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葡萄紫
大概是做陪練練得太猛,身體勞累,老太太午睡後,宋淼也趴在床邊眯着了。她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此時章焰還沒有離開房間。
而章焰在宋淼閉上眼後恬不知恥的留了下來,近距離欣賞着她的睡容。
春末夏初,溫度适宜,這是一個萬物生長的季節。
章焰趴在床邊,臉對着宋淼的臉。陽光從大樹的縫隙中穿過來打在宋淼的臉上,章焰能清晰地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兩張臉之間只有一個頭的距離,章焰的嘴裏含着棒棒糖,一邊腮幫子鼓起來,每笑一次,空氣裏都會散發出糖果上的葡萄香味。
陽光熱烈,章焰覺得刺眼,慢慢地也閉上了眼睛。
宋淼的呼吸就在耳邊,他聽着,心裏燥燥的,怎麽也睡不着,于是又睜開眼……
這一覺,宋淼睡得很沉,夢裏面她又去參加比賽了,決賽的最後一場,她的對手竟然變成了章焰,可兩人還未開打,她便醒了。
迷迷糊糊間聞到一陣葡萄味,章焰已不見蹤影,這味道像幻覺。
她拍了拍臉頰,發現皮膚上面黏黏的,擡起手掌一聞,竟是葡萄味的糖漿。
她差點腦溢血。
宋淼是在兒童護理中心找到章焰的,此時的章焰頭上別着小女孩的蝴蝶結發卡,病號服上是小孩子們畫得各種稀奇古怪的畫。
他懷裏抱着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背上還趴着一個五六歲的男孩,他翻着一本故事書正在給兩個小孩講故事,繪聲繪色的,但內容……基本上都是他自己瞎編的。
熊大和熊二生病了,去看醫生,醫生對他們說:“誰先抽血糖果就歸誰,吃了糖果就可以打敗光頭強……”
兩個小孩子還沒聽完便卷起胳膊上的衣服争着對章焰說:“我要先抽血,我要吃糖果打敗光頭強。”
然後章焰便把棒棒糖遞給一邊的護士:“得勒,你倆跟着護士姐姐走,去抽血,抽完吃糖去打光頭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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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領着倆熊孩子去抽血了,宋淼卻愣在了原地。
章焰摸了摸口袋,棒棒糖沒了,起身想去病房拿的時候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宋淼。
他抽了抽嘴角,眼睛裏有了光,把手插進褲子口袋,擡頭挺胸步伐潇灑地朝門口走去。
可他頭上還戴着蝴蝶結發卡……宋淼只覺得他的樣子看起來并無帥氣,只有诙諧,而這筆賬現在跟他算,似乎氣氛不對。
“宋小姐找我有事嗎?”
章焰可能是想學人家“壁咚”,說話的時候胳膊直往牆壁上推,可惜宋淼并不是背靠着牆,而她也不是偶像劇裏的傻白甜,她直接瞄準時機出手,一只手反扣住章焰的胳膊,另一只手按住他的頭。
警察抓小偷的姿勢。
“哎喲喂,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章焰的哀嚎聲中透着一種享受。
宋淼沒吱聲,卻也沒因此加重手上的力道,她知道章焰傷病複發,心中有數,控制着輕重。
“你倒是吱個聲啊,我不能不明不白地被你——”
“我臉上……”宋淼呵斥住他,後面的話卻沒說出口。
章焰下意識地舔了舔嘴,指着自己的臉說:“要不,你親回去,咱倆算扯平?”
宋淼終于忍不住爆發了,抓緊了章焰的脖子将他的臉推到牆壁上,膝蓋抵着他的腰,一只手緊緊地鉗制着他的雙手。
手法極快。
有小孩子從病房裏探出頭看熱鬧,護士們都捂着嘴偷笑,誰也不出面解圍。
宋淼一字一句的警告章焰:“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別騷擾我奶奶。”
聲音清冷而狠勁十足。
“宋小姐——”
走廊的另一端,王醫生款款而來,聲音溫柔,打破僵局。
“宋小姐,這位也是我的病人,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麽恩怨,現在可以先放開他嗎?”王醫生走到兩人面前站定,雙手插進白大褂的衣兜裏,面帶微笑,标準的醫生姿勢。
章焰朝他眨眨眼:“大夫,你可算是來了,我這肩膀怕是又動不了了,會不會又要做手術啊?”
王醫生一向和章焰“狼狽為奸”,宋淼放開章焰後,他一把攙着章焰急忙叫一旁的護士:“來個人幫忙扶回病房。”
宋淼倒沒慌,她壓根兒也沒用重力,但她篤定章焰不會因此罷休,所以難免煩悶。
她皺着眉問王醫生:“很嚴重?要是真疼,以他的本事能反抗。”
王醫生扶了扶鏡框,一本正經:“你知道周瑜和黃蓋嗎?”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宋淼洗了個手又沖了把臉才回老太太的病房,而老太太卻不見了蹤影。
到護士站詢問,說她去了章焰的病房,宋淼火速趕往。
走到門口,看到老太太正在給章焰削蘋果,邊削還邊說:“誰敢欺負我們小早兒啊,不知道他是救火受過傷嗎?心疼死我老太婆了。”
宋淼站住了,沒進門。
章焰倒沒提,說:“奶奶,沒人欺負我,誰能欺負我啊,我就是不小心扭了一下。您看這是什麽?”
