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往往不知錯在了哪裏,但一經宋小公子“指點”,五顏六色的面上總能現出仿若醍醐灌頂般的通便表情,覺悟能力之高,令人咂舌。

這事,一旦有人挂在嘴邊大肆渲染,那麽,很快就能傳遍整座王都城,人盡皆知。

便是王上,若是遇到心情大好的時候,突然來了興致,也會同來往的官臣們讨問一二,這些官臣或多或少牽扯着複雜的關系戶,聞得王上虛心下問時,皆是據實回答,将宋小公子胡吹海誇。王上也就從這些人的絕佳評語中,見識到了那位宋小公子的厲害不凡之處。

王上琢磨着,是不是要旁敲側擊地提醒宋老爺,三年後的科舉,能否讓他這個鬧得滿城風雨的兒子來應試,文是不行的,頂多參加一下武試。王上私下又盤算了一下,忽然發覺王宮內院急需禦林軍統領一名,而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宋歸似乎正是心目中最好的人選。

但愛才心切的王上一睹上宋老爺那一副噤若寒蟬的神情,總會感到心堵。明明表以的是一片灼熱之心,并無作他想,宋老爺乍一聽高高在上的君王也問起自家小兒的那點破事,立馬要跪在地上磕頭大拜,仿若見了奪命的閻王,誠惶誠恐,全身抖如篩糠,口裏直嚷着:“王上,小兒就是性子野,待臣回去好生管教,絕不再讓此等逆子嚣張拔扈一方,是臣教子無方,如果王上要降罪,就施罰于臣一人,萬萬不可責怪小兒啊。”

見王上微有怒意,又是一個五體投地,“王上啊,臣就這麽一個兒子,求王上寬恕啊——”

王上怒意更盛,直到突然開竅的宋老爺非常誠懇地吐出一句:“王上,請給微臣一些時間,臣定能将犬子教導成國之棟梁,宋府為官已有三世,絕不會斷送在犬子這一代。犬子是被微臣寵壞了,臣,臣這就回去狠狠教訓他一頓。”這話也不是吹的,宋家世代為官,宋歸如今雖無仕途之意,但宋老爺卻暗有此心,迫使宋歸為官,那也不過是早晚中事。

宋老爺在朝堂轉悠一圈,摸着上唇的胡須,暗想:宋歸這小子,若能當個将軍,其實也是不錯的。

宋家世代從文,宋歸如可揮斥沙場,做一個醉卧沙場秋點兵的将軍,即便是對着昔日列祖列宗的豐功偉績,亦是能光宗耀祖,為宋府羸得幸名。

王上得到滿意答覆,彎了一雙眉目,應下宋老爺許在王前的承諾。

過得幾日,宋老爺教訓宋小公子的事便像一曲和諧的樂律,悠悠揚揚地傳到了王上的耳內,不過,換了內容。倒成了宋小公子又掰回一局,宋老爺吹胡子瞪眼,硬是拿宋小公子無可奈何,老骨頭一把還要跟個猴似的上蹿下跳,差點閃了腰。

宋小公子斷續為惡一方,稱霸鄰裏,讓一幹惡衆等俯首甘為孺子牛,甚至扶貧愛老,共同創造了和諧的鄰裏關系。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王上批閱奏折時,愉悅了許多,尤其是看到宋老爺遞交上來的奏折裏字句颠倒,層次不明——顯然是被人調了包的。

字裏行間報告的盡是今日去了哪個柳巷,又是和哪個風韻猶存的花娘嬉戲作樂了一番,諸如此類,居然洋洋灑灑寫了幾大張白紙。

看得王上無語撫額,不得已而棄之。最為可笑至極的是,奏折的末尾,總能出現幾個大字——臣願與王上共往。

繼那日之後,王上拒絕接受宋老爺上呈的所有奏章。因為情深不渝的王上身怕看到一次比一次露骨的字眼跳躍在潔白無瑕的白紙之上,蹿進他的眼簾,擾亂他的神思。當然,王上更怕端了一碗羹湯的王後正好又立在他案前,或是為他研墨,或是只為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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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雪地裏,思緒紛飛,恰如這滿天旋舞的雪花,一時沒個着落,只知居于半空,遲遲不肯下地,似乎這般做了,就能遠離塵世。

