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蜜裏調着油。
以前麗姨娘受寵的時候,只要不妨礙到正房,林侯夫人懶得管她跟鳳芷母女兩人跳上跳下跟別的姨娘争寵打架,只要不過分她甚至還樂得能看看戲娛樂心情,但中秋之時鳳芷實在是把她惹惱了,她一惱火直接把鳳芷關在院子裏學規矩直到出嫁。後面麗姨娘跪在棠榮院門口哭哭啼啼的求情,一副主母欺負姨娘小妾的模樣,又跑到林侯爺身邊去吹枕頭風,她懶得跟她計較什麽,直接擡了個年輕漂亮的小妾進門,到後來,麗姨娘才安靜了幾分。
茵娘上前去給林侯夫人請安,林侯夫人淡淡的點了點頭。
自那日從羊角兒胡同回來之後,茵娘就發現林侯夫人對她冷淡了許多,具體表現之一就是讓她重新學習《女四書》和《孝經》,還不是跟着府裏的小姐一起上,而是單獨給她開課,一天早中晚三次背誦,晚上還要聽她用不同的角度解釋什麽是三從四德,折磨得她現在看到這幾本書就想吐。
每日的請安內容基本上都一樣,就是一群庶女姨娘說話奉承當家的主母,就連說個笑話都要暗示性的将林侯夫人誇上一誇的,林侯夫人心情好的時候也會說上幾句,心情不好的時候則是各人行完禮就讓人回去了。今天林侯夫人明顯是心情不好,早早的就讓人出來了。
出來之後,鳳萱牽着茵娘的手對她道:“茵娘,你到我的院子裏坐坐吧,我有東西要給你。”
五日之後便是鳳萱的婚期,侯府近幾天已經開始布置房子了,茵娘跟鳳萱交好,想着鳳萱她不日就要出嫁,以後這樣相聚的機會只怕是難得,也想跟她說說話,于是就同意了。
兩人牽着手走後,身後的鳳芷看着兩人的背影,臉上露出絲絲羨慕的表情,她身後的貼身丫鬟秋玉見了,不由的勸道:“二小姐,你若想跟陳二小姐親近,何不學了大小姐,陳二小姐以後是要做世子夫人的,與她親近,對以後小姐尋夫家也有好處。”
鳳芷收回眼神,臉上早沒了平時怯懦的表情,心中嘆了一口氣,然後對秋玉道:“還是算了吧,我們跟大姐姐是不一樣的,當初母親剛嫁進來時,姨娘是得罪過母親的,我們還是低調些好。”
秋玉不甘心的道:“有什麽不一樣,你跟大小姐不一樣都是姨娘生的,憑什麽大小姐就要比二小姐高貴幾分。”
有什麽不一樣,鳳萱的姨娘是幫林侯夫人争寵最後難産死的,她跟林侯夫人沒有利益上的沖突,林侯夫人對她懷着幾分愧疚,因此林侯夫人将鳳萱養在身邊,給予她嫡女的待遇,鳳萱跟陳二小姐交好,林侯夫人不會覺得有什麽。而她不同,她的親姨娘青姨娘是從小伺候林侯爺的,當初被人利用還為難過林侯夫人,雖說最後老實了,但也保不準林侯夫人還記着,她已經低調了這麽多年,突然高調起來,也容易讓林侯夫人不虞。林侯夫人向來自負,不喜歡超出她控制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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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萱所居住的風雅軒內,鳳萱将一個手中的一個荷包遞給茵娘:“這是我親自繡的荷包,裏面放了我一個貼身的玉佩,是可以保平安的,我不日就要出閣,這個你拿着,權當做留紀念。”
