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總要先确定清楚了再傷心。”
“還有什麽好确定的,這是太醫院李院正親口說出來的話,難道還有假不成。”她天生遺傳了田家人的商業基因,嫁人後管家理事打理庶務,無論是田莊還是商鋪,她眼光獨到,次次都能投資成功,從來沒有失敗過,沒想到這次在這裏跌了個跟頭。
而陳夫人自是沒有特殊通道的,但在官方消息傳出來之前,卻有一個自稱在宮裏受過燕娘恩惠的內侍提前告知了她燕娘生子的消息,随之一起來的還有難産和以後再難有孕的消息。陳夫人聽到後沒有完全昏過去,但也差不多了,對着內侍喃喃而語:“這麽多喜婆都看過了,大家不都說是個小皇子嗎,怎麽就變成小公主了?”然後整個人呆滞的坐到了凳子上,過了好一會人才清醒過來,接着就是一聲大哭。
陳夫人抱着身邊的萍娘,邊哭邊道:“我可憐的燕娘,你怎麽會這般命苦,這以後可怎麽好!”
茵娘坐在靜香院中是石階上,看着院子中紛紛而下的雪花,這是今年冬天下的第一場雪,從寅時時分便開始下,到現在地上已經覆上薄薄的一層雪花。茵娘撫了撫自己的雙臂,只覺得今天的冬天有點冷。
###
皇宮內,鳳儀宮偏殿。
殿內四周都燃了炭火,雖是已經冬天了,但炭火卻将屋子照得暖和暖和的,讓屋子裏的人一點都感覺不到屋子外面的寒冷。
燕娘坐在床上,手裏抱着裹着紅色軟被的小嬰兒,那嬰兒小小的,仿佛只有她的兩只拳頭大,因為剛生下來,嬰兒的皮膚還有點紅紅的,眼睛眯着,嘴巴會時不時的動一下。顯然她還沒學會怎樣抱孩子,孩子在她手上,她卻一絲都不敢動一動,生怕一動就要弄傷了手中的這個小小的人兒。
皇帝就坐在燕娘的床邊,一只手撥開紅色錦被裏遮住嬰兒臉蛋的軟緞,然後手指輕輕的放在嬰兒的皮膚上,對燕娘道:“看看,這是你為朕生的小公主,這眼睛長得像你,鼻子像朕,耳朵有耳垂,像你,但這眉毛濃濃的,像我。”
嬰兒還小,燕娘實在是看不出她哪裏長得像誰,只是想到這個孩子是從她肚子裏落下來的,她在她的肚子裏呆了十個月,偶爾的時候還會踢着她的肚皮跟她做游戲,現在她從她的肚子裏面脫落出來然後成為一個獨立的生命,長大後,她會變成如她這樣的姑娘,她只覺得生命的神奇,以及一股奉獻給這個孩子的自然而生的母愛。
燕娘的手終于試着輕輕動了一下,将孩子慢慢抱近自己的懷裏,如秋水般的眼睛裏慢慢的益處眼淚來,看着皇帝,有些語無倫次的道:“皇上,這是我的孩子,這是我們的孩子!”
皇帝将燕娘整個人的抱進自己懷裏,安撫她道:“是,這是我們的孩兒。”
燕娘靠在皇帝的懷裏,一邊點頭一邊感動的道:“臣妾失儀了,只是臣妾太感動了。”
皇帝非常諒解:“我明白,愛妃是第一次做母親,朕第一次做父親時比你現在可還激動多了。”
皇帝扶起燕娘,一邊擦着她臉上的眼淚一邊道:“可別哭了,你現在做着月子,哭多了對身體不好。”
燕娘彎着嘴笑道:“是,皇上。”
皇帝用手幫燕娘擦了一會,見她臉上的淚痕都擦幹了,才收回手,然後表情有些不自在的對燕娘道:“燕,燕娘,真有些事情想要告訴你……”
燕娘打斷他:“皇上可是要對臣妾說臣妾以後再難有孕的事情?”
