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在
那天的盛懷夏抱了沈時很久才回去,一半是因為下午的事情難過,一半是因為沈時的剖白的而羞澀。
沈時抱着盛懷夏,心如擂鼓,少年人單薄的身軀裏透出的溫度此時卻給了他無限能量和殷切希望。宿舍樓下還是很暗,路燈沒有工作,月亮在遠方遙遙相望,可相擁的身影錯開而相視之時,沈時分明看得到盛懷夏眼底的光亮,那是少年的熱烈,通過交纏的視線,正正點燃沈時的黯然。
盛懷夏突然很慶幸路燈失靈,這樣沈時就不會發現他紅透的臉頰,在耳廓處聚焦,散在夜裏。
沈時攥了一下盛懷夏的手,因為在外面站着時間太長,他的手已經被凍得冰涼,縱然沈時不舍,也催着盛懷夏趕緊回去,臨走他終于又忍不住叫他。
“小夏,”沈時認真地講,“別想太多,我在。”
盛懷夏用力點點頭,後知後覺有些害羞,就逃也似的進了宿舍樓。沈時看着他進去,等了一會兒,估計着他回到了宿舍,才慢慢往家裏踱步。
第二天沈時到了辦公室,發現盛懷夏很早就站在那裏。盛懷夏擡頭看到沈時,耳廓瞬間就紅了。沈時注意到他的害羞,更覺盛懷夏可愛,就走到他身邊,問他吃飯沒有。
盛懷夏點點頭,又伸手拽住了沈時袖子的一角,小聲問:“沈老師,我們算是…在一起嗎?”
沈時看着講完都沒敢擡頭看他的小朋友,伸出手輕輕擡起盛懷夏的下巴,讓他和自己對視,認真問他,“老師想,可以嗎?”
盛懷夏扭扭捏捏地嗯了一聲,又想起什麽,抓着沈時繼續問:“那我可以繼續叫你沈老師嗎?”
“當然可以,”沈時摸了摸盛懷夏微微翹起的一撮頭發,“你想叫什麽都可以。”講完後,沈時輕輕拉住了盛懷夏的手,沒有十指相扣,但還是抓住了。
過了會上班的醫生護士漸漸來了,沈時就和盛懷夏拉開了些距離,一天的工作也要開始了。
有些突然,也很意外,沈時沒想到這麽快就和盛懷夏在一起了,偶爾想起來,他總會反思自己這算不算是拐騙小朋友,還是那種乖乖的,比他小11歲的小朋友。沈時沒有豐富的感情經歷,連知己好友都匮乏,沒對什麽人動過心,他波瀾不驚又自律嚴格。
沈時出生在湖南的一個小縣城,母親自他出生後不久就去世了,父親工作很忙,他幾乎算是吃鄰居百家飯長大的。好在縣城很小,鄰裏街坊幾輩都住在這裏,彼此間還算熟悉。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帶着他一家家地認人,他小時候很乖也很倔,跟在父親後面怯生生地叫人,但也不肯輕易讓別人抱。沈時小時候話便很少,父親去工作後他不哭也不鬧,安安靜靜等着。父親拜托鄰居給沈時送飯,沈時也乖乖說謝謝,吃完飯依舊習慣性等待。後來沈時上了學,也不會再幹巴巴坐着等父親回來,他寫完作業,就把時間消磨在一本本書裏,或者有時候寫寫畫畫。
有時候自己呆到睡覺的時間,父親還沒回來,沈時也不會打電話催促或是抱怨,他永遠很平靜地接受,睡時永遠記得給父親留一盞燈,父親回來時看到,就知道沈時在等他。
後來沈時上了大學,父親工作也沒有輕松一些,沈時放假時回家,依然每晚在父親未歸家之時為他留一盞燈,可是還是有一天,父親好像忘記了有盞燈和沈時在等他,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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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和小時候一樣,遇見無能為力的事情還是不哭不鬧,至少在外人看起來他依然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他人生中擁有親人的時間裏,其實大多數還是一個人,在他心裏,父親和那盞留給晚歸的唯一親人的燈一起離開,燈滅了,沈時就再也沒有牽挂。
沈時剩下的讀書時光裏,即使假期也沒有回去,他選擇自己去旅游,每個假期都在不同的城市,看看風景,不說話也能與周邊景色交談。
後來沈時博士畢業,自己留在了念書的城市,賣掉了縣城的房子,換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商品房。畢業很多年了,沈時再沒有回去過,可能是某種程度上的害怕和不願面對,沈時連悲傷的機會都不想給自己。他每年都會郵一筆不多也不少的錢給當年照顧自己的鄰居,平郵,用這種簡單的儀式感,郵寄一些真誠的心意和感謝。
沈時覺得自己從未曾有過歸屬感,他在城市最繁忙的醫院工作,可他從頭到腳都是孤寂。他更加習慣沉默,盛懷夏以為他和患者的交流是一針見血,其實也只是多年習慣三緘其口,開口即是必要。沈時是木讷的,可是沈時也很通透。
沈時沒想象過自己和別人建立親密關系的樣子,可是盛懷夏莽撞地出現在他生命裏,沒那麽有分寸地攪亂了沈時的波瀾不驚。沈時多年之後回想此時的心悸,就能更客觀的發現,不怪盛懷夏橫沖直撞,也不怪沈時自己亂了方寸,其實只要盛懷夏出現在那裏,沈時就會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