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個銀發的男人
夜色寂寥,帶着秋風的肅殺。
大團大團的黑雲像是被打翻的墨汁,将深藍色的天空徹底掩蓋,只餘留壓抑的黑色。
一個少年身手敏捷地從灌木叢下溜了過去,躲到最深處的角落蜷成一團,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心髒還在狂跳不停。他屏住呼吸,緊張的放慢動作,從灌木叢的縫隙中偷偷看向外面。
“那個小鬼呢?跑掉了嗎!”
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拿着槍大模大樣地從門口走出來,其中一個身材魁梧,說話粗聲粗氣的男人皺起眉頭,招手吩咐其他幾個人。
“快,搜查一下庭院,不能讓他溜了。”
“放心吧,他還能跑到哪,整個別墅都被包圍了,你就放松一點吧!”
另一個幹瘦的男子露出散漫的笑意,把槍收了起來,從口袋掏出一個銀色的打火機。
“咔嚓”一聲,藍色的火焰照亮了他叨着雪茄的臉。男人深吸了兩口,袅袅的煙霧在半空中慢慢消散。
先前的男人不滿地瞟了他一眼,對于他的動作沒有說什麽,只是低低說了一句:“不要太大意了。”
“夥計,你總是這麽警惕啊。”男子說笑着往四面看了看,抽的剩了小半截的雪茄扔在地上,很快就被亮锃锃的黑皮鞋碾滅。
“好吧,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們就快點結束任務。趁着天還沒有黑的太晚,還可以去上次那個酒吧喝幾杯。”
話雖如此,身為黑手黨能夠活到現在,自然經歷了不少生死交關的危險時刻,沒有人願意為了一時的大意丢了性命。
尤其是像他們這些掙紮在生死線上的底層人員,一點疏忽都能送他們去見上帝。
他重新掏出腰間別着的槍,上膛之後,手指扣着扳機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其他幾個人見狀也紛紛散開,有序地搜查整個庭院。
那個身材幹瘦的男人歪打正着,恰好順着灌木叢的一側仔細搜查。他弓着身,腳步輕緩,謹慎到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眼看着他越走越近,少年自知逃不過去,咬牙拿起放在地上的槍,從縫隙中瞄準了男人的胸口。他的臉色因為緊張而發白,海藍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的動作,手微微有些發抖,引得槍口不停顫動。
十米——五米——
“汪!”
一條體格龐大的哈士奇突然從門口狂奔而出,它的皮毛油亮光滑,奔跑時的姿态迅猛矯捷,明顯是被照料的很好。
哈士奇的出現吓了他們一跳,幾乎一瞬間所有人都把槍指向了它,然後才發現居然是虛驚一場。
男子嘲笑着聳肩,放下了槍。“什麽啊,一條蠢狗而已……”
“別動。”
在他們分神的時候,少年就以極快的速度敏捷地翻過灌木叢,舉着槍抵到他的後背,冷冷地警告。
“你最好現在就把槍扔掉,否則我也不知道會不會走火。”
“托列夫!”
現場驚生變故,其他人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少年,卻迫于同伴的安全不能出手,只能憤憤地瞪着他。
“……好。”
托列夫自認倒黴,放開手任由槍滾落到地上。
那條哈士奇發現了主人,絲毫沒有意識到緊張的氛圍,歡脫地甩着舌頭跑了過來,繞着托列夫來回亂蹭,像是要和他一起玩耍。
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接着滿頭黑線。
“安德烈!坐下!”
少年微囧,知道它二貨的尿性,只好命令它不動。
哈士奇發出失望的嗚咽,耷拉着尾巴悻悻地趴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看着這些奇怪的人類。
托列夫突然嗤嗤笑出聲,感受到少年的槍重重抵了他一下,無奈地擺手,像是絲毫都不在意。
“用槍的手法這麽生硬,他們果然将你保護的太好。”
“你最好不要多話!告訴我,父親他們都在哪裏?!”
