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帶着尊嚴死去吧!”
劍與肉在空中相碰,血肉撕裂的聲響格外清晰。狄俄尼索砍掉了掃來的觸手,卻被等在飛濺血液後的觸手掃到了一旁。瀕死的奮力反擊,将狄俄尼索拍到一旁的地上,但并未造成實質傷害。狄俄尼索輕松一個空翻站穩在地上。怪物的觸手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亡,也許就算狄俄尼索不打算殺它,它也命不久矣。
狄俄尼索看着怪物滿身是血滴在肉塊堆中爬起。本就醜陋的容貌浸在血中更是顯得癫狂,剩下的觸手不足以維持平衡,怪物的身子搖搖晃晃,卻仍舊兇狠地瞪着狄俄尼索。狄俄尼索看着那執着的眼神,心中一顫,關節捏得作響,動作卻遲疑了。
明明只是垂死掙紮,偏偏狄俄尼索沒辦法嘲笑這麽狼狽的卻任要活下去的怪物。
“別開玩笑了!”踉跄中,怪物一聲撐着焦黑的土地大吼,“我為什麽要為你個中二病找不到生存意義而去死,我活着是因為我想活,老子的生存意義不需要任何人贊同,也不需要任何人認可!”
“你找不到人生的意義大可以自己去死!恕不奉陪!香車美酒,美人錢財……靠,老子也許壓根就不在乎,但我就是想親自看着這個世界,醜八怪也好,美女也罷,黃沙大漠也好,星辰大海也罷,我要看到這些普通的風景直到厭煩了為止,不過再那之前,沒人能決定我的生死!”
殘破不堪的身軀,拖着逐漸消失的生命力吼着想要留下的話語,意外得讓人覺得可笑,看起來也十分可憐。但狄俄尼索卻笑不出來。
他并不覺得怪物可憐,他甚至覺得他有些羨慕這樣的怪物。就算是軟弱的蟲子,在掙紮地求生時,生命的弱小與意志的堅強,死亡與求生的希望所迸發出來的光芒也是無法忽視的。不,應該說,正因為弱小,正因為微不足道得像會随時湮滅,當它們吶喊時,那個聲音才難以被忽視,那光芒才無法被遮蔽。甚至耀眼得,讓人不敢直視。
我究竟在想些什麽啊……察覺到自己的想法,狄俄尼索笑了。
看着怪物體力不支倒下,狄俄尼索靠近。怪物已經變回人類的模樣,但那雙布滿血絲的紅瞳還在瞪着他,像在說等老子起來一定要痛扁你一頓,你等着好了。狄俄尼索見狀,單手捂着眼睛笑了,笑着笑着又忽然冷下聲來,“那麽,現在就要死去的你,又會不會覺得遺憾?”
“就當臨死前解答我最後的疑問吧。”俯視着扔不死心的怪物,狄俄尼索将刀壓在它的脖子上,請求它回答。
“哪來的那麽多遺憾?”瀕死,心情反而忽然變得輕松了,雖然腦子仍舊混沌,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沒有想起,卻也豁達,怪物知道自己再也擡不起手臂反抗。
“即使莫名其妙地死在我手上?”狄俄尼索反問。
怪物閉眼挺屍。狄俄尼索刀尖一偏,插着怪物的手,釘入土裏。
“回答。”狄俄尼索聲音平穩地要求。
怪物疼地睜開眼,龇牙咧嘴,看向狄俄尼索的目光像是想吃人般,“嘛,至少我拼了命為自己活過,要說遺憾……”
狄俄尼索低頭仔細地聽着,怪物沖他咧開滿是血的嘴唇,微笑說,“老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拿鞭子把你抽得欲仙欲死。”
“真可惜,這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狄俄尼索沉吟了一下,拔出帶血的劍,反手,迅猛幹脆的一擊。
怪物意料中的致命一擊沒有落下,叮的一聲,羅盤撞到長劍。
“放開殿下!”