茵娘打趣道:“萱姐姐,這種荷包不是要送給未來的姐夫的麽,怎麽送給了我呀,我可不能要的。”
鳳萱臉一紅,将荷包塞到茵娘手上,嗔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那那麽多廢話。”說完停了一會,又接着道:“還有,我去年冬天的時候在梅花上收集了幾壇雪水,就埋在雪梅院前面那棵最大的梅花樹下,用這雪水煮茶喝是最好的,我又不能将這東西帶到夫家去,便都送給你罷。再有,”她指了指旁邊紅玉抱着的一個白瓷壇子:“這是我中秋的時候摘下來的菊花,晾幹後放在了裏面,也給你。你與大哥一起時,正好可以拿雪水泡菊花茶給他喝。”
茵娘向來沒有這種高雅的情趣,但想到是鳳萱的一片心意,便也接受了。
兩個人又在屋裏聊了一會,茵娘便帶着一壇的菊花幹回了靜香院。
鳳萱一路将茵娘送出到路口,回來時路過鳳螢的院子,正好聽到傳來麽麽的呵斥聲以及鳳螢的怒吼聲。身邊的紅玉不由的說道:“這三小姐也真是的,都這樣了還不知收斂,現在得罪了夫人,還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呢。不過幸好,小姐你是跟她們不一樣的。”
鳳萱望了一眼那院子裏的燈光,心裏嘆道,是啊,她是和她們不一樣的,但這不一樣是怎麽來的呢?是用她親姨娘的命換來的。林侯夫人雖對她比鳳芷和鳳螢好上幾分,但也不會真将她當成親生女兒,林侯爺雖是她的親生父親,但對幾個女兒向來沒有多少心,就是他多寵幾分的鳳螢,也不過是多了幾分寵而已,也不見得多幾分的愛。她從小到大從未享受過父愛母愛,這不能說不是她的遺憾。
而鳳芷、鳳螢雖沒有她這樣的不一樣,但她們的親生姨娘卻是真正疼愛她們的,哪怕就是麗姨娘,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出來,也敢對上她一直不敢得罪的林侯夫人,失敗後,又放下身段在林侯夫人身邊小意伺候,端茶送水、彎腰捶腿,事事親為,而這些,沒有人為她做過。她以失去母愛為代價,換來林侯夫人的幾分憐惜和以後的一門稍好的親事,而鳳芷、鳳螢雖不及她在林侯夫人身邊有體面,卻有一個事事為她們打算的姨娘,這到底是哪樣好哪樣壞,卻也是見仁見智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想寫着寫着又寫遠了,寫了一堆跟推進情節無關的事情。
我不是故意的,以後真的一定加快進度。
PS:跟責編商量了一下,這文22號就要入V了,因為入V要三更,而我中秋三天假期中有兩天還要回公司培訓,所以我只有19日有一整天的時間碼字,為了保證入V的三更,19至21號可能會停更一天或兩天,望各位親們見諒。
另:你們想象得到別人放假三天,而我們只休息一天,然後算培訓要連上八天班的心情麽~~~嗚嗚嗚,安慰安慰我一下吧!