皇帝有些驚訝:“你已經知道了?”
燕娘點點頭:“是,臣妾生完孩子睡過去之前,隐隐約約聽到了李院正對皇上說的話。”
皇帝再次連帶着燕娘懷裏的孩子一起的抱過來,在燕娘的耳邊輕輕的呢喃道:“燕娘,你放心,有朕在,就算你沒有兒子朕也必會護你周全的,朕,必不會負你。”
燕娘也小聲的對皇帝道:“皇上,可否讓臣妾說說自己的想法。”
“你說。”
燕娘用一只手推開皇帝的懷抱,然後用一雙秋水般的目光望着皇帝,含情脈脈的道:“皇上,若臣妾說一點也不傷心以後再不能有孕,那是假的,若臣妾再說不遺憾沒能為皇上生下一位皇子而只是一位公主,那也是假的。臣妾想要生位皇子,因為我知道皇上更喜歡皇子,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想要皇上更高興一些。臣妾也想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那是因為那些孩子是臣妾與皇上的共同血脈,是證明皇上愛過臣妾的最好憑證,這樣哪怕是以後皇上不喜歡臣妾了,臣妾也可以看着孩子對自己說,你看,其實皇上曾經是愛過我的。可是皇上,如果皇上願意在心裏留一個位置給臣妾,不要太多,只要一點點就好,那樣臣妾就心滿意足了,也不會那麽遺憾自己以後都不會有孩子了。”
皇帝聽着燕娘的話,一時感動的稀裏嘩啦,這個女人愛朕愛得這般委曲求全,得妃如此,夫複何求啊。皇帝伸手摸着燕娘的臉蛋,滿眼溫柔:“燕娘……”
燕娘繼續道:“我娘說,命裏無時莫強求。可能臣妾天生沒有這個福分為皇上生下皇子吧,但是好在臣妾已經有了小公主,雖是公主,但也是皇上和臣妾的孩子,臣妾心裏很滿足。”
“燕娘,你放心,我們的小公主必會是朕最寶貝的公主。”
####
皇帝走後,燕娘将襁褓中的嬰兒放到床上,自己側躺在一邊看着床上的孩子,身邊伺候的人都被她命令出去了,此時空蕩蕩的寝室裏,她的臉上也早就沒有了剛才與皇帝說話時的那種淡然,剩下的是滿眼滿臉的憂慮。
彩陶捧了藥進來,看着燕娘有些憐惜的道:“娘娘,該吃藥了。”
燕娘揮了揮手,道:“放那兒吧,我現在還不想喝。”
彩陶放下手中的藥,回過頭來看到燕娘憂慮的表情,不由的心疼的哽咽道:“娘娘,您想哭就哭出來吧,這樣您會好受些。”
燕娘将快要流出來的眼淚忍回了眼眶裏,道:“哭?哭有什麽用,除了讓人看笑話一點用處都沒有,我現在不能倒下,我一倒下我的父母姐妹全都會受我的連累。好在現在情況還不到最壞的時候,我現在首先要弄清楚的是,皇後是否已經放棄了我。第二要弄清楚的,是誰在陷害我,這麽多的喜婆麽麽,全都說我懷的是皇子,結果最後生下來的卻是一位公主,若裏面沒有什麽,我死都不信。”
彩陶心疼的哭着道:“娘娘,您太苦了,那些天殺的害人精,她們以後一定會不得好死的,讓她們生兒子沒屁股,生女兒沒眼睛。”
燕娘拉過彩陶的手,道:“別哭了,我知道你心疼我,但現在還不到哭的時候。你現在得将生産那一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這樣我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
“嗯,好。那娘娘您先喝藥,等您喝完了藥奴婢就告訴您。”
燕娘望着那碗黃褐色的藥汁,淡然道:“那藥就不必喝了,還不知道被人加了什麽料呢!”