一個身影自山下趕來,迎面就是一擊,将狄俄尼索撞得倒退數步。那人身後是随行的教廷神官。身着黑白相間的袍子的老人顯是不及此刻正在查看怪物傷勢的少年身手好,但狄俄尼索在他開口之後卻不得不住手。
“埃俄洛斯的王,你是想不顧猊下的禦诏,違逆天道嗎?”
狄俄尼索止住了動作,嘴角卻是嘲諷的笑,他才不在乎天道。如果不是所有王的心髒中都有一顆晶核,而這顆晶核所對應晶石又被教皇握在手中,他絕對會把這個膽敢對他大呼小喝的神官砍成碎片。
狄俄尼索麻木地看着衆人圍上怪物,現在,應該改口稱為珀爾·莫提斯。人們在靠近後又被惡臭熏得退後幾步,停在幾步之遙,一邊打量一邊小聲議論着要不要先講晶核取出,然後再行救治。
狄俄尼索有點後悔剛才怎麽沒一劍砍下去。
沒有任何一個王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誰也不準碰他!”一開始就抱着珀爾·莫提斯的黑發少年聞言覆在那浸透在血水的身體上,像護着主人的兇犬,朝每一個靠近的人露出鋒利的獠牙。見衆人面露猶豫,面面相觑時,少年趁機轉頭,輕搖着珀爾的肩,不停地喚到,“殿下?殿下……”
懷中人始終沒有反應,少年遲疑了一會,最後下定決心,在神官們反應過來之前,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六棱體狀,暗啞無光的黑色石頭塞到了珀爾口中。
“殿下,吞下去就好,吞下去就不疼了。”少年對着昏迷的珀爾不停地說着,柔聲哄到,像是在搖着睡着的嬰兒般溫柔。而昏迷中的珀爾真的順勢将少年遞到口中的東西吞了下去。幾乎是立刻,珀爾渾身不正常的黑紫色褪去,猙獰的面孔開始平複下來露出原本姣好的容貌。
狄俄尼索是第一次見到珀爾真正的模樣。
昏迷中的珀爾·莫提斯和傳聞不大一樣,和狄俄尼索斯猜想的相去甚遠。安靜的眉宇之間沒有戾氣,睡着的樣子像個純真的小孩。即使是狂化的時候,也是直來直去,性格爽快,也不像傳聞中那個瘋狂冷酷的歐貝利可的王。
大家顯然被這溫和的表象迷惑了,看着這個睡顏溫和安靜的王者,見他像要恢複意識般動了動眉毛,趕緊圍了上去,為他檢查傷勢,想要進行洗腦。一點也不顧這位還虛弱着,一臉茫然。
狄俄尼索朝前一步,想要透過人牆仔細瞧瞧恢複原狀的珀爾。熟悉了半月的怪物變回了原樣,反而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讓他忍不住上前确認。然而,狄俄尼索斯見到卻是沒有料到的情況。
醒過來的珀爾莫提斯面對欣喜又期待地望着他的黑發少年,皺着眉,眼神困惑地說一句,“你……是誰?”然後,忽然捂着臉痛苦地彎下腰尖聲嚎叫。這一聲凄厲哀婉,劃破天際。
狄俄尼索唇角勾起,是啊并不是什麽事情都會是大團圓結局的。他像是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向前走去,推開警惕地看着他的神官。狄俄尼索在珀爾面前單膝蹲下,将手遞到珀爾面前。
珀爾疑惑地擡頭望去。狄俄尼索微笑着說,“嘛,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我說過,在你想起來之前,我會一直陪着你。”
黑發少年顯然是非常不滿,但當他要觸碰珀爾·莫提斯時,對方便會突然地一顫抖。結果勸說之下,誰也沒能将剛恢複的珀爾勸到城堡中去休息。大家只得由着他繼續呆在山坡上,天為被地為床。黑發少年要留下,卻被珀爾用陌生的眼神拒絕了。神官大人想要派人駐守,全被狄俄尼索揮揮手擋了回去。狄俄尼索淡淡地說,“人在我埃俄洛斯,還會丢了不成,還是,神官大人信不過我?”
