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7
耿非帶着南宴,一時間又不知道去哪裏。
随身空間雖說不受系統影響,但在系統解裂之後,空間也遭受了重創。原先由系統提供的一切,包括卧床,洗浴室,還有食物,這一切都随着系統的崩潰而土崩瓦解。如今的空間,已經剩下一片灰白,內無一物。
南宴伏在耿非背上,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耿非想了想,最後終于在機車控制屏幕上劃出了一個地址,按下了确定鍵。
因為速度太快而引起的氣流撲打到他臉上,耿非眯着眼睛,一手按在南宴的手上,一手把握着車頭。
彌撒星際統領着三萬多顆星球,此刻已經然是一片火海。耿非加快了速度,朝着那篇火海中央沖去。
彌撒星際的主導星球叫做反彌星,位于星際中央,是星際裏直徑最大的星球之一。反彌星上蓋有彌撒之主的宮殿,巨石天辟,氣勢恢弘。但這其中,最為氣派的仍要數一柱擎天的彌撒塔。
彌撒塔是彌撒星際的核心,在熊熊烈火中仍舊傲然屹立。
火光越來越近,甚至已經有火苗掃到了耿非臉上。他打開了簡易防護罩,從火海中開出一條道來。
在沒有任何系統的加持下,防護罩頂多只能堅持兩分鐘,而且這烈火實在勢不可擋,耿非保守估計了一下,這防護罩只能保護他們一分鐘三十八秒。也就是說,他們要在一分鐘三十八秒內進入彌撒塔。
南宴的氣息已經越來越虛弱。他原本就是木系的技能,遇火則弱,這是自然規律。耿非力感消失,技能完全難以閃現,不然就憑他土系技能,要滅火雖不至于太過簡單,但也不會太艱難。
更何況,土能養木。
耿非回頭看了趴在他背上的南宴一眼,又加快了速度,按着南宴的手也漸漸加重了力道,似乎這樣就能使他的生命體征延緩流失一樣。
彌撒塔近在眼前,耿非憑空抛出破光短匕,正中彌撒塔的鎖芯。
門徐徐而開。
刺眼的光芒使得耿非眯起雙眼,前進的速度卻絲毫不減——防護罩已經越來越薄弱,他一定要載防護罩破裂之前把南宴帶到裏面去。
耿非抿了抿唇,繃緊了下颚線,在防護罩破裂的同時旋身抱起了南宴,後腿蹬開機車的同時也獲得了助力,兩個人同時跌進了門縫裏。
匕首還插在鎖孔裏,門沒有關上。而門外的火苗吐着火舌,朝門裏一伸一納。
耿非眉頭緊鎖,放下南宴之後,又以極快的速度跑去拔匕首。正當此時,門外一抹刺眼的光芒降落在他身上。
是犁蓋的軍隊!
耿非心裏沉重了幾分,拔了匕首傾盡全力往回跑。
門徐徐關上。
激光彈也劃破火焰的覆蓋,破空而來。
耿非原想閃身避開,但眼光觸及了眼前的南宴。
“嘭——”的一聲,一枚激光彈擠進即将完全閉合的門內,在耿非的後心炸成紫色的流光。
“嘭——”又是一聲,門已經閉得嚴絲合縫。
耿非擡起眼皮,看着不遠處那個仍舊睡得安詳的人,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真好,我們安全了。”暈厥過去之前,耿非是這麽想的。
恒星兜兜轉轉,行星來來回回,時間一不小心就是幾百年。
犁蓋最後還是吞并了揭芒成為了星際霸主,貫徹了勝王敗寇的理念。卻唯獨攻不破一個地方——彌撒塔。
彌撒塔不愧為彌撒星際鼎盛時的得意之作。幾番炮轟雷擊下來,仍舊巋然不動。犁蓋之主為了攻破彌撒塔,已經大怒了不下五次,每次都有人因此喪命。
此番又是一次震怒。
犁蓋之主滿臉橫肉,坐在王座上,一股殺伐之氣威震一殿的将軍。
窮兵黩武。封擎想。臉上卻不得不壓下不屑的表情,垂首默默站在将士的最末端。
“封擎!”犁蓋之主威嚴的聲音傳入耳際。
封擎出列,一身輕甲敲擊出悶響。他單膝跪地,十分恭敬地拜見:“我主!”
犁蓋之主稍舒了舒身子骨,“這次就由你去吧!”語氣随意得像是在說今天的星雲又朝哪處偏移一樣。
封擎等了這一刻許久,當即毫不猶豫地應聲:“封擎領命!”
他走出大殿的時候,迎面吹來一股涼風。他不由得一個激靈,縮了縮脖子,眼神卻看着遠處高高聳立的彌撒塔,一雙眸子終于閃過一絲解脫。
封擎想,機會終于來了。
兩百年前,犁蓋終于檢測出彌撒塔門口的機甲殘骸就是隸屬揭芒的坐騎,自此百分之百地肯定了揭芒遺子在彌撒塔內的推測。
犁蓋繼主米勒三百年前被他捅了兩刀,性命垂危,甚至喪失了操縱技能的能力。犁蓋之主子嗣繁多,自然不在乎他這一個兒子。米勒深知他父親的脾氣,自盡之前只有一個意願——殺了南宴。
懦夫往往選擇逃避和放棄。犁蓋之主心內憤怒無比,自家兒子不争氣,他卻将怒氣轉嫁到了南宴身上。心想着,這個揭芒遺子成為了他的污點,原本應該死在戰場上的污點,原本應該被我兒玩弄于鼓掌的污點。憑什麽他揭芒連生出來的兒子都比我強?
