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娶個熟人相處起來還容易些。
但是,就是這樣,等他到福建抗倭時,還沒過兩年呢,媳婦兒就成了別人家的了。一開始林侯夫人來信是說,他也老大不小了,得早點成家好生個大胖孫子讓她享受一下天倫了,她準備現在就将他和柳蒹蒹的婚事定下來,等他一回來,兩個人正好成親。他覺得沒問題,連準備當新郎官的心情都調整好了,結果三個月還沒過去呢,林侯夫人又來了一封信,信中林侯夫人将所有能夠罵人的話都将它們用了一遍在阜陽侯夫人身上,什麽攀附權貴啦,死不要臉啦,言而無信啦,總之意思是,他們家看不上他,另給他們家女兒找了一門親事。
他心裏雖談不上傷心,但心裏也是嘔的很。任誰被人嫌棄配不上他們家女兒心裏沒點脾氣?若他們另找的那個人比他有能有才還罷了,偏偏他們家的新準姑爺是個吃喝嫖賭四毒俱全的敗家公子哥兒,不過因為是皇後的娘家,就令他們看他比他還高一眼。
其實林鳳祁也知道,這也不能怪柳蒹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不一定就是柳蒹蒹願意的,但是吧,他見到她,卻總又忍不住的不舒服。
茵娘看着這一幕,再将原先柳蒹蒹說的話想了一遍,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雙手在心裏一拍,心道:什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真真是令人羨慕的情誼,說的不就是這個麽!
不遠處,剛跟小楊氏拜別完的阜陽侯夫人看到自家女兒對着林鳳祁露出的不适當的眼色,臉上一黑,但很快又将這神色掩去,笑盈盈的走上前來,對着林鳳祁道:“是鳳祁啊,你是來接你母親的?”
林鳳祁恭敬的道:“是,今天提早下衙,便順便來接我母親。”
阜陽侯夫人畢竟是長輩,林鳳祁再讨厭她,也不會當面使臉色。
“真是孝順,我許久不見你,你回來有些日子了,怎麽也沒到伯母家裏來看一下。”
林侯夫人上前來,直接笑着替兒子答道:“他忙着呢,回來之後又是拜師又是訪友的,緊接着就開始去軍衙裏上值,到現在黑眼圈還沒消呢。”潛臺詞是,我兒子可不是阿貓阿狗都會随便去見的。
阜陽侯夫人也聽出林侯夫人的意思來了,兩人都有些黑着臉的上了各自的馬車,各回各家。
等回到了永寧侯府,茵娘早早的就辭別了林侯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林鳳祁見茵娘走了,也連忙對林侯夫人行了一禮道:“娘,那我也不打擾您休息,我先回去了。”然後等不及林侯夫人答應,就急匆匆的出來了。
但沒想到,茵娘人小腳程卻不慢,等他出了棠榮院的時候,茵娘早就走遠了。林鳳祁在後面加快腳步追上去,終于在靜香院的門口追上了,林鳳祁拉着茵娘的手臂問道:“茵娘,你這幾天幹嘛不理我?”
茵娘道:“沒有啊,我這幾天要學繡花,可不能随便玩的。”
林鳳祁道:“還說沒有,明明有,你生氣了?”
“你又沒做錯事,我幹嘛生氣!”
“就是啊,我就不明白你在氣什麽,”自己想了一下,好像突然間恍然大悟,勾着嘴笑道:“難道你是吃柳蒹蒹的醋了,那你可是白吃了,我跟她雖然是差點訂了親,但我可是沒喜歡過她。”
茵娘看了林鳳祁一眼,然後道:“你想太多了。”說完開門,進門,對着門外的林大世子道:“我要去繡花了。”然後門碰的一聲關上,将林鳳祁關在了門外。
林大世子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然後想起古人的一句話來: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作者有話要說: 收到責編通知,可能快入V了,
在此提前跟各位親們說一下啊,請親們到時候多多支持啊!
