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你努力半生得來的修為實力一朝被廢是什麽樣的感受?

當身份和地位一朝颠覆,被人踩踏至泥濘中肆意羞辱又是什麽感覺?

她戰戰兢兢不敢有半分懈怠,一心大道,苦修百餘年……她一心為國,理法史書,戰略兵冊,寒窗苦讀二十餘載……她苦練武功,飽讀史書,繼承前人之遺志,施展自己的抱負……

風子卿記不得自己有多少世重蹈覆轍了……

她就好似有一種吸引畜.牲的天賦一樣,每一次,無論她如何努力,最終都免不了被一群傻逼一樣的東西打着愛情的名義玩弄傷害。

收為弟子從未苛刻過的徒弟,一心敬重、為之效命的女帝,一手栽培提□□的護法……

生生世世,都好似注定了她必定會被人踩下去一般……

那樣的作嘔與痛苦怨恨……

最終……

淪為魔君女寵的桓玉仙君披着一身紅裙,瘋癫不堪,虛與委蛇,乘其不備之時,用牙齒硬生生咬斷了自己的筋脈、咬舌自盡。

淪為女帝禁.裔,遭世人唾棄辱罵的太傅大人,眼睜睜目睹了自己滿門被害,精神失常,被關入冷宮裏,一把大火狂笑着燒死了肮髒的自己。

被屬下廢了雙腿,關入籠中玩弄的樓主啊,瞧着自己祖上傳承的基業被人揮霍殆盡,卻只能匍匐在地上,怨恨自絕……

一個所謂的愛情的名頭,就可以把她的所有人生全部毀滅,就可以理所應當地把她踐踏下去,就可以博得其他人的理解和同情?

每一世,每一次,都只是因為一個人,一個畜.牲……

她生不如死。

她家破人亡。

她衆叛親離,世人唾棄!

不會有來質疑這樣偉大的愛情的,因為她眼睛裏面的情感那麽真誠動人,她眼角閃爍的淚花這般楚楚可憐,她嘴裏面的言語多麽感人啊!

那為何還不喜歡她呢?

怎麽能不喜歡她呢?!

這是……旁觀人以及那個生生世世毀掉她的天命之子的想法。

惡心透頂。

令人作嘔。

風子卿幾世輪回,怨念太重了。她的軀體幾乎都是被她自己了結的,她厭惡以至于痛恨嫌棄那樣無力又肮髒的自己,于是她的每一輪回走至最終,都不過是一個不得好死罷了。

怨念不散,戾氣重生。孤魂不入輪回,蠶食宇宙殘魂為生,一點又一點,一年又一年……最終凝結成體,到了這三千宇宙的終點——主位面。

後來,她進了執法部,在那兒的密室之中将自己斬殺了九十九遍。

惡心。

她看自己一眼都覺得惡心。

她不想活着,可是怨恨沖天,她又死不了。

密室中給了她這樣發洩的機會。

她将自己殺死一遍,便好似那樣作嘔惡心的感覺能夠消失一點,便好似……她能幹淨一點兒……

九十九遍殺去了,到了第一百次了。

她沒能成功。

因為那密室中默不作聲的一個系統終是沒能忍住,開了口。

它說:“你們人類好奇怪啊……”

它問:“為什麽要将別人的過錯報複在自己身上呢?”

它疑惑:“你沒錯啊……”

啪……

是刀子砸落在地的聲音。

神情麻木厭倦的女人愣怔在了原地,靜靜的,一點點的紅了眼,茫然呢喃着。

“我沒錯?”

“是,你有什麽錯呢?”

“那為什麽他們都在辱罵我呢?”

女人顫抖着指尖,猩紅了眸子,唇瓣顫抖着,最後也只吐露出這幾字,無力又空洞,帶着的……是千年之久的怨恨與……委屈不甘。

“難道被傷害就一定有錯嗎?”

系統也愈加疑惑。

“就因為你被傷害了,你就一定有罪?”

最終,它評定了。

“……人類真奇怪。”

真奇怪,竟然會這麽厭惡自己?

真奇怪,又哭又笑的,好像瘋了一樣……

那些人說啊,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定是她本性放蕩勾引徒弟,才被弟子折辱。

那些人說啊,紅顏禍水,亂國誤民,淫.蕩妖婦,勾引聖上。令家族蒙羞,為群臣不齒!

那些人說啊,無才無德,毀家族之基業,無顏面對世人,愧對列祖列宗!

那些人……都說她有罪啊……

到頭來,對她說“你沒錯”的,竟然是一個不懂人類感情的冰冷的機器……

……多麽……滑稽?

那一日,風子卿當真發了瘋似的,在那密室之中又哭又笑,匍匐于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灼燙的一時都不得安寧的心髒口終于漸漸平息下來了……

後來,她與當時的執法部部長做了一個交易,得到了重回那些前世的機會,得到了能夠親手手刃那些畜.牲的機會。

她沒有管那些近乎已經瘋了的自己,只自顧着虐殺那些畜.牲了結因果。

在這中間,最為惡心的,莫過于那些畜牲身邊容貌肖似她的女人了,叫她看了只想作嘔,不過一劍斬殺去罷了。

最後踏出世界之時,才是她真正重生的一刻。

這一次……

風子卿看着懷中被自己暫且打暈過去正在昏睡的女人,看着她眉心處那顆尤然鮮豔的一點紅痣,神色稍稍柔和了下。

她在主位面多混跡在宇宙戰場和擂臺之上,不怎麽做任務。這也是無意間才看見的一個叫“回光反溯”的任務才接下重回這些世界的。

只不過,她這一次,不是為了報複那些畜牲了。

主要是為了救贖她自己。

她知曉這個孩子方才想做什麽,自然也知曉她接下來的結局是什麽。

若她沒有出現在這裏,那麽這個孩子即将被折辱以至于道心破碎的未來,便是她曾經所經歷過的黑暗不堪的過去。

黑裙的女人帶着冰冷的銀紋面具,抱着一個已經昏迷過去的白裙的女子,踏月走進,随手扔下了一袋靈石,定了客棧中最好的庭院。

此時是晚間,大堂中的人不多。櫃臺邊風韻猶存的老板娘接過了這袋靈石,打開瞥了眼,眸子猛然睜大了些,臉上的笑容瞬間真誠起來。親自領着人去了庭院門口去,也未曾往女人懷中瞟過一眼。

風子卿足下一頓,冷淡地瞥過了她。

“去弄些吃食來。”

“好嘞,客官稍等!”

