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頭楚熙然剛跨進永和宮,一身黑衣的影月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主子當心,上官燕落水了,皇上正朝永和宮來。」話說完,影月又嗖地一下隐匿進了黑暗中。

沒過一會兒,賀蘭若明果真氣沖沖地闖進了永和宮,一見到他便厲聲叱喝道:「楚熙然,你好大的膽子!」

「不知皇上所言何意?」楚熙然藉著一室月光,揚頭看向賀蘭若明。

「又裝傻了?你将良妃推入池塘,差點将他淹死,你可知罪!」

「我沒推他。」楚熙然坦然道。

「良妃親口說是你推的,你還想抵賴?而且還有人看到過你和良妃在池邊說話,不是你還有誰?」

「也許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呢?」楚熙然嗤笑道。

「混帳!」賀蘭若明大喝著,擡手一掌刮在楚熙然臉頰上,頓時紅腫一片。

楚熙然側著臉,被打散的發絲遮住雙眼,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一字一句說:「你不信我?」

「朕怎麽會信你這個賤人!」

楚熙然卻沒将這話聽進耳裏,他想到的卻是當年的事。那個時候就算賀蘭若明再疼瑤夕冉,可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是信自己的。幾次出事後,他也總是無意識地對自己流露出心疼的眼神。或許正是因為這點信任和偏袒,他的心才沒有在那個時候死絕。

其實,那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又還有什麽是不能過的?

想到這,他竟然無法抑制地大笑起來,滿目光華裏帶著溺死人的柔情,看得賀蘭若明愣住了。

「盯著我看做什麽?」楚熙然收回心思,看到賀蘭若明還瞪眼看向自己,更覺得好笑。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賀蘭若明收了收神,臉色更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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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是我做的呢?皇上想怎麽罰我?」

有個詞叫打蛇上棍,既然有人鋪了路讓他上,他怎麽能辜負了人家好意?他倒想看看,這一圈套一圈的花樣裏,會是個什麽東西在等著他,難道他楚熙然怕了還不成?

「罰?你是皇後,又有漢白玉龍鳳雞心佩在手,朕廢不了你,還能怎麽罰!」賀蘭若明一雙黑曜的眼裏閃過殘忍的光芒,只聽他道:「端上來!」

小林子硬著頭皮端上一碗紫色湯水,顫抖著雙手将金碗放到桌上。

「所有人都退下去。」賀蘭若明舉起金碗一步步朝楚熙然逼近,「喝了它。」

「這是什麽?」看著端在自己眼前的紫色湯水,他沒來由的覺得厭惡。

「皇後聽過『百媚』嗎?是外頭小倌館裏用來調教那些不會伺候人的雛倌用的,這碗正是朕賜給皇後的『百媚』!」

「你給我喝春藥?」楚熙然瞪圓了眼,一臉不可置信。

「皇後将良妃推入池塘,不就是妒恨他占了朕的恩寵?好,朕便遂了你的心願,讓你好好的伺候朕!喝下去!」

賀蘭若明狠毒地陰笑著,扭曲的五官讓楚熙然的心直直往下沈去。

這不是他認識的賀蘭若明,不是!

心痛中,他憤恨地看向近在眼前的狠戾之人,這才發覺那人的鬓角居然有幾絲斑白,他心裏一震,手剛想伸上去,又停了下來。

賀蘭若明少年登基很是不易,輔佐他的太後又去得早,他作為一代年輕天子要繁榮國勢、穩住朝政,又要用心牽制朝中各派勢力、不容一派坐大,當中艱辛又豈是一兩句可說得清的?

如今他才過三十,便已鬓角斑白,也不知裏頭有幾分是在朝堂上操勞出來的,又有幾分是為了等自己熬出來的。

「好,我喝。」楚熙然平靜的接過賀蘭若明手裏的金碗一飲而盡,随後拎起袖管擦了下嘴,「不就是春藥嗎?我楚熙然連殺人都不怕,還怕這用在小倌身上的玩意?」

扔了手裏的金碗,他終於伸出手碰了碰賀蘭若明的鬓角。

是了,為了這個人,他又有什麽可怕的?