訂V是對作者的肯定,希望我能多多的得到你們的肯定。
☆、三妻
阜陽侯府回程的馬車上,阜陽侯夫人對着自己的嫡長女又是拍又是打的鬧了好一會,又在女兒的手臂上重重的捏了一下,然後怒氣不争的道:“你這是想做什麽,你想氣死我是不是,你不知道康國公世子夫人在啊,讓她看到你在鳳祁面前的樣子,要回去在姜二夫人面前一說,你的親事還要不要了?你要真被退了親,有你哭的時候。”
之前阜陽侯夫人動手時,柳蒹蒹是一直坐在馬車上不動,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此時聽到阜陽侯夫人的話,眼淚卻不由自主的嘩嘩流出來,邊哭邊道:“退親就退親,反正我也不願意嫁。”
阜陽侯夫人急忙拿着帕子要去捂女兒的嘴,邊捂邊道:“你在胡說什麽,被退親的姑娘還能找到什麽好人家!”
柳蒹蒹揮開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想着自己的母親道:“難道姜大少爺就是什麽好人家不成,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京城裏有身份的夫人哪個願意将自己的嫡女嫁給他,只有你和我爹才會為了趨炎附勢将自個的女兒往火坑裏推。我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你們不就是前段時間聽到康國公府要将二房的嫡姑娘送到宮裏幫皇後娘娘生孩子,所以想攀上姜家二房好以後幫襯弟弟麽。女兒不值錢,兒子卻要繼承香火,你們重男輕女我理解,誰叫我命苦生成個女兒身。可是你們卻一點都不為我想想,姜大少爺是個什麽貨色,他連給鳳祁哥提鞋都不配,鳳祁哥樣樣出色,他以後必有功成名就時,我若嫁給了他,到時難道不會照應弟弟,可你們卻這樣等不得,生生毀了我與鳳祁哥的婚事,哪有這樣的父母如此坑害自己的女兒的。”
阜陽侯夫人被氣得臉色發青,指着女兒不斷的顫聲道:“你,你……”但你了半天,卻沒說出一句話來。
林鳳祁在福建抗倭立了大功的消息傳來時,阜陽侯夫人不是沒有後悔過當初太過草率拒了這門親事的。她不是不疼女兒,只是兒子畢竟比女兒重要,林鳳祁出色她承認,林鳳祁有能力她也承認,但這世上出色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不見得個個都能出人頭地,或者能出人頭地卻是大器晚成,她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去。更何況走武将路子基本上都是拿命在搏前程,這要中途就壯烈犧牲了呢,林鳳祁的那位大伯不就是這樣的例子。而當時剛好康國公府的二夫人露出想結親的意思來,又恰好有消息稱國丈府要送二房的嫡女進宮幫皇後娘娘生孩子,若姜家二房的姑娘真能替皇家生出兒子來,這很有可能就是未來的太子,養恩不及生恩大,等小皇子長大成人只怕會更親近自己的生母,阜陽侯府若能攀上未來太子的親外家,不愁自己的兒子以後沒有出路。于是她權衡幾天,最後還是選擇了跟康國公二房結親。
只是她哪想到,二房的姑娘進宮沒進成,皇後娘娘又選擇了一個出身低賤的宮妃給她生兒子,林侯夫人手腳快,立馬就讓林世子跟那宮妃的嫡親妹子訂了親,不想幾個月之後,福建那邊又傳來消息,林世子抗倭立了大功,只怕要連升幾級做将軍了。
她再後悔事情已經是這樣了,好在那姜家大少爺人雖然有些糊塗,但康國公府畢竟是皇後的娘家,結了親總能有些許助力。
