衣捏着時還沒什麽動靜的小蟲子,此刻卻在外袍上劇烈翻滾,慢慢生出許多黑色斑點。
掙紮了一會,便不再動彈。
薛氏臉色煞白:“衣裳有毒?”
顧衣将蠱蟲的事一五一十同薛氏說了。
薛氏膽小,她本不想吓到薛氏。
但如今薛氏管着太子府衣食采買,得知道這些事情,以後對太子的吃穿要更加用心。
“怎麽會?殿下可是天潢貴胄,誰有那個膽子敢在他身上種下蠱蟲?”
顧衣看着死去的蠱蟲,目光像是猝了毒,恨不得将傷害太子的人千刀萬剮了。
她這人就護短,更別提太子是比她自己性命還要重要的人。
薛氏低頭思索,她忽然想到一個人,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跌坐到地上。
“會不會……會不會是……”她不敢說,伸手指了指天。
顧衣咬牙。
薛氏抓住顧衣的手。秋意未濃,然而兩人的手指都十分冰涼。
可能是顧衣給了薛氏些許膽色,她擡頭看着顧衣,眸色慌亂,“大家都說,陛下真正疼愛的只有三皇子。你還說過,他不想讓殿下和你同房,說不定就是為了不許殿下留下嫡系一派的孩子。這麽看來,陛下早有除掉殿下之心啊。”
顧衣垂眸。
是啊,太子不是說過,皇帝在每個皇子身上都埋了一條死路,五皇子不就是因為知曉自己被皇帝放火、刺殺,悲痛自裁。
所以蠱蟲,極大可能就是皇帝種在太子身上。
皇帝想讓太子活着,只要太子尚在,刺向三皇子的刀劍就少一些。
等到三皇子長大成人,皇帝憑借蠱蟲,随時可以讓太子“功成身退”。
當時在獄中,太子否認皇帝在他身上留了一手,是還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蠱蟲?
顧衣越想越心驚,握着薛氏的手都在抖。
“我的好姑娘,咱們不要自己吓自己。為今之計,是快點想辦法讓太子回來,讓他來拿主意。”薛氏抱住顧衣,她自己也怕的要死,卻還是想用懷抱止住顧衣的發抖。
她小瞧了顧衣。
顧衣雖驚,雖怕,卻還是能冷靜思考,
“姨娘,溫熙與我同房後,我在床上躺了兩日,這不正常。溫熙的臉色不也是極差麽,或許是因為他身體裏的蠱蟲。”
薛氏道:“難道種在他身體裏的蠱蟲,讓他不能同房?”
“蠱蟲是不是皇帝所種,不敢确定。但皇帝必然知道溫熙身上有蠱蟲。所以他才一直不想讓溫熙知曉這方面的事,不想讓我與他同房。”顧衣越說越鎮定,“皇帝這麽做,可能是怕溫熙死,也可能是怕溫熙早死,讓三皇子失了這麽好的擋箭牌。”
不管哪種,都可推出,皇帝暫時還不想讓太子死。
顧衣反握住薛氏的手,“姨娘,太子一時半會不會被放出宮。太子府上下,你要多費心,別讓這個鐵桶被人鑽了空子。”
“我們能做的也只有後院這些了。”
“不,我們能做的還有很多。”顧衣看向院裏的那棵大梧桐樹,長于院中又如何,只要努力生長,又豈會被這一方天地困住?
顧衣能做的确實有很多。
她把準備回故鄉的苗疆大夫接到皇城,安置在自己買的一個小宅子裏。
等太子出宮,她要讓這些苗疆大夫看看太子體內到底是什麽蠱蟲。
這些苗疆大夫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慈心堂的二東家,還以為是方家的姑娘。
他們對顧衣的身份不感興趣,願意留在皇城,是想要和慈心堂的大夫們多些交流。
若是可以,他們還想帶些稀罕的草藥回去。
他們的要求,顧衣爽快答應,還給了他們些銀錢,派了兩個夥計替他們跑腿。
這讓他們十分感激,都憋着一股勁兒,想等顧衣有求于他們的時候,好好報答顧衣。
安頓好苗疆大夫,顧衣又給許多口派了個差事。
“買荒山?”許多口驚詫,“我倒是知道壇年縣有幾座荒山,那裏地廣人稀,荒山更不必提,都見不到個人。那山上都是野草,就算能種東西,你也找不到佃戶去種。”
“我知道,但我就是想買。”
“……”有錢任性。
顧衣掏出銀票塞給許多口,“我買山的事,托付給您老。若是可以,盡量別讓人知道這些山是被一家所買。”
許多口狐疑地打量她:“你該不會是要幹什麽壞事吧?當初我出來幫你做事,可只說幫你打理藥鋪。”
顧衣挑眉問他:“可你的志向也不在藥鋪,對吧?”
“……對。”
“好好替我做事,不會虧待你。”
白天在外面忙完,晚上顧衣會回到柴房,與薛氏用完晚膳,她會就着燭光看會賬本,等夜深了,自己睡下。
一連過了幾日,秋意漸漸深了,太子還是沒有回來的消息。
這天晚上,她瞧賬本瞧的累了,便在柴房的院子裏走動散心。
這個院子,太子沒動。東邊堆了許多雜物,西側有棵大梧桐樹,中間還有一口井,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她溜達了兩圈覺得無趣,準備要回去時,卻瞥見門口似乎也堆着什麽東西。
門早就鎖了,誰在門的裏面放了東西?