☆、相媳
永寧侯庶長女的婚宴辦的不算盛大,但也不會讓外人覺得林侯夫人苛待了庶女。三朝回門時,田四少爺陪着新婚的妻子回娘家拜谒岳父岳母和岳家的叔伯姐妹。
田四少爺雖長得不算一表人才,但勝在老實憨厚,話不多,但體貼妻子,上臺階的時候,會默默的先将石階上的青苔踩掉再護着妻子上來。鳳萱跟在田四少爺的身邊,一臉的嬌羞幸福狀。看得出來,她對這樁婚事也是很滿意的。
田四少爺原本就是林侯夫人的親侄子,回門宴大家吃得也是和和氣氣。男席上,林侯夫人請了林二爺和林四爺作陪,再加上林侯爺和林鳳祁兄弟三人坐了一席,酒過三巡,喝得半醉的林侯爺對着田四少爺終于說了句做父親該說的話:“女婿,我告訴你,萱姐兒可是我的長女,你可要好好對她,要不然我就去找大舅子說理去,讓他好好教訓你這小子。”
田四少爺恭敬的道:“岳父您放心,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但我一定會好好對鳳萱的,不讓她吃苦。”
林侯爺又倒了一杯酒在酒杯裏,一手端酒一手拍着田四少爺的肩膀道:“女婿,你好,你很好,我敬你……”說完自己就先喝了一杯,喝完又要去倒酒。
林鳳祁見林侯爺一副就要發酒瘋的模樣,連忙過去搶過林侯爺的酒杯,對着自己的父親道:“好了,爹,你都醉了,快別喝了。”
林侯爺扭着自己的身體,一副小孩子發脾氣的模樣:“那是我的酒,我怎麽不可以喝,就要喝。”說着又指着自己的兒子道:“你,你,你這個不孝子,我還沒死呢,你就開始搶我的東西了,我就不給你,等以後,我的東西都不給你。”
林鳳祁聽了滿臉黑線,明明是兒子關心老子的身體,怎麽就是搶老子的東西了。林二爺看見自己的侄子滿臉郁悶的表情,也連忙上去勸解自己的三弟。
不管男席裏發生了什麽事,在屏風隔開的另一邊的女席裏,鳳萱聽到了自家夫君的話,臉紅紅的,幸福的低下了頭。林二夫人梁氏見了,笑着打趣道:“喲喲喲,我們萱姐兒臉都紅了,看看,三弟妹果真是給萱姐兒選了位好相公。”
萱姐兒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梁氏嗔道:“二伯母,您笑話侄女!”
梁氏捂着嘴笑道:“難道我說錯了不曾,說你得了位好相公可沒有一點錯吧!”
林侯夫人坐在旁邊溫柔的笑着看梁氏打趣鳳萱,等梁氏說完才插話對鳳萱道:“現在已經是出了閣的人了,可不能再像做姑娘時的那樣輕松随意,在夫家一定要好好侍奉公婆,服侍夫君,早日為夫家生兒育女。”
鳳萱放下筷子,恭敬的道:“是,謹聽母親教誨。”說完又拿了雙幹淨的筷子,夾了一塊酒糟魚道林侯夫人的碗裏,放下筷子,真心實意的感激道:“女兒今天的一切都是母親給的,謝謝母親這些年來對女兒的疼愛。”
林侯夫人對這個自己養大的庶女還是有幾分感情的,今日聽了她的話,有一種總算沒白養的感覺。也很給自己這個庶女面子,拿了筷子将夾到她碗裏的酒糟魚全部吃完。
萱姐兒出閣之後,接着林侯夫人就開始給林二少爺林鳳邺相媳婦了。林鳳邺跟林鳳祁同歲,今年也已經18歲了,在男子中都已經算不小了。原先沒有給他定親,還可以說林鳳祁這個做大哥的都還沒定親,長幼有序,不好先給他這個老二先定親事,但現在林鳳祁的親事也定下來了,再壓着不給林鳳邺相親事,外人只怕會說她不賢。
當然,親事可以先定下來,但成親的話還是要等到她大兒子成親後的。嫡長子先生長孫,這才符合嫡庶傳承,她可不想讓個庶子先生出長孫來,白白降低了她親孫子的身份。
這跟嫡長子年歲相差不大的庶子的親事是該好好選選的,外家的勢力不能太大,要不然平白給庶子增添了助力,但也不能是底子太薄的,要不然會妨礙她賢良的名聲。另外,也不要那種掐尖要強的,一個庶子媳婦,還是找老實的好。
林侯夫人選來選去,最後确定了三家。一個是鴻胪寺丞何大人的獨女,一個是祭酒張大人家的第三女,再一個是儀和郡主的庶女,三家各有優劣。