過了好一會,阜陽侯夫人才将自己心中被氣出來的那口氣理順,對着自己的女兒無力道:“不管怎麽樣,這親已經定了,你這不想嫁也得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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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阜陽侯夫人母女兩個如何的談話,但林鳳祁自那一日見過柳蒹蒹之後,便将她丢開了,他現在苦惱的是,他的那位小未婚妻好像生他的氣了,但是他不知道她因為什麽生氣。
而茵娘則還是整日呆在永寧侯府,不是跟着女先生學《女四書》等就是跟着栗麽麽學女工書法和算賬。
這一日,茵娘拿了針線有些心不在焉的練習刺繡,繡花針穿過錦緞,卻刺到了錦緞下面的手指上,茵娘疼得嘶了一聲,然後伸出滴血的手指往嘴裏含了一下。
站在旁邊指導茵娘刺繡的栗麽麽見了,無奈的搖搖頭,然後對茵娘道:“小姐今日無心,再怎麽練習也達不到效果,今日便停在這裏吧。”
茵娘有些心虛的小聲道了聲是,然後便看着棚架上繡了一半的牡丹發呆。
栗麽麽雖然嚴肅,但卻是個慈善心軟的長輩,兩個人相處久了,彼此之間也有了感情,栗麽麽見茵娘一副失魂落魄又帶有什麽事想不明白的模樣,不由的問道:“小姐可是有什麽事想不明白的?老奴雖不才,但也吃過幾十年的米,小姐若相信老奴,不妨說給老奴聽聽,看老奴能不能幫您解決的。”
茵娘想了一會,然後擡起頭來看着栗麽麽不明白的道:“麽麽,前幾天先生講《女誡》‘專心’一篇時,上面說到: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适之文。我不明白為什麽要求女人必須從一而終,男人卻可以三妻四妾?”
栗麽麽在心裏不由嘆道,這茵小姐只怕是被世子爺的通房一事傷到了心,剛剛情窦初開的少女,哪有不羨慕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栗麽麽抱過茵娘,将她的頭放在她的胸口上,然後道:“那是因為這個世道是男人的世道,女人必須依附男人而生,或男人自己愛色,或女人自己為了讨好男人,便想出了這種為難女人的法子。”
茵娘眼睛泛出淚光,靠在栗麽麽的胸前,小聲啜泣道:“麽麽,我不舒服,我心裏不舒服,我以前覺得男人三妻四妾沒什麽,我爹是這樣,其他男人也是這樣,大家都是這樣,我覺得自己也沒什麽好計較的。可是現在,我不想世子這樣,我覺得有針在紮我胸口的那個地方,我覺得好疼好疼。”
栗麽麽摸着茵娘的頭發,一邊摸一邊道:“傻孩子,你這是喜歡上了世子呢,自己喜歡的男人讓別的女人占去了一部分,哪有不心疼的。”
“麽麽,我以後也要這樣嗎,也要給世子納姨娘嗎?”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要是覺得保住自己的榮華就夠了,那當然可以這樣,但你若是想要得更多,你就要試着讓世子只看得到你一人,只專寵于你一人。這京裏堅持一夫一妻的人家不是沒有,你看威北侯夫人小楊氏,自她嫁進來之後,威北侯便陸陸續續遣散了家裏所有的姨娘,現在就只守着小楊氏一人。但我也必須告訴你,這條路很難走很難走,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運氣能做到,走到最後甚至被自家的夫君厭棄的也有,你願意去嘗試嗎?”