彩陶驚道:“娘娘,您是說……”
燕娘點點頭:“我從小就愛看醫書,自我會識字起我就把看醫書當成吃飯一樣重要,我的身體怎樣我自己清楚,我還能不能生我也知道,只怕我要真的喝了這些藥,才真的會不能生了。”
“那我把這藥倒了。”
“不用,免得打草驚蛇。你去找個大甕來,以後的藥汁你就倒到翁裏面去,你再想辦法去将藥渣弄點過來。這些藥聞味道完全聞不出味道來,看藥渣能不能看出點什麽來。”
“是。……那娘娘,既然您不是不能生,那我們為什麽不告訴皇上和皇後?”
“他們不會信的,比起我的話他們會更相信太醫說的話,就算我說出來,他們也只會以為我是接受不了現實。只要我能再次懷上孩子,到時,事實勝于一切的雄辯。”
41 陷害
--
彩陶聽從燕娘的吩咐,将生産那日發生的所有情況都複述了一遍。
燕娘從早上開始陣痛被送進産房時,皇後娘娘為防意外就來了偏殿,一直在産房門外坐鎮。後來皇上也來了,問過燕娘之後,皇後娘娘說孩子只怕沒那麽快生下來,讓皇上先回去,等燕娘真正生産時,再讓人去請皇上。這些事情發生在燕娘陣痛,人還清醒的時候,燕娘也是清楚的記得的。
皇上走了之後,皇後繼續坐鎮,一日裏,只有在用膳的時候會稍稍的離開一下,就連晚上歇息,都是直接在偏殿就近找了個寝室将就了一下。到了第二日,燕娘仍還是處在陣痛階段,但産房裏卻沒有一點聲音傳出來。皇後有些不放心,叫人進産房請出了一位接生麽麽來問,出來的一位姓曹的接生麽麽對皇後保證道:“陳嫔娘娘現在是在睡覺補充體力,所以安靜了些。而且陳嫔娘娘可真是個懂事人,知道現在還沒到真正生的時候,若現在就大喊大叫将身上的力氣都耗盡了,等到真正開宮口孩子要生時卻沒了體力,這容易導致孩子早産。陳嫔這般懂事,她們都不知道少費了多少心。”
皇後沒有生産過,對生産之事的了解僅限于應氏對她的臨時普及,以及自己親自詢問太醫麽麽們了解的東西,又因為這一群接生麽麽是皇後親自挑選的,她們的親人兒女都控制在康國公府手上,皇後相信她們并不敢背叛自己。見這接生的麽麽這樣說,也就将自己的心放下來。
又是這般過了一個白天,等到第二日申時,燕娘由陣痛轉變為連續的更加尖銳的痛,燕娘慢慢的受不了然後開始叫喊以減輕自己的痛感。屋裏傳來一陣一陣的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皇後再次尋人去問生産是否順利,裏面的産婆再次确定一切都沒有問題。皇後再次放下心來,然後使人去請皇帝,自己則坐在門外看着丫鬟将一盆一盆的熱水端進去,又将一盆一盆的髒水端出來,心裏也是沒來由的緊張。
皇帝前腳剛踏進鳳儀宮的偏殿,産房裏一個麽麽突然大叫:“不好了,陳嫔娘娘的羊水破了。”
皇帝連忙加快腳步,邊走邊怒問道:“怎麽回事?”
