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穿得騷點兒

“方邵揚、方邵揚。”

賀峤不輕不重地踢了踢被中酣睡的人,“醒醒,芬姐快上來了。”

最近一個月,腿腳不便的他被迫住在方家,與方邵揚擡頭不見低頭見。白天還好,并不時常在一處,晚上才是最頭疼的。

既不能分房睡,又不願跟這個人睡在一張床上。賀峤思來想去,要求方邵揚每晚在地毯上打地鋪,早上再在傭人進房之前把東西收拾好。

“……”邵揚睡眼惺忪,“幾點了?”

“八點。”

“八點?!”

他把被子一掀,頂着淩亂的發型跳起來就往衛生間沖。

聽到脫褲子放水的聲音,賀峤背過身去:“方邵揚你上廁所到底能不能關門。”

“我關了,沒關嚴而已……”

總是這樣冒失,賀峤皺起好看的眉。

雖然不喜歡,但生活裏就這麽闖進一個人,不知不覺間變得熱鬧,自己還毫無察覺。

他忙他的,賀峤仍舊一絲不茍。換上熨得平整的襯衫西服,戴好眼鏡提上公文包,再慢條斯理地下樓去,結果反倒比他還快。

轎車候在大門外,周培元繞過來開車門:“邵揚那小子呢?”

“不等他。”賀峤擡腿坐進後座。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斜背挎包的年輕身影飛身閃過,咬着面包狂奔去趕地鐵。

周培元失笑:“你說你,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唯獨對他,那叫一個泾渭分明。咱們天天都跟他順路,捎他一程是能擠着你還是累着你?”

賀峤不置一詞。

四月的風是清草味的,空氣裏含情,吹過人的臉像蒙着眼的吻。從邵揚的右邊經過時,周培元放慢速度笑着打招呼,“邵揚!”

方邵揚在奔跑中轉過頭,先是跟周培元道了聲早,然後略一猶豫,朝端坐其中的賀峤跑過去:“晚上你幾點回?”

“幹什麽。”賀峤側着臉不看他。

“沒事啊,就問問。”

“……不一定。”

“哦好吧。”邵揚直起背,“那我晚飯就在食堂吃了。”

玻璃上的側臉有細微的松動。

分道揚镳以後,周培元從後視鏡觑着賀峤的神色,玩笑似的問了句:“他不知道你晚上要去……?”

他做了個喝酒的動作。

“跟他有什麽關系。”

“沒關系你怎麽不告訴他。剛才他問你,你明顯猶豫了,對不對?”

賀峤淡淡移開眼:“開你的車。”

周培元又笑了下,轉身直視前方。

其實他并非愛談私事,只是看不慣那幫圍着賀峤打轉的二世祖而已。自從幾年前賀峤被迫跟男友分手,周培元眼看着他越發不把感情當一回事,表面上冷淡又無所謂,其實何嘗不是有意封閉自己的心?

晚上九點,劉晟的催促短信發到賀峤手機上:“酒已備好人已到齊,就等峤少你大駕光臨了。”

他是幾年前結識賀峤的,從一認識就窮追猛打,不過賀峤從來沒對他走過心。前段時間聽說賀峤腿傷了,他好幾次要去探病,都被周培元以各種理由攔了下來。現在賀峤的腿剛剛好得差不多,他就忙不疊約了一幫熟人的酒局,以接風洗塵為借口想見人一面。

去之前賀峤沒換衣服,就是白天那身绀藍色西服,只在進酒吧前把領帶摘下留在了車裏。

一到酒吧,裏面電子音樂轟鳴,說話都要靠喊。劉晟選的是這裏最貴的兩臺卡座,黑桃a開了好幾套,氣勢洶洶地擺在臺上。在場的既有早早繼承家業的二代三代,又有萬事不管只知享樂的公子哥,臨江市裏有頭有臉的大半都在這兒了。

幾杯香槟喝下去,賀峤懶懶地靠在沙發一角,誰說話都不搭腔。劉晟主動湊過去,看着他嘴唇輕啓醉眼迷離,松開的襯衫領口下隐隐露出一截鎖骨,登時一股邪火直往下腹竄!