“我不知道,麽麽,我要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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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與栗麽麽的一番話之後,茵娘便一直在思考自己應不應該去嘗試走那一條艱苦的路,這思考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蠟燭來蟠虎紋的燭臺上噼裏啪啦的燃着,四周都是靜悄悄的,茵娘抱着膝蓋看着蠟燭上跳躍的火焰一直發呆,而她的身後,值夜的丫鬟青花則是不住的打着哈欠。
便是在此時,卧室的窗戶上傳來叩叩叩的敲窗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清晰響亮。青花被吓得瞌睡蟲飛了大半,望着茵娘抖着聲音問道:“小姐,外,外面是誰在敲窗?”茵娘的卧室在二樓,大燕的人雖不完全信奉鬼神之說,但也對鬼神保持着一定的敬畏之心。夜半時分二樓窗戶上傳來的敲牆聲,總會讓人有些不好的聯想,也難怪青花吓成這樣。
茵娘聽了一下,然後跳下床,也未穿鞋子,赤腳就走到了窗戶邊上,打開窗,看到果然是林鳳祁爬到了窗外,雙腳踩在靠窗生長的杏樹的樹幹上,一只手拿着樹枝,一只手在敲窗戶。
茵娘問他道:“你怎麽在外面?”
“就散步的時候看到你這裏的燈沒熄,想上來看看你。”
三更半夜的散步,有病吧才是。茵娘沒好氣的道:“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在一起,被人看見了還不知道怎麽說我呢,你現在也看完了就回去吧,我也要睡了。”說完就要關上窗。
林鳳祁伸手卡住窗戶,急道:“別啊,有好處給你呢!”
“有什麽好處你快說!”
“你有兩個月沒見岳母和小姨子了吧,我帶你回去看她們如何?”
茵娘眼睛一亮,急忙問道:“真的?”
林鳳祁将眼睛望向茵娘扶在窗戶上的手使了使眼色,茵娘意會的将窗戶打開,林鳳祁跳到窗戶上坐着,怕了拍手道:“自然是真的。”
“什麽時候?”
“就現在怎麽樣?”
“現在是半夜?!”
“你不覺得半夜過去,更加刺激,更能讓岳母大人感到驚喜?”
“……”
她只怕會覺得是驚吓。
作者有話要說: 有親們說我情節進展得太慢,在接下來,我會盡量讓情節緊湊起來,
在接下來的三章左右,會講到燕娘生孩子,
到時候會有一個比較大的情節沖突。
☆、刺激
陳母有沒有感到驚喜茵娘是不知道的,總之,當林鳳祁帶着她駕馬飛奔在四周都靜悄悄的皇城裏,走到西城時被一群當值巡邏的五軍營侍衛當做破壞京城社會和諧的恐怖分子攔住要搜身,而我們的林世子還偏偏找不出東西來證明自己身份時,茵娘是真的感到非常刺激,刺激得恨不得找個地洞藏起來。這幸好趕過來的侍衛營長認得這位剛剛打馬上任的小将軍,要不然這一晚他們兩人只怕要在五軍營的監牢裏度過了。
但偏偏遇到的這位侍衛營長對這位年紀輕輕就立下大功升了将軍的世子爺異常崇拜,對他們又熱情得過了頭,本來讓攔錯人的侍衛道個歉也就得了,他偏還假公濟私的領着一群侍衛護送偶像一路到了偶像的丈母娘家,握着大錘一樣的拳頭大力擂門叫開門,害得原本已經跟周公相會的陳夫人等人以為家裏招了打家劫舍的山賊。
一群人荒馬亂之後,陳夫人披着一件外衣,手腳顫抖的讓人開了大門,然後看到門外整齊壯觀圍成半圓的侍衛,以及侍衛前面站着的準女婿和正在摘了闱帽露出一張精致的臉兒來的二女兒,我想,她應該是受到了驚吓的。
陳夫人将林鳳祁和茵娘請進來之後,又讓丫鬟煮了茶。陳夫人面對着自己這個世子準女婿心裏還是很有壓力的,并不敢用太抱怨的語氣,甚至有些讨好的問:“世子,你們這麽晚的到這裏來,可是有什麽急事?”