可心裏卻清楚得緊,她雖是在緬懷過去,懷念往昔,實則是在苦苦冥思——她該何去何從。望着空茫大地上的皚皚白雪,她頭一回生出了六神無主的感覺。

飛雪飄揚的白天,她站在宮門外想;寂靜暗啞的黑夜,她走在當歸院的小徑上想。

據君王爺的心腹密報,君王爺并非王上昭告天下的那般不幸英年早逝,而是被王上以某種特殊的理由囚禁在了傾殿。

舉喪三日後,君王爺便再不留王城。

究其是何原因,侍衛也沒交待個清楚,只知道情況很急,比君王爺突然病逝還要來得危急。

關乎君王爺的去留,侍衛只說與近段時日屢傳至都城的敗報有些許聯系。汝凡國一舉拿下大君王朝至關重要的邊界城池,一封請和書的上呈,其間意味難明。

這樣子的消息,雖錯綜複雜,不是他等非軍事家的渺小人物所能猜曉得透的,但對于一心只想知明君我是死是活的宋歸而言,不亞于一個晴天霹靂——君我沒死。

這讓哀哀戚的宋歸忽然有些許的開懷,站在院子裏一個勁地傻笑,然而也只是傻笑而已。

失而複得的感覺,莫過于此。原來,他挂念的那人,并沒有死。

當看到迎面走來的葉嫣時,傻笑了許久的宋歸情難自禁,像是找到了分享者,抓起葉嫣的肩膀,就是一陣拚命搖晃,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喜悅:“嫣兒,他沒有死,沒有死……”,後面的話,全部隐沒在了葉嫣忽起的一片茫然落莫裏。她平靜無波的內心居然又開始一點一點地泛起漣漪,甚至有些憂傷——君王爺沒死。

宋歸過于興奮,他沒有看到葉嫣漸漸暗淡下去的眼眸。而葉嫣突如其來的落莫,不是因為昨昔已死的君王爺還活在人世,偏安一隅,只因宋歸真的待君我很不一樣。那種“不一樣”讓她感到一陣蓋過一陣的心酸,酸得她想彎腰吐出來,好像積壓了陳醋在裏頭,令她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她想,她揣着的那一點點即将流失殆盡的念想,在這一刻,真的全數瓦解在了宋歸給予別人的情感當中。她羨慕擁有了這般情感的君我,也生起了憎恨之火。

宋歸聽了侍衛帶來的訊息,如釋重負,隐隐也染上了莫大的歡喜。不知是因得知了君王爺未死,還是因為活過來的君王爺實乃伊人紅妝。這也是嘴巴守得嚴實的侍衛在後來的問話中,支支吾吾透露出來的。

但她想,應該是後者。她傾慕的少爺,心底裏原是住了人的。

挽相思(二)

天空的六角雪花,落進泥土,有的化作了水,有的被馬車軋過,徒留下一道長長的泥痕,毀去了雪的潔亮。從王宮外的這一頭,延伸到王宮內看不見的另一頭。

葉嫣孤伶伶地站在宮牆角,看一輛輛華麗的馬車被迎進王宮,過得幾時三刻,又被簇擁着送出王宮。來往的官臣絡繹不絕,獨獨未見到宋老爺的官轎。

正當她疑惑之際,一輛綴有流蘇、裝潢得當的馬車停在了她跟前,她起初誤以為是自個擋住了這位官老爺的道,連忙往邊上避了一避,埋着頭,怕教人認出來。雖然識得她的為官者甚少,但總免不了在這個當口不期而遇,這樣子的偶然實在是太多,她不由長了個心眼,盡量讓自己不被人一眼識透。

卻不料車上的馬夫似乎不滿他這一躲,粗犷的喊叫聲沖着她劈面而來:“你可是宋小公子的書僮?我家老爺想見你。”

這輛馬車是從王宮內緩馳而出的,葉嫣并未注意到它是何時進的王宮。只聽聞有官老爺要召見自個,稍稍遲疑,但見馬車內的人掀開了簾子,露出半張溫文可人的面孔,這一遲疑也便消散在了漫天風雪當中。

馬車內的人,是她識得的少數為官者中的顏大人,專司王宮禦醫一職,頗有名譽,是個舉國皆知的杏林聖手。亦是宋歸名義上的表姐夫——顏聽,半年前娶了傅家小姐,跟宋歸沾有些親。

葉嫣前行幾步,打躬作揖,一揖到底:“草民見過顏大人。”

車內的顏大人微微皺眉,擡手朗聲道:“你雖為宋歸的書僮,但實為他不可多得的摯友。以後不必再一口一個顏大人的叫我,你就和他一般,叫我一聲顏大哥吧。”

顏大人年紀不大,正是而立之年。溫潤如玉,一派雅致,又因是杏林高手,頗是個受人景仰的高雅人物。

三年前,這位顏大人何嘗不是無數閨閣少女的夢中情人,只如今,顏大人已有妻兒,願當妾室者固然衆多,但顏大人并無納妾之思,心心念念裏,就那傅家小姐。碎了一衆幹等着願為小妾的少女心,他也渾然不察,枉為聰明了一世。

葉嫣盯着那張隐于簾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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