「你!」見他毫不猶豫地将春藥一飲而盡,賀蘭若明卻突然有些無措,再見眼前的人含著笑靜靜望著自己,完全沒有半點委屈或怨意,他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接下來呢?你想讓我怎麽做?」楚熙然的臉頰微紅,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明明只是個眉目還算清秀的男兒,看在賀蘭若明眼裏卻平添了一份撩人的媚意。

「只要你認錯,這次就算了。」賀蘭若明不知怎麽軟下語氣,眼睛随意瞟向別處,不敢直視楚熙然堅定的眼神,可又忍不住偶爾瞟他幾眼,只覺得眼前的人越看越好看。

楚熙然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句話,倒是一愣,随後問道:「我沒做過,又要和誰道歉?」

「楚熙然,認個錯就這麽難嗎?朕可以不追究,只要你去給燕兒道個歉!」

「不去!」楚熙然擡起下巴,身體裏的灼熱已經慢慢從小腹開始燃燒,可他咬著牙硬是忍住身體的不适,堅持道:「你不如讓他和我道歉!」

賀蘭若明的火蹭的一下燒著了,甩手拽住他的手臂拖到床邊狠狠推下。

錦帛撕裂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賀蘭若明三兩下就将楚熙然剝了個精光,而後用撕下的衣服捆住他的雙手吊在床頭,随便松開自己褲子,衣服也沒脫,就直挺挺闖進了楚熙然的身體裏。

撕裂的痛楚從下身傳來,楚熙然只覺得身體被人活生生劈成兩半,股間流出的熱液帶著血腥氣,卻适時地成了潤滑,緩解了抽插時的痛楚。

他咬著牙承受身上人的肆虐,渾身火燒般的炙熱和身下強烈的痛楚交替著折磨著他的身心,可賀蘭若明卻嫌還不夠似的,一手勒緊他的腰向下按壓,狠狠捅了幾下後,他又随手拿起邊上的玉如意,抽出下身,也不顧楚熙然股間的狼狽血跡,又一次粗魯地将玉如意的柄端捅了進去。

任楚熙然怎樣嘶叫,賀蘭若明下手也不見一絲猶豫,直到整根沒入,他又故意捏著如意旋轉,攪得楚熙然連嘶叫聲也一點點變得虛弱不堪。

「既然你這麽固執,朕也沒必要心軟!『百媚』不是一般的春藥,它會讓你無論被怎樣折磨都不會昏過去,就算被做到死你也會不停地扭著你的腰!」

這是楚熙然在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也不知被折磨了多久,只覺得身體越燒越熱,肌膚猶如被萬蟻啃食,而伴随著這一切的,是一次比一次猛烈的、由下貫穿而上的撕痛,像是要絞爛五髒六腑,碾碎了全身骨頭般,可他就是停不下來,也不想停。

當楚熙然再度恢複意識的時候,只覺得渾身無處不叫嚣著痛意,持久的藥效也還殘留在體內,讓他忍不住呻吟,剛想扭動身體,卻被人一把制住,溫暖的胸膛靠了上來,随後有人用溫熱的濕帕一點點擦著他的身下,動作小心輕柔。

楚熙然恢複了焦距,眼神落在抱著他的人身上,動了動嘴皮子想喚他,才發覺聲音沙啞得可怕。

「還疼嗎?」賀蘭若明小心地問他。

「疼。」楚熙然朝他蹭了蹭,啞聲道:「還要。」

「已經給你喂了解藥,過會就好,你忍忍。」賀蘭若明輕吻著他的額頭和臉頰,像是安撫般地一遍遍說:「你再忍忍、再忍忍。」

「傷得很重嗎?」楚熙然見他連看自己一眼的勇氣也沒,頓時知道自己的處境。

「嗯,你身上身下都是血,染得我身上也是。」賀蘭若明抱緊了他,撫摸著他的手腕,一點點用雙唇吻過上面紫紅色的勒痕,「我已經讓小林子去喚禦醫了,你再忍忍。」

「先幫我把下面擦了,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楚熙然抽回手腕,有氣無力的推了推賀蘭若明,才發覺自己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稍動一下便疼得想去死。

