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 3
這樣的想法留在夏琚的夢境裏,如同他更年少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剛剛懂點兒事,知道想念和記挂,所以喜歡在夜裏等遲遲未歸的夏喜娣。但是後來,夏喜娣也知道他懂事了,所以回來得更晚或者徹夜不歸,她甚至做更誇張的事——帶人回來。
從此,夏琚總是按時睡覺,夏喜娣回不回來、什麽時候回來,他不再關心。
回憶十分簡短,只在夏琚睡着前的匆匆一瞬間。
他睡着了,不但沒有将房門反鎖,甚至開出一條細細的縫隙,以便聽見外面的動靜。
突然,夏琚在睡夢中隐約聽見門外有些聲響。他警覺地醒來,仔細凝聽,确認外面确實有人走動。是夏敬行回來了!夏琚立即下床,套上拖鞋奪門而出。
匆匆的腳步,夏琚只走了短短的一段。當他來到客廳,看見坐在餐桌旁吃泡面的夏敬行,很快又恢複平靜。他不像是匆匆而來,更像是悄無聲息。
正吃着泡面的夏敬行瞥見他突然“飄”進客廳裏,挑面的手在半空中稍微停頓。“幹什麽?大晚上不睡覺。”說着,夏敬行将面送進嘴裏。
夏琚看了一眼客廳的鐘,淩晨四點多,這時間實在令他驚奇。
看他半晌不回答,夏敬行喝了一口面湯,問:“怎麽今天沒做飯?連剩飯剩菜也沒有。”
聞言夏琚暗自吃驚,方知原來夏敬行每天确實回了家,而且也知道冰箱裏有吃的。那不是什麽剩飯剩菜,是他特意給夏敬行做的,但是夏敬行從來不吃。偏偏現在他想吃時,夏琚沒有做飯。“只有米了。”夏琚如實回答。
夏敬行聽罷先是不解,俄頃了然地哦了一聲。他撈着湯裏的碎面條,若無其事地說:“我不是給你錢了嗎?不知道去買菜?”
夏琚的心頭一驚——他從來沒有想過用那些錢去買菜。
瞄見他的表情發僵,夏敬行淡淡地問:“錢呢?花光了?”
夏琚心虛,抿起嘴唇。
看他這模樣,夏敬行的心中已知曉答案,故意問道:“小魔頭,你偷偷出門了吧?錢花哪裏去了?”
夏琚的耳朵發熱,喉嚨發緊,沒有松開抿起的唇。
不知道發生那件事以前,夏琚是否已是這樣不愛吭聲的個性。他的個性和平素大大咧咧的夏喜娣截然不同,若不是他長得有些像夏喜娣,夏敬行不禁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人硬塞了一個假外甥。夏敬行起身,将吃空的泡面盒丢進垃圾桶,擦嘴後,拿起搭在另一張餐椅上的外套,往外走。
夏琚沒想到他這時又要出門,脫口而出問:“你要去哪裏?”
他的身影一頓,回頭反問:“關你什麽事?”
夏琚的臉再度發紅。
“沒錢就吃白飯吧。不到五天的時間花完三百塊錢,家裏的肉和雞蛋也全吃光了。真看不出你是窮人養的小孩兒。”夏敬行諷刺道。
聽罷,夏琚的牙緊緊地咬合。
夏敬行說完那樣的話以後,離開了。雖然身上沒有錢,可夏琚依然很想去冰場看一看。
只是,他如今寄人籬下,吃的、住的全得靠夏敬行。他看得出來,夏敬行并不待見他。夏敬行現在不喜歡他,似乎也不準備以後喜歡他。他們今後會一直像現在這樣,形同陌路地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嗎?夏琚也不喜歡夏敬行,可是在他拿到自己的身份證,并且可以自己出門打工以前,他必須得忍耐。這一天遲遲不來,令夏琚十分懊惱,要活下去又是必須的事。
夏琚不願意告訴夏敬行自己把錢花在冰場了,但他把錢花光卻是不争的事實,這或許惹怒了夏敬行。哪怕不知道今後夏敬行還會不會給他零用錢,他決定試一試賣乖。然而,他不曉得如何賣乖,為了緩和關系,他選擇不出門,乖乖地呆在家裏。
可是,他這一點點要表現的姿态沒有被夏敬行看見。整個周末,夏敬行都沒有回家。
家中只有大米和面條,如夏敬行所言,夏琚吃了兩天的白飯,要麽是醬油拌飯,要麽是食鹽泡飯。他的食量不大,縱使只吃這些東西,他也能再過很長一段時間,所以他對食物并不擔心。但是,夏敬行究竟去哪裏了?明明是周末,卻沒有回來,如果出差去了,他也不曾回來收拾行李。
夏琚好奇極了,他想起離開福利院時顧芝芝談及夏敬行的神情,忍不住懷疑夏敬行是否有什麽不為他所知的秘密。
說來奇怪,以前在濱城,一起住着的人多,夏琚感到吵鬧。現在他一個人住在這麽大的房子裏,每天無所事事地一個人呆着,也感到不太舒服。
轉眼間,一個周末過去了。