茵娘本着投李報桃,既然林鳳祁帶她來見家人,她也不能讓自家母親對他印象不好的原則,特意幫他隐瞞道:“娘,沒什麽急事,是我想娘和萍娘了,所以讓世子帶了我來這裏。”
陳夫人對自己的女兒可就沒那麽客氣了,一手拍在自家女兒的腦袋上,然後道:“你個死丫頭,要過來也該選個好時辰,現在是什麽時候,三更半夜的,你以為你是鬼啊,半夜出來晃蕩,你也不怕吓死人。”
林鳳祁聽後,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而茵娘則摸着被親娘拍過的地方直喊疼。
陳夫人一時激動在準女婿面前失了态,此時反應過來,又連忙端正坐态,小聲咳了一聲,然後繼續道:“你要過來也該是白天正經禀告了林侯夫人,取得她的同意後再過來,林侯夫人是個慈善人,難道還會為難你不讓你過來見我不成。”
林鳳祁更加不自在了,兩三個月拘着人家女兒學規矩,也不放人家出來跟親娘見一面,好像是有點苛刻了。
陳夫人對着自己女兒說完這些玄外音之後,又轉向林鳳祁,望着他說道:“世子,我的女兒我知道,平時做事老是思前不顧後的,她若做得不對,您多擔待些。她若做了什麽事惹您和夫人不快的,您告訴我,我自會教訓她的。”
林鳳祁對着陳夫人坐直了身子,恭敬的道:“是,岳母,茵娘很好,以後我會照顧她的,就算以後她犯了錯,我也會替她周全的。”
陳夫人欣慰道:“我就知道世子是個良人,要不然我當初也不會讓茵娘跟你定了親。”
茵娘聽了在心裏道,你別逗了,當初你讓我跟他定親時根本還不認識人家,就能未蔔先知的知道他是個良人了?茵娘又擡頭望了望周圍,見萍娘不在,問陳夫人道:“娘,萍娘呢,她還睡着?”
陳夫人道:“她不在,你們這麽大陣仗,她要在也早就醒了。隔壁的帽兒胡同住着一對姨甥,那外甥女是位姓江的娘子,她極喜歡萍娘,我看她不像壞人,那年長的姨母也是個重規矩的,便随她去了。今天那江娘子派了丫鬟過來說萍娘要在她那裏住一晚,我便讓青苗和青豆帶了萍娘的衣服一起過去伺候了。”
說起帽兒胡同,茵娘倒想起在宮裏時燕娘跟她說的話來,說來那位于麽麽也是住在帽兒胡同的,于是問陳夫人:“娘,你可知道這住在帽兒胡同的有沒有一位姓于的老人家,上次姐姐說教導她的那位于麽麽也是住那裏的。”
聽完茵娘的話,陳夫人好似才想起這件事來:“你不說我倒将這件事忘記了。”低頭想了一下,然後有些不确定的道:“好像上次聽萍娘說過,這江娘子的姨母好似就是姓于的。”
茵娘心裏一道亮光閃過,心道,不會這麽有緣分吧!下次過來該好好去拜訪一下這位神秘的于麽麽才行。
陳夫人心裏也清楚,這女兒三更半夜的過來,只怕是沒有禀報過林侯夫人的,所以也不敢久留他們,早早的就讓她們回去了。
林鳳祁在府裏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出去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出去,回來的時候也是悄無聲息的回來。只有一直在房間裏給茵娘和林鳳祁打掩護的青花,擔心得躲在茵娘的床上一動都不敢動,生怕鬧出點聲響把外面守夜的丫鬟引來最後讓林侯夫人知道了。她清楚着呢,這院子除了她和青藤,滿院的丫鬟婆子都是林侯夫人的眼線。