鴻胪寺丞是正五品,不是什麽實職,正五品的鴻胪寺丞的嫡女配一個侯府的庶子也配得,但據說何夫人生了三個兒子才得了這個獨女,從小得父母溺愛,長得有些刁蠻驕橫。而祭酒是正三品,主管國子學和國子監,有實權,人家之所以願意将嫡出的三女兒嫁給侯府的庶子,乃是因為這個女兒小時候出痘時毀了面貌,嫁不進高門,但偏偏林侯夫人不喜的就是張大人的官職太大。儀和郡主的那個庶女,則是郡馬婚前在家搞丫頭弄出來的歷史遺留問題,郡主顧忌名聲不好讓她留在府外,才将她接進了郡主府,然後随便指了兩個婆子照顧,任她自生自滅。但這個庶女生命力頑強,任是平平安安的長到了十五歲。但一個小毛丫頭,在沒有父母庇護的情況下,不僅能在郡主的眼皮子低下長大成人,還能在她出不了門的情況下傳出她老實孝順的名聲來,要說這人有多老實,林侯夫人是不信的,将她聘進來,老二的岳家助力是沒有,但她要耍什麽陰私手段弄得嫡房沒有子嗣,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林侯夫人選來選去,總是拿不定主意,最後還是袁麽麽跟她說:“不如選鴻胪寺丞何大人家的女兒,刁蠻驕橫的另一個意思不就是愚蠢天真。聘個蠢些的總比挑個心眼多的好,再說了,婆媳規矩立在哪裏,多調教幾番她也就規矩了。”
最後,林侯夫人選定了何大人家的嫡女。兩家合了婚書下了定,十月也就過去了。
進了十一月,天氣漸漸寒冷起來,就是愛漂亮的貴婦人們也換上了厚重的冬衣,将自己嚴嚴實實包裹起來。豪門宴請也少了,大冷天的,外面寒冷,誰愛整個什麽宴請,凍死人了。
京中的氣氛也漸漸凝重起來,無論是當初買定離手入了皇後陣營的還是淑妃陣營的,最近的心情都繃得緊緊的。原因無她,陳嫔娘娘懷孕近九個月,就快生産了,看胎的麽麽每三日就要到鳳儀宮去看一回陳嫔的肚子,大家都說陳嫔的肚子又尖又實,胎心跳動有力,該是位皇子。這個消息傳出來,皇後陣營的稍稍松了一口氣,淑妃陣營的則更加繃緊了弦。但孩子畢竟還未落地,大家也都不敢全部放下了心。
陳夫人最近更是緊張得夜夜睡不着覺,自己女兒靠的就是這一胎了,若生了皇子就是母憑子貴,但若生下來的是個不帶把的,還不知道日子會變成怎麽樣呢。還有茵娘,當初林侯夫人會定下茵娘,賭的也是燕娘這胎能生兒子,若生的是個公主,按林侯夫人的為人,對茵娘怕也會有所不喜。陳夫人以前是不信佛的,現在也是天天拜菩薩許願,甚至請了一尊菩薩直接擺在了家中,早晚三炷香一次不落下,一空閑的時候就念經書,三餐茹素,就盼着燕娘能生個皇子出來。
最近林侯夫人去寺廟也去得勤了,而且還會經常帶上茵娘一道。茵娘之前随陳母也是不信佛的,但現在去了寺廟,也會虔誠的拜上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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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國公府。
康國公世子夫人應氏剛剛回到府裏,就被康國公身邊伺候的丫鬟秀梅請到了康國公所居的浩氣居。
應氏剛剛入了門,就看到她的公公康國公正坐在書桌旁邊,指點她的幼子玉哥兒練字,康國公的手握在玉哥兒的手上面,在宣紙上一筆一劃的寫着,邊寫還邊道:“都說字如其人,要學做人,先要把字練好啰,這寫字要端方,但在該圓滑的地方也要不吝圓滑,就像這‘方’字,這折勾也要稍微圓滑一點才好看。”
玉哥兒是應氏所出的唯一兒子,今年十歲,自小由康國公帶大。當年應氏生下長女和次女後,大夫說她傷了身子之後只怕再難有孕,她不願認輸繼續奮鬥了幾年,但最終還是沒能生下兒子,她也灰了心,于是給妾室斷了湯藥。哪想在妾室生下兒子後,在她34歲高齡那一年居然又懷孕了,然後一口氣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玉哥兒。玉哥兒自出生就長得聰明可愛,又是長子嫡孫,于是在孩子長到三歲時,康國公就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就連當初去西山,也将這個嫡孫帶了去。
玉哥兒擡起頭來疑惑的問道:“祖父,您說這字要端方,但該圓滑的地方也要圓滑,那到底是該方呢,還是該圓呢?”
