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走吧

慕華心儀的對象是妙法長老手底下的三師妹,清新脫俗,宜室宜家。掌門已默許二人,與他約好這次青蜀門事情一結束回去,就給他個長老位子。泡妞也得講點資格、底氣足足是不是?

他曾經這麽問過慕延:這整個昆侖山那麽大,女弟子那麽多,為何偏偏是秦師侄?

他的意思是,秦依然長得的确還行,但性格不行,太小家子氣。

慕延毫不避諱地答:因為只有她不會離開我。

說實在的起來,慕華當時其實是像在聽段子笑話那樣一笑而過的。秦依然是個最善變不過的姑娘,早上說要吃雞晚上又說要吃蛋,雖然的确是服帖你,你怎麽知道過個幾年後翅膀硬了不飛到別處去?更何況她身邊還有個神出鬼沒的禹文睿……

不過這一次,倒真是讓他大跌眼鏡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慕延扶着房屋外走道裏的回欄看着他們那邊,也不知他聞見剛才那番話了沒有。秦依然很快就跑了過去,适才一板一眼的正經面孔立刻換上了笑容可掬,她甜甜蜜蜜地攙着慕延往屋裏走。

“和慕華說什麽呢?”

“說明天的天氣也這麽好。”

……

此時此刻,一言堂裏,蒼餘與長老們應青蜀門的邀,對方帶着幾位位高權重的長老對滄苒派正式給滄苒道謝。

“蓮魅與夢魔眼下幾無藏身之處,防魔塔會一直開啓直到抓到他們為止。請蒼餘前輩放心。”看清了自身軟硬實力的玄青子終于自認後生,派裏原本幾個不願服軟的老古董這次也終于是低下了眉。

蒼餘牙白口清,自是來者不拒。

雙方難能心平氣和,毫無負情緒地閑聊了半晌,話題由一開始的給青蜀門往後建設發展提提要求竟一路偏到了你們慕延慕小兄弟可有了婚配?那、那要是慕延小兄弟不行的話,慕華師侄也可以呀!

對方有心一問,蒼餘面上是謙恭着婉拒的,心裏還是有些芥蒂的。俗話說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夫就算真把一手培養起來的大弟子丢給秦依然禍害,也不樂意替他派做嫁裳。

想當初清瓊派看中了慕延的天賦想要去給他深造機會,他恐怕慕延的出身身世會有些不不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就抖着心思拒絕了,幸好人家大門大派也放得開。對內是這麽解釋,但誰又能說他那時候真是毫無私心的呢。

見到對方臉上濃得化不開的愁意,蒼餘只得真摯地解釋說:“慕華同我派一女弟子交好,此行回去老夫正打算讓他們共結連理。至于慕延這小子,他是我派掌門的不二人選,玄青子掌門所說,倒還真的不是老夫不成人之美呀。非不願也,實不能也。”

還能撥弄什麽算盤?玄青子自然是默了。後頭幾個老者聞見他說的倒是松了口氣。夫唱婦随,慕延這個年紀就有了這般本領,萬一他要真的和青蜀門結了親家,倒時候到底是誰吞了誰還說不出個一定呢!

這次的感謝只是小的,慕延的傷勢不容跋涉,于是整個青蜀門又包了滄苒派整三代弟子整整十天的飯……慕延可真是舍小我為大我的典範呀,一人養傷全派跟着吃香。

滄苒派走的那天,舉派歡送。玄青子雖然無甚多說,但從他那袖管口裏時不時地緊一緊的手掌可以看出他內心的強烈掙紮。

這次請他們來援助,雖說如若不請便很有可能兩敗俱傷,甚至舉派覆滅。可、可是……這麽幾百個人來來回回他真覺得連門派都被踏扁了許多好嗎!十天,他們吃了門派整一個季度的口糧!你們不是以求仙問道為己任嗎,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五谷雜糧的正派道人嗎!

我插!我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嗎!這得是多少株藥材的量啊……淚流滿面。

滄苒大半個門派雄赳赳氣昂昂地下山,掌門特殊優待,大部隊實行散養制度,一路走走停停,這次回程倒是左顧右盼地浪費了好些時日。

時隔大半月,滄苒派中終于回複了往日的活力。本來跟着慕延的慕華一到山門遞了腰牌趕着投胎似的飛也向西南方飛奔。

慕延說,他那是急着去見妙法長老的。

秦依然拉着慕延說:“我想去看看師父。”

慕延因為有師命在身,沒有陪同,讓她晚上在妙法長老那兒等好了,他也想去給岩古道長磕個頭。

秦依然紅着臉跑開了。

慕延去到蒼餘那兒,卻被守門的童子攔了下來。

“弟子參見大師兄。大師兄,掌門正在和幾位長老共議大事,特別吩咐過任何人都不準入內,大師兄還是晚些再來吧。”