“他們啊……”
托列夫勾起一抹嘲弄般的笑意,“都去上帝那報道了。”
“你說什麽!”
少年聞言如遭雷劈,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只是一秒鐘晃神的功夫就被托列夫用後肘狠狠一擊。
他的臉被這猛擊打得偏向一邊,沒有握緊的槍也被搶走。少年趔趄了一下,頭發就被強勢地拽到後面,托列夫大笑着把槍抵到他的下颌。
“槍可不是這麽玩的!”
“混蛋!”
頭皮被拽的生疼,他掙紮了幾下沒有脫身,眸子燃起憤怒的火焰。“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
“啧啧,小獅子生氣了。”
幾個黑手黨聚集到一起,發出哄堂大笑,戲谑地圍觀着同伴的逗弄。
“你知道你的父親怎麽死的嗎?一槍射穿他的腦門啊,腦漿四濺的場景一定沒有見過吧!不是平時很傲慢嗎?什麽高手,最終還不是被一顆普普通通的子彈給打死了!還有你的母親,臨死前還在乞求我們放過你,真是一個愚蠢的女人!不過的确是個大美女,怪不得連個情婦都沒有……”
“你閉嘴!閉嘴啊!”
少年崩潰地大吼,像是瘋了一樣不要命地撲向托列夫,手一揮就在他的臉上上留下了幾道血痕。
“啊!”托列夫發出一聲痛呼,猙獰着臉掐住少年纖細的脖頸,直接将他提到半空,惡狠狠地看着他由于窒息而胡亂撲騰,白皙的臉頰變得紅紫。
“你這是在找死!”
“夠了!”
先前的男子接了個電話,表情凝重的快步跑過來。“boss那邊情況有些不對勁,趕緊解決他,我們即刻返回總部!”
智商捉急的哈士奇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主人在遭受生命威脅,沖上前去想要救援,卻被一腳踢飛,滾到遠處沒有了生氣。
安德烈……
視線變得越發模糊,少年掙紮的動作開始變弱,眼睛也疲乏的想要合上。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溫柔的面孔,同是海藍色的眼睛有着不易察覺的哀傷。
“克裏,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卷翹濃密的睫毛輕微顫動,幾滴淚水緩緩從眼角順着白皙的臉頰滑落。
抱歉。
母親,我可能……
“啊!”
耳旁傳來幾聲慘叫,脖頸上的束縛一松,他瞬間就狼狽地滾落到地上,一連咳嗽好幾聲後才緩過勁來,捂着脖子上的淤青艱難擡頭。
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院落裏的幾個黑手黨已被一劍斃命,只餘留兩個看似頭目的家夥。他們驚駭地往後退了幾步,将槍對準了前方。
“你是誰!”
突然出現的男子沒有回答,他挺直着脊背,伫立在夜色中,耀眼的銀色長發發紛飛。他的五官輪廓很深,可以看到挺直的鼻梁和緊抿的淡色薄唇,極淺的灰色眼瞳冷冷地盯着他們。半響,低啞的嗓音響起。
“最後兩個。”
話音剛落,只見一道刺眼的劍芒沖天而起,兩人的身體僵了一下,重重倒在地上,血泊很快在草地上蔓延。
黑暗下的男人踏着屍體慢步走來,倨傲地俯視着他,血液順着鋒利的劍尖往下滴。吃驚的是,另一只袖子卻空蕩蕩的,只有猙獰的鐵鈎露了出來。
他一時看呆了。
“小鬼,你叫什麽?”
冰冷的目光仿若實質,狠狠刺在少年的身上,他不由打了個寒顫。但還是掙紮着站起來,仰着頭堅定地道:“克裏斯。克裏斯?德爾?伯納羅蒂。”
“果然是他的兒子。”
夜色正濃,只是起風了。
銀色的長發在風的吹拂下越發肆意翻飛,寬大的黑色制服的衣角也獵獵作響,他頓了頓,淡淡地出聲。
“跟着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