但在府裏的保密工作做得好,不等于在外面的保密工作也做好了。這世上不止女人八卦,其實男人也八卦的。永寧侯世子三更半夜帶着自己的未婚妻去丈母娘家這件事經由當晚巡邏的侍衛口中傳到了他們的夫人的耳朵裏,再從他們夫人的口中傳到了京城各家夫人的耳朵裏。
當然,這種事也是見仁見智的事情。大燕對規矩看得沒有前朝重,連浸豬籠這種刑罰都讓剛打下天下的太祖廢除了,若是一對不相關的男女這樣深夜出現在大街上,或許大家都會唾棄的說一句“狗男女”“不要臉”,但人家是未婚夫妻,鐵板子釘釘以後就是睡同一張榻的了,一個是剛剛拿了軍功的少年将軍,一個嫡親姐姐深受帝後寵愛,這種情況下,自有想要交好兩家關系的人小小的違背良心贊一句“情深意重”“郎才女貌”。當然,也有人鄙視的跟人道:“果然是鄉下來的丫頭,這般不守規矩,京城裏的規矩都要被他們敗壞了。”就是不知道這鄙視裏面包含着多少的羨慕或嫉妒。還有更多的人純粹将這件事當娛樂,我就只聽不說,誰都不得罪,還多聽了一段有趣的故事。
京城在拿這件事當八卦的時候,茵娘并不知道,她被關在院子裏學繡花算賬規矩禮儀,兩耳不聞窗外事。林侯夫人也不知道,因為正值各地的田莊管事将這一年的出息送上京的時候,林侯爺不管事,她要忙着盯着外院的管事和賬房對賬入賬,免得有人渾水摸魚将侯府的錢財順走了。另外,除了侯府的産業,她自己的陪嫁産業也要清算,她還要忙着林鳳萱的婚事嫁妝。再過一個月,便是林鳳萱的婚期了。
自回來後又過了小半個月,茵娘的要學的東西,除了女工以外,其他課程終于基本能讓林侯夫人滿意了。茵娘自此出師,作為獎勵,林侯夫人讓人套了馬車,送茵娘去羊角兒胡同跟陳夫人團聚一日。
結果馬車剛剛出了永寧侯府的大門,林侯夫人就從別的夫人口中聽到了那晚自己兒子帶着未來兒媳婦半夜去見丈母娘的事情,林侯夫人氣得半死。她自然不會認為是自己兒子的錯,那肯定是這個準兒媳婦讓兒子帶着她去的。兒子是個容易心軟的人,又是自己未來的媳婦,哪裏經得住她的軟磨硬泡。
林侯夫人認為自己作為未來婆婆的權威受到了侵犯,再加上三更半夜的讓兒子避開自己帶着她去見親娘,這不是暗示她苛待了她麽,有故意離間他們母子感情的嫌疑。不行,這還沒嫁過來呢,就已經這樣了,這以後還得了。看來,這還沒調教乖,這回來還得接着調教。
茵娘自是不知道林侯夫人怎麽想的,她到了羊角兒胡同之後,跟陳夫人和萍娘說了半天的話。雖然上次半夜來過,但畢竟時間有限,林鳳祁又在旁邊,母女兩個有很多話都沒來得及說出來。這次母女三人總算能說個暢快了。
等說完了話後,茵娘又讓陳夫人帶了她去帽兒胡同。羊角兒胡同與帽兒胡同隔得不遠,馬車行過,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到了。萍娘先跳下了馬車去敲門,一位四五十歲的媽媽開了門,見是萍娘,滿臉笑道:“喲,是萍娘啊,今天怎麽過來了?”