慕延略一遲疑,還是半帶微笑道:“好的,小師侄辛苦了。”

一點寒芒先至,随後劍出如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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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依然走到一半恍然聽見從飯堂下來,路過的小童子們口中偶有呢喃着“璟妤師姐”的字眼,她心中忽的一抽。

再不做他想,她調轉了方向往璟妤閨房跑。

在這個地方見到對方,二人心裏都很驚訝。

慕延有些顧忌,但心裏急,眼光閃爍着說:“師父在和長老讨論要事,我不方便插嘴進去。”

秦依然其實早就已經不怎麽在意了,他這麽一說,反倒顯得他們二人生疏起來,氣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她率先走過去,推開門,迎面撲來一室風塵。

秦依然的心裏剎那間空落落的。

她回過頭看他:“師叔,師父他們在說的,會不會就是璟妤師姐的事情?”

慕延盡管隐忍,但臉色也算不得好,“我猜……□□不離十。”

屋裏的桌子椅子梳妝臺上的東西一如既往的整潔,此刻稍稍染了灰塵但也只是幾日沒碰的樣子。

故人猶在,故人已逝……故人,歸期是何年?

“師父對我說過,璟妤與蓮魅的生命是一起的。她生,她便殘喘;她死,她也解脫。雖說活着就能看到希望,但是也有句話說,死了也算一種救贖。”

生生死死,木已成舟。

秦依然同璟妤不過泛泛之交,至多再深那麽一點點。當日得知師父去世,她對外不聞不問但關上門來卻是心如刀絞。那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個離她而去的人,并且是她的親人。

如此說來,璟妤可以說是第二個?方桌上被擺在正中央十分整齊的茶具,忘了關上的梳妝盒最底下那一層,入幕處的珊瑚軟羽左邊有吊鈎挂起,右邊默然垂下……這個屋子,本來是那麽生動。這屋裏的一切,都壓得秦依然心頭悶悶的。

二人都沒有說話。慕延站在尚且半掩的木窗前從裏向外望,那一株她精心修剪的小海棠,在他出發之日尚且開得正旺,今日再見,已經快要枯萎了。

人生在世,抓不住的東西何止一株小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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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延來到烜容殿時候,殿中燭火通明,蒼餘只身站在偌大殿中,輕微伛偻的後背瞧得慕延鼻尖一酸。

蒼餘轉過,掃視了他上下,他問:“去過璟妤那兒了?”

“是的。”

“璟妤……已經沒了。”

慕延呼吸一滞。

蒼餘仿佛是塊沒血沒肉的木頭,板着臉朝他複述之前同幾位長老說過的話:“就是在我們回門的第三日晚,青蜀門發來口信說妖魔抓到了,被攝進了五靈輪裏,魂飛魄散。當晚,我就接到派中長老傳來的偃甲鳥,璟妤,也沒了。”

蒼餘小心地看着慕延的臉色,頓了半晌。确保他并未像十一年前那麽糟糕,也就多說了幾句勸。

“其實這個結果我們都是有預料的,這幾日,我故意讓你們放慢腳步,也是為了事先想好應對的對策。不過,你好象比我想象中要堅強。”

“至少你還有依然。慕延,她是個好孩子。你和她的感情,為師的不疑有他。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往下過……你懂我的意思嗎?”

蒼餘性子足,有一句沒一句地勸着。慕延也是想到什麽應什麽。

“不過,師父,弟子先前從禹文睿那兒聽到一個消息。”慕延把魔族今日正在動亂,恐統治者生變的消息說了出來。

“師父,你覺得這次魔族侵襲,而讓我們這麽輕而易舉地打敗,是不是有這個原因在裏面?”

小子長大了,說話也會繞圈子了。

蒼餘苦澀一笑,對他攤攤手說:“慕延,你是我徒弟,你想做的事情,只要是有意義的,我這個做師父的沒有理由不幫你。”

慕延大驚:“師父……”

“有關于你的事,我怎麽會沒有考慮過?”蒼餘看着他,只是和藹地朝他揮了兩揮,“慕延,你走吧。”

你走吧。離開滄苒派,離開昆侖山,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從哪裏查起就從哪裏查起。一個連自己生母生父是誰,從哪裏來是什麽身份的人都不知道甚至不想去知道的人,也的确不配當我蒼餘的親傳弟子、不配做這個滄苒派的領率。

不管你查到的是什麽,不管結果如何,“慕延啊,你是滄苒派的大師兄,不出意外也是本派命定的掌門,你可別逃到哪個犄角旮旯裏不出來了。”

慕延早已雙膝跪地,男兒的珍珠淚滴在大理石上緩緩與他的心一同融進烜容殿,融進這個滄苒派裏。

他三叩首,虔誠又激動:“弟子,領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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