教廷的神官只好悻悻地走了,狄俄尼索走之前沖珀爾笑得意味深長,得來珀爾眼神淩遲後,更是愉悅,開開心心地回家去了。
等所有人走後,确定四下無人,珀爾·莫提斯這才敞開心懷,跪倒在地,放肆地捶地哀號。
盯着醒過來後就醒目非常的數值板,他無語凝咽。蒼天啊,怎麽他挂一下機回來,他的數值就跟被人盜了號般被洗劫一空?除了可憐巴巴的武力值還在那懸着,其餘都空了!這要怎麽玩!
☆、SOS27
珀爾·莫提斯一人在冬雪覆蓋的山坡上過了一夜,幸虧一直抱着他的少年離開前将身上的袍子脫下給了他,不然他就要在這冬夜裏遛鳥吹冷風。挂空檔的滋味不好受,所謂冷風盈袖,氣勢如虹,看似風光可誰又了解裝逼後的苦。珀爾冷得不行,只有把地上落了一地的碎肉都收集起來,在身邊圍成一個小小的屏風。山坡上還有許多狄俄尼索放在這裏的晶石,背靠肉塊,珀爾燃燒晶石燒火取暖。
搖曳的火光打在臉上,分外惆悵。
夜晚,是個過渡期。正派人士忙着歇息不會過來,反派雜兵瞅着血腥場面不敢過來。珀爾BOSS打起精神,随手撿了個小棍子,開始蹲在在地上安心地戳戳畫畫,什麽?畫圓圈種蘑菇,笑話!真正的玩家是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的真勇士,哪怕數值掉得再空,他們也會冷靜分析,靜待機會。中路打崩後翻盤的也不是沒有。
現在的關鍵,是鬼畜值,這是保菊花的。魅力值珀爾已經不報希望了。他在狄俄尼索這家夥眼裏已經完全沒有形象魅力可言。大腦清醒後,回想起自己基本上等于裸奔了半個月,他就羞愧得要死,哪怕觸手狀态露了同沒露差不多,他也忍不住掩面。
還有面對狄俄尼索時,開口閉口就是老子我你老子之類的痞話,風度節操全無……嘛,反正自己爛成一堆肉泥等死的狼狽狀況都被對方見過了,還有什麽好糾結的。珀爾只能這麽安慰自己。
好在狄俄尼索已經有了個歸宿。所以珀爾不用為以後出賣色相時該如何是好而發愁。但願公主殿下能給力,他會争取給他們來個happy ending版本的羅密歐與茱麗葉。
話說,公主殿下……嗎?游戲裏面倒是沒有提到過這人,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這是BL腐向游戲不是galgame游戲,給攻略人物找女人基本上等于找抽,公主的設定……這大概屬于系統的自動補完。
不過這麽算來,要虐狄俄尼索的話,大概只能從……賣隊友上着手。
從狄俄尼索對珀爾的态度,以及他的一舉一動看,他是把珀爾當同病相憐的心靈機油了。所謂理解是勾搭成奸的觸發器,是欲望燒起的引線。雖然珀爾自認為與狄俄尼索腦回實在不是一條線,但奈何對方并不這麽想。狄俄尼索是真的覺得只有珀爾能理解他。
珀爾雖然偶爾也能理解。比如今天狄俄尼索提着劍要砍他的原因,他是非常清楚的。但理解不等于原諒。狄俄尼索這人絕對的精神異常,相處久了很傷身的。
于是珀爾打定主意在自己數值沒上來前盡量減少和狄俄尼索接觸。話說,那家夥的數值根本不用瞟,釘板上的事,肯定比他高,不止是狄俄尼索斯,現在連個NPC的鬼畜值都比他高,這個世界實在是不真實。還是先去找忠犬君吧,那家夥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經驗告訴我們打怪時不能太貪心,要逐一攻略。
這樣那樣計劃了一宿,珀爾·莫提斯滿意地看着地上的抽象畫,點頭,心想,嗯,很好。
天亮了,來接他的人還是那個NPC黑發少年。少年身後跟着一大串神官,狄俄尼索不在其中。珀爾松了一口氣。他現在就像良家女對登徒子般警惕這狄俄尼索。不過,看着眼前的少年,呃,黑發?昨天倒沒注意。
輸人不輸氣勢,況且實在不行還有武力值彌補。狄俄尼索斯也許還能讓他忌憚,但瞧瞧這個NPC的數值。意外地,這個NPC的名字有點眼熟,珀爾反應遲鈍地發現。
癱着張冰山臉,珀爾慢慢地開口“小子,名字?”