康國公摸摸孫子的頭,道:“這寫字就跟做人一樣,什麽時候該方,什麽時候該圓,是一門學問,你自己琢磨去。”
應氏上前給康國公行禮,康國公連頭都未擡,淡淡的說了句:“來啦。”
玉哥兒雖不在應氏身邊長大,但自來對這個疼他疼到骨子裏的母親親近,見應氏來了,連忙站起來給她行禮,行禮的時候趁着康國公沒見他,偷偷地對應氏做了個鬼臉。
應氏瞪了他一眼,但心裏卻是愉悅的。
康國公對這母子兩個偷偷的動作視而不見,只是吩咐秀梅将玉哥兒帶到隔壁的房間裏去練字。秀梅帶着玉哥兒出去後,還輕輕的帶上了門。等他們走後,康國公問應氏:“進宮去見了娘娘?”
作者有話要說: 若無意外,下一章會講到燕娘生子。
☆、生子
應氏不大看得起康國公府裏的兩位爺,但對康國公這個公公她還是畏懼和敬重的,聽見康國公這樣明知故問的問她,她也猜不到他是什麽意思,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是。”
康國公随手将剛才玉哥兒寫的幾個大字拿起來看,邊看又邊問道:“聽說陳嫔懷的是個男胎?”
“宮裏的幾個喜婆麽麽都這樣說,想來總有九分的把握的。”
康國公放下手中的宣紙,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了。應氏猜不到康國公是什麽意思,心裏有些毛毛的。過了好一會,康國公才繼續道:“四丫頭受傷休養了那麽久,現在也該好了吧!”
這不是問句,而是命令句。對于四小姐是怎麽回事,應氏和康國公都心知肚明。當初是應氏設計了唐姨娘和姜頤秀母女兩,讓她們以為她要将她嫁給白家那個傻子逼她們放手一搏,又讓人故意向她們透露皇帝最寵的陳嫔習慣裝扮,然後又在二皇子滿月那日進宮時,故意放松警惕好讓她混進進宮的馬車裏,果然,秀姐兒混進宮後,便換上了跟陳嫔相似的衣服躲到後花園裏準備跟皇帝來個偶遇,但結果皇帝憐香惜玉的心情缺缺,直接一腳踢上裝柔弱扮昏迷要往他身上倒的姜家四小姐。
應氏吩咐人将姜四小姐押回來後,直接将她‘被生病’然後關在院子裏,到現在還沒放出來,外人只道是姜四小姐不顧臉面混進宮想勾搭皇帝,沒勾搭成反倒惹惱了皇帝,應氏為消皇帝的氣才将這個庶女關在家裏。即便是姜四小姐母女,到現在也以為當初是她們設計了應氏而不是被設計,只不過她們運氣不大好而已。
但康國公不是唐姨娘母女,他用腳趾頭都能想清楚應氏的算計,應氏自來知道康國公的睿智,也沒想瞞過他,只是讓人隐晦的提了唐姨娘母女的行為。總之意思就是,兒媳婦我雖然耍了計謀,但若唐姨娘和秀姐兒沒起歪心思,她們也入不了套。也因此,當初康國公回來之後,聽到四小姐被關起來的消息,并沒有什麽反應。但康國公現在卻又提起來,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應氏心裏惴惴不安的回道:“是,想來也該好了。”
“四丫頭的夫家你定了哪一家?”