皇後心裏也咯噔了一下,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未來得及回答皇帝的話,便先讓随侍在旁邊的太醫進去産房看看。每一位宮妃生産時,都會有太醫随侍在旁邊,但這太醫卻不一定能用得上,若能順順當當的生下來,有接生的麽麽就夠了,但萬一出現了像今天這樣意外的情況,随侍旁邊的太醫就要發揮作用了,他得進去産房盡力救治嫔妃和皇子皇女。當然,畢竟男女有別,更何況還是皇帝的女人,太醫進去也只能隔着屏風通過接生的麽麽轉述判斷各種狀況,然後對症下藥。
太醫進去一會之後,裏面接生的其中一個麽麽從産房裏跑出來,跪在皇帝皇後面前,冷汗直流的請示:“皇,皇上、皇後娘娘,陳嫔娘娘現在只怕是要難産,這,這大小只,只能保一個,請皇,皇上、娘娘示下,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皇後自然是願意保孩子的,難産而亡,又不是她動的什麽手腳,以後孩子養到她身邊問起來,那也是怪不上她的,反之,沒了親娘,孩子對她這個養母也會更加親近,但皇帝在這,她這個皇後自然就不能越俎代庖了,所以皇後也只是讓皇帝去決定保哪一個,并不敢表露自己的想法。
皇帝覺得按理他也應該讓人保下孩子的,後宮妃妾,最重要的一個作用就是替皇室開枝散葉,皇家的鳳子龍孫自然比生養她們的妃妾重要,更何況他的子嗣還不豐。但皇帝想到燕娘那張如牡丹花含苞待放般既風流又清麗的臉,想到當初在寒雲寺見到她時一時驚為天人,再想到如果真的沒了這個女人,皇帝心裏一陣鈍痛。然後一腳将還跪在地上的接生麽麽踢倒在地上,怒道:“聽着,大人小孩都給朕保住,否則朕讓你們九族的人都腦袋搬家。”
接生麽麽吓得連嘴角的血跡都不敢擦,跪着連連磕頭道:“皇上饒命,奴婢這就回去,一定竭力保住陳嫔娘娘和皇子。”
再接着是一陣一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那叫喊聲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在一聲蓋過所有聲音的叫喊聲之後,一聲響亮的啼哭傳了出來。迎着早晨的太陽,接生麽麽将小嬰兒的身子洗幹淨之後,用大紅的包被将她抱了出來,對着守在門外的皇後娘娘笑道:“恭喜娘娘,母女平安。”
皇後耳朵動了一動,以為自己仿佛聽錯了,又問了一邊:“是為皇子還是公主?”
抱着孩子的麽麽臉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露出喜慶的笑容來,答道:“回娘娘,是位漂亮的小公主。”
皇後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什麽情緒的變化,好似随意般的輕輕挑開了嬰兒身上的包被,看到下面确實是沒帶把的之後,才又将嬰兒身上的包被包緊,然後淡淡的道:“将小公主抱給皇上看看,另外奶娘都是已經挑好了的,若小公主餓了,就抱給奶娘喂奶。”
麽麽屈膝稱是,然後就抱着剛降生的小公主到鳳儀宮的正殿,給還在那裏休息的皇帝看。
燕娘仔細的聽着彩陶的陳述,再雜合自己那天的記憶,将所有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首先,她懷孕之時向來注意飲食,适當運動,再加上自小身體健康,有這個健康的底子在,她生産時該是非常順利的,而且她日日給自己把脈,也并未發現自己的胎兒有哪裏不好的地方。
