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珀爾放走小歐西納什後,看了眼這個與他有着無數孽緣的草原,回到了暗無天日的森林。等他找到狄俄尼索他們時,發現衆人已經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全然不見之前一派混亂的亂鬥。
狄俄尼索早在珀爾從早從走出來前就已經擡頭。見到是珀爾,他對珀爾笑了笑,回頭繼續逗被裝在籃子裏的忠犬君。小珀爾則一直笑眯眯地盯着珀爾,他看到珀爾走近,然後在狄俄尼索身旁坐下,一把從狄俄尼索手中奪過籃子。見珀爾小心地查看籃子中熟睡的嬰兒,他歪歪腦袋好奇問到,
“你兒子?”
珀爾幾乎噴了。
這句話殺傷力太強了,看來,大魔王不僅嘴遁很強,吐槽能力也是天生附帶。仗着蒙着臉,珀爾可以毫無顧忌地抽着嘴角搖頭。
小珀爾見珀爾搖頭,看着籃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沒有再多問一句。他低頭料理起他腳邊的兔子。
氣氛在劈啪的柴火中變得很微妙。
珀爾不能說話。而狄俄尼索見逗弄忠犬君無望,轉而對小珀爾産生了無盡的興趣。他盯着人家正太的臉。柴火的火光倒映在狄俄尼索的那張臉上,表情格外得陰森。
而正牌貨到底是正牌貨。面對狄俄尼索赤裸裸的掂量目光,小珀爾仍舊可以專心致志,嘴不抽手不抖地烤着野兔子。
完了,還笑着問狄俄尼索一句,“你要吃嗎?”
狄俄尼索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神官大人鑒于小珀爾剛剛毆打完他年幼的主人,似乎不太想同他說話。至于珀爾,在神官眼裏,這厮就是十年前小惡魔的升級變大版。惡劣的本質只有更甚,沒有改變。
神官和狄俄尼索從來沒有正面交談過。狄俄尼索對于神官這種非戰鬥型的人才,從來是帶着不經意的蔑視。指望他主動和神官交談那是幾乎不可能。
而郝瑞拉斯,在不久之前剛剛威脅過神官,自然不可能再去找神官說話。珀爾不能開口同他交談。狄俄尼索對于郝瑞拉斯這種曾經做過娈寵,肩不能抗手不能挑,捏死個把兔子都成問題的瘦弱少年,實在是不放在眼裏。更談不上做交談的對象。
左瞧瞧,右看看,憋悶的郝瑞拉斯在安靜的氣氛中沉默了半晌,最終決定和小珀爾搭話。
“那個……需要幫忙嗎?”郝瑞拉斯試探着靠近小珀爾。眼下,他對着這個年幼的珀爾,是好奇大過于畏懼。
小珀爾懶洋洋地擡起眼皮,見是一直跟在一旁沒什麽作為的美貌少年,嘴角咧開露出個大大的笑,然後将還在抽搐的兔子扔到對方腳邊。
随手抽出一把刀,看也沒看,甩手丢出。兔子脖子上釘着短刀,死了。
小珀爾笑到,“那幫我剝皮吧。”
郝瑞拉斯看着地上的兔子。兔子的脖頸處被割開,血管外露,正冒着血泡。
郝瑞拉斯忍住了後退的欲望。但是他也沒敢拿起地上的死兔子。
就這樣坐在小珀爾的身邊,郝瑞拉斯嘴角的笑都僵了。
珀爾看着小珀爾,對方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昂起下巴,像是挑釁又像是在微笑地看着他。
珀爾無奈,這算什麽意思,要看他會不會剝皮嗎?還是想知道,欺負了他的同伴他會不會發怒?又或者期待和他打上一架?
小孩子的心思像星空,你看得見,卻看不懂。珀爾覺得沒必要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太多,于是伸手準備拿過那只死兔子。但狄俄尼索在珀爾動作之前,把那只死兔子挑到了自己腳下。他端望了一下,然後抽出了一把短刀,利落地開始削皮。
普通人削皮,毛皮之間難免連着些筋肉纖維,但是狄俄尼索削起來卻毫不費勁。拿刀的手,手法幹淨利索,一刀切下去,皮是皮肉是肉,沒有一分多餘。
珀爾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後覺得狄俄尼索手上的短刀有點眼熟。
微微彎起的刀尖,雙刃的刀鋒。
那是曾經捅過珀爾的刀子。
珀爾剛反應過來,狄俄尼索便挽了個刀花,将刀子收起,
“好了,給你。”他将肉朝着小珀爾的臉直直扔去。小珀爾頭也沒擡,用手接住了。
狄俄尼索也沒太在意,轉手把剛扒下的兔子皮輕輕抛給珀爾。
珀爾一臉嫌棄地将兔子皮從空中拍到地上。雖然蒙着臉,但這不妨礙他用行動他想說的話。
看到珀爾挑起兔子皮想把那玩意扔得遠遠的,狄俄尼索有些無奈。
“我說,你的那只好狗已經開始發燒了,再不給他保暖,他會死掉的。”狄俄尼索指着籃子,“還是說,你已經開始嫌棄他,想要扔掉他了?”