章焰說着從抽屜裏拿出一盒酥餅,這是繁榮街上一家百年老店的招牌點心。
老太太放下蘋果和水果刀,戴上了挂在胸前的金絲邊眼鏡仔仔細細地捧着盒子看。
“這是我從小吃到大的酥餅,多少年沒吃到過了,他家不是搬到城北去了嗎?你是怎麽找到的?”
“您先嘗一口吧,看看還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老太太打開盒子吃了一口,美滋滋地韻着味:“還是以前的味道,榛子和杏仁都對,面皮也對,香,甜!”
“他家啊雖然搬得遠,但是每年都回繁榮街看我們這些老街坊,每次回來都帶酥餅給我們,您要是想吃,言語一聲,我把家裏的都給您帶過來。”
“唉,多少年沒見到老街坊們了,他家的重孫子應該都跟你一般大了吧?”老太太說着陷入一陣傷感。
章焰見了,拿出手機翻相冊給老太太看:“您看,我這裏一直存着老街的照片,可以看到這二十年的變化。每年繁榮街還有個聚會,老街坊們都會回來,您要是有時間,下次聚會您也來看看?”
“好啊,好,什麽時候?你可記得通知我啊,我還想去看看你家開的養老院。”老太太翻着那些舊照片,開心的很。
最終宋淼也沒走進病房,她不想打破老太太和章焰之間的溫情氣氛。
這樣的溫情是章焰擅長的,而她做不到。
爺爺走得早,父母走得也早,老太太将她帶大,她與老太太相依為命,但個性卻不随她。老太太是個有底蘊的女人,出身大戶,愛用老派的方法教育孫女,十分嚴厲,所以兩人之間常常缺乏交流,而宋淼對老太太的感情也是敬畏大過依賴。
自從宋淼堅持上體院專業練跆拳道之後,祖孫倆的關系更是緊張。
章焰送老太太回病房時,宋淼正好将病房徹徹底底地打掃了一遍。
老太太習慣用的東西,她都放在她順手拿得到的地方,而一些雜物置于床底,井井有條。
章焰看着,這姑娘雖看起來冷,但心細如塵,看見她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急忙扯了張抽紙遞給她。
宋淼沒接,用手背擦了把汗,始終沒看他。但轉身的時候低聲跟他說了句:“談談。”
老太太看不懂了,滿臉疑惑,只見章焰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
宋淼再回來時,臉憋得通紅,老太太問她怎麽了,她沒好氣的答道:“奶奶,你這幾天在醫院裏不會無聊了。”
老太太鄙夷地看着她:“有小早兒在,我本來就不無聊。”
聽到章焰的名字宋淼就氣不順,她深吸一口氣,重新紮了個頭發,“您休息吧,我先走了,這幾天有比賽就不來看您了,您啊,和您的小早兒好生養着,過幾天就是我的畢業典禮了,誠摯邀請您屆時出席。”
您的小早兒?語氣聽着酸,老太太覺着宋淼是吃醋了,又隐約感覺兩個年輕人之間有貓膩。
看來醫院生活她當真是不會無聊了。
十分鐘前,在天臺上,章焰又對宋淼“下手”了。
“談什麽?”章焰背靠在欄杆上,動作慵懶,語氣奸詐。
宋淼仍然不看他,雙手撐在欄杆上看遠處的高樓大廈。像要變天,風勢挺大,她黑色的腰帶被風吹起,馬尾也随風搖擺。
她微微眯起眼睛,紅唇輕啓:“檢查結果都出來了,老太太沒大毛病,她願意在醫院多住兩天就住吧。她只跟你好,麻煩你每天多陪陪她,你看看是付你報酬還是怎麽算?你要做得好,咱倆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宋淼瘦,側臉的下颌骨線條明顯,鼻梁和下巴也精致,章焰不禁看呆了。但話他也聽進去了,畢竟這可是宋淼跟他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看完了聽完了,他竟偏過頭咽了口口水,然後才抱着雙臂擺起架子正面對着宋淼:“你奶奶是太孤獨了,其實根本就不需要住院。我不要錢,你只要答應我一個要求就可以了。”
宋淼終于回頭看他,她覺着章焰要是不笑或許會更好看,一笑就顯得猥瑣,特別是對她笑的時候。
“什麽條件?”
章焰将自己的側臉伸到她面前:“你親我一下。”
空氣再次凝結,宋淼竟笑了。皮笑肉不笑,讓看見的人發冷。
她實在是搞不懂這個男的為什麽可以這麽不要臉。
難得宋淼沒急着動手,章焰倒有些不知所措。
而就在這時,起了一陣強風。
宋淼的頭發一下子被風吹亂,皮筋直接斷掉,發絲飛舞,掃在白皙的臉龐上,她再次眯着眼。
畫面也凝結了,定在了章焰的眼睛裏。
美的不可方物。
章焰的魂沒了,伸出雙手撥開宋淼的亂發,捧着她的臉便吻上了她的嘴唇。
迅速的一下子,下嘴穩準狠。
親完後章焰放開宋淼,直接轉身走掉,邊走邊說:“成交。”
宋淼僵在原地,大腦快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