到生産時,剛開始陣痛,她能感覺得到她自己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很良好,人也是保持清醒狀态的,但後來,不知道是哪一位麽麽在拿濕帕子給她擦汗時,她聞到了一股香味,那香味雖然淡,但她鼻子天生靈敏,還是若有似無的聞到了那股香味。再接着,她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在慢慢消逝,并不是因為忍受疼痛而導致的力氣消弱,而是一種讓人從骨子裏就覺得自己沒力氣了,精神也開始有些渾渾噩噩。
再後來是宮口開的時候,她感覺的到孩子在她肚子裏好似要出來,但是她偏偏就是全身使不上勁。
到現在若她還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麽事,她也就是白看了那麽多年的醫書。
這陷害就像連環扣,一扣環着一扣,先是喜婆麽麽們一致斷定她懷的必定是個皇子,然後收買她的其中的一個或幾個接生麽麽,或者這接生麽麽一開始就是故意混進來的奸細,就等着生産之時,将一些能使人無力的藥沾到帕子上,通過給她擦汗的時候讓她聞到。
那藥的劑量不多,味道極淡,那些正專注給她接生的麽麽和捧着熱水進進出出的丫鬟沒有聞到而中招,而鼻子離那沾在帕子上的藥最近,鼻子靈敏的燕娘卻聞到了,然後中招。為怕被人瞧出不對,他們也不敢用大劑量将她弄成昏迷,只是讓她全身無力精神渾噩就可以了,最後再假造一個她長時間生不下孩子的難産假象。孩子生下後,再一出傷了身子以後再難有孕的戲碼,便絕了她所有的前路,連開口争辯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就算知道這陷害的過程又怎麽樣,她根本不知道誰在幕後指使這一切。脫離了皇後,她在宮中沒有半點勢力,就算想要調查,面臨的困難也是千難萬難。
####
臘八節一過,京裏下起了第一場雪。到了十二月十一二公主洗三禮的那一日,京裏已經是白皚皚的一片。
雖說生的是位公主,但靖晖帝子嗣稀少至今只有二子二女,陳嫔又得寵,禁不住皇帝重視,最後二公主的洗三禮辦得也是像模像樣的,至少不比秦康嫔所出的大公主差。
因為燕娘是在鳳儀宮偏殿生産,未免小公主還要抱去其他宮殿再受颠簸,皇後幹脆将洗三的地方設在了鳳儀宮的正殿。正殿的四周都點了爐火,熏得整個正殿都是暖烘烘的,京中二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齊聚一堂,圍在殿中央一個用來洗三的木盆裏。燕娘因為要坐月子,并沒有出席今日的洗三禮,洗三的一切事宜,皆由皇後主持操辦。
收生姥姥從奶娘手中接過二公主,洗三便開始了。先是皇後往盆裏加了一勺清水,然後往盆裏添了一個金裸子,然後是淑妃,同樣也是往盆裏加了一勺清水,添了金裸子,然後是各宮的妃嫔按品級添水添盆。
妃嫔添完之後,接着是各位參加洗三禮的诰命夫人,紛紛往盆裏添金裸子,銀裸子等之類的,收生姥姥按各夫人所添物件不一樣唱不同的祝詞。林侯夫人看着前面的小公主,一時不知道是什麽感情,心中嘆口氣然後扔下個五分的金裸子下去。
添完盆之後,收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裏一攪,然後脫了小公主的衣服,将小公主放到盆裏,開始邊為小公主洗澡邊說洗三詞。
小公主的眼睛已經睜開,皮膚也不像剛生下來時的那樣紅紅皺皺的,看起來白皙嬌嫩,小小的人兒要讓人扶着才能坐到盆裏,也不害生,眼睛一轉一轉的看着周圍,仿佛看什麽都是新鮮有趣的模樣,偶爾的時候還會吐個泡泡,表達一下自己的愉快之情。周圍的一些夫人看到小公主毓秀可愛的模樣,再想起自己女兒小的時候,簡直是心都要化了。
洗三禮結束之後,照例又是沒人一句誇贊小公主的聲音。等大家把所有的稱贊話都快說完的時候,席間一位夫人突然問道:“小公主長得這般可愛,不知道皇上賜名沒有?”