“今晚去我那兒?”他做了個嗅聞的動作。賀峤臉往旁邊一側,掀起眼皮看着他:“你什麽時候見我去過誰家?”

這種欲拒還迎、冷淡慵懶的模樣真能把人魂都給勾沒了。劉晟感覺自己鼠 蹊的位置都在跳,克制着把人壓在沙發上操的沖動,半威脅半挑逗地說:“那就還是凱賓斯基,上回你就讓我撲了個空,這次再讓你跑了老子跟你姓。”

“今天沒心情。”

“這麽久不弄還沒心情,難不成你找別人了?”劉晟目光炯炯地盯着賀峤,像要當場把他給吃了。賀峤靜了一會兒,剛要開口說什麽,擱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起來。

他看了一眼,沒有理會,卻把肩上的手拂開了。劉晟手下一空,不由自主地就往手機那兒看,只見屏幕上赫然寫着方邵揚。

“峤哥!”

隔着幾道人牆,有人喊了賀峤一聲,然後擠開舞池的人群來到跟前。

“峤哥,總算找到你了。”剛才方邵揚就在外面打的電話,見沒人接,幹脆走進來找。

賀峤一見到他就直起身:“你怎麽來了?”

“元哥讓我來接你,說你喝多了。”方邵揚身上還挂着運動挎包,一看就是剛從學校趕來。他似乎是随意地往周圍望了幾眼,然後波瀾不驚地收回目光:“我沒來晚吧。”

劉晟沒見過他,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個毛頭小子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穿着打扮也上不了臺面,乍一看沒什麽了不起。可從進來到現在他沒跟任何人打過招呼,舉手投足間也不縮頭縮尾,反倒顯得非常沉得住氣。

多年跟人打交道的直覺告訴劉晟,這小子沒那麽簡單。

賀峤看着邵揚,嘴角繃得冷淡:“就你那個技術,我還想多活兩年。”

“你就不能鼓勵下我……”明明被諷刺了,方邵揚卻仍舊走過去,輕輕聞了一下,“喝了好多啊。現在走嗎,還是等會兒?”

“你先回去,我——”

“不是吧峤少,你都玩上這麽年輕的了?”劉晟忽然打斷。

他聲音不大,不過周圍兩桌都聽得清清楚楚,談笑聲頓時小了。

“我說峤少最近怎麽這麽難約,原來是找着小鮮肉了。”

“劉晟。”賀峤蹙眉。

一聽到這個名字,邵揚表情微變,驀地擡眸鎖住劉晟。

劉晟點了根煙,嘴裏吐出煙圈:“不是吧,護着他,真是你相好的?我還以為是代駕呢。”

賀峤語氣下沉:“你今晚有點過了。”

劉晟雙手舉起來,笑容浮于表面,明知故問道:“活躍一下氣氛嘛,他是你朋友?”

賀峤沒接這話。

“你朋友就是我朋友,來——”他招招手,“坐哥哥身邊來,咱倆聯絡聯絡感情。”

“劉晟!”

賀峤正要發作,肩膀卻被人按住。一擡頭,邵揚對他笑笑:“峤哥,沒關系,你朋友也是我朋友。”

旁邊無論是跳舞的還是唱歌的,此刻通通停了,有意無意地往三人這裏看。

劉晟拿過一只空酒杯倒了杯威士忌:“來,陪哥哥喝一杯。”

“我不會喝酒。”邵揚過去坐下。

“不給哥哥面子是不是。”

被挑釁般拍了拍臉,他平淡躲開:“下次吧,一會兒我還要送峤哥回去。”

劉晟故意咦了一聲,扭頭看向賀峤:“你一會兒不是跟我走嗎,怎麽還要人送?太不環保了吧。”

周圍靜了一瞬,旋即哄堂大笑。

這群二世祖在臨江跋扈慣了,天王老子來了都不放在眼裏,何況是個穿着寒酸的愣頭青?有人上趕着拱火,攀着邵揚的肩問:“小鮮肉,還沒請教你尊姓大名啊?”

“我嗎,”邵揚扭過頭,吐字清楚,“我姓方,方邵揚。”

愣了一秒,對方反應過來:“你就是方邵揚?!”