「好。」賀蘭若明站起身,重新絞幹淨錦帕,又小心翼翼地扶起楚熙然的雙腿,将他從股間流到大腿根部的痕跡一點點擦幹淨。

「還有裏面。」

「嗯。」賀蘭若明答應著,可手指剛探到入口卻不敢再往裏去。

「下手折磨我的時候也沒見你不忍,現在倒不敢了?」楚熙然見賀蘭若明一顫,知道自己的話戳進了他心,嘆了口氣,伸出手向賀蘭若明喚著:「過來抱抱我,疼得厲害。」

賀蘭若明放下手裏的錦帕,坐到楚熙然身邊,剛将他抱進自己懷裏,眼裏就落下了淚。

「傻子,我都沒哭呢你哭什麽!」楚熙然靠在他肩頭,探出一只手拎了拎他的耳垂,誰知這一動又牽扯到身上的傷,頓時疼得龇牙咧嘴。

「傻子,我都沒哭呢你哭什麽!」楚熙然靠在他肩頭,探出一只手拎了拎他的耳垂,誰知這一動又牽扯到身上的傷,頓時疼得龇牙咧嘴。

「別動了,你這樣不是讓我難受嗎!」賀蘭若明捏著他手放到自己胸口前捂著。

「記得,你又多欠了我一樁事,等這次事情過去了,我看你怎麽還!」楚熙然軟著聲音,明明是埋怨的話語,可語調裏卻帶著三分兒戲的寬慰之意。

「好在我醒了,若不然,你真怕要死在這床上。」賀蘭若明一想到自己清醒後入眼的一片猩紅,身體又止不住顫抖。

「我命大,死不了!何況你欠了我那麽多債沒還,我怎麽舍得死?」楚熙然反手摟住他肩背,一一數來,「小林子說你這幾年心思都不在三宮六苑裏,可今兒我一數,這些千嬌百媚的人也沒比當年少?還有前頭那個跳劍舞的小主,我瞧著你倒是很喜歡?至於上官燕、向阿朵,等以後我是要一個一個跟你算的!」

「怎麽算?」

「自然是披挂上陣,用我楚家軍幾萬人馬壓平你的紫禁城!」

「好!」賀蘭若明的下巴抵在楚熙然的額頭,輕輕磨蹭著道:「你可別心慈手軟,我等著你。」

楚熙然聽著這話,眼底一澀,長長吐出一口氣道:「當年你若是能那麽回答該多好。」

「沒有當年,但我們有以後。」賀蘭若明低下頭,細細親著他的臉頰,順著一寸寸肌膚而下,直到咬上他的唇,輾轉厮磨半晌,才又說:「若連以後都沒了,你就親手殺了我吧。」

「什麽?」楚熙然豁然張開雙眼,震驚地看著近在鼻尖前的一雙眼。

「若這蠱解不了,讓我成了真正的昏君,你就殺了我、輔佐琦兒登基。」賀蘭若明的語氣決然果斷,深邃如潭的黑眸看不到底,可藏匿的深情卻翻滾著溢出眼角,「與其被人擺布,不如死得痛快,也少讓你們受苦,更何況,若真賠上了你的命,就算我清醒過來又該怎麽活?」

「傻子,你不信我嗎?我堂堂楚家少将軍,面對千軍萬馬都沒輸過,還輸給這點把戲?你放心,你的蠱我一定會想辦法解,這蠱後的真相我也一定給連根拔出來,免得叫人小瞧了我這個天承皇後。」