“四丫頭心眼高,看不上我挑的婚事,世子爺也說秀姐兒的婚事不由媳婦做主,媳婦想着給秀姐兒挑了婚事只怕也是兩邊都讨不了好,便也撂開了手。想來世子爺那裏,會替秀姐兒打算好的,到時候媳婦只管替秀姐兒挑好嫁妝便是。”
康國公聽了這個答案十分的不滿意,臉上一冷,直視着應氏。應氏雖心裏有些發怵,但并不想就此妥協,只好低下了頭,避過了康國公的眼光。一個仗着世子爺寵愛整天就愛在人前扮小白花背後扮狼毒花的小妾生出來的小賤丫頭,那小賤丫頭現在又整天想着勾搭她女兒的老公想取她女兒而代之,她要是還善良的給她找門好親事,都不用別人動手了,她自己都能把自己嘔死。
康國公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個媳婦向來有主意,偏偏他那個兒子卻是沒能耐的,還愛自作聰明。後宮嫔妾儲君之母,哪是那麽容易當的,若四丫頭有皇後娘娘一半的腦子,他或老二或有他一半的政治嗅覺和手段,他都不介意用點手段将四丫頭送進宮去。繡花枕頭內裝草,入了宮也只會給家裏帶來禍事。她最好的出路只有找門好親事嫁出去,若他那蠢兒子不說出那些混賬話來,應氏心裏再不高興,為了皇後娘娘,她也不會壞了自己的名聲,必會給四丫頭找門恰當的親事,現在是直接給了應氏撂手的借口。
不管康國公心裏如何想,面上卻是氣勢十足的對應氏道:“女子該賢良淑德,溫良恭儉,當家的主母就該有當家主母的氣度,還跟小妾庶女計較起來了,讓一個大老爺們去張羅兒女的婚事,你也不怕外人說你不賢給皇後娘娘抹黑?”
應氏腿一彎直接跪倒了地上,委屈道:“公爹,媳婦冤枉啊,媳婦自嫁進來,一心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對家裏的姨娘小妾也不曾虧待,四丫頭的親事我原先并不是沒有替她相看過,只是無論是世子爺還是四丫頭都不滿意,是世子爺說四丫頭的婚事由他做主,夫字天出頭,媳婦難道還敢違逆了夫君不成。”
康國公冷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應氏,看得應氏心裏直打顫,過了好一會,康國公的表情才軟和下來,對應氏道:“你起來吧,世子做事糊塗這些年來委屈了你,我這個做公爹的都看在心裏,只是你是世子夫人,你的兒子是長房長孫,這個家遲早都是要傳到你兒子手上的。家和萬事興,家裏擰不成一股繩,在外頭就像一盤散沙,如何跟人抗衡。你就是不為自己想想,也該替你的兒子着想,好好替他守住這國公府的富貴才是。……另外,我已經替四丫頭看中了林和大長公主排行第七的一位庶孫,我跟驸馬已經打好招呼了,你再去公主府裏跟那孩子的嫡母合計将這親事定下來,再有,請兩位麽麽回來好好教教四丫頭規矩,免得嫁過去丢我們國公府的臉。老二家的金哥兒已經跟阜陽候的嫡長女訂了親就盡早将那姑娘聘進來吧,下個月的二十四是個宜婚嫁的好日子,将婚期定在那一日,娶了媳婦也好管管他,金哥兒近來是越發不像樣子了。”
應氏心道,真是便宜她了,聽說林和長公主行七的庶孫是從小跟着驸馬長大的,對書畫雕刻頗有研究,以後在這一行只怕跟驸馬一樣是個大家。應氏心裏這樣想,面上卻恭敬的對康國公稱:“是。”