萍娘喊她“江媽媽。”
那江媽媽正是那位江娘子的奶媽,原是江家的世仆,她青年喪偶喪子,現在一心只把自己奶大江娘子當自己的孩子疼愛,江娘子喜歡萍娘,江媽媽也是愛屋及烏的喜歡。江媽媽對陳夫人和茵娘行過禮後,将她們引了進來。
剛進了大門,便看到那位江娘子站在門口,見到萍娘,笑着對她揮了揮手讓她過來,萍娘跑過去拉着江娘子的手。江娘子看着萍娘慈愛的道:“早聽了你們家的丫鬟過來說你們要來,我做了芸豆卷,等一下你嘗嘗,你不是最喜歡吃麽。”
那位江娘子看起來已有二十五六歲,但卻是一副姑娘家的打扮,頭發也沒有梳起來。江娘子對萍娘說完話之後,對過來的陳夫人淺淺行了一禮,陳夫人回了禮。因着兩人之前也是認識的,彼此态度也很是随意,陳夫人指着茵娘介紹道:“這是我的次女,閨名茵娘。”
陳夫人與江娘子以平輩相稱,茵娘便将江娘子當長輩,對着她行了長輩禮,江娘子也是知道茵娘是跟永寧侯世子定了親的,并不敢托大,側身避開,然後笑着道:“真是精致,夫人生的女兒,個個都是這般漂亮。”
幾人寒暄了一陣,才進了屋裏。
屋裏,于麽麽斜躺在貴妃榻上眯着眼睛,身後墊着大迎枕,貴妃榻旁邊,一個丫鬟拿了錘子在給于麽麽捶腿。聽見有人進來,于麽麽睜開眼睛,看到茵娘,問道:“你是燕娘那位跟永寧侯世子定了親的妹妹?”
茵娘笑道:“是呢。”然後跑過去,接了丫鬟手中的錘子幫于麽麽錘起了腿。于麽麽踢開茵娘,笑罵道:“去去去,跟你姐姐一個德行,就會讨巧賣乖。”
茵娘道:“怎麽是讨巧賣乖呢,我是真心想伺候您的。”
“得了吧,說吧,來找我什麽事?”
茵娘放下錘子,然後過去雙手趴到貴妃榻的邊上,對于麽麽道:“我姐姐說,我初來京城,規矩禮儀樣樣不懂,又說于麽麽德言容功樣樣出色,別說是京城,就是當時在宮裏,那也是一等一出色的麽麽,讓我三顧茅廬,一定要請出于麽麽來教我規矩。”
“我呸,奉承了一籮筐,不就是想讓我給你們幹活。都七老八十了,也不讓我過幾年清淨的日子。”
“麽麽今天才六十一,離七老八十還遠着呢,麽麽可是要長命百歲的。”
陳夫人也上前幫着茵娘道:“麽麽高風亮節,聽說最是疼愛小輩的,您就教導教導我們茵娘吧!”
于麽麽看了她們母女一眼,然後道:“當初我去永寧侯府教導燕娘的時候就說過,燕娘會是我教導的最後一個學生。當年林太夫人賜藥救了我妹夫一命,讓我妹妹妹夫多活了幾個年頭,也讓我這可憐的外甥女多了幾年的父母疼愛,但當初林大爺打了敗仗送了命,先皇一怒之下要奪了永寧侯的爵位,我為還恩求了先後,讓先後勸服先皇保下了永寧侯的爵位,我教導燕娘,便算還了永寧侯府最後的恩情了。我老了,可不想再勞心勞力。”
茵娘和陳夫人有些失望,但人家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好再強迫人家,便放棄了請她來教導的念頭。
過了一會,于麽麽又道:“但倘若你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到我這裏問我,我也樂意指點你幾句,總歸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還有萍娘那丫頭,我那外甥女喜歡她,平時讓她多來這邊走走,多陪陪我那外甥女。”
失望之後的期望最是令人喜出望外,茵娘開心的連連稱是。
不能教導,能得于麽麽的提點也不錯,還有萍娘,多在這裏走走,于麽麽還能不時不時的教導幾下不成。萍娘現在也是該學規矩的年紀,若無意外,以後也是不會嫁到太差的人家,多知道一些規矩沒壞處。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現在,因為有四千多字,所以更得慢了點,望見諒。
☆、愛情
今年京城的天氣比往年要涼得快些,剛剛進了十月,早晚的風吹過來就有了寒意。永寧侯府無論是主子還是下人,都新裁了秋冬禦寒的衣服。茵娘作為永寧侯府的半個主子,自然也有新衣服穿。
早晚寒涼,這日傍晚,茵娘由着青藤幫她穿上一件新做的桃紅紗地彩繡花草紋的披風,然後領了青藤和青花出門去棠榮院給林侯夫人請安。
一路行到了靜香院與沐德堂相彙合的梅花林小路中,剛好看到林鳳祁也領着石英也從沐德堂出來。林鳳祁見到茵娘,剛想笑着開口打個招呼,但茵娘卻好似沒看見他似的,頭一轉直接無視他然後加快了腳步。
“喂,茵娘。”林鳳祁加快了腳步,幾步追上前,拉住茵娘的手問道:“你幹嘛走那麽快,你又生我氣啦?”