一般的上班族第二天要去上班,夏琚不免猜想,夏敬行是否會在周日的晚上回來。
這個念想直至夏琚睡覺前尚未成真,可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認為夏敬行會在晚上出現。夏琚面對着房間的門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最終将房門敞開,爬上床關燈睡覺。
夏琚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鬼使神差地,仿佛能夠聽見客廳裏挂鐘的聲音——那明明是靜音的。他緊緊地閉上眼,催促自己睡覺,心頭卻如同懸着個什麽東西,令他難以安眠。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客廳忽然傳來碰撞的聲響,驚醒了半夢半醒的夏琚。
夏琚立即坐起,猜是夏敬行回來了,連忙奔出門外。
然而,在只開着壁燈的客廳裏,驚人的一幕卻呈現在夏琚的面前,讓他徹底地呆住了。
只見沙發上有兩個疊在一起的男人,他們面對面地抱擁着,底下的人岔開雙腿,向上挺着腰,露出渾圓的臀,覆在這人身上的正是夏敬行。夏敬行的一只手撐在沙發上,另一只手大力地抓底下那人的臀肉。在那人毫不顧忌的吟叫聲中,夏敬行在他的身上起起伏伏。
夏琚的呼吸凝結了。
那個人的雙腿愈發張開,嘴裏胡亂地說着淫語,熟悉的話語流進夏琚的耳朵裏,讓他恍惚間好像看見了夏喜娣。這人說着鼓勵的話,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表情近乎瘋癫和迷離,像是要往深淵裏墜落,又死死地抓住夏敬行不放。
突然,那人睜開雙眼,看見站在客廳角落裏的夏琚,驚恐地大叫了一聲:“哎,有人!”
聞言,正奮力耕耘的夏敬行回頭一看,見到黑暗裏一雙藍幽幽的眼睛正定定地注視他們,登時大吃一驚,一不留神,洩了。
“操!”夏敬行起身,摘下安全套丢進一旁的垃圾簍裏,背對着夏琚提褲子。
另一個男人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躲在黑暗裏穿好褲子,眼睛不斷地往夏琚那裏好奇地看,問:“夏先生,這是?”
“沒你的事了。”夏敬行興致索然,從錢包裏拿出錢遞給他,“回吧。”
他連忙接錢,爽快地說:“謝謝夏先生!那我先回去了!”
眼看着這一幕的發生,本已吃驚萬分的夏琚腦袋裏一片空白。半晌,他終于處理出一個有用的信息:夏敬行這是在家裏招妓!随即,夏琚皺起眉頭,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惡心得渾身發抖。
夏敬行的興致被夏琚打斷,心情正糟糕着,看見夏琚露出厭惡的神情,一雙眼睛像是看怪物似的盯着自己不放,便開燈道:“看什麽?誰讓你出來的?”
他說得若無其事,仿佛一切全是平常,反而夏琚的出現才是不應當。夏琚古怪地盯着他,充滿憎惡。
見狀,夏敬行的面色一沉,箭步走上前,抓住夏琚的下颌,擡起他的腦袋。“小畜生,我再提醒你一回。”夏敬行瞪着他,咬牙切齒地說,“你住在我這裏,吃我的、用我的,受我恩惠。少一天到晚給我擺二世祖的嘴臉!以後,該睡覺的時候,給我好好地待在自己的屋裏,聽見動靜也別出來。聽見沒?”
夏琚氣得發抖,惡狠狠地回瞪他,眼神裏沒有一絲恐懼。
“還不點頭?”夏敬行厲聲道。
夏琚仍然緊盯着他不放,毫不怯弱。
等了半天也沒見到他有一點兒動靜,說他像死人一樣無動于衷,偏偏眼睛裏盡露出兇光。夏敬行盯着看了半天,一個念頭不由得冒上心頭:當初,夏琚殺人的時候,眼神是不是比現在更加兇狠?思及此,夏敬行在一瞬間将這個小小的少年和新聞裏的殺人兇手聯系在一起,他們的身影重合,不差毫厘。
夏敬行為此心有所悸,又不屑于怕這個小少年,甩開他,狠聲道:“回屋去,少讓我看見你!”
他用勁很大,夏琚往旁趔趄了兩步。待他站穩,他回頭兇惡地瞪了夏敬行一眼,憤憤然地回房間,甩上房門。
原來,夏敬行和陸濟山一樣,都喜歡男人。
夏琚回到床上,想到說不定夏敬行曾在這張沙發床上和男人做 愛,惡心得從床上滾落。他滿腦子都是剛才在黑暗中看見的畫面,隐隐約約地結合,醜陋的進進出出,令他感到惡心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