珀爾聞言有些吃驚,他微微地坐直了身子,然後悶不做聲地,迅速脫掉皮質手套。
将手探入籃子的薄被中,雖然知道狄俄尼索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但是手上滾燙地溫度卻依舊讓他吃了一驚。在衆人的目光下,珀爾彎腰撈起籃子,将它抱在懷裏,準備起身。
“從這裏到最近的村落要兩天,村落裏還不一定有醫生。”小珀爾右手拿着樹棍扒拉着火堆,似笑非笑地開口。
珀爾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我有藥,或者說,我知道哪裏有藥,但問題是,我為什麽要給你?”小珀爾左手撐着下巴,饒有興趣地打量着緊抱籃子的大珀爾。
兩人隔着火堆對峙,一個笑嘻嘻的二度面癱,一個蒙着臉根本就看不見表情。氣氛比不開口時還要糟糕。
“要不這樣,你開口說聲謝謝怎麽樣?”小珀爾點着下巴提議到,“或者,朝我笑一笑?”說完,他看着珀爾一動不動。
其他人圍在一旁不做聲,但視線全落在珀爾身上。
蒙着臉的珀爾動作一頓,在大家的注視下,他擡手扯下鼻部下方的幾條繃帶。線條利落的下巴從褐色的繃帶中露出,薄薄的,淺粉色嘴唇暴露在空氣中。大家開始凝神靜氣。
珀爾肌肉抽動下,嘴角上挑。
一個殺氣四溢的笑浮現在那蒼白的臉上。
空氣裏,皮鞭擦破衣角的聲音凜厲兇狠,小珀爾勉強躲過銀鞭後,呵呵一笑,聳肩抛出一樣物體。
晶瑩透明的東西在黑暗的森林中劃出一條銀線,珀爾劈手接住了它。
“那是退燒藥,從路過的商隊那裏搜來的,我用過。效果可以。”說到這裏,小珀爾又笑了笑,“不過,我也有可能說謊,用不用随你。”
手中握着瓶子,珀爾低頭猶豫了三秒。
放下籃子,他将躺在裏面的歐西納什抱了出來。
珀爾笨拙地将歐西納什靠在自己懷裏,握着藥品卻不知道該如何将藥喂給半大的嬰孩。他擡頭看向狄俄尼索。
狄俄尼索苦笑一下,搖頭,“別看我,我可從來幹過喂孩子的事。”
神官倒是面無表情地湊近,但一番查看後他皺眉,“燒得有些厲害,也不知道他是否清醒,藥不能硬灌,嗆到了氣管中更麻煩。”
要确認對方還是否有意識只有一個辦法,珀爾埋頭,湊到小小的嬰孩耳邊,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小聲命令到,
“聽到話,就睜眼看一下我。”
如果歐西納什意識還清醒的話,他應該會聽話睜眼。然而,珀爾懷裏的歐西納什只是本能地扭動了一下,便又恢複成喘着虛弱氣息的模樣。
情況看起來,相當糟糕。自己之前為什麽沒有察覺呢?還是對方一直忍耐着沒有哭鬧呢?
珀爾單手用拇指剔掉瓶子的木塞蓋,嗅了嗅,試着灌了點給懷裏的嬰孩。
結果,歐西納什吞下去一些,但很快又吐了出來。珀爾抿着唇,看了瓶子中湖綠色的液體一眼,随後眼一閉,咬牙屏息含了一口,嘴對嘴地把藥往歐西納什嘴裏灌。
什麽嬰孩的柔唇,珀爾壓根就感覺不到。嘴裏的藥像是火焰般在嘴裏蹿,他甚至有些懷疑這究竟是毒藥還是退燒藥。火焰燒灼着喉嚨,蔓延過嘴唇,又麻又辣。
歐西納什則是吞一半,吐一半,只是那吐出的一半又被珀爾給逼了回去而已。
好不容易灌完藥,珀爾擦擦嘴,見歐西納什似乎沒事,他松了口氣。
環視四周,珀爾發現所有人都跟傻了似的看着他。他不能開口,也懶得開口問怎麽回事。
在大家都不說話的情況下,珀爾當着衆人的面撿起那塊丢在一旁的兔皮,拎起一旁的水壺,開始仔細地洗刷。
清水變成淡色的粉紅流了一地,血液的味道在空氣沖飄散,讓一群食肉動物蠢蠢欲動.
狄俄尼索用帶着刀鞘的短刀捅了捅放着歐西納什的籃子,皺鼻子感嘆道,“啊,真好吶……”
珀爾用力地刷着毛皮,翻了個白眼,好個屁,那麽羨慕,你也去感冒個?
人啊,就是不能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