于是犁蓋之主美名其曰竭盡全力也要完成他兒子的意願,甚至不惜以死處置當初随他出生入死的幾位将軍,其實不過只是為了滿足他無處安放的野心。
彌撒塔內。
南宴挑了挑眉,對着趴在地上養傷的耿非吹了一記口哨,神态倨傲,“星際三寶,耿非,破光,彌撒塔?”
耿非知道他在挖苦自己,撩起眼皮掃了一眼周邊空蕩蕩的環境,輕描淡寫地說道:“對不起,讓你失望了啊!”
說着就撐着手肘要坐起來。
南宴見狀,一把扔了手裏的稭稈,伸手過來扶他,嘴裏還是忍不住挖苦道:“你們彌撒什麽時候窮到這種地步了?”整座彌撒塔內竟然一點武力裝備也沒有。
耿非斜了他一眼,終于坐了起來。他曲起一條腿,把手肘靠了上去:“彌撒星際在被攻破之前,外圍有八層保護層,過濾了大部分色光,你以為在這期間,彌撒人是以什麽為生的?”
南宴嘁了一聲,沒再說話。
耿非卻皺起了眉頭,看着剛才被南宴扔掉的那截稭稈,又掃了一眼空落落的角落,聲音很是沉重:“我們的期限到了。”
南宴順着他的視線瞧了一眼,重又拿起那截稭稈,百無聊賴地折着,“你昨晚才醒,想太多不好。”
語氣雖然有嘲諷的成分,耿非卻聽出了裏面的關心意味。他翹起唇角,目光熠熠地看向南宴:“準備好了嗎?”
南宴剛想說些什麽,一擡頭,視線卻撞進了耿非的眸子裏。耿非的眸色很黑,他生氣的時候,一雙眸子會深不見底;他笑起來的時候,兩只眼裏都灑滿了細碎的星光。南宴突然想起剛找到耿非的時候,那時候的耿非和現在的完全不一樣,總是喜歡吐槽,對待感情總是很直白,透過一雙眼睛就能看出他的內心。
南宴回過神來,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為什麽會想起那麽久遠的事情,嘴上卻仍舊譏诮地說了一句:“你不覺得你應該先問問你自己嗎?”
“你幫我看看,”耿非忽略他語氣裏慣有的流裏流氣,轉身背對着他,“還有淤青嗎?”
“沒有淤青不代表沒有內傷,”南宴突然嚴肅地說了一句,仔細檢查了耿非的後背,“你現在的情況完全不适合突破星雲。”
耿非笑了起來:“不是有你嗎?”
南宴突然就沒有聲音了。
過了很久,他又重新開了口,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大非,你有沒有埋怨過我?”
耿非一愣,伸直了腿,眼光不知道着落在什麽地方。他淡淡道:“一個人的力量到底有多大,我不知道。但是我們兩個人的力量有多大我還是清楚的。重建星際不算是夢,在此之前,”耿非頓了頓,“我們要進行一場旅行。”
南宴還想再說些什麽,彌撒塔的警報系統就又響起。
他“噌”地站起身來,“又來了!”眉宇之間不無憂色。
耿非擡頭看清了他的表情,伸手握住了他的,“這是一次機會。”耿非摩挲着他的指節,視線停落在他明顯的下颚線上,“別怕。”
“……”南宴回頭輕笑,“我怕什麽?”
耿非笑而不語。
“按照原計劃?”
“對的,如果沒辦法控制了就即時回來。如果要切斷飛行器和主系統之間的聯系,照我說的就好,”耿非看着南宴不耐煩的表情,還是又問了一句:“還記得我教你的嗎?”
“記得。”
耿非艱難地站起身來,抱歉地笑笑,“我這樣子,就只能靠你了。”
這句話仿佛戳到了南宴的痛處,他轉回頭來,語氣有些逼人,“難道我靠不住嗎?”卻又忽然想到什麽似的,“也是,我這樣的人,除了等你來救,除了讓你擋流彈,什麽都靠不住!”
“南宴!”耿非也提高了音量。他沉沉地看着南宴,一字一句極盡堅定:“困難是在讓你成長!自暴自棄就永遠只能把這種困難延續!”
南宴的音量又拔高了一層,脖子上的青筋彰顯着他此刻的急怒,“不然你要我怎麽辦?”他戳着自己的胸口,“我力感沒消失,但我還是這麽弱雞,你難道一點都不會笑話我嗎!”
在這三百年裏,這樣的争吵幾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耿非揉了揉眉心,“南宴,你知道我最喜歡你的是什麽嗎?”
南宴陡然沉默。但起伏的胸口仍舊昭示着他怒氣未平。
耿非看着他的眼睛,認真說道,“我最喜歡的,是你無論什麽時候都按照你的方式生存,不會因為別人改變你的軌跡。”
“你不是別人。”南宴沒好聲氣,“我不想讓你冒哪怕任何一點危險。只要我前面失敗,你就會跟着我遭殃。”
耿非聽言,嘴角浮現了一抹溫柔的笑容,他走上前把南宴攬進懷裏,“怎麽跟孩子一樣。”
南宴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在這一刻,他突然又開始懊悔剛才的行為。
都說每一次發脾氣,傷害的都是最親近的人。他張了張手,想回抱耿非,卻顧及他背上的傷,手放到了他的臀部。
耿非全身一凜,臀部線條瞬間明顯了起來。
彌撒塔的警報仍舊在不斷地嚎叫,南宴退開耿非的懷抱,臉上看着完全沒有悔改的态度,但耿非知道,他已經有所平複了。
對于他這樣的安撫能有多少效果,耿非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現在的南宴正在成長,正在慢慢成長成一個獨特的南宴,一個真正有所擔當的南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