「你要小心。」

「你少讓我操心就行。」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再無半點言語,可緊緊牽著的手卻跟黏在一塊似的,就連禦醫進來了,也沒再松開。

楚熙然的一身傷養了十幾日才好得七七八八,他索性閉門不出,任後宮裏流言四起,每天只是陪著太子念書玩耍,就連上朝和禦書房也不去了。

而這期間裏,賀蘭若明又封了一個四品容華,正是夜宴當晚跳劍舞的小主蘭欣惠,除此外麗嫔霍飛兒也被晉升為從二品貴嫔,替代了已經被貶為更衣的穆雲。

一時裏,後宮各人見皇後不理事,貴妃又有孕在身,怎能不蠢蠢欲動?

楚熙然不時聽到賀蘭若明今兒臨幸了誰,明兒翻了哪個小主的綠頭牌,不過聽來聽去,最受寵的依舊是向貴妃和良妃,據說皇上白天裏總是和向貴妃膩在養心殿裏頭,只有晚上才會召其他妃嫔,而每隔一日必是宿在良妃的锺粹宮。

看似平和的過了大半個月,派出去的影衛也有了消息,說是已找到趙月寧,正往京城趕來,楚熙然長久懸著的心終於著了地。

然而,禍事才正開始。

天承明治十七年,夏末。

良妃上官燕被發現死於锺粹宮,死前手裏拽著一塊白色布料。

經查證,良妃死於鶴頂紅,與當年皇後賜死瑤貴人的毒酒一樣,而那塊布料經對比質地和花紋後,被證明為皇後所有,禁衛軍在永和宮的東暖閣裏搜出剩下的鶴頂紅和殘破的皇後便服,可謂人贓俱獲。

在一切流言與罪證都直指楚熙然時,他辯不得也辯不清,於是,賀蘭若明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下旨:皇後楚熙然天性善妒,殘害後宮嫔妃,罪惡之極,逐另其遷入長門宮囚禁,終身不得踏出,若違抗,殺無赦。

楚熙然再次踏入長門宮,看著殘破而熟悉的宮門,他只是微微蹙眉,而後長長嘆出口氣。

「主子?」小順子站在他身後,見他站在門口發呆,只當他是為被貶冷宮一事心裏不舒服,連忙安撫道:「主子放心,奴才有備而來,該取該用的早就讓人收拾好了,晚點兒會有人送過來的。」

「都是些身外之物,不必計較,再說這裏也沒什麽不好的。」楚熙然走到一面燒焦的牆壁前,伸手撫著,過往的畫面一閃而過。他靜心閉目,很久後才又張開雙眼,「這都第三回來了,還能有什麽不習慣的?更何況,今日不比過往,心裏總是踏實的,也沒什麽委屈不委屈,就是擔心他……」

話說到一半,楚熙然忽地冷哼一聲,「以為把我禁閉在長門宮就能為所欲為?真是小看我楚熙然!若有人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動他分毫,我必要連本帶利地讨回來!」

「主子?那我們該怎麽做?」

「等。」

楚熙然拈著指尖搓去被染上的焦黑色,轉身走進殘敗破舊的屋子。

楚熙然被幽禁在長門宮前,便将太子托付給了莊妃趙月茹,莊妃謹記著楚熙然的交代,以生病之由将賀蘭若熙挪進自己宮裏住下,并時時帶在身邊,一時倒比對親生的公主還要仔細照顧。