“……殿下”黑發少年低下頭,束起的黑色長發從肩上滑落,露出脆弱得像一掐就斷的脖頸。初見珀爾時的驚喜在珀爾冷淡地問出這個問題後變得有些僵硬,随後被垂落的發絲擋住。
“我的名字叫歐西納什·迦納德。
聽到回答的珀爾·莫提斯表情差點裂了,幼、幼犬化?鬧那樣啊?騷年?
歐西納什現在這模樣,左右不出十二歲,一張小臉粉嫩粉嫩的比郝瑞拉斯還受,他還奇怪說為什麽歐貝利可派了個孩子來?看着細胳膊細腿的歐西納什,珀爾捂臉,孩子,希珀裏昂對你做了些什麽?
忽然想起昨天對方喂他吞下的東西,珀爾腦子裏想到了一件事,遲疑了一下,他問“你……昨天給我吃了什麽?”
歐西納什低頭沉默,珀爾最煩這樣的沉默,伸手掐着對方喉嚨,強迫歐西納什擡頭。對不起,挑起對方下巴這種調戲良家婦女的動作他做不出來,還是兇狠點好。
歐西納什被迫擡頭,因為幼犬化而變得閃亮的大眼被迫與珀爾對視。雙方細細打量下,歐西納什率先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眉眼間的苦澀與那笑裏的苦澀混在一起,複雜難懂。
“只要……殿下沒事就好了。”歐西納什聲音平緩地說。
歐西納什的手覆在珀爾被風吹得略微冰涼的手上。他将脖子放松,頭新人地靠在珀爾手上,用虔誠地語氣微笑着說,“這樣,我就和殿下一樣了。”
珀爾想起來了。他曾經對歐西納什說過,有一種方法可以令魔力以不同正常水平提升。但相應的,這麽做的人會死得很慘。逆生長不是什麽好物,活殺不是什麽人都受得了的。
他倒是無所謂,只要在這副身體毀掉前完成攻略,他便可以抽身離去。但歐西納什不同,他是這個世界的人,除了逆生長死去他沒有別的選擇餘地。
捏着歐西納什喉嚨的手以只有自己才能察覺的頻率在微微顫抖,珀爾開口,每一個要說出口的字都變得萬分艱難。
“你現在多少歲?”珀爾還是問了。
歐西納什怔了怔,順從地答到,“十三歲,殿下。”
只有十三年啊……珀爾沉默,敲了敲一直安靜看戲的神明,語氣惡劣【喂,你滿意了吧】
神明懶洋洋地應了兩聲,最後不情不願地答應【啊,既然他都舍得這樣對自己了,我還能有什麽不滿。不過……】神明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戲谑,【你似乎心情不太好?怎麽動心了?】
【滾】珀爾心中泛起微微的厭惡感,不想搭理神明大人。
深吸一口氣,珀爾放開掐着歐西納什脖子的手,雙手扶着對方的肩,深深凝視對方……旁邊的幸福值。
歐西納什只是攻略人物之一。珀爾要做的就是讓他們在絕望中看到希望,在S中賜予他們幸福。在一個你為我獻身,我為你感動的美麗早晨,蜜裏調點油,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吧。一切為了幸福。對,一切為了幸福。
然而,就在珀爾垂眸醞釀深情,準備好臺詞準備來點狗血時,煞風景的人來了。
“早上好。”狄俄尼索衣袖翻飛,輕輕落地,笑着同兩人打招呼。一點也沒察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氣氛一旦破壞了,就很難在把它一塊塊拼起來。珀爾松開手扶着歐西納什的手,看着昨天還想砍了他今天卻跟個沒事的中二病,問“有事?”
