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都跟他

魔族多半是将璟妤的半魂用特殊陣法拖出,與那避方劍靈融為一體,二人分別化為兩個性格迥異的身形。人有三魂七魄,故而融合又分離的兩個人擁有着不同的性格而後漸漸發展成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不過,若是那避方劍靈遭滅,那璟妤……恐也難以逃脫。

“關于慕延。”蒼餘眼角瞥了瞥眼床上臉朝上平躺着的男人,在心裏苦嘆一口氣。慕華見其為難,哪裏還敢要求再多?正當他欲開口說不,蒼餘知其所想,無礙地擺擺手。

“慕延今年也才二十七八,再往後過十幾二十年,那時候的修為啊……別說你了,連他自己都會發覺異常。遲早的,這事瞞不住。”蒼餘這麽給他解釋道。

自己好像湖口問了個很不得了的問題……聞言的慕華只能艱難地點點頭。

該從哪裏開始說起呢?糾雜分錯的片段散落在腦海中各個角落。

那就按照時間順序說起吧。

慕延是……那一年我随前掌門受邀于璃國大祭司而前去璃國一古城池應約。璃國歷史悠久,那裏盛産青竹與參天古木,風土人情非常濃厚。當時我們暫居在城主府中,他們對待我們十分熱情,大家的關系都很不錯。

有一天,掌門同那葉姓城主一道去麓山大祭司府上了,我與兩位師弟出門閑逛,經過下人屋時偶然間聽到了他們在讨論說:城主府開外三裏處的一只渠井口旁被閑棄了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孩,那孩子啊,連眼睛都沒睜開就被抛棄了,現下正嘤嘤啼哭着,真真是可憐。

“那就是大師兄?”

“嗯。”

後來我和師弟們就把他帶回來了。當時他的氣息很古怪,鋒利的劍氣與黑色煞氣渾然結合,交替在他面上出現。師弟們想要快去禀報掌門,我讓他們緩緩。不過就過了一個晚上,那孩子就如常人一樣了。

“那是誰将他放在那裏的呢?”

“沒有頭緒。不過慕華啊,那口渠井,絕對不同尋常。不過當時沒來得及深究就和掌門一道回去了。後來忙于修煉與公務,慕延也健健康康,我也就将此事慢慢埋入了塵土。”蒼餘這時候的臉色略顯蒼老。

回憶催人老。

後來,掌門賜了他名,親自收他做關門弟子。

之後,慕延反反複複的。不過前掌門當時已經無心教任了,很顯然,如果有心掌教,必然會發覺并且允以處置,掌門師兄卻只是選擇了忽略。

過了三年掌門退位把位子讓給了我,我便收了他做大弟子。本意願其實是想着将他收在自己身邊日夜教導,如此就算他身體上出了什麽毛病問題我也能及時解決。不過,慕延當真是慧根清奇,劍術法術這方面,他的悟性與機緣也是很足的。

他無論是劍術還是行事,這些年裏都是無往不利啊……

蒼餘和慕華說了很多慕延的事情,從小到大,瑣瑣碎碎。十一年前的大戰現在提起來還是有些讓人心悸,蒼餘還說到了當時那個黑洞裏冒出來殺了璟妤的人影。

他說:“那個人,在某一剎那間,和慕延幼時的氣息很像。”

“而且啊,”蒼餘緊接着說,“之前不是說璟妤身上有煞氣嗎?你想啊,慕延這才幾歲啊,連那麽點滴的煞氣都能觀察到,他靠的其實不是自身修為,而是本能啊……”

慕華眼皮一跳。

本能?!

“什,什麽……意思?”慕延終于睜開了眼。他裝死不下去了。

蒼餘早知如此,面色淡定。反觀慕華,那表情簡直就像是背後說人壞話被當事人抓個正着的窘迫感……

他偷偷瞧了師父一眼,把頭轉正後更加汗顏了……

慕華讨好般笑着扶着慕延讓他坐起,給他背後支了只長枕頭讓他靠着,坐在床頭變戲法般摸出一只色澤亮麗的橙子自顧剝了起來。

手剝橙子總是會濺出許多酸酸氣味的汁水來。一時間,整個半通風的屋子裏蔓延開來滿滿的新鮮橙子味。

慕延嘆了口氣,瞪他:“怎麽做事比秦依然還沒腦子?剝的汁全落在被子上了。”

慕華更囧,快速跑到窗戶邊,腦袋與雙手伸在了窗戶外頭,對着滿目的綠色繼續剝……

蒼餘接替了慕華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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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師父,你适才說了那麽多,弟子全部都有聽到。您的意思無非就是,我的身世同璟妤,大抵……有,異曲同工之妙?”說到最後,慕延口中苦澀。

他從小到大,也不是從未思索與詢問過有關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不過一來,他自小接觸的說法便是清心寡欲方能成就正道、修煉大成;二來,有關他身世之謎,果真也是毫無循跡可言。