賀蘭若熙也很懂事,只於晨昏定時去與賀蘭若明請安,其餘時間便待在屋裏練字看書,偶爾在屋前的院子裏耍耍木劍,将楚熙然教他的劍法記牢於心。

這日黃昏,他剛從禦書房請完安退了出來,迎面卻碰上了大腹便便的向阿朵。

賀蘭若熙的小臉立即拉了下來,好在仍不失儀态地朝向阿朵行禮。倒是向阿朵,一手搭在貼身宮女的手臂上,一手撐著腰挺著肚子,高傲地點了點頭,卻未行禮於太子。

賀蘭若熙也不在意這些,只想著快點離開,誰知突然腳下踩到什麽,身子猛地向前沖去,正巧撞在了向阿朵身上。

「娘娘!」向阿朵的貼身宮女小荷适時地高聲驚叫,凄厲的音調著實吓人。

「娘娘小心!」「快去禀告皇上,說娘娘摔著了!」「快去請禦醫!」

眼見著向阿朵摔倒在地,一群人連忙擁上去護著她,個個都是滿臉惶恐,生怕被皇上怪罪,而倒在另一邊的賀蘭若熙反倒沒人管了。

「殿下,您出血了。」賀蘭若熙的貼身太監小德子扶著自家太子,見他膝蓋和手肘都給磨破了皮,不禁心疼。

「沒事!」賀蘭若熙咬著牙站起身,「回去吧。」

「請太子殿下留步!娘娘是被殿下推倒的,現下您可不能這麽走掉,不然奴才們怎麽跟皇上交代?」說話的是跟在向阿朵身邊的管事太監小福子,瘦瘦的個子,平日裏并不起眼,剛進宮一年多,不知怎麽就成了向阿朵的心腹。

「大膽!你是什麽人敢攔太子的路?」小德子護在賀蘭若熙面前,滿臉怒意。

「奴才當然沒這個膽子,但是咱們娘娘肚子裏的是龍種,若有個萬一,怕是太子殿下也難辭其咎,只有委屈殿下等皇上來了再走也不遲。」

「荒謬!你是要以下犯上嗎!」

小德子氣得想動手,卻被賀蘭若熙抓住衣袖,這個才八歲大的孩子此刻正一臉嚴肅地盯著攔住他去路的太監,既不氣也不惱,只說道:「好,本太子就等父皇來了再走。」

「可是殿下您有傷……」小德子急道。

「父皇曾經說過,真正的男子漢就該跟父後那樣,上得了沙場流得了血汗,若本太子連這點小傷都忍不了,以後還怎麽繼承父皇和父後打下的江山?」

叫小福子的太監渾身一個哆嗦,只覺得脖子涼涼的,他趕緊摸了把頭頸。

正僵持著,就聽到小林子的聲音傳來:「皇上駕到!」

聲音剛落下,一個明黃色的人影就沖了上來,衆人紛紛跪地行禮,他也不看一眼,只抱著向阿朵連連問:「傷著沒?要不要緊?哪兒不舒服的?」

「肚子有點疼。」向阿朵虛弱地靠在賀蘭若明的身上。

「朕先送你回去!禦醫已經往養心殿趕了!」賀蘭若明抱著向阿朵上轎,這才看到一邊跪著的賀蘭若熙,他皺起眉一腳踹了上去,「你幹的好事!跟朕回養心殿交代清楚!」

「殿下!」小德子連忙扶起被踢翻在地的賀蘭若熙。

小太子憋著嘴硬是不吭一聲,直到确認賀蘭若明和向阿朵走了,他才挺直背脊站起來。

到了養心殿,幾個太監宮女盤查下來,都直指是太子賀蘭若熙推倒了向貴妃,賀蘭若明一怒之下,就要下旨杖責太子,好在被急急趕來的莊妃攔下。

「太子年紀尚小,又不是故意的,皇上何必發那麽大脾氣?」

「若是有心,怕是本宮肚子裏的孩子早就不保了。」向阿朵靠坐在床邊,一手摸著自己的肚子故作漫不經心道。

「好好走著路呢,怎麽會摔?還直接撞在愛妃身上?随口編個理由就好糊弄朕嗎!」賀蘭若明一掌拍在桌面,頓時一室鴉雀無聲。

向阿朵又在這時開口,明明是柔軟的語調,卻字字如刀般割人:「太子才八歲,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竟如此陰毒。」