總覺得沒好事,但還是要問。
“馬車準備好了,要出發去洛瑪城。”狄俄尼索對珀爾說完,笑嘻嘻地轉頭看着歐西納什,“你就是那個害得主人差點沒命的忠狗,嗯,長得還過得去,但這樣的貨色随處可見,有什麽好的?”
狄俄尼索的話非常刺耳,配着那張笑臉十分的不懷好意。幼犬的臉刷的變黑,扭頭緊盯着珀爾的臉想看他有沒有露出不悅或者猜疑的表情。
而令歐西納什放心的事,珀爾只是掃了狄俄尼索一眼,便開口問到,
“你很弱?”
歐西納什趕忙搖頭。
珀爾邁開腳步,頭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既然不弱,又是忠狗,那有什麽不好的?”一句話在晨風中飄散,拂掉了天空中的陰霾。歐西納什聽了笑開了花,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狄俄尼索的視線追随兩人而去。原地停留了幾秒,他忽然一個箭步也跟在了珀爾身後。
“需要我跟你合作,奪回你失去的嗎?現在只有一只幼犬跟在身邊,很不方便吧。”狄俄尼索輕松地跟上珀爾不算慢的腳程,誘惑到。珀爾就差沒仰天長嘯,我現在躲你都來不及,你就別往我身邊湊了。但是話不能就這麽說出口。珀爾想了想,放開揪着披風領口的手,手一松,披風嘩啦一聲迎風鼓動着展開,猶如巨龍驟然展開的翅膀,帶着風一齊怒吼。
停下赤腳站在雪地中,珀爾在長發亂舞中回頭,
“不方便?”淡淡的笑容如寒風凜冽,有着割人的利度,“歐貝利可不過是我丢棄的垃圾,你是要我去撿被我丢棄的垃圾嗎?撿起來又怎麽樣?為了所謂的方便嗎?”昂起線條漂亮的下巴,珀爾的聲音在冷風中散開,他不屑地說到,“我的方便,從來都不是來源于我的金錢權利,而是因為我的強大。十多年前,沒有力量的我能從黃葉山林生存下來,十多年後,擁有力量的我不過是在這冬日山頭淺眠了一番。”這個苦逼奮鬥史說起來總是意外地令人亢奮自豪。
少年眯起眼,紅瞳迎着太陽,金色的光在眼底一閃而過,他一字一句地說道,“珀爾·莫提斯,從來不是靠同情憐憫活下來的廢物。”
“還記着我随口起得的名字,我那不是心情不好嗎?”狄俄尼索聳肩表示抱歉,臉上卻笑得非常開心。那模樣看上去格外地沒心沒肺。珀爾因這番慷慨激昂的演講似乎沒能起到預想的作用,有些郁悶,但轉眼卻看見狄俄尼索走到他身旁,與他比肩俯視山川大地。
狄俄尼索眼神是溫柔的,他看着沐浴在陽光中的都城,像看在睡在母親懷抱中的嬰孩,然而他嘴裏說着的話卻是最冷酷的。
“的确,王不需要通過憐憫活下去。同樣的,王也不是可以任蝼蟻被随意擺布的。”狄俄尼索的聲音隐含着不容侵犯的高傲,他對着旭日發誓,“我們今天所受的屈辱,總有一天,會讓這些人加倍的償回來。”
珀爾不由覺得好笑,一般反派被壞人打跑後,都會放肆地喊一句,我會回來的。現在的狄俄尼索就很有這樣的味道。嗯,說過這句話的火箭隊就從來沒翻過身,游戲結局中,狄俄尼索到最後也沒能回到這個他又愛又恨的家鄉。
所以說有仇一般當場就要報了,省得記在心裏性格扭曲,到最後還空留遺憾。好選手也從來不負氣發洩說些喪氣話,通常心情不好大家就開小號去虐人。
這不,珀爾選手沒了歐貝利可之王的頭銜就開着小號扮豬吃老虎來。
這其實是沒辦法的事,珀爾的身邊,現在就兩個人。