從康國公手裏接過任務後,應氏便開始張羅自家那個庶女的親事和二房金哥兒的婚事。姜四小姐的親事是康國公相看打過招呼的,張羅起來非常的順利。金哥兒的婚事有姜二夫人在,也沒她多少事,倒是請教導麽麽費了一番功夫,要請兩個既嚴格又不會刻板得不聽雇主家指揮的麽麽,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雖多花了點時間,人還是找來了。
等辦完這些事的時候,已經進了十二月。陳嫔的預産期便是這幾天了,京中官宦之家和侯門之中又是一番緊張。
皇後雖然謹慎,但畢竟沒有生産過,張羅生産事宜時,應氏怕自己女兒沒有經驗被人鑽了空子,這些日子入宮也入的勤,入宮的目的也就是提醒皇後生産的時候那些地方是需要特別注意的,那個時候最容易被人動手腳,皇子生下後,皇子的奶娘應該怎樣挑,事無巨細。
十二月初五那一日,應氏剛吩咐完家裏的管事去準備三天後臘八節做臘八粥的材料,管事們剛出去,應氏坐在花廳裏剛喝了一口茶,丫鬟玲珑就急急忙忙的從外面跑了進來。應氏放下茶蓋問道:“發生什麽事了,這麽急急忙忙的?”
玲珑喘着氣對應氏道:“宮中有消息傳出來了,說是陳嫔的肚子已經開始發動了。”
“可是真的,是什麽時候開始發動的?”
“說是今早,本來陳嫔娘娘是由丫鬟扶着在屋裏走路的,但人剛站起來,陳嫔就喊肚子疼。”
“女人頭胎生孩子,沒個一天一夜只怕生不下來,這最早也得明天孩子才能落地。玲珑,你幫我送五百兩銀子到寒雲寺去,別忘了幫我給佛祖多磕幾個天,求佛祖保佑陳嫔能一舉得男。”
玲珑屈膝稱是,然後就出去了。應氏坐在花廳裏想了一會,然後也回了內室找了本佛經出來,低聲默默的念着。
而此時,京中拜菩薩念經的不止應氏一人,林侯夫人和陳夫人皆加入到了拜神陣營的隊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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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鳳儀宮偏殿。
因還只是陣痛的階段,燕娘知道還要留着體力等後面真正生的時候,她又忍得了疼,産房裏倒沒有出現什麽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皇後坐在産房外的太師椅上,看着下面跪着的其中一個接生的産婆,面色無波的問道:“陳嫔的胎什麽時候能生下來?”
産婆的額頭細細的冒着汗,對着皇後斟酌的道:“這女人的頭一胎總是會慢一些,這最快的也要一天一夜,這要慢的三天三夜也未必能生下來。”
皇後心知再問也問不出她想要的答案來,便點了點頭對産婆道:“進去吧,若是順利的将皇子接生出來,宮裏少不了你的賞賜,但若皇子出了什麽意外,你知道皇家的孩子金貴,想想你家裏九族之內親人的腦袋。”
産婆連連稱是,然後進了産房。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內官的聲音:“皇上駕到。”接着在門邊上就出現一片明黃色的衣擺,然後是皇帝整個人跨過門檻從外面進來,殿內一片跪下高呼萬歲的聲音。皇帝将皇後扶起來,急切的問道:“怎麽樣了,孩子什麽時候能生下來。”
皇後笑着道:“皇上倒是比臣妾還急,臣妾剛才問過産婆了,這女人頭胎生孩子總是慢些,生個兩三天都是有的。”
“這麽慢?”
皇後點頭道:“是呢,不如皇上先回去,等陳嫔真正開始生的時候,我再使人去請皇上過來?”