方邵揚的面孔雖然生,名字卻早就在圈子裏傳遍了。不過榮信的聲勢近年大不如前,衆人對他的興趣更多是因為賀峤。

“峤少,這就是你不夠意思了。結婚不請我們也就算了,小男朋友人都來了,還不主動跟我們介紹介紹?”

其他人也紛紛回過神來:“喲,方家未來接班人來了。”

“峤少好福氣啊,喝個酒而已方少爺還親自過來查崗!”

大家半是揶揄半是玩笑,話匣子一開就停不下來。誰也沒注意到劉晟滿臉陰沉地走到一旁,招呼兩個人來吩咐了幾句話。

這樣的場面方邵揚似乎招架不住,同時也并不喜歡。他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手裏玩着一個啤酒瓶蓋,直到有人把小姐往他身上推才起身說:“峤哥,走吧。”

賀峤擰眉:“說了讓你先回去。”

“一起走。”他定定地看着賀峤。

周圍的人聽見了,又開始不依不饒:“峤少,快跟你小男友回家吧,晚了就錯過門禁了。”

“是啊,趕緊回去哄孩子睡覺!”

哄笑聲中賀峤板着臉站起來:“我去趟衛生間。”

想去抽煙,卻在後門被劉晟截住:“別回去了,我的車就在外面,咱們直接去凱賓斯基。”

賀峤不冷不熱地看過去:“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你?”

“不想跟我睡你來這兒幹什麽,耍老子?”劉晟抓起他的胳膊。賀峤淡漠甩開,掃了他下面一眼:“急的是你不是我,玩不起別玩。”

剛走開就聽見劉晟在身後喊:“自從那小子出現你就收了心,賀峤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我可警告你賀峤,真正玩不起的是你,別忘了當初你失戀的時候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

賀峤驀地頓足。

卡座。

許久沒見人回來,方邵揚擡起頭,眼前卻多出一杯淡澄的酒。

“方家小少爺方邵揚是吧。”來人笑得和藹,“你好你好,我是峤少的朋友,也經常跟榮信有生意上的往來。幾次聽方董提起你,今天總算有機會見到真人了,實在是榮幸之至啊。”

“你好。”方邵揚的表情有微微的停頓,随即浮現一抹愕然,看不出是真是假,“你是說,爸爸提起過我?”

客套話而已,哪想到這傻子竟會當真。對方心裏笑他蠢,眼珠子轉了一圈,堆上滿臉假笑:“是啊。方董逢人就誇,說你是個可塑之材,還說你是他的驕傲,假以時日必定能在榮信幹出一番成績。”

方邵揚低下頭,表情藏在黑暗裏:“我還差得很遠。”

“诶!年輕人看重的是潛力,急什麽?來來來,咱們倆喝一杯。”

“對不起啊,我真不會喝。”

來人拉下臉皺眉道:“不肯喝酒,飲料總要喝一杯吧?”

說着就從其他地方拿來一瓶飲料,倒了滿滿一杯遞過去。

場面盛情難卻,邵揚像是為難不過,只能與他碰杯一飲而盡。結果五分鐘不到就說頭暈,直挺挺地趴倒在酒桌上。

“方少,這就醉了?”

跟他喝酒的人裝模作樣喊了幾聲,很快就把他架起來,從他身上摸出了周培元給的車鑰匙。

這地方十人九醉,互相送回家是常事。

挾着人走出酒吧後,兩人把他往車後一扔,嘴裏還在嘀咕:“這小子是不是身體素質不行,怎麽昏得這麽快。”

“別管了,趕緊給他吃藥。”

三四顆藥丸喂到方邵揚嘴裏,是號稱金槍不倒的西地那非。然後其中一個打給劉晟投資的媒體公司,報出一個偏僻的位置,另一個拿方邵揚的手機打給相熟的小姐:“喂,來活兒了。跟着我發的定位走,白色保時捷1208,穿得騷點兒!”

一路上誰也沒注意到,躺在後座的方邵揚眼皮艱難地掀了掀,右手無聲摸向被他們抛回來的手機。

西地那非又名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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