一個歐西納什,一個狄俄尼索送的女仆。狄俄尼索出來可是把法師神官帶了一大隊伍。雖說吃穿用度都用着狄俄尼索斯的,但人也公用就沒那個道理了。再說人家啰喽好歹頭頂着埃俄洛斯标志,珀爾也不好随便将人呼來喚去。但有誰見過大Boss事事親力親為的嗎?那樣太掉價了。于是珀爾幹起來抓壯丁的缺德事。
因為埃俄洛斯時常會刮暴風雪,天空中的飛行工具基本上用不上,大家就坐着馬車一路颠簸。各種災害對于各國還是有很大程度的影響。埃俄洛斯環境本就惡劣,除了帝都外,許多地方的人們開始明顯感到日子變得不好過了。逼的沒辦法,有人做起了打劫逃亡車輛的勾當。而珀爾抓的就是這些打劫犯。
一路下來,珀爾先後釣魚擒住了不下百來個人,良莠不齊男女老少各國各地的都有。
如何在最短的時間裏培養出一支素質較高的隊伍?
答案是先什麽都教一點,讓這些人中強得變得更強,再把弱的幹掉,剩下的不是強者就是腦瓜頂用的聰明人。
經歷各種血洗的拼鬥還有接連不斷災劫,活下來的啰喽只有二十幾人。珀爾将晶石打碎成許多小塊埋到這些人身體裏。這還是狄俄尼索與神官談話時提醒了他,這世上沒有讓人赴湯蹈火的魅力,那就要有逼人上刀山下油鍋的能力。他和狄俄尼索那麽牛逼都被一顆放在心髒的晶石給坑得欲哭無淚,所以,凡人啊,跟着受苦吧。
活下來的二十人知道抓了他們當苦力的人是誰後,便放棄了逃跑。在得知珀爾的目的地是洛瑪後,兩眼開始放光。洛瑪是教皇的城市,是受雙面神直接庇佑的地方。是不得允許不得進入的絕對和平地帶,也是傳說中的人間天堂。能到了那裏基本上就能保證性命無憂了。大家開始踏踏實實地跟着珀爾。
再後來,這群人見到珀爾那變态的武力值後,便深深臣服在了他的王霸之氣下。
亂世總是強者吃香,大家都拼了命地想争取到更多活命的機會。雖然這句話看似相互矛盾,卻又是現實。
抓來的打劫犯還附帶了許多馬車晶石鍋碗瓢盆之類的雜物,珀爾統統交由了歐西納什打點。那些人也由歐西納什看着。
珀爾和歐西納什兩人共處一室,也并沒有出現因鬼畜值下降而導致的攻受逆轉。珀爾剛開始還隐隐警惕着。歐西納什則為自家殿下這份小心翼翼很是傷心了一陣。後來珀爾見什麽也沒發生,想想又豁達了。
歐西納什是忠犬又不是流氓,哪有一見到人就嗷嗷地沖上來把人上了的道理。真是庸人自擾。
珀爾的日子在有小弟的情況下又開始變得滋潤起來,狄俄尼索在一旁看着珀爾的隊伍不斷的壯大,看着珀爾身邊的人由不得不服從變得憧憬他。趕路的日子裏,落魄君主翻身記,狄俄尼索看得是津津有味。
偶爾珀爾的隊伍裏也會進來些新人。新人進隊伍總會鬧些不大不小的事,大家也不以為意。但這次事情的矛頭卻指向了珀爾身邊的歐西納什。
事情的起因和珀爾有關,兩人總是呆在一起,在加上歐西納什現在的一張小白臉和優渥待遇。又因為連日來趕路十分匆忙,歐西納什因此也沒來得及在衆人面前露一手。一個新人在連續趕了三天的馬車後,終于忍無可忍趁着歇息找珀爾理論。
夜裏,樹林裏的篝火邊。一個毛發粗重的大漢叉腰站在珀爾面前氣憤地吼開了。夜裏本來就靜,大家也累了,沒有人說話。自然這本就算挺響亮的話便被所有人聽了個一清二楚。
“憑什麽?有人殺來是我們扛,有事我們先上,這個小白臉不就是漂亮點,老子累死累活不是為幫個脔寵活命!”