兩位主子講話,青花、青藤和石英都知情知趣的落後幾步。
茵娘抽回自己是手,邊走邊道:“沒有啊,只是天晚了,我要去給夫人請安,總不好讓夫人和萱姐姐她們等我。”
林鳳祁配合着茵娘的腳步,也道:“得了,別嘴硬了。我知道你生氣什麽,小心眼兒,我以後不讓青蕪服侍就是。”
自那日他帶着茵娘回了羊角兒胡同之後,茵娘對他冷淡的關系好不容易緩和了下來。但後面他每讓丫鬟到他屋裏過一次夜,茵娘就要對他冷淡一次。一次兩次他搞不清楚她生氣的原因不奇怪,但三次之後還弄不清楚,那就是笨蛋了。他自認為他的智商還是在水平線上的。
茵娘道:“你讓不讓他們服侍關我什麽事,我可管不了。”話裏雖這樣說,但聲音表情卻要比之前柔和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以後我就是要找通房服侍,那也一定要先讓你同意了,這樣總行了吧。”
茵娘好不容易輕松愉快起來的心情立馬消失無蹤,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盯着身旁的人看了一會,然後氣道:“林鳳祁,你是個大壞蛋。”說完就捂着臉轉身跑開了。青花、青藤見了不由疑惑,剛才兩人聊的不是好好的,怎麽又變這樣了。但疑惑歸疑惑,兩個丫頭也連忙跑着跟上去。
林鳳祁在後面喊道:“喂,我跟你開玩笑呢。”說完又低着頭,好似自言自語的道:“跟個醋缸似的,也不怕把自己酸到。”又想象了一下自己婚後的生活,覺得自己家裏有這麽個醋缸在,像左擁右抱、齊人之福、紅袖添香這種好事情只怕是輪不上他的了,一時為自己的未來憂愁起來。
又想起茵娘的臉,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眉毛彎彎,笑起來有兩個迷人的酒窩,嬌美的如含苞待放的水仙花似的,明明是個像貓一樣的性子,偏偏喜歡在人前扮作乖巧人兒,有時候逗上一逗,能讓人的心情愉快上好幾天。林鳳祁想着想着不由笑起來,心想算了,沒有齊人之福就沒有齊人之福吧,我還有個既漂亮又有趣的妻子呢,世上只此一個,別無j□j。
石英在身後看着自家的主子,一會憂愁一會歡喜的,跟鬼上身似的。心裏不由嘆道:少爺只怕是被愛情魔怔了,去年跟內院的丫鬟偷情而被打死的那個小厮大哥說的對,這愛情的力量是無窮的。
到了棠榮院門口,茵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容衣裳,然後帶着青花、青藤進了門。正院裏,林侯夫人坐在上首的榻上,下邊的四方椅上坐了侯府的小姐,除了從中秋開始就被拘在自己院子裏學規矩的鳳螢,鳳萱和鳳芷都已經到了。府裏的幾位姨娘則侍候在林侯夫人的兩邊,這包括了一直受寵的麗姨娘。但這受寵十幾年的麗姨娘最近似乎也開始失寵了,現在林侯爺正跟林侯夫人新給他納的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