老板娘眯着眸子笑,聞言甩了甩手帕,轉頭便風風火火地走了。

風子卿淡淡地移開了目光,抱着懷中的人進了屋內。

等她将人抱着放在床上,褪去鞋襪,又打上了一個清潔決之後,她坐在了床邊,取下了一直佩戴的面具,露出了那張與床上之人近乎完全相同的面容來。

風子卿垂眸為這孩子送去了些許靈力,沿着她的筋脈打量了一圈,也算是弄明白這孩子的筋脈被毀壞到什麽程度了。

半晌後,她收回了靈力,鳳眸中閃過幾分晦澀之意,眉眼冷凝。風子卿微垂着頭,額邊便有些發絲垂落眸前,遮住了些許的視線,然而她也未曾去管,只靜靜地瞧着床上面色蒼白的人,細細打量着這孩子的昏睡去了的眉眼。

遲疑了許久,纖細的指尖還是落在了女子精致的眉間,輕輕摩挲着那處的灼灼點血。

除了筋脈被毀,這個孩子也已經被下了蠱蟲。倘若方才她沒有出現,那麽等待這個孩子的絕對不是死亡的解脫……而是無窮無盡的侮辱和傷害。

可是她既在此,便定會守她安樂無憂,重塑道心,令她可追尋自己的那份信仰。

風子卿靜靜地瞧着,輕柔地拂去了她眉間蹙起的弧度,眼簾輕顫了下,微微勾起了唇角,神色柔和了些。

随後,手下布陣,結界起,床邊人影漸漸消散。

不久後,魔域的左護法收到了一份禮物。

來自一個不知身份的人。

尤鈴眯了眯眸子,轉頭看向了地上那個昏迷去的女人,頓了下,才慢悠悠地走過去摸了下她的筋脈。

随後的,灰暗的眸中浮現出些許陰冷的笑意。

呀,筋脈俱斷。

女人微微歪着頭,指尖輕點唇瓣,顯然很是滿意這份禮物。

她彎腰抱起了地上的人,也不嫌棄這人身上的血漬,将人抱着走進了後殿密室中去了。

密室門緩緩阖上,隐約還能聽見裏面傳來的一聲驚叫和衣料被撕裂的聲音。緊接着的,是女人憤怒的痛斥聲,以及随之的一句……

“我喜歡你啊,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對嗎?”

帶着滿滿的情意和溫柔,卻又如此讓人不寒而栗和作嘔。

回答她的,是林若音毫不掩飾的掙紮和厭惡。

前種之果,今必償還。

風子卿睜開眸子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了,她是被噩夢驚醒的,醒來時額角都有了細密的冷汗,猛然撐坐起來之後,下意識緊攥住了身上妥帖蓋着的被褥,有些空洞無神的眸子一直等到看清了自己所在之地後才稍稍有了些許光亮。

這裏……不是噩夢中的魔域……

她慢慢地掃過了這間屋子中的幹淨簡潔的擺設,泛白的指尖松開了些。

風子卿記起來了,昨夜在她近乎絕望的時候出現的女人……便是她将自己救下的,恐怕也是她将自己安置到此處的。

想到了昨夜慌亂之中感受到的讓她那般親近熟悉的氣息,風子卿微垂下了眸子,抿了抿唇瓣,神色終是松軟了些許。

屋門被人輕輕推開了,一席黑裙、身姿窈窕的女人仍然帶着銀紋面具,提着食盒從外面進來。

察覺到了風子卿的目光,她擡眸朝床上看了眼。

“醒了?”

女人淡淡地問了句。

“睡得如何?”

“本來昨夜就要了飯菜,結果你睡到了現在。”

她垂頭,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多謝……”

風子卿靜靜聽着,不知為何的感覺自己也放松了下來,低聲道謝了。

她對這個人……莫名的很是親近和好感。

“你……”

她本來想問這人是誰的,可是又突然想起了昨夜這人說的話,便頓了下。

姓風?

“風一諾,與你有些淵源,你可喚我一聲阿姐。”

風一諾未曾擡頭,将食盒打開,取出了裏面的菜盤。

“非你親姊,淵源頗深。”

“我将你救出來,日後自會護你。”

“過來吃飯。”

等她将餐盤擺放好了,才漫不經心地擡了眸子看了眼那還在原處的孩子,瞧着女子不知何時又有些微紅了的眼眶,微微蹙眉。

“……好……”

風子卿無措又狼狽地低下了頭,不知如何控制住那些鼻腔中都酸澀得疼痛的感覺,只悶聲應了下。

她走到了桌邊,看着女人取出的手帕,怔了怔,還是接過來了。

“……阿姐。”

許久後,她抿着唇角,遲疑地低低喚了一句。

風一諾指尖一僵,擡眸瞥了她一眼,随後收回了目光,輕輕應了聲。

我許你一諾,護你此生無憂。

作者有話要說:

考完法理的我悄咪咪來發一張,嘿嘿(?﹃??)感謝在2020-12-27 15:41:52~2021-01-06 12:56: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長安夜明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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