隊伍人數越來越少,人們工作壓力大心情也不好,尤其是狄俄尼索拖着路程走,沿路折騰死了不少神官,但幹活的也越來越少。
珀爾聞言,放下湊到嘴邊的碗,歐西納什見狀連忙接了過去,放到小鍋裏溫着。這個場面看起來,的确像是主人和脔寵,也難怪新人誤會。旁邊的人在圍觀,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明哲保身,就是沒人上前拉一下這人。其實稍一打聽便能了解到歐西納什是什麽人。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看來這人是被排斥了。珀爾為其默哀三分鐘,決定拿他當殺雞儆猴的那只雞。
衆人注視中,珀爾一反常态,和顏悅色地問,“怎麽,趕路累了?”
新人見頂頭BOSS态度溫和,有點找不着北,橫着就是一句,“那肯定的!人手本來就緊還有吃白飯的,能不累嗎?”
珀爾不以為意,指了指篝火,女仆立即麻利地抽出一塊木條往裏面添。柴火丢進去後,火光動了一動,撲通一聲,剛還大叫着的人便倒在了地上。血在屍體下蔓延開。
看好戲的新人們吓了一跳,火光映得珀爾臉上,他嘴角的笑容有些陰森,衆人聽到這位可怕的強者說,
“知道累就好,因為,舒服是留給死人的。”
大家抖了抖,埋頭該幹啥幹啥。珀爾沒有因為少了個聽衆便停下話頭。他知道所有人都豎着耳朵在聽。
“永遠不要置疑我的決定,在弱者面前,強者對的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如此強硬地宣言,算是警告了。
不大不小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傳遞到各人心底。大家對這個一路以來都只是一副慵懶模樣的王者級別的人物又有了新的認識。初識時,大家只覺得這人厲害,并沒有多大的畏懼。真正令他們害怕的,是埃俄洛斯那個滿口歪理的中二王。
但現在大家發現,這兩人本質上還是一樣的,只不過一個內斂一個明騷。在殺氣中,大家唯有努力将自己藏在陰影裏縮得更小更小,努力地稀釋自己的存在感。
狄俄尼索在不遠處觀賞着這一殺威棒,最近人變得少,路趕得緊,災禍不斷,所有人在心理和生理都承受着很大壓力。适當的威吓能讓一些不安分的人乖巧下來。至于殺人,那又怎麽樣,埃俄洛斯的的道德觀和歐貝利可相比只有更糟糕,沒有最糟糕。
至于歐西納什,忠犬只顧着仰頭注視為他放殺氣的主人,忙碌乖巧地遞湯遞勺子,沒空。
不過,珀爾這口湯終究還是沒能喝下去。
因為,林子裏忽然傳來了一聲不大不小的呼救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SOS28
“救命——”從樹林裏傳來的叫喊聲極為凄厲,頓時驚起睡鳥無數,狄俄尼索的隊伍同珀爾的雜兵隊伍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望,然後該幹啥幹啥,廢話,這裏全是三觀不正分子。漠視人命,自私自利,殺人如麻才是他們該幹的事。聽到有人喊救命就沖上去見義勇為,那是雷鋒,不是反派。