疑慮四起的時候,曾經弱小的慕延常常這麽安慰自己:也許,他就是璃國一位失足或者無法養育他的母親所棄;也許,他是被人販子偷偷從溫暖的家裏偷出來後來也不知什麽原因被抛棄在井口旁……很多很多借口與原因,他試圖拿每一個猜測作為最後的結論,因為他實在是不想拿自己與妖族魔族作比。

慕延年幼時就喜愛看神仙鬼怪一類的書籍,他在某本上古古書中看過:璃國有個通往異界的通道,雖然裏頭支路主幹紛繁錯雜,妖魔鬼怪衆多,能一路闖到底成功抵達異界的少之又少,但每年還是有許許多多的修仙之人與崇尚成魔的妖族向往。

冒險,又充滿奇遇。

那個地方,被稱為神魔之井。而神魔之井,神魔之井,它真的是在一口井裏的啊!

并且,那璃國,在幾千年前的上古,是魔族入侵人界的始源地。往後幾千年,每一次三界大戰,也都是如此。這些倒是有跡可循的,也是派中長老都認同的一個說法。

“那口渠井,的确非同尋常。”言及于此,蒼餘只能這麽告訴他。

慕華剛剝好一只光滑酸甜的鮮橙,蒼餘就讓他一道出去,給慕延一個清靜。

慕華當時站在窗口,雖然慕延沒怎麽朝他那邊瞧,但敏感的他還是如坐針氈的。這事搞不好,大師兄可能會意志消沉甚至走火入魔也說不個準啊說不個準……再然後,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啊有木有……

慕華像只巨型犬般跟在蒼餘身後逃也似的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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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華自然是去找秦依然請罪去了。

小姑娘這個時間剛吃好午飯,午後的天熱熱的,她套了身青蜀門的弟子服,搬了只搖椅翹着腳丫子坐在前院曬太陽。

慕華一反常态對這小師妹低頭哈腰的,就差給捏肩敲腿了,秦依然倒還真被唬得一板一眼的,憂着心問他:“師兄,什麽事啊這麽嚴重?!”

慕華先是讓秦依然象征性地發了個小毒誓說不能對外說,秦依然自然是答應啦。接着又婆婆媽媽要開口不開的,一直到小姑娘興趣全失才顫顫巍巍地開了口:“我我我真說了啊!完了你真得給我想想辦法!”

慕華全盤托出,相交于他的緊張與躊躇,秦依然表現出來的卻相對穩定得多。

“說完了?”

“額,說完了。”

秦依然毫不猶豫地鄙視他:“慕華師兄,掌門對你全盤拖出,你卻這麽随随便便地對他人告密,吃飯時用的碗那麽大嘴巴也大,真是可恥!”

我、就、知、道、是、這、樣!

慕華淚流滿面。

他尴尬地搓着手:“秦師侄啊,我這也不是怕大師兄多想,所以才來找你商量麽?”

秦依然繼續鄙視他,反問道:“說都說了這如何能不多想?師叔你這不是強人所難?”

慕華正式宣告詞窮,大狼狗般蹲在旁邊默不作聲。

秦依然本意不是為難他,組織了下詞句便開口道:“掌門能容納禹文睿的存在,其實是為慕延的事情做鋪墊。其實關于師叔的身世,禹文睿對我有說漏嘴過。不過他往日也只是猜測,該是中了六七分。師叔你也知道,這種事情光靠猜測推理根本一點用都沒有,只有深入地查,才會有出頭天。”

秦依然難得一本正經地回答提議,只會搗蛋的小師妹終于也是開了竅腦袋精明了麽!慕華蹲在一旁簡直欣喜得老淚縱橫。

慕華一陣點頭後賠笑,指指後頭的幾間房屋道:“那師侄,你幫我去勸勸師兄?他現在心情一定差極了!”

“沒有用的,”勸說,理解,安慰什麽的,事情沒有發生在你身上,你根本就不能感同身受,所以,說什麽都無濟于事。秦依然風輕雲淡,但難得的表情凝重,她小手慢慢握拳合攏,她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如此堅定的目光,慕華看得心中跟着一怔。

他聽見她,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他要去哪,他要查什麽,他接不接受,以至于以後他是繼續如現在般生活還是幹脆隐世而居,我都跟他。”

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裕,無論是生老病死還是頤養天年,無論他是妖是魔是鬼是人,我都跟他。

秦依然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盯着牆角邊的一朵野生小黃花,一眨也沒眨。如此認真執着的樣子,饒是她只是穿着青蜀門最普通弟子的衣裳,還是美極了。

慕延倚着轉角口的楠木圓柱,遠遠瞧着那四分之三的面孔,這麽想到。

禹文睿說過……我也不算常人。我的身上有那上古魔族聖女青璃的血脈,雖然輕微,但有就算有了,不容小觑。

慕延的身世雖然迷離,是人是魔是妖,總算也有了查清事情的方向。

可我呢?

這些是秦依然深埋在心底,沒有說出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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