皇帝想着自己日理萬機,總不能坐在這裏等個兩三天,于是同意了皇後的建議。
皇帝走後,皇後又繼續坐回椅子上,臉上又露出那種平靜的,誰也猜不出她在想什麽的表情。
燕娘覺得自己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一開始的時候肚子只是陣痛,并不會太令人難受,但到了後來,肚子的疼痛感漸重,肚子越來越疼,後面她實在受不了了,便開始喊。旁邊的産婆一直再叫她用力或深呼吸,她照着做。後來,她覺得自己喊着喊着,鼻子一癢,腦袋便開始暈暈沉沉的,身上的力氣漸漸變小,人也有些渾渾噩噩的,但她還記着她在生孩子,她要用力和深呼吸。
再後來,她好似聽到誰在說誰難産了,接着還有皇後的聲音,皇帝的聲音,皇帝好像是又在說要誅誰九族,她記得,皇帝說起這句話的時候,總是特別有氣勢的。再後來,外面的說話聲嗡嗡嗡的,吵得她耳朵疼,又過了好久,她集中全身的力量一使勁,然後好似有什麽東西從她身上掉了下來,她覺得那東西掉下來後身子輕松多了,也不疼了,再接着她覺得自己好似累得睡死過去,睡死之前,她聽到了嬰兒響亮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保證入V的時候能更三章,明天和後天不會更新,望親們見諒。
另,大家中秋過得愉快嗎?
我今天跟我同學去放孔明燈了,因為廣州這邊是不允許放孔明燈的,我們偷偷在一個廣場上放,結果剛放了幾個就被保安發現了,結果被人一路追……^.-.^
40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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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八臘八節,京城裏家家戶戶都做了臘八粥,做好後用白瓷碗盛上幾碗擺放于供桌上,以示敬神祇、祭祀祖先。禮畢後,再用瓷甕裝了趕在午前分贈親戚好友和鄰舍。宮中雖正趕上了陳嫔生子,但因皇後處理得當,臘八粥亦是準時的賜到了功勳貴族和文武百官家中。
等到未時三刻,當各家剛剛喝完臘八粥,或坐在椅子上舒服的打着飽嗝或沿着抄手游廊邊散步邊消食時,宮中傳出消息,宮中陳嫔娘娘于辰時時分生下一名公主。
當然,這是官方發布消息的時間,官方消息總是要遲緩一些的。有一些在宮中有人脈或與這件事有切身利益的人家是早早就從特殊渠道知曉了這個消息,這其中就有康國公府和永寧侯府兩家。另外随着特殊渠道傳出來的還有另一個消息:據聞這次陳嫔生子是難産,生了三天兩夜,雖最終母女平安,但陳嫔因這次生産好似傷了身子,以後再難有孕了。
這一消息傳出來,京中有人歡喜有人愁,愁的人不會是淑妃黨,當然高興的人也不會是皇後黨。
消息傳來時,康國公世子夫人應氏丢了手中的木魚,對着菩薩的畫像看了好一會,最後深深的嘆了口氣,接着就把經書木魚之類的全部扔到了火盆裏。這反應算是正常的,激烈點的就像永寧侯夫人,直截了當的暈了過去。
林侯夫人在棠榮院裏醒來之後,抱着袁麽麽大哭道:“麽麽,這可怎麽辦才好,哪怕就是生個公主,但只要能生就還有希望,但像現在這樣傷了身子,這以後還有什麽指望?我當初怎麽就這麽沖動,讓世子去聘個八品縣丞的女兒,我是瘋了才會這樣做。”這明晃晃就是一次投資失敗啊,還是那種投放了全部身家的大投資,她要虧死了。她的兒子是個什麽人,十六歲考中武狀元,十八歲靠軍功做了将軍的人,這樣出色的人兒,只配了個八品縣丞的女兒,哪怕以後燕娘受寵做得了貴妃,沒有兒子傍身,等以後公主出降,他也得不了多少助力。
袁麽麽拍着林侯夫人的背,勸道:“這只是宮女傳出來的消息,只怕也不一定準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