就連跟在珀爾身邊的女仆,在聽到不遠處傳來的不和諧聲音後,也只是淡定自若地替隊伍中的大老爺們縫衣。
遠處林子裏的光亮越來越近,污言穢語變得越來越清晰。終于一個女子摔倒在離埃俄洛斯車隊幾步之遙的地方。追上來的大漢看到馬車隊,先是警惕地站住,後見衆人坐在原地不動,瞟了一眼埃俄洛斯的王旗,嘿嘿一笑,咧開的嘴裏露出兩個大黃牙。那人洋洋自得地沖女子走了過去。
“哈哈,叫吧叫吧,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這臺詞也太老套了。
然而觀衆們還沒來得及嫌棄,這位炮灰就被後面追上的女壯士給一劍劈了。珀爾只能說,過時的總要被淘汰的。
英姿飒爽的女人抽出插在在大漢胸口的刀劍,手一翻,一條血線在地上畫出。來人一身白色的騎裝,銀色的肩甲,金色的長發披在肩上,姣好的面容冷若冰霜。大劍抽出後猥瑣大漢的胸口立刻噴湧出鮮血。女人手持巨劍,一個側步避開。
寬大的劍身寒光凜冽,直指埃俄洛斯的車隊,女人冷聲道
“狄俄尼索,滾出來!”
珀爾聞聲驚訝地看過去。雲霧初霁,寒月松針下,好一個眼神銳利的冷美人。看來這個應該就是傳說中狄俄尼索的CP了。
車隊中最大的那個馬車動了動,狄俄尼索的手撩開車廂的簾子,停頓一下。車廂裏的人探出頭來。珀爾還是第一次見到狄俄尼索冷着臉的樣子。現在的場面就像冰上撞冰山。
不過,狄俄尼索還算是個好男人,對峙還不忘幫人撿場子。珀爾只見他偏頭示意,立刻有小分隊起身朝樹林趕去。
現在珀爾可以肯定,眼前這位應該公主殿下了。
為了未來考慮,珀爾也朝一旁縮着的小弟示意,新人麻利地放下還沒來得及啃得肉,扛起大刀喚上幾人,朝女子來的方向奔去。
歐西納什要起身,卻被珀爾按住了。在抵達安全的地方之前,他不想冒險讓歐西納什脫離自己的視線。歐西納什看着珀爾拉着他的手,猶豫了一下,重新坐下。狄俄尼索視線略過珀爾身上,落在了金發美女身上。
“我以為你回去了,索拉。”狄俄尼索斯開口,好好一句解釋的話,硬是能讓人聽出挑釁的味道。不過,這也是中二的特色。珀爾理解。
“為什麽聽到呼救聲也不去救人?”美女抿着嘴巴,握着劍的手很穩,聲音卻在顫抖。
“為什麽要救?”狄俄尼索像是覺得好笑,呵呵兩聲反問。他人坐在了車沿,單手搭在膝上撐着腦袋,等着CP的回答。
事實證明,不是所有人都會像珀爾一樣,為中二君解答人生哲理。不過回答不出問題的時候,反過來責罵似乎也是很好用的伎倆。珀爾聽着美女的話想到。
“你還是這樣,我原以為……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身為王的你究竟錯在哪裏了嗎?”劍士裝的美女一副我很痛心你怎麽能這樣的表情。
狄俄尼索眯眼笑,用行動了證明了通常反派笑起來都不是因為高興。
略帶笑意的聲音,顫動着環繞在四周的寒氣,狄俄尼索一低頭一擡眸,一臉桀骜,語含不屑地說,“正因為是王者是強者,我的決定對的是對的,錯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