賀蘭若明冷笑著看向跪在堂下的賀蘭若熙和莊妃,「莊妃,太子最近與你住在一起,是你教的嗎?」

「臣妾冤枉!」趙月茹氣得渾身發顫。

「那會是誰呢?」向阿朵故作思索,忽而驚訝道:「難道是長門宮裏的那位?」

「你胡說!」莊妃心驚。

賀蘭若明聞言眼色一沈,一邊的小林子心裏暗叫不好,果然就聽他道:「皇後楚熙然身在長門宮卻不知悔改,教唆太子謀害向貴妃,朕孰不能忍,念在其為一國之後,饒其死罪,但活罪難逃!」

「皇上!」

「父皇!」

莊妃和賀蘭若熙齊齊開口,賀蘭若明不為所動,繼續道:「下旨,将皇後杖責五十,并從今日起,皇後的俸祿和一切日用降與從八品更衣相同,宮中若有人敢接濟,一并處置。」

楚熙然收到旨意的時候,正坐在花圃裏翻著泥土準備栽些花草,兩手的泥還來不及洗淨,就被人挾持住雙臂拖到院子裏。

聽了旨意,他也不怒,只管咧著嘴笑,一邊負責行刑的太監倒是被他的反常給吓著了。

「看什麽呢?好好打,把五十棍子給本宮數清楚了!」楚熙然往行刑凳上一趴,又轉頭朝一邊的小順子說:「進屋去給我拿條帕子來。」

「是!」小順子沖回屋裏取了條白色的帕子遞給楚熙然。

楚熙然将帕子摺了幾摺,這才滿意地咬進嘴裏,一手朝邊上的太監們一揮,意思是:打吧。

意想中的棍子還沒落下,倒聽為首的那個年紀稍長的太監小聲道:「通常這五十仗下去,不死也得沒半條命,可您貴為皇後,咱們做奴才的哪有這膽子?只是,畢竟是聖旨,皇上在氣頭上,奴才們若不辦,腦袋就不保,還請皇後體諒。」

說著,離楚熙然最近的一個太監俯下身,湊到他耳邊繼續道:「前三十杖奴才們會按著規矩打,這樣您的傷才能看起來夠真夠重!但後二十杖奴才們只做做樣子就罷,這樣您的傷也只會傷在表皮,養上十來天就會好,絕不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只是,皇後主子可得記得,越打到後頭,您就要叫得越慘,雖然咱幾個奴才是一條心的,可畢竟隔牆有耳,不能讓別人抓到話柄說奴才幾個偏著皇後,倒叫奴才們活不成了。」

這幾個太監果然是有心思的,一面打了人可以交差,一面又彷佛是站在楚熙然這邊偏幫著他,若日後楚熙然再得勢,也斷不會去為難他們,說不定還會有賞賜。

楚熙然心裏頭明白,不過對他來說倒是好事,自是點頭許下,負責行刑的幾個太監這才敢動手。

誰知剛打了五杖,就聽得宮門外傳來一聲「皇上駕到」!

掌刑的幾個太監面面相觑,待聽到第二聲「皇上駕到」後,慌忙放下手裏的笞杖,紛紛跪了下來,只有楚熙然,依舊漫不經心地趴在刑凳上。

不一會兒,賀蘭若明踩著一雙鑲了金絲的小羊皮靴走近,一身撲鼻的花粉味叫楚熙然微微皺眉,不悅地別過臉去。

賀蘭若明來到楚熙然跟前,問著一邊的行刑太監道:「打幾杖了?」

「回皇上,剛五杖。」行刑的太監連忙回答。

「難怪還沒見著血,繼續吧。」賀蘭若明退後幾步,「給朕拿張凳子來,朕要在這好好數著。」

楚熙然聽到這話終於轉頭看向賀蘭若明,只聽他對小順子道:「去,把屋裏最結實的那張凳子給皇上搬來,順便再給皇上泡杯茶,讓他好好看戲!」

「都這個時候你還有心說笑?皇後啊皇後,就算你身子再硬朗,這五十杖下去也該去了你半條命,你就不想求饒嗎?只要你願意讓出後位,朕一定好好重新待你。」

「讓出後位?那皇上是想讓誰來坐這後位呢?向阿朵嗎?」楚熙然嘴角噙著笑,眼神裏一片冰冷,「我楚熙然在戰場上禦敵無數,死都不怕,還會怕這區區五十杖?笑話!」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當真以為朕要不了你的命?」