皇後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笑道:“這孩子是個有福的,今日早晨皇上還跟本宮說,這孩子什麽日子不選就選了臘八的時候出生,臘八是祭農神慶豐收的日子,她是趕着要出來慶賀豐收呢。皇上說,既然這樣,二公主不如就取單名豐字,封號福豐公主。”
聽見皇後的話,淑妃不屑的撇了撇嘴;白貴嫔則是心裏想:再受寵又如何,不過是個公主;秦康嫔則是快咬碎了一口牙,她生的大公主都快一周歲了,都還沒有加封號,二公主出生不過三天,就明也有了封號也有了。
42 争奪
--
回到自己的宮殿之後,白貴嫔抱過自己的兒子,快五個月大的孩子,已經能夠自己學着坐起來了,坐在自己母親的懷裏,總想頭往上立起來。白貴嫔扶着自己兒子的腦袋,溫柔的道:“乖兒子,慢慢學,不要急。”
白貴嫔的貼身宮女紅兒看着自家的兩位主子白貴嫔和二皇子,再想想她們的對頭陳嫔,原本說是生皇子最後卻生了個公主出來,不由的幸災樂禍的對白貴嫔說道:“娘娘,您說這是不是報應。原本皇後娘娘是想将我們二皇子記在名下的,結果陳嫔一來,奪走了娘娘的寵愛不說,還欺哄了皇後娘娘,讓皇後娘娘改了初衷選擇了抱養她的兒子,結果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卻是個公主,還因為難産以後都不能生了,您說這是不是上天對她的懲罰?”
白貴嫔擡起頭來,故意瞪了紅兒一眼,大聲道:“放肆,皇後娘娘也是你可以編排的?”
紅兒吓了一跳,連忙跪倒了地上,求饒道:“娘娘,對不起,是奴婢簪越了。”
看到紅兒被吓到的動作,白貴嫔忍不住噗呲一笑,對她道:“快起來吧,本宮跟你開玩笑呢。”
紅兒聽見主家主子只是跟她開玩笑,站起來不由的不平道:“娘娘,您吓死紅兒了,奴婢以為娘娘真的要懲罰紅兒呢。”
白貴嫔道:“不過我也說的沒錯,這宮裏哪裏都是隔耳牆,我們還是小心點好,編排皇後娘娘可是好大的一條罪名。不過你也說的不錯,這可不就是報應,該是誰的東西就是誰的東西,就是搶也沒用。”說着,親了親懷中兒子的腦袋,好像對兒子說,又好似自言自語的道:“乖兒子,娘會幫你守護好屬于你的東西的,嫡子的名頭本來就是你的,娘一定會幫你争到的。”
說完抱着懷裏的兒子,身子晃了晃,過了好一會,才将孩子放回給奶娘。白貴嫔又對着紅兒道:“紅兒,給我換身衣裳,等一下我們帶着二皇子去給皇後娘娘請安。”
紅兒屈膝道是。
白貴嫔帶着二皇子到鳳儀宮的時候,皇後正左手執黑子右手執白子,左手跟右手在對圍棋。黑子眼看就要贏了,白子突然一個回馬槍,又将黑子壓死在角落裏。
青竹将白貴嫔引進了鳳儀宮內,白貴嫔屈膝行了禮,然後看着桌上的一圍未下完的圍棋,對皇後稱贊道:“娘娘果然是玲珑心思,無論是黑子還是白子,每一步走的都是這般精妙。”
皇後淡淡的笑道:“不過是無聊打發時間罷了。”說完吩咐宮女将桌上的棋盤收了,又讓人搬了一張凳子給白貴嫔座。
白貴嫔坐下後,皇後問她道:“今天怎麽過來了,天寒地凍的本宮不是免了你們的晚上請安?你竟還把二皇子帶過來了,這麽冷的天,把孩子凍壞了怎麽辦?”