她走過去,蹲下來瞧了瞧,竟然是許多只被壓扁塞進來的饅頭。
“……”
也許是她手裏的油燈驚動了外面的人,有人低聲同她說話。
“娘娘,是您嗎?”
“何大人?”
“是微臣。”何宿樂壞了,“娘娘,你被關進去這麽些天,可還好?”
顧衣進去後,就再無動靜。他見沒人來給太子妃送飯,擔心太子妃餓死,就每日吃飯時,悄悄往懷裏藏個饅頭,再通過門縫塞進去。
裏面什麽動靜都沒有,他也不知道這些饅頭太子妃吃了沒有。
“多謝關心,我還好。”
“如今前朝事忙,想來等陛下忙完這一陣,一定會下旨放您出來。”
顧衣沒想到何宿會主動同她提起前朝的事。何宿是禁軍,雖然此刻在太子府當差,但相比宮裏的消息,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些。
“何大人,我在這裏消息閉塞。想問問,殿下是否也在忙着朝政?”
何宿還當顧衣是哀怨太子忘了她,忙道:“殿下一直在宮裏未曾回府。”
“原來是這樣啊。”顧衣繼續提問,“不知殿下近日在宮中如何?”
“殿下身體抱恙,但沒有什麽大礙,如今跟着戶部在忙減稅的事。”
“陛下最近沒有再斥責他吧?”
何宿實話實說:“殿下最近忙的事情多,俗話說‘多做多錯,不做不錯’,殿下做得多了,自然挨罵挨的也多。不過如此在朝上挨罵最多的是四皇子,他主審馬則一案,被挑出了許多問題。”
除了挨罵這一條,其他的消息,顧衣已經從暗衛那裏聽說了。
她鄭重同何宿道了謝,言說若能出去,必好好謝過何宿。
何宿連呼不敢當。
她之所以問何宿這麽多,打探消息還是其次,主要還是想同何宿交好。
同一個人快速交好的法子,就是請人家先幫個小忙。
又過了幾日,顧衣尋思着時間差不多了,找了個機會“偶遇”莫攬岳。
莫攬岳撞見她,極其驚喜,上前攔着她的馬車,幾次躬身拜謝。
她佯作不耐煩,冷淡道:“救你一命,不過是念在你同我兄長模樣有幾分相似罷了,并非為的救你,不必謝我。”
“小公子是真性情的人。”莫攬岳笑眯眯抓着她的馬,“容在下報上姓名,小公子再走也不遲。”
“趕緊說,說完趕緊滾。”
“在下莫攬岳,祖父是丞相莫征。”
“哦。”顧衣用鞭子抽他的手,“現在可以滾了。”
莫攬岳沒想到顧衣聽到莫征的名諱,竟然絲毫不放在心上,還拿鞭子抽他,一時沒防備,躲閃不及,手上被抽出一道長長的血印子。
莫攬岳哪裏受過這樣的痛楚,當下哀嚎連連。
跟着他的人就要來抓顧衣,顧衣掏出手帕,對着最先朝她伸手的人的臉上一吹。
那人只瞧見空氣中混着白色粉末,還來不及細究,便覺得臉上一陣劇痛,不由慘叫出聲。
衆人聽得心驚,再看他時,卻見他的整張臉都爛了。
那些人不甘心,還要再抓顧衣,莫攬岳卻說,“不要對小公子無禮。”
衆人退後。
莫攬岳不敢再靠近顧衣,但仍不死心,“是我的不是,惹小公子生氣了。還不知道小公子叫什麽?”
顧衣沖他拌了個鬼臉,爽朗笑道,“你脾氣倒是好,我記住你了,我們有緣再見吧。”
說罷,狠狠抽了馬一鞭,馬吃疼,甩開莫攬岳跑了。
東宮。
春捂秋凍,宮人都還穿着薄衫,太子已經将被子裹在了身上。
他抱着一盤點心吃着,問楊裕:“莫征那孫子不是已經解了毒,怎麽還沒有動靜?”
“莫攬岳被莫征看的很嚴,我們把蠱蟲的事送進他耳朵裏,已經費了很大的勁兒。他被蠱蟲咬了之後,驚動了莫征,又被關在府裏了,屬下無從下手。”
太子冷笑,“莫征就這麽一個不成器的子孫,自然要看緊一點。無妨,這次不成,下次本王送他個大禮。”
楊裕小心看太子的臉色,斟酌着說,“紅十一來報,說太子妃在試圖接近莫攬岳。”
太子猛然坐起,惱怒:“莫攬岳試圖接近太子妃做什麽?”
楊裕:“……”
他在心裏把自己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是“太子妃在試圖接近莫攬岳”,沒錯啊。
怎麽從太子嘴裏說出來就變了呢?
太子憤憤道:“這小子一定不安好心!”
楊裕小聲辯駁,“屬下怎麽覺得,是太子妃沒安好心。”
“胡說!”太子斥責了楊裕一頓,順便又氣又急地吃了一盤子點心。
太子一刻也等不了,決定立馬報複莫攬岳。
“十天了,那些苗疆大夫,可養熟了?”
楊裕悲痛:“殿下,他們被太子妃養熟了!屬下一直在等機會,奈何太子妃管吃管住管花錢,根本不給屬下表現的機會。”
“……”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