「看來皇上是真的忘了,你給我白玉龍鳳雞心佩的時候可是說過,這玉佩是能動用軍隊的。」

「你想造反?」

「若皇上要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苗女謀害自己親封的皇後,你認為朝堂上的大臣會怎麽想?何況天承向來是帝後一齊治國,皇後的權力也不僅僅只是在後宮,臣妾有責任輔佐皇上!所以,只得勞煩皇上回去告訴向阿朵,這天承的後位她當不起!」

「你身在長門宮,已不過是個廢後!」

「廢後?皇上又說笑了,臣妾只是移居長門宮,天承的皇後還是我楚熙然!」

賀蘭若明此刻已氣得臉色發青,可又拿楚熙然無可奈何,正如楚熙然所言,若真要了他的命,那大臣們定會聯名上奏處置向阿朵,到時別說立阿朵為後了,就是要保她性命都難,唯有讓楚熙然自己讓位,才會有一絲可能。

可楚熙然又是這般倔強,明明消失了幾年,怎麽回宮後卻死霸著後位不放了呢?

賀蘭若明想著想著頭又開始痛了起來,他發覺自己忽然記不起楚熙然當年為何離開?又怎麽會回來?而自己是何時封他為後的?又是何時送他那塊白玉龍鳳雞心佩的?他總覺得自己是知道的,可又完全記不清楚?

「皇上,您沒事吧?」一邊的小林子見他面色轉白,不免擔心。

見賀蘭若明如此,楚熙然知他又是心口犯了疼,不僅懊悔剛才圖一時痛快說得太多,看賀蘭若明的眼神裏也多了份擔憂。

此時,賀蘭若明正扶著額頭揉著太陽穴,心口突如其來的絞疼讓他沒心思再說過多的話,只半眯著眼瞟向楚熙然,卻正迎上對方望過來的視線。

四目相對,楚熙然心裏是一片嘆息,而賀蘭若明只覺得心口如被人狠狠刮了一刀,明明疼著,卻又泛起一絲別樣的熟悉。

可他還沒來得及去細想,鋪天蓋地的痛意由著心口蔓延到全身,四肢猶如被麻痹般不得動彈。他一手撐著小林子,一手摸著自己布滿冷汗的額頭,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坐下來,這才咬著牙揮手下令:「脫了他外衫,繼續打!」

前三十杖,用了「外重內輕」的手法,也就是外頭看著血肉模糊,可實際卻未真正傷到筋骨。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随著杖落之聲,站在首位的監刑太監随之高聲報數,拖著長尾的聲音回蕩在長門宮空曠的門牆內,在一片安靜中只覺得凄厲異常。

楚熙然的額頭冷汗連連,臉色也早已蒼白的吓人,可他仍舊死咬著口裏的帕子,一聲不吭地忍受著杖刑的痛苦。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這邊還數著,可原本坐著不發一言的賀蘭若明卻突然站了起來,他的臉色也沒比楚熙然好多少,連呼吸也有些混亂。

「不看了,回去吧。」賀蘭若明看了眼趴著的楚熙然,眼光不自覺跳過他沾滿血色的褲子,匆促地收回視線後轉身。

小林子愣了下,趕緊又問道:「杖刑還要繼續嗎?」

「繼續,一板子都不能少!行刑完了讓這幾個太監來養心殿回話。」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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