白貴嫔微笑着答道:“是我想娘娘了,所有才想晚上過來跟娘娘說說話,我們二皇子也是,他雖然還不會說話,但心裏可也是惦念娘娘了呢。”
二皇子非常配合的在嘴巴裏吐了個泡泡,然後咧了嘴好似在笑。白貴嫔指了指孩子咧開的嘴角,笑道:“娘娘,您看,小皇子在笑呢,他一定是覺得臣妾說得對。小皇子平時也是,一說到要來娘娘這裏,精神頭就足足的。”
皇後溫和的笑笑,張開手對白貴嫔說道:“過來讓我抱抱。”
“是。”
小皇子不認生,在皇後的懷裏好奇的四處張望,然後将目光停在皇後身上,裂開嘴笑着,露出兩排粉色的牙床。皇後摸了摸他的腦袋,對白貴嫔道:“是個聰明的孩子,好好教養,教養好了無論是對皇上還是對皇室,都是大功德一件。”
皇後說完将孩子還回給白貴嫔,又轉頭對身邊的杜姑姑道:“庫房裏是不是還有一匹大紅的刻絲,去拿了給白貴嫔帶回去,天寒地凍的,正好給二皇子多做幾件衣服穿。我記得還有一個用象牙做骨的撥浪鼓,也賞給二皇子。”再接着又吩咐了一些其他給二皇子的賞賜。
白貴嫔聽着,心裏越加的黯然。
等白貴嫔抱着二皇子領着紅兒和一堆的賞賜出了門,在鳳儀宮外,正好看到陳嫔的貼身宮女彩陶跟皇後身邊的宮女青竹在一旁說話,說了幾句後,彩陶跟青竹福了福禮,然後往偏殿的方向走了。
彩陶走後,青竹也回過身來,見到白貴嫔,上前來給白貴嫔行禮。宰相門前五品官,白貴嫔哪敢為難皇後的宮女,連忙讓她起來,然後笑着問道:“剛才跟青竹姑娘說話的可是陳嫔的宮女彩陶,兩個人在說些什麽話呢?”
青竹笑着回道:“回貴嫔娘娘話,是在說些小公主的事,彩陶妹妹說小公主現在會笑了,每天一睜眼見誰都是笑眯眯的,可愛得不得了,又問我,皇後什麽時候得空,陳嫔娘娘身體已經好了差不多了,想抱了小公主來給皇後娘娘請安。我回她說,皇後娘娘是最體恤人的,陳嫔娘娘要先修養好身體,身體修養好了,随時都來得的。”
白貴嫔本就沒指望青竹會說實話,聽了一堆亂七八糟沒用的,越加沒用興趣聽了。将懷中的孩子提了一提,對青竹道:“說來陳嫔生産之後,為怕打擾她修養,我也極少去看望她,等改天陳嫔身體好些了,我也去偏殿看看她。現在的話,我便先抱小皇子回去了。”
青竹道:“是,恭送貴嫔,娘娘好走。”
等遠離了鳳儀宮,确保鳳儀宮的宮女內侍聽不到她們的說話聲的時候,紅兒看着旁邊随侍的宮女捧着的皇後的賞賜,不由的開心的對白貴嫔道:“娘娘,您看皇後多喜歡我們小皇子,賞賜了那麽多東西。”
白貴嫔坐在肩輿上哼了一聲道:“皇後是什麽人,就是打發個叫花子也能漏點好東西出來。沒聽她說麽,讓我好好教養皇子。我就不明白了,陳嫔已經不能生了,這宮裏還有那一個比我的皇兒更适合讓她養在身下的。”
紅兒聽了聲音也黯淡下來:“娘娘,那我們怎麽辦?”
白貴嫔煩躁的皺了皺眉頭,然後問紅兒:“聽說我兄長最近升官了是嗎?”
紅兒又開心起來,答道:“是呢,升了正六品的戶部主事,現在家裏的老爺和夫人怕是都在慶祝大少爺升官。”
“想辦法幫我給哥哥帶個口信。”
“是,娘娘。”
鳳儀宮裏,白貴嫔走後,杜姑姑走到皇後身邊,對皇後勸道:“娘娘,您也該聽聽世子夫人的話,另外選個女子幫娘娘生個孩子才是,陳嫔再好,但不能再生子,又有什麽用呢。”
皇後摸着桌子上的一只花開富貴是汝窯粉瓷盞杯,問杜姑姑道:“紅姑,你覺得二皇子如何?”
杜姑姑以為皇後打着要抱養二皇子的主意,忙勸道:“娘娘,不可,白貴嫔的心太大了,家裏又有出息的兄弟在。”
皇後道:“是啊,貴嫔的心是太大了,但這世人又有幾個心不大的。像陳嫔這樣聰明又知情知趣識時務,家中還沒兄弟相幫的人實在太少,本宮實在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人選。”
“可是娘娘,陳嫔畢竟不能生了。”
“紅姑,你跟着我從王府一路走到了這皇宮裏,已經快要十二年了吧?這十二年,大大小小的算計我們經歷了多少,你難道真看不出這次陳嫔生産是被人算計了。只怕我們這鳳儀宮裏,也混進了不少青面鬼怪。這些人,等我騰出手,也是該好好清理一遍了。”
“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陳嫔真的不能生了呢,明年開春就要選秀了,這次選進來的人怕是有不少是世家大族的貴女,她們生下的子嗣身份就高了,若娘娘抱養的孩子排行太低,以後……只怕勝算更小。”雖說杜姑姑未說那兩個字,但皇後也知道她要說的是以後的争儲。
皇後道:“陳嫔是個聰明人,若情況真的有這麽壞,就不會再這麽一而三的試探本宮,而是早就直接跪到我面前尋求我的庇護了。再看看吧,反正老大、老二的名頭已經被人占了,是三、是四還是五又有什麽關系,何況這宮裏是最不能以嫡庶長幼來看待的,給陳嫔些時間,半年,我還是有這個耐心等的。”
皇後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杜姑姑也只能說是了。
####
彩陶回到偏殿的時候,燕娘坐在床上正抱了小公主在逗弄。剛剛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的嬰兒,對什麽都顯得好奇,眼睛經常是不停的轉啊轉。燕娘拿着自己女兒握成拳頭的手,放到唇上輕輕的吻了吻。見彩陶回來,才把小公主抱給奶娘,問彩陶道:“怎麽樣,可打聽清楚了?”
彩陶回答道:“是,青竹姐姐親口跟我說的,這幾日白貴嫔往皇後娘娘那裏走的勤,每次都帶了二皇子去,皇後娘娘也常賞二皇子東西,讓白貴嫔好好教養二皇子。”
燕娘點點頭。
彩陶又問道:“娘娘,皇後并沒有收養二皇子的意思,是不是表示皇後娘娘還是沒有放棄娘娘的?”
燕娘道:“我也不确定皇後的意思。以後繼續多打聽皇後娘娘那邊的情況吧,注意打聽的時候不要躲躲掩掩,就直接問皇後身邊伺候的宮女和內侍,她們若不願意說的,也不要再強行去打聽。”
彩陶道:“是,娘娘。”
“再有,我寫了個方子,你把方子拿給皇後看,求皇後把藥材備齊,然後每日你親自煎了端給我。”說完,又好似在對自己說的喃喃自語道:“我得盡快把身子調養好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完成。
這三章都是燕娘的戲份,不知道各位喜不喜歡。喜歡的話各位撒個花吧。
若不喜歡,能否打零分也不要打負分……
其實這兩天熬夜碼字,真的很辛苦,黑眼圈都出來了……
嘿嘿,我好像在博取同情&&&捂臉羞愧而走……
43刁難(加一千字)
--
大雪陸陸續續的下了好幾天,整個京城都覆上了一個一片雪白色。
永寧侯府。
各個院子和花園裏頭,也都積了厚厚的一層雪,有粗實的灑掃婆子在路面上撒鹽掃雪。
茵娘百無聊賴的半躺在床上,一會玩玩手指頭,一會又望望床上青綠如意牡丹的紗帳。青藤站在屋子放火盆的角落裏,拿了鉗子在撥裏面漸漸熄滅的炭火,等撥出火星之後,又往裏面加了霜炭。青花則是拿了張小杌子,坐在茵娘旁邊在給茵娘講笑話解悶,可惜講出來的笑話比外面的白雪還要冷,茵娘勉強